第七十一章 诡异的豆芽阵
前线传来的情报太乱,各路的溃兵和斥候说法各不一致,张天禄一开始,并没有搞清铜陵、芜湖和当涂都是怎么丢掉的。
虽然有很多溃兵声称,是卜从善派人诈开城门,但是张天禄并不相信。卜从善一直好端端地在林家冲待着,五天的期限已经过去四天,据说明天他就会对馒头山发起总攻。
这几天,张天禄先后几次派人前去查看,卜从善的四百人马都在林家冲,怎么会跑到三百里外的当涂去?要知道,他前几天刚刚打了一个败仗,被楚军缴获了很多旗帜号衣,被楚军盗用他的旗号,这种可能性完全存在。
事关重大,不管他和卜从善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现在都要放在一边,先查明当涂等地失守的原因……他再次派人前往卜从善军中,召他来船上议事,卜从善却推三阻四,就是不露头。
张天禄终于隐隐感到,事情有些不对。他再次派出一名心腹军将,率领五百绿营前往林家冲,并且下了死命令,哪怕翻脸动手,也一定要把卜从善带回来。
临走之前,张天禄特意嘱咐,卜从善虽然只有四百人马,但是贵池城中还有数量不知的楚军,如果卜从善真的和楚军有什么勾连,只凭这五百绿营未必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此去一定要小心谨慎,发现情况不对就立刻撤回,不要中了埋伏。
那军将诺诺连声,领命而去。
他们走了之后,张天禄在船舱里怎么都坐不住。总觉得心神不宁的,好像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被自己忽略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推门走出船舱,扶着船舷呆望江水。被凉爽的江风一吹,他的脑筋清醒了许多,突然抬手照着自己的腮帮子,重重地抽了一个耳光。
“啪!”
声音清脆,周围的士兵纷纷扭头朝这边看,见到自家军门在自怨自残,又连忙转过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坏了!”张天禄越想越后悔,忍不住又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光想着楚军的主力去了太平府。但是却忘了昨天收到的一份情报,楚军东莞营和平江营大部已经离开东至县,正在沿着长江南岸一路向北进兵,今天应该已经到了贵池附近。
派去的这五百绿营就算小心再小心,如果被上万楚军围攻,十有**会出事。
悔之晚矣!
那也得亡羊补牢!
他立刻派出康中军,追赶那五百绿营。
康中军是张天禄的心腹,行刑的手下都有分寸,那十军棍就像挠痒痒一样。只将养了几天就完全恢复,一点不耽搁骑马。他带着几名骑兵,也带着张天禄的殷殷期望,绝尘而去。
康中军跑出去不到十里。迎面就碰上一群绿营溃兵。
说是一群,其实只有三十多人,一个个丢盔卸甲。两手空空,武器装备都不见了。模样极其狼狈。问起其他的四百多个绿营兵,都已经被楚军消灭。这三十多人要不是完全彻底的减负,肯定也逃不出来……
第二天中午,张家玉和王进才率军离开贵池,新任大明池太总兵卜从善出城送行。
“卜帅留步吧,我们走了之后,贵池的防务就交给你了,万万不可松懈!”王进才神情傲慢,语气居高临下,就像在训斥下属一般。
卜从善却没有丝毫不满,仿佛王进才理所当然就该是这个态度,他恭敬地抱拳行礼,大声说道:“请张帅、王帅放心,末将必定稳守贵池,绝无闪失!”
张家玉点点头:“张天禄已经退往南京,你的兵马虽少,贵池暂时却没有危险。汪军门已经下令,你的部下都会调到贵池来,到时候卜帅手里有两千兵马,足以稳守池州府,若是清军渡过长江大举来攻,卜帅只需闭门不战,等候东至、东流两县的援兵,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末将理会得!”
卜从善再次行礼致谢,他反正归明后,汪克凡没有剥夺他的兵权,让他非常高兴。
前些日子,他被楚军迎头痛击,手下一千五百多绿营兵损失了将近七成,除了被杀死和逃散的以外,还有四百来个绿营兵当了俘虏,卜从善反正之后,这些俘虏已经还给了他……现在他手下有六百多人,如果再把王铁棍、卜从德等部调到池州府,他就能基本恢复元气。
东莞营和平江营离开贵池之后,保护着一支庞大的辎重部队,一起向铜陵县前进。因为携带的辎重物资较多,部队的行军速度很慢,张家玉和王进才并马而行,时不时随口聊上几句。
“嗯——,贵池终归是一座府城,把卜从善这个降将放在这里,会不会有什么隐患?”张家玉有些不放心。
“应该没事吧。他既然已经反正归明,总不能立刻再反回去,哪怕他是有意诈降,现在已经弄假成真,鞑子不会再轻易相信他的。”
王进才用马鞭遥指周围,说道: “咱们一路攻入南直隶,如果每处都留下重兵防守,走不多远就没人打仗了,所以汪军门也是迫不得已,才会重用卜从善这样的降将。”
张家玉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突然又问道:“我有一事不明,还要向王帅请教,汪军门把咱们全都调到当涂,是准备攻打南京吗?”
“这个,我也看不懂。”王进才说道:“我军现在战线拉得过长,粮道随时可能被清军切断,这可是兵家大忌。要说打南京吧,南京这样的坚城,又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打下来的,汪军门到底作何打算,我是猜不到……”
王进才的平江营是楚军第一大营,虽然在东流县留下了三千人马,但是还有一万多人,再加上东莞营和一支庞大的辎重部队,浩浩荡荡一路向北进军。
到了铜陵县后,他们遇到了前来接应的西骑营,行军速度明显加快,紧接着到了芜湖,又碰到了江骑营来接应,很快一起赶到当涂,和汪克凡会师。
随着东莞营和平江营的主力调到当涂,楚军现在的阵型部署,就像一颗头大脖子细的豆芽菜,几万大军云集当涂,前面是虎踞龙盘的南京坚城,后面却甩着一条长达五百里的补给线,而且这条补给线就在清军水师的眼皮子底下,其中的危险不言而喻。
从古至今,都没有这么打仗的,楚军众将对此很不理解。
汪军门到底要干什么?(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诱敌深入
张天禄一不小心,在贵池稀里糊涂损失了五百精兵,平江营和东莞营乘胜追击,一口气追杀到长江岸边,吓得清军水师的战船连忙砍断缆绳,远远避到江心胡乱开炮,再也不敢靠近长江南岸。
胜败乃兵家常事,但这一仗输的实在太窝囊了,那五百披甲战兵是张天禄的嫡系部队,装备好,训练足,大多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兵,却被楚军一口吃掉,扔进去连个响都没有听到,让张天禄非常心疼。
损失了五百精兵,唯一的收获就是确定卜从善已经“叛变”,张天禄简直把这个卑鄙的家伙恨透了,只要一听到他的名字就会两眼冒火,大发雷霆……有一个不开眼的幕僚还想劝劝张天禄,在他的面前大骂卜从善两面三刀,反复无常,却没有注意到张天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面皮红通通的几乎要滴出血来,又羞又恼!
马屁拍到马腿上,此幕僚,卒。
再没人敢提卜从善的名字,连卜从德、王铁棍都跟着成了敏感词,向张天禄报告军情的斥候总是战战兢兢的,生怕喜怒无常的张军门突然翻脸。
张天禄杀人立威,压住了军中的流言蜚语和各种议论,以掩盖他的失误。
到了这个时候,他心里其实很清楚,卜从善之所以会“叛变”,九成九是被他自己逼反的,由此类推,铜陵、芜湖、当涂的失守,他也要负主要责任……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有用。屎盆子只能往卜从善的脑袋上扣,张天禄拼命的捂盖子。谁敢再提这件事,肯定就是一个死。
由于东莞营和平江营进入池州府。贵池一带的楚军已经超过两万人,张天禄的手下却只剩三千战兵,继续留在福建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再加上马国柱不断催促他回援,张天禄终于下令,水师起锚返航,全军撤回南京。
刚刚回到南京,张天禄就收到消息,他前脚刚走。王进才和张家玉后脚也跟着离开了贵池,两万大军一路北上,已经抵达当涂和汪克凡会合,而贵池方面,只由降将卜从善把守。
楚军这样的调动部署,大大出乎张天禄的意料。
进入南直隶之后,楚军一直沿着长江南岸向东北方向推进,占领的地盘成一字长蛇阵,而且这条蛇是典型的铜头铁嘴豆腐身。
当涂是蛇头。恭义营、江骑营、西骑营、东莞营、平江营、火器营和工兵营的一部……汪克凡手下数万大军猬集于此,对着南京和应天府张开血盆大口。
从东至——贵池——铜陵——芜湖是蛇身,楚军相对兵力薄弱,只占领着几个县城府城等重要据点。却无法保证整条补给线的安全……要知道,清军控制着长江水道,可以选择的登陆地点很多。完全可以避开那几个县城府城,很轻松的切断这条蛇身。
张天禄打了半辈子的仗。各种情况都见得多了,却从没见过楚军这样的豆芽阵。这个头重脚轻的豆芽阵有违兵家常理,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猜不透汪克凡的用意。
打仗这种事,当然离不开攻守相持,进攻一方因为掌握着主动权,可以选择的战术相对较多,但万变不离其宗,大的战略思路却只有那么几种……
要么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每次向前推进一步,就要站稳脚跟,扫清侧翼的威胁,然后再次向前推进。
要么是寻求决战,雷霆一击,先把敌人的防守部队彻底打垮,然后就可以很轻松的攻城略地。
要么是多路出击,互相配合,既可以互相支援掩护,也可以起到声东击西,迷惑敌人的效果。
要么是奇兵突袭,直捣黄龙,占领敌人的首都或者军事重镇,从而摧毁敌人的指挥中枢,整条防线也就不战自溃……
楚军这个奇怪的豆芽阵,却和以上几条都不符合。
步步为营,多路出击什么的都不用提了,寻求决战也得要清军配合,最靠谱的就是直捣黄龙,攻占南京。南京是南直隶的心脏,也是整个江南最重要的城市,楚军如果攻占这里,当然就能一举控制局面,其他的州府大多传檄可下。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楚军想用奇袭的方式攻占南京肯定是不可能的,难道说,汪克凡打算兵行险招,强攻南京?
没道理啊!
南京城池坚固,周围地势险要,就算城中只有几千守军,楚军也别想轻易攻占这座坚城。汪克凡也算知兵善战的良将,为什么会冒险强攻南京,难道他不怕困于坚城之下,最后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没道理归没道理,楚军现在摆出的架势,的确就是这样的战略意图,张天禄和马国柱反复讨论,都觉得不可理解,最后还是马国柱的幕僚苏瑾一语道破天机。
“以学生之浅见,这其中并无甚么古怪之处,不过是汪贼过于骄狂,以为我南京不堪一击罢了。”
苏瑾一语惊人,赫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当下矜持地微微一笑,解释道:“汪贼这几年屡战屡胜,击败我大清数位名将,八旗劲旅也不敢直掠其锋,自然不把我江宁绿营放在眼里,以为我军未战先怯,一鼓可下南京……嘿嘿,所谓骄兵必败,这南京城虎踞龙盘,就是汪贼的毙命之地!马督抚和张军门不妨诱敌深入,待汪贼兵势衰竭,再以水师出奇兵截断他的粮道,必能一战而破之!”
有道理啊!
马国柱和张天禄仔细想了想,的确只有这个解释最为合理,汪克凡到底是个毛头小伙子,年轻人的经历如果过于一帆风顺,就会自我膨胀,头脑发热,不知天高地厚……他把孔有德、勒克德浑、谭泰这样的强军都打败了,当然不把江宁绿营放在眼里,所以才会选择强攻南京。
急于求成!
考虑问题太简单!
打一次胜仗并不难,常胜将军却从来没有,苏瑾说的不错,所谓骄兵必败,这次就要让汪克凡碰个头破血流!
马国柱和张天禄想通了这个道理,变得越发持重,两人仔细商议,决定先稳守南京和应天府,静观待变。
如果现在就出兵截断楚军的粮道,汪克凡必然回兵救援,还是难以消灭楚军。所以就按苏瑾所说,不妨以静制动,等楚军在南京城外铺开阵势,其他的各路清军援兵也相继赶到,然后再使出这个杀手锏,就能把楚军一举消灭……反正清军有水师助战,随时可以派出奇兵,不必急于出手。
经过一番调动部署,清军在南京城外设置了内外三条防线,静等楚军来攻。
第一道外围防线在应天府和太平府的交界地带,以江宁镇——秣陵关——溧水县为核心,这条防线的兵力并不多,除了溧水县以外,多半是摆个样子,就等着楚军来攻,然后就后撤诱敌深入。
第二道防线在南京城远郊,以大胜关——涥化镇——句容县为核心,这条防线的兵力也不算多,但是大胜关一带关系到南京城里的水源,所以防守兵力较强,由张天禄亲自镇守。
第三道防线在南京城近郊,主要依托城外的几座小山,修筑坚固的军寨营垒和据点,并且屯以重兵,等待楚军来攻。这道防线就要动真格的了,防守的兵力较强,总不能轻易被楚军打到南京城下,在紫金山上架起大炮,随便向城里轰击。
一切安排既定,马国柱又派快马传令,催促胡茂祯等部的援兵尽快赶来,和汪贼决一死战……
南京作为六朝古都,地形非常特殊。
据说当年诸葛亮出使江东,观察了南京的地形后,留下“虎踞龙盘”的评语,最适合帝王建都……所谓的虎踞龙盘,石头城就是蹲着的一只老虎,在南京拐弯的长江就是盘龙。
南京北面和西北方向是滔滔大江,南边和东边有宁镇山脉的诸多低山丘陵,比如茅山、栖霞山、紫金山等等(紫金山就是钟山,“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那个钟山),四面八方皆有屏障,在长江三角洲的平原地区非常难得。
位于南京以南的宁镇山脉,没有什么高大的山岭,但是覆盖面积很广,后世里抗日战争时期,粟裕率领新四军在这里建立了茅山根据地。
这一片广阔的山岭之间,有几条通往南京的道路,所以才有秣陵关、大胜关这些关口。其中大胜关在长江岸边,是沿着长江江岸前往南京的必经之路,秣陵关则在方山脚下,是穿过宁镇山脉,前往南京的咽喉要地。
当涂的楚军如果要去南京,除了大胜关和秣陵关之外,还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绕到东边的溧水县,顺着秦淮河乘船走水路。
对这三条进军路线,马国柱和张天禄都非常清楚,针锋相对地做好了准备。
果不其然,楚军很快发起了进攻,兵分三路进入应天府,对江宁镇——秣陵关——溧水县同时发起猛攻。
清军按照预定计划,稍作抵抗后,就退往第二道防线,诱敌深入。(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马国柱和张天禄兵力有限,所以决定诱敌深入,把楚军引到南京城下,利用坚固的南京城和应天府南部的宁镇山区,把孤军深入的汪克凡困死在这里。
楚军表现的也非常配合,兵分三路同时发起猛攻,马国柱和张天禄都非常高兴,南京之战从一开始,就按照他们的预期在发展,最后的胜利正在遥遥招手。
但是,楚军攻占江宁镇——秣陵关——溧水县后,突然停止进攻,按兵不动。这下可把马国柱急坏了,整整一天都坐卧不安,晚上也没有睡好,第二天早上起来嘴角起了两个大燎泡。
为了引诱楚军上钩,他把江宁镇——秣陵关——溧水县拱手相让,付出的本钱可实在不小,如果楚军这个时候突然调头退回去,那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最让马国柱担心的是,汪克凡万一不来攻打南京城,而是从溧水县渡过秦淮河,一路向东进入富庶的江南平原地区,局面将不可收拾。
束手无策之下,他特意把张天禄从大胜关召回,向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问计。
张天禄却非常镇定。
“督抚无需担忧!汪贼若是从溧水县东窜,虽然可以得逞一时,粮道后援却必定断了。眼下正是青黄不接之时,汪贼孤军深入,筹粮不易,岂不是自寻死路?”
张天禄指着地图,分析道:“汪贼所部虽然勇悍,若是断了军粮补给,却会战力大减。我几路大军无需与其交战,只要稳守城池关隘。步步为营挤压过去,待谭泰大将军援兵赶到。就可将其围剿在太湖和长江之间……所以末将可以断定,汪贼定然不会东窜,早晚还要来打南京!”
江南虽然是重要的产粮区,但是四月间早稻还没有成熟,汪克凡就算纵兵抢掠,也很难保证几万大军的粮食供给,他从溧水东进江南,现在来看并不是明智之举。
马国柱点点头,轻出一口气:“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过……。汪贼进占秣陵关和溧水县后,这几日不战不退,形迹可疑,他到底要做什么?”
“没什么奇怪的,他必定是在备战。”
张天禄微微一笑:“应天府以南山岭重重,汪贼若要攻打南京,就要在进山之前做好准备,粮食、车辆、牲口、军械什么的,都要慢慢运上来。还得左右出击,扫清两翼的威胁,然后再一鼓作气杀到南京城下……我若没有算错的话,他在三日之内必定再次进兵。攻打涥化镇和句容县,甚至还会佯攻东面的丹阳县,为大军开道。”
“他难道不打大胜关么?”马国柱问道。
“这个。不好说。”张天禄想了想,说道:“换了我是他。就不会强攻大胜关,而把主攻方向放在涥化镇和句容县。大胜关紧邻长江岸边,汪贼没有水师,强攻大胜关对他不利……”
马国柱连连点头,张天禄却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汪贼一向用兵狡诈,也许会偷袭大胜关,倒也不可不防……”
事实证明,张天禄的判断完全正确,楚军在秣陵关——溧水县只停留了两天,就再次出兵进攻涥化镇和句容县。
演戏就得演得像,清军这次没有一触即溃,而是据守涥化镇和句容县,和明军展开激战……但是马国柱和张天禄暗中下令,涥化镇和句容县的守军只要坚守三天,对楚军造成一定的杀伤后,就可以主动后撤,退往南京城,以保存实力,准备迎接最后的决战……
既然三天后就可以撤退,涥化镇和句容县的清军守军没了后顾之忧,就放开手脚和楚军恶战。这一带都是丘陵低山,清军借助有利地形节节抵抗,打得非常顽强,楚军压力过大的时候他们就主动后撤,一步步放弃了外围阵地,退到了涥化镇和句容县城中。
楚军紧追而来,在句容城下,涥化镇前,又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这个时候,汪克凡的中军已经前移到秣陵关,当涂城的防务交给了江骑营和西骑营,山区作战不需要太多的骑兵,江骑营和西骑营只派出一千名骑兵跟随汪克凡进兵,主力都留在当涂休整,等待战机。
这个时候的当涂,已经变成了楚军的前沿基地,从后方运上来的粮食补给,从前线送下来的伤兵,都在当涂集中转运,整个城市就像一座大型的军事基地……楚军的后勤部高速运转,程问亲自留在当涂坐镇,除了军事后勤方面的问题,当地的政务也实行军管,由程问统一负责。
楚军进入南直隶后,已经占领了好几座府城县城,当地的满清官员除了被杀和逃走的以外,还有一部分选择了投降。这些人对当地的情况很熟悉,汪克凡也缺乏足够的人手,就对他们宽大处理,暂时全部留用。
当涂知府,芜湖县丞,铜陵主簿,贵池推官……他们有些原来就是一把手,有些是代理主官(因为主官已经跑掉了),程问把他们全都召到当涂,济济一堂,开会议事。
这些人中大多数都剪了辫子,当涂知府却别出心裁,只把辫子解开,然后裹了一个网巾,把头发束成一股盘起来,因为头发太少,前额还光溜溜的,模样有些古怪。
另类总会成为排斥的对象,其他的投降官员虽然比他的官小,但是大家都刚刚投降,以前的上下尊卑没那么重要,贵池推官等人就对他嘲讽谩骂,各种打击。当涂知府也不敢还嘴,只好低着头老实挨骂。
这个时候,程问却帮了他一把。
“以后束发就行了,不用剪辫子,无论百姓士绅,只要能为大明尽忠效力,就应当宽容一些。”
他这么一说,那些投降的官员都诺诺连声,当涂知府却面有喜色。
程问微微一笑。
“朝廷王师收复失地,是为了拯救万民于水火,辫子当然不能再留,但也不用全部剪掉,这是汪军门体惜百姓的一片苦心,还请各位多多体会。”程问说到这里,话锋突然一转:“我大军浴血奋战,江南百姓士绅也应当鼎力相助,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所以我想请各位回去安排一下,为大军筹措一批军饷……”(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替死鬼
听说楚军要筹措粮饷,这些投降官员都没有任何怨言,大多还有一种“终于有个正经差事可干”的兴奋感觉。
楚军攻城略地之余,却没有派来新的行政官员,而是从投降的满清地方官中择优留任,这些投降官员的身份其实很尴尬,和俘虏降兵也差不多少,只是暂时代理地方官,并没有得到大明朝廷或者汪克凡的正式任命……比如池州知府施用忠跟着熊立春一起跑掉了,汪克凡就口头宣布,由投降的满清贵池推官“暂管池州知府事”。
暂管归暂管,其实却没有多少事情可管。
从东至到贵池,再贵池到当涂,这几个府城县城都实行战时军管,一切为战争服务,凡事都由当地的楚军做主,满清留下的行政机构除了维护治安,或者打扫卫生什么的,基本上已经成了摆设,老百姓想打官司也会去找楚军告状,再没人理会原来的官府衙门。
这些投降的满清官员都处于半失业的状态,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他们刚刚投效大明,现在可不是混日子的时候,突然得到这个筹措粮饷的差事,一个个都磨拳擦掌,准备好好卖一把力气,把这个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不就是筹措钱粮军饷嘛,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从古至今,两国交兵的时候都是这样,只要占领了敌人的地盘,首先都要大肆搜刮一番,然后再慢慢恢复正常的秩序。楚军通过官府的行政手段来筹集钱粮,比起满清纵兵烧杀抢掠。已经温柔的太多了。
大部分投降官员都觉得这是个立功的机会,有些胆子大的。还暗中打起了歪主意。为大军筹措钱粮军饷可是一个难得的肥差,流水般的银子从手里过。稍微在其中做些手脚,就能落下一大笔钱。
稳重些的仕途老马,比如当涂知府吴一品,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忧。既然已经投降,给楚军当枪使干这个得罪人的差事也是应该的,如果真能保住官职,得罪那些本地的士绅富商倒也没什么,怕只怕最后还会横生变故……
程问居中而坐。慢条斯理地说道:“除了军饷以外,粮食、牲口、车辆、船只、工匠、长夫徭役、衣帽鞋袜、菜蔬肉品,乃至于油盐酱醋等等,但凡大军所需,我都开了一个明细单子,这就发给诸位,每个府县该分摊多少一目了然,只要照着筹办就是。”
他对旁边的军官吩咐一声,一份物资清单很快就分发到每个投降官员手中。大家拿起清单仔细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薄薄的一张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所要的钱粮物资不仅种类多。最要命的还是数量大,比如芜湖一个县,就要两万两白银。五千担粮食,其他的各种人员物资数量不等……
太多了!
投降官员们一开始也想到了。楚军交待的这个差事不会太简单,但清单上的数量还是远远超过他们的心理预期……实在太多了。像芜湖全县不到二十万人口,采用普通的行政手段,肯定无法筹到这么多的钱粮。
投降官员们互相看了看,都有些躁动不安, 芜湖县丞(代理县令)乍起胆子,向程问行礼说道:“鞑子平日里盘剥得紧,年前刚刚收过岁赋,年后又加征了一次南饷,贫苦百姓已是家徒四壁,若是再次加征这么大的一笔钱粮,恐怕会激起民变……”
“谁让你向百姓加征钱粮?”
程问冷冷地打断了他:“我刚才说过了,有钱者出钱,有力者出力,还不明白么?”
现在的程问,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刚跟随汪克凡的普通幕僚,而是楚军后勤部的总提调,还挂着堂堂四品督粮道的文官官衔,横跨军政两界的实权大佬,很多楚军高级将领都要让他三分,在这些投降官员面前,更是充满了上位者的压迫气势,虽不怒,亦自威,此刻微微薄怒,众人无不噤若寒蝉。
“朝廷王师收复江南,是为了救百姓于水火,若谁敢趁机刁难贫苦百姓,本官定然严惩不贷。”他顿了顿,放缓语气对芜湖县丞接着说道:“芜湖虽小,却是江南四大米市之一,大小粮商云集,筹措这区区两万银子,五千担粮食,我看不难。”
“是!是!”芜湖县丞连连称是,下意识的,脸上露出一副狰狞表情。常言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只要有楚军撑腰,采用一些激烈的非常手段,强迫那些大户富商捐输军饷,应该能凑够这笔钱粮。
当涂知府吴一品开始一直沉默不语,这个时候,却突然上前两步,跪下朝程问磕了个头,大声说道:“犯官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我太平府必能及时筹到所需钱粮,若是少了一文银钱,一斗米粮,请观察斩吴某以正军法!”
一众降官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一起跪倒,纷纷赌咒发誓,保证完成这个光荣艰巨的任务,为抗清大业贡献一份微薄的力量。
程问点了点头,对众人鼓励一番,然后宣布散会。
降官们带着自己的指标任务,各自离开当涂,返回各个府县。
吴一品的治所就在当涂,直接回到府衙后宅,躲进书房把屋门一锁,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今天为形势所迫,他在程问面前拍胸脯立下军令状,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不知道怎么凑齐这么一大笔的钱粮物资。
效仿李闯,用非常手段追赃助饷,当然能够解燃眉之急,当涂分摊的钱粮虽然比芜湖还要多,但是当涂是一座府城,城里的富商大户更多,随便抄上几家就能凑够这笔钱。
但是,这么做会留下极大的隐患,吴一品在官场上打滚了十几年,一眼就看穿了这背后的风险。常言道狡兔死走狗烹,楚军让他们这些投降官员当恶人,等到钱粮筹集够了,很可能卸磨杀驴,以平民愤……到那个时候,该怎么办?
长吁短叹!
苦思冥想!
一筹莫展!
茶饭不思!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却一直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砰!砰!砰!”
突然有人砸门,还在门外大声骂着:“死鬼,一回家就躲到这里,你在干什么?赶快出来!”
吴一品只听声音就知道,这是自家河东狮在怒吼,要在平日里他肯定头大如斗,此刻却心中一喜,腾的跳起来三步两步冲到门前,打开房门深深一揖:“夫人在上,小生有礼了……”
吴一品惧内,江南官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因很简单,吴夫人是有名的女中诸葛,一向智计百出,大事小情只要听她的就没错,再加上她脾气不好,动辄就施行家庭暴力,吴一品打又打不过她,骂又骂不过她,所以对她又敬又怕……年轻的时候,吴一品还试图反抗,几次故意和她对着干,最后都证明是自己错了,吴夫人却更有眼光和远见,现在碰上这么大一个难题,怎么忘了向河东狮请教呢?
听吴一品说完来龙去脉,吴夫人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你要是当初听我的,活动着去山东任职,还用今天这么作难么……”
女人发火的时候总爱翻旧账,吴夫人这种剽悍的女人翻起旧帐来更是滔滔不绝,吴一品如老僧入定般一言不发,低着头只管挨骂。如果被其他那些降官看到,就会立刻明白,原来吴知府荣辱不惊,唾面自干的本事,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骂了一通后,吴夫人气也消了,思路也理清楚了:“嗨,这个差事的确难办,汪克凡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分明就是拿你们当替死鬼。”
吴一品心中一喜,河东狮只说难办,并没有说办不成,看来她已经有办法了:“还望夫人看在结发之情上,救小生一命!”
“嗯,你也是七尺爷们,事到临头就慌了手脚,怕什么?!”吴夫人又骂了一通,才接着说道:“这个差事虽然难办,却一定要办好,否则的话,你连眼前这一关都过不了。至于将来会不会卸磨杀驴,其实也不要紧,只要找个替死鬼来办这件事,就万事大吉了。”
“夫人的意思是……”吴一品眼睛一亮,若有所悟。
“嗨,汪克凡所要的,无非是让你们背黑锅呗,你再找个人来背这口黑锅,不就可以脱身了!”吴夫人谆谆教导。
“嘶……,夫人果然高明!不过,不过一时半会儿的,倒哪里去找个合适的替死鬼呢?”
“那还用找?高同知不就是现成的嘛!”
“高同知,不合适吧?他不但是我多年的至交好友,还是咱们吴家的儿女亲家,若是把他害了,将来蟠儿面上……”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个时候不害他还能害谁?换个分量轻的,能替得了你么?”
“明白了!明白了!”在吴夫人的教导下,吴一品终于恍然大悟,所谓的至交好友,所谓的女儿亲家,就是用来在生死关头当替死鬼的。(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吓老子一跳
吴一品雷厉风行,立刻派人给高同知送去一封请柬,请他今晚到家中小宴,并有公务相商。
吴夫人眼珠一转,又心生一计,但她颇有大将风度,等着吴一品把一切忙完,才说道:“只找这么个替死鬼,还不是万全之策,就算高同知担了横征暴敛的罪名,你也总有失察之罪吧,汪克凡为了安抚江南民心,说不定还会砍了你这颗脑袋。”
“那怎么办?!”吴一品心中一惊,大为紧张。
“好办啦,只要你有用,汪克凡当然会留下你的狗命,说不定还能加官进爵,再得些封赏呢。常言道卸磨杀驴,你就一直背着磨盘不停地转,他当然舍不得杀你了。”
只听啪啪连响,吴夫人亲昵地拍着吴一品的脸蛋,但她生得体格健壮,手劲比平常的男子还大,连着几下拍过,吴一品的腮帮子已经微微泛红。
吴一品心知不妙,连忙向后躲闪,吴夫人却两眼放光,眉目含春,追过来不断向他脸上拍去,随着手劲使得越来越大,她脸上的春意也越来越浓。
“不要了,不要了,夫人,还是正事要紧!”
“正事?先把老娘伺候好了就是正事……”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吴夫人如狼似虎,猛的将吴一品扑倒在床上。
一支竹篙江中游,吴一品眼看不敌,只好吸星**和虎爪绝户手并用,使尽浑身解数,才终于把吴夫人搞定。
吴夫人心情大好。终于指点道:“你这头笨驴,还不知道磨盘在哪吧?高淳县不就是现成的一份功劳么?你若能说服高淳县反正归明。汪克凡又怎么会杀你。”
“这个……,未必能成功啊!”
吴一品皱起眉头:“高淳县令于大吉虽然与我有旧。但两国交兵岂论私情!”
“怕什么?事在人为嘛。”
吴夫人指点道:“你拖得慢一点最好,等眼下这场危机过去,高淳县再归降不迟,于大吉若是执迷不悟,咱们从他身边人下手,总能帮着汪克凡得了高淳县!”
当天晚上,高同知来到知府衙门内宅,吴一品摆下家宴,热情款待。
酒席过后。佣人送上香茶,两人展开密谈。
高同知生**财,偏偏又头脑简单,听说得了一个为楚军筹措钱粮的差事,不由得两眼放光。吴一品对着他一通忽悠,谎称已经得到程问的授权,只要能及时搞到足够的钱粮,就只管放手去做,而且数量越多越好。不要局限于这张清单。
“你我二人原本就在大明为官,先降满清,又再次降明,难免有反复无常之嫌。这个差事若不能办好,丢官罢职都还罢了,只怕还有性命之忧!”
吴一品郑重异常。谆谆告诫,把高同知说得连连点头。最后又给了他一颗看得见摸不着的蜜枣:“不过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汪军门正在用人之际,只要我等勤勉效力,待楚军扫平江南之际,我等这般最先归顺之人,自然会得到重用。以贤弟之才,做个江宁知府……不不不,做个应天知府,都是理所应当!”
满清攻占南京之后,把南直隶改成江南省,应天府也改成了江宁府,其实都是一个地方,只是称呼不同。
“哪里,哪里,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仁兄就应出任江南布政使的要职!”高同知被他说得心花怒放,连最基本的谦虚都顾不上了,两人又互相吹捧了几句,一起憧憬美好的未来,然后转到了具体的操作细节上。
他问道:“那些刁民商贾一向视财如命,若是不肯捐输军饷,我等能否请楚军出面相助?”
“这个万万不可!”吴一品连忙阻止:“这个差事既然交到你我兄弟手中,就是要看看咱们能不能挑起这付担子,若是还要请楚军出面相助,又怎么能显得出你我的本事?不过话说来了,若是真的碰上那些软硬不吃的铁公鸡,不妨借助楚军的名头,狐假虎威一回,却也无伤大雅!”
“仁兄果然高明!有什么得罪人的差事就交给我好了,保证办得干净利落!”高同知万万没想到,多年老友加儿女亲家会坑自己,高高兴兴地一头钻进陷阱。
“办事的手脚都要盯紧些,那些胥吏都雁过拔毛惯了,别被他们蒙蔽着中饱私囊,咱们刚刚归顺大明,不能惹麻烦!”吴一品诚恳劝告,却只提那些小苍蝇,没有强调高同知不许贪污。
这是官场上说话的常用技巧,高同知心领神会,吴一品果然很上道,给自己专门开了一个口子……不用问了,楚军肯定也知道水至清无鱼的道理,只要自己谨慎些,小小的捞一把没关系啦。
两人又聊了一会,高同知突然问道:“以仁兄来看,楚军真的能打赢南京这一仗吗?南京乃天下雄城,轻易间难以攻破,楚军万一战败退回江西,咱们这么卖命的,到头来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吴一品淡淡一笑:“呵呵,我虽然不知兵事,却知天下大势。鞑子过了长江之后就没了当初的锐气,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早晚还是和当年的南宋一样,大明大清隔江对峙罢了……至于眼前这一仗嘛,楚军能不能攻占南京我不知道,但就凭马国柱那些虾兵蟹将,又怎么可能是汪军门的对手?”
吴一品对军事一窍不通,却大胆做出断言,南京之战,楚军必胜!
当事人陷在局中,却往往做出错误的判断。
经过三天的激战,按照马国柱和张天禄的预定计划,清军主动退出句容县和涥化镇,南京的外围防线至此全线失守,楚军随时可以逼近南京近郊。
鱼不但咬钩了,而且还把诱饵吞了下去。
到了这个地步,不可能再把诱饵吐出来,楚军必定会对南京发起进攻了,马国柱和张天禄心中大定,在南京严阵以待,等着楚军来碰个头破血流。
楚军却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在句容县好整以暇的开始休整。
“他娘的,掰开不日,吓老子一跳,汪克凡这厮到底在搞什么鬼?”张天禄等来等去,越等越心焦。(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众矢之的
张天禄打了半辈子的仗,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况。
如果把楚军的虎狼之师看成一只猛兽,张天禄就是一个沉着冷静的猎人,他利用南京附近的有利地形,借助长江天险和宁镇山区,精心布置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从秣陵关——溧水县——涥化镇——句容县,这些清军据点就像一只又一只香喷喷的肥鸡,把楚军一步步引进宁镇山区。 在这个陷阱的尽头,南京城更是一个让人无法抵抗的超级大诱饵,只等楚军一头扑上来,把南京城咬在嘴里却一时吞不下去的时候,张天禄就会突然发动机关,派奇兵切断楚军的粮道,把他们困死在陷阱里。
刚开始的时候,楚军也非常配合,不但一头钻进宁镇山区,而且老实不客气的,把碰到的所有肥鸡都一口吞掉,表现得非常贪婪和肆无忌惮。等到他们攻占句容县后,楚军这只猛兽已经完全钻进陷阱,只有一截尾巴还甩在秣陵关外,和后方的当涂保持着联系。
战局发展到这里,一切都在张天禄的掌控之中,但是接下来,却出现了出乎意料的转折……楚军主力钻进陷阱之后,连着吞掉了几只肥鸡,就仿佛心满意足般的不再理会南京城,而是把兵力在宁镇山区里摊开,分守句容县、溧水县和涥化镇等地,一副长期据守的模样。
“搞什么鬼名堂?!”张天禄莫名其妙。
楚军主力现在所处的位置,北边和西边是长江天险(前文说过,长江在南京拐了一个弯。所以北和西两个方向都是长江),南边是遍布丘陵密林的宁镇山区。往东走又会过于孤军深入,无法保证后方补给线的安全……但凡有一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种地形是兵家死地,像汪克凡这样威名赫赫的良将,为什么会突然停在这里?
打仗的时候各种地形都会碰到,楚军进入宁镇山区并没什么奇怪的,而是应该尽快抢占有利态势,不应该一直停在这里……他们要么向北攻打南京,要么向东流窜江南,哪怕从秣陵关退回当涂,都是可以让人理解的选择。现在却偏偏好整以暇的停在宁镇山区里,让张天禄百思不得其解。
这就像猛兽钻进狭窄的陷阱后,不但没有一点危机感和紧迫感,还居然四仰八叉地就地躺倒,惬意地打起呼噜,就像在老窝里一样自在和放松……张天禄可以对天发誓,全天下所有的猎人里,肯定都没有遇到过这种古怪的情况,他绝对是古往今来的头一个。
事出反常即为妖。张天禄在搞清汪克凡的意图之前,并没有轻举妄动。楚军现在身处兵家死地,他们愿意一直呆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就呆在那里好了……如果他们留在宁镇山区里一直不动。等到各路援兵赶到之后,在这里进行决战,肯定对清军大大有利。
静观待变!
后发制人!
他再次从大胜关赶回南京城。请马国柱以江南总督的名义,催促各路兵马向南京附近靠拢。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做准备。
江北的安徽,安庆巡抚刘弘遇所部沿江北上;东南方向。徽州总兵胡茂祯所部向溧水县逼近;东北方向,镇江府派来的三千援兵,直接赶来南京;正东方向,苏州府和松江府(上海)也派来了一支援兵,向常州府集结……他们都是马国柱的部下,江南省自己的兵马,只凭他们还不是楚军的对手,马国柱又和刘弘遇、张天禄联名,向北京和其他各路友军求援。
北京方面,自从听说明军发起东征,清廷就极为重视,多尔衮为此不惜放缓对山西的攻势,任命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为定远大将军,调集兵马准备南下支援。他本来以为清军的反应已经够快了,但没想到的是,随着楚军攻占仙霞岭后,江南战局急剧恶化,速度之快,太太出乎他的意料。
尤其是楚军攻入南直隶后,几乎每过一两天,他都会收到马国柱送来的急报,某座府县再次失守,清军某部再次战败,毫无例外的坏消息接踵而至,最后竟然被楚军攻入了应天府,兵锋直指南京城!
多尔衮这下再也沉不住气了。
现在的满清,已经不是刚刚进关的满清,整个国家的政治、经济、军事体制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很多制度都延续了明朝旧例,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没有多少负担,靠抢劫就能维持生计的强盗政权……而且正相反,随着八旗兵变成职业军人,随着几十万绿营兵的组建,随着层叠架构的政权机构不断膨胀,随着清军的战线越拉越长,大半个中国都被卷入战争,满清已经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对江南粮仓和钱袋子的依赖性,比当初的大明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命令山西方面停止进攻,直接从前线抽调一部分兵马,交给济尔哈朗,准备支援江南……至于山西方面,仍由阿济格和尼堪负责,不要求他们立刻攻克大同,只要维持现有态势,切断大同和山西其他地方的联系就算完成任务,等到济尔哈朗稳定南方,或者陕西方面能够抽出援兵,再回头进攻大同不迟。
济尔哈朗这个时候已经离开了北京,在徐州集结大军,准备乘船顺大运河南下,但是由于山西等地的援兵尚未赶到,而且大军千里远征,需要的各种粮食物资非常多,筹集运输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他的主力还得再等半个月才能出发……远水不解近渴,为了及时救援南京,济尔哈朗派出大将穆里玛,率领五千兵马充任先锋,先行乘船赶往南京。
穆里玛,满洲镶黄旗勋贵,鳌拜的亲弟弟,他在历史上最有名的战绩,就是在康熙二年和图海一起攻破了茅麓山,李来亨兵败**……等到鳌拜垮台之后,他也跟着一起完蛋了,被康熙处死。
多尔衮又连下几道急令,调集江南省附近的清军,不惜一切代价支援南京,一定要把楚军赶回江西,甚至消灭在南京城下。
各地的清军主将接到命令后,不敢怠慢,纷纷派出援兵。
武昌的孔有德派出一万余兵马,乘船前往九江和安庆府,接替屯布儿和刘弘遇的部分防务,让他们腾出手来,专心对付汪克凡的楚军。
谭泰分兵一万五千,由大将朱马喇率领,掉头返回江南省。
漕运总督王文奎也离得不远,他派出六千“漕标”和绿营兵,从江苏淮安南下,救援南京。
大运河的漕运对满清非常重要,所以专门设置了一个漕运总督衙门,主管漕运相关事务,和地方总督平级,一样是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顺治初年的漕运总督还兼管淮安府、扬州府、徐州、滁州等州府的地方事务,所以南直隶北部地区归漕运总督王文奎管辖,并不是马国柱的地盘。
(在具体的地方军政管理上,漕运总督和江南总督之间,也有一些地方会产生权力重叠,这里面的情况很复杂,还不停的变来变去,大致了解就行了,不需要深究。)
漕运总督的首要任务是确保漕运安全,李来亨到了鲁豫皖交界的曹州一带后,榆园军声势复振,对山东境内的大运河威胁很大,江苏北部的绿营兵都被王文奎派到曹州,他拼凑这六千人马非常吃力,心里还有一些抵触,只是因为多尔衮下的是死命令,他不敢违抗罢了。
曹州方面,李来亨和榆园军在十多天前联手突袭,重创满清沂州总兵佟养量所部,打破了清军的包围圈,然后就离开广阔的榆树林。向东攻占单县,一路杀进徐州境内,然后突然拐头向南,在砀山县附近的朱旺口渡过黄河,重新进入河南,正在商丘一带和班布尔善大兜圈子……
李来亨的捻军既然走了,包围曹州的清军也随之撤围,榆园军又变得非常活跃。让王文奎头疼的是,榆园军好像改变了战略,不再死守着榆树林,而是试图向外发展,不断四面试探出击,尤其对山东中部的沂蒙山一带最感兴趣,因为离大运河太近,他们对漕运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如果只考虑漕运的安全,当然要先行剿灭榆园军,但是多尔衮的命令非常严厉,他只好把手中的机动兵力都派往南京,只在大运河两岸留下了必要的守军,却无法对榆园军发起进攻。
仗打到这个地步,在南京城下展开一场决战看来已经不可避免,这一仗事关全局,牵一发而动全身,不但关系到江南地区的得失,还会影响到福建、江西、湖广、河南、山东、山西……
在宁镇山区的楚军主力,俨然成了各路清军的众矢之的,他们从四面八方纷纷赶来,或乘船,或骑马,或步行,在地图上形成了大小两个包围圈,里面一个圈子是江南省的清军,外面一个圈子是其他各路援兵,再加上济尔哈朗的主力也在向徐州集结,气势汹汹,准备把楚军一举消灭在宁镇山区!(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张天禄终于等到了机会
清军忙于调兵遣将,楚军却仍在宁镇山区里按兵不动。
楚军攻占句容县后的第三天,镇江府的三千援兵赶到南京。
紧接着又过了两天,刘弘遇的八千安徽绿营抵达太平府慈湖港对岸,和应天府已经非常靠近,随时可以过江,对楚军的后路发起进攻。
(慈湖港一带就是马鞍山市,后世里,马鞍山市因为丰富的矿产资源发展成一个地级市,当涂却变成了马鞍山下属的一个县,这个年代里,马鞍山只是一个普通的港口)。
胡茂祯的徽州绿营一路北上,距离溧水县城不到百里,正在稳步推进……与此同时,其他的各路援兵也离江南省越来越近,其中朱马喇来的最快,已经到了苏州府。
眼看包围圈渐渐成型,张天禄几次有发起进攻的冲动,最后却强自忍住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汪克凡用兵诡诈,暗中一定有什么阴谋。
“故意卖个破绽么?哼哼,我就是不理你,看你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援兵来的越多,取胜的把握越大,汪克凡既然不动,张天禄也乐意奉陪……但是他也知道,凡事越接近成功的时候就越危险,汪克凡如果不是傻瓜的话,很快就会有所动作。
张天禄知道,汪克凡当然不是傻瓜,他不会在宁镇山区里坐以待毙,但楚军下一步到底会选择去哪里,张天禄反复推测,还是没有一个确定的结论。
现在来攻打南京城。明显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向东窜入江南平原地区,在失去粮饷补给的情况下。面对清军的重兵合围,分明是自寻死路。
退回当涂。看来是最合理的选择,把诱饵吃掉就缩回去,狡猾的汪克凡也许就是这么打算的……这对清军来说,不是最理想的结果,但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只要等到各路援兵赶到,摆成一字长蛇阵的楚军还得继续南撤,一直退回江西,否则被清军切断安庆走廊。他们就会陷入重围。
但是张天禄凭本能隐隐感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就在这个时候,楚军动了。
汪克凡调集楚军主力,兵分三路,向东突然发起猛攻!北路平江营攻打丹阳县,中路东莞营攻打金坛县,南路恭义营攻打溧阳县。
经过休整和蓄力,楚军突然发动攻势,锐不可当。平江营的兵力最多。恭义营的战力最强,丹阳县和溧阳县的清军守军都一触即溃,两县相继失守。金坛县坚守了一天两夜后,随着已经结束战斗的恭义营和平江营从南北两个方向夹攻而来。城中守军弃城而逃。
短短两天时间,楚军一口气攻占了丹阳、金坛、溧阳三座县城,兵锋东指宜兴。北望长江,已经威胁到镇江府和常州府的安全。
“汪贼果然胆大包天。原来打的是东窜的主意!”张天禄又惊又怒,匆匆赶到南京。向马国柱请罪。
见到马国柱后,他跪倒在地,满面羞愧,口中连称有罪,一直不好意思抬头。从楚军攻入宁镇山区后,张天禄几次信誓旦旦地宣称,楚军主力绝对不敢东窜,但现在汪克凡偏偏向东发起猛攻,简直是**裸的打脸。
马国柱连忙上前相扶,好言安慰劝勉,正是大敌当前的时候,张天禄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大将,当然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就责备他。
刘弘遇站在旁边,也笑着劝道:“这倒不奇怪,汪贼以往用兵,最爱行奇诡之计,虽然每每出人意料,却终归不是兵家正路……孙子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汪贼却偏爱一味弄险,有违正奇相辅之道,虽可侥幸成功于一时,早晚一战兵败而全军尽殁,以学生看来,他此次东窜就是自取败亡,必为督抚擒于长江岸边……”
刘弘遇赶到马鞍山对岸后,就一直原地待命,军情突然发生重大变化,接到马国柱的命令,特意渡江来参加军事会议……他本来是个文官,却自诩为一代儒将,看到张天禄这样的沙场老将吃瘪,忍不住滔滔不绝地大掉书袋,满口都是孙子兵法等武经七书的名句,不停的卖弄,顺便还拍了马国柱一记马屁。
张天禄行伍出身,原来是大明的总兵,最受不了这些文官在打仗的时候指手画脚,不懂装懂的瞎指挥。如果在平时,他肯定不会给刘弘遇好脸,但是今天却完全不同……刘弘遇刚才的那番话,却正好说到他的心里去了!
“刘抚台所言极是!”
张天禄向他重重点了点,又对马国柱兴奋地说道:“在秣陵关以东,汪贼所部共计不到三万兵马,原本龟缩在句容、溧水两县,我军急切间难以将其剿灭,但他轻敌冒进,又分兵夺取丹阳、金坛、溧阳三县,就像一个巴掌摊开五个手指头,我军就可以将他各个击破……”
他转身来到地图前面,指指点点为马国柱讲解,提出了一个犀利的作战计划,南京清军可以兵分两路,城中的清军对涥化镇发起猛攻,杀进宁镇山区的腹地,他和刘弘遇一起出兵秣陵关,切断楚军的补给线,并且封住他们的退路。
楚军攻占丹阳三县后,豆芽阵前面的脑袋越来越大,现在已经不像豆芽,倒更像一个气球,后面拖着那五百里的补给线,就像拴在气球下面的一根线,很容易就会被清军切断。
汪克凡虽然没有来打南京,但是攻占丹阳三县,也起到了类似的效果,他的阵型已经完全铺开,哪怕想从秣陵关退回当涂,仓促间也收不回来……张天禄等了这么多天,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现在出兵攻取秣陵关,楚军就会被困死在陷阱里!
“汪贼若是继续东窜,该如何应对?”马国柱还是不放心。
“无妨!谭泰大将军和王督抚(王文奎)的兵马旦夕可至,穆里玛的八旗骑兵来的也极快,汪贼就算窜入江南,很快就会被我大军围而歼之……”
刘弘遇劝解马国柱不必担心,这其实就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汪克凡往东跑的越远,死的越快。
“以末将看来,他应当不会继续东窜,还是要在宁镇之间与我决战。”张天禄慎重地说道:“汪贼依托山峦险要,负隅顽抗,也许是眼下唯一的办法。”(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强攻三山,奇袭秣陵关
北京城里,多尔衮对江南战局极为重视,调兵遣将,周密部署,连着忙了好几天,该下的命令都下了,该派的兵也都派了,却还是觉得放心不下。
这一仗,真的是赢得起输不起……
他没有去过江南,对那里的人文地理没有直观的认识,所有的决策都是对着地图做出来的,其实就是纸上谈兵,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最让他担心的是,现在谭泰在衢州,孔有德在武昌、济尔哈朗在徐州,南京方面却没有一员足够分量的大将坐镇,至于江南提督张天禄嚒,领兵打仗的本事充其量只能算作二流,未必是汪克凡的对手。
在最近送来的一份奏折中,张天禄提出一个作战计划,准备在宁镇山区和楚军进行决战。多尔衮把这份奏折来回看了三遍,又对着地图仔细研究一番,没有看出什么问题,以他多年戎马生涯的经验来看,这个作战计划应该是可行的。
但他还是不放心,又把洪承畴召来垂询。
当年多铎攻占南京后班师回朝,洪承畴就出任江南总督,在南京镇守三年,对当地的情况非常熟悉,看完张天禄的奏折之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恭贺皇父摄政王,又得一良将。依老臣来看,张天禄之策可行,此战胜机在五五之数,却绝无战败之虞,若是汪贼执迷不悟,张天禄或许可以为朝廷立下一份大功。”
“噢?亨九先生(洪承畴号亨九)这么确定么?”
“皇父摄政王请看……”洪承畴把多尔衮引到地图前,为他仔细讲解宁镇山区的地形地理。
宁镇山脉,是后世的一个地质学名词。顾名思义,就是位于江宁和镇江一带的一条山脉。
这是一片典型的丘陵低山。因为山太低,称为一座山脉其实有些勉强。
海拔448米的紫金山就是她的最高峰(请注意。这还是海拔高度),其他的大多数山峰都在200多米到300多米之间,不但和中西部的大山没法比,就是和皖南山区1000多米的黄山、天目山相比,宁镇山脉也只是一片不起眼的小山丘。
都是些三四百米,坡度平缓的小山,所以宁镇山区一带没有绝对的天险,也没有那种四面都是悬崖峭壁,中间只有一条狭窄通道的凶险地形。秣陵关、大胜关这些关口也远远谈不上险要,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仙霞关肯定没法相提并论……但是话说回来了,宁镇山脉虽然山不高,但在一马平川的长江三角洲地区,却是非常难得的一道天然屏障,对南京和整个江南地区的安全都有重要意义。
这一片丘陵山区共有400多个大小山丘,南北高中间低,地势形同马鞍,东侧是茅山。西侧是横山,大多数山丘上都植被茂盛,遍布树林和竹林……在冷兵器战争时期,这种地形既不利于大军结阵而战。又会给后勤运输带来极大的压力,所以想要进攻南京的时候,一般都会选择其他的方向。比如顺着长江岸边进攻大胜关,而尽量避开这片山区。
总而言之。宁镇山区对明清两军都不是一个理想的战场,但相对而言。对困在山区里的明军更加不利。这就像野兽掉进了陷阱,猎人肯定不敢跟着跳进去,但可以站在陷阱外面,封死野兽逃跑的退路,然后慢慢收拾它……张天禄就是这么个打算。
“张天禄只要夺取秣陵关,汪贼就会被困在宁镇诸山之间,山间道路崎岖狭窄,大军调动救援不便,汪贼所部分守句容、溧水等县,想要夺回秣陵关并不容易。待其粮尽兵疲之后,再从南京城派一支精兵出涥化镇,以水师顺秦淮河逆流而上,水陆并进就可直入汪贼腹地,使其首尾不能相顾……”洪承畴的思路和张天禄基本一致,只是分析得更为透彻。
多尔衮点点头,又提出一个问题:“此计虽好,只怕汪贼狡诈多计,所部人马又极为勇悍,张天禄若是守不住秣陵关,反而为敌所乘,再好的计策也使不出来。”
“这个倒不必担心。”洪承畴笑着说道:“宁镇之间山岭连绵,又兼林木茂盛,张天禄只要如他所言能够持重进兵,再防住汪贼火攻,就可立于不败之地。退一步说,就算张天禄受挫于秣陵关,汪贼大不了退回当涂,却别想攻下南京……”
冷兵器战争讲究结阵而战,宁镇山区里大部队无法展开,汪克凡兵多将勇又有什么用?他几万人马缩在山区里,想要杀出宁镇山区,可以选择的出路就那么几条,清军只要做好准备,用有限的兵力就能把他堵住。
“嗯……,看来汪贼走投无路之下,早晚还要东窜,可惜江南刚刚平定,又要遭到他的涂炭,今明两年的赋税还得免了。”多尔衮的脑子里已经勾勒出了整个战役进程,张天禄夺取秣陵关后,楚军肯定要回头猛攻,试图打通和当涂的联系,只要张天禄和刘弘遇能够顶住,等到各路援兵相继赶到后,汪克凡就只好向东逃窜。
“自古谋大事者不拘小节,南京为江南之根本,只要南京不失,其他的枝叶哪怕被汪贼所毁,过两年又会欣欣向荣。”洪承畴犹豫了一下,又一次劝道:“依老臣之见,应当立刻调谭泰返回南京,将汪贼围剿于江宁府,佟养甲从浙东取路撤回温州,福建先甩给南贼也无不可……”
清军的问题就是战线拉得太长,如果放弃福建就主动多了,楚军虽然堵住了仙霞古道,但是在沿海的地方,佟养甲还能找到另一条退路撤回浙江温州。
“这个回头再议吧。”多尔衮不置可否,话锋一转,温言问道:“江南之战事关全局,本王有意劳烦亨九先生,随郑亲王(济尔哈朗)去江南走一趟,不知亨九先生意下如何?”
“皇父摄政王有命,老臣本当遵从,无奈老臣体弱多病,不堪鞍马劳顿,还请皇父摄政王恕罪……”
洪承畴坚决推辞,多尔衮也没有勉强,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儿,洪承畴告辞退出大殿。
大殿里,多尔衮沉默良久,突然没头没脑的骂了一句。
“这老贼!”
……
张天禄和刘弘遇经过一天的准备,突然一起发动,向秣陵关方向发起进攻。
前两天,从镇江府和常州府赶来了三千援兵,马国柱都调归张天禄指挥,所以张天禄手下一共有六千披甲战兵,在清军水师的配合下,兵出大胜关对江宁镇发起猛攻。
江宁镇甩在楚军阵型的外边,又紧邻长江,本身并不利于防守,所以楚军的守军不多,他们略作抵抗之后,就向东退却,让开了通往秣陵关的道路。
刘弘遇的手下有八千绿营兵,乘船渡过长江后,立刻对“江边三山”发起进攻。所谓的江边三山,就是在慈湖港附近的三座小山,石头山、马鞍山和四望山。
这三座山不但是秣陵关的门户,也是隔断当涂的重要屏障,刘弘遇抢占江边三山,就是为了堵住当涂来的楚军援兵,让张天禄放心大胆地对秣陵关发起进攻。
在江边三山上,楚军都修有坚固的营寨,激烈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刘弘遇才仗着兵力上的绝对优势拿下了江边三山。这让他感到非常得意,大名鼎鼎的楚军不过如此,在他这位一代儒将的猛攻下,还不是夹着尾巴仓皇逃下山去……更让刘弘遇嗤之以鼻的是,当涂的楚军反应非常迟钝,战斗打响后三个时辰才派出援兵,这边三山眼看就要失守,当涂的楚军才姗姗来迟,和刘弘遇布置的阻击部队正在厮杀,听说三山失守,就掉头退回了当涂。
“盛名之下,大多其实难副。楚贼里有‘老八营’之说,都是些悍不畏死的凶徒,今日若是遇上他们,定有一场好厮杀。可惜啊,当涂城里却是平江营的兵马,王进才本人又不在这里,难怪这么散漫……”
和张天禄胜利会师后,刘弘遇并没有大胜后的得意神情,脸上却写满了孤独求败的寂寥落寞,眼望滔滔长江,问天下谁是英雄?
张天禄那边的进展更加顺利,他攻占江宁镇后马不停蹄,撵着楚军逃敌的屁股后面一口气杀到秣陵关,秣陵关的楚军明显没有想到敌人会突然出现,略作抵抗后就弃关而逃,清军轻易地占领了秣陵关。
在战前,张天禄的心里也有些打鼓,楚贼凶名赫赫,到底能不能顺利攻占秣陵关,他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在他的计划里,用三天时间拿下秣陵关就算大功告成,反正楚军主力都在东边的丹阳、金坛、溧阳三县,短时间内无法回援秣陵关。
现在竟然超额完成任务,奇袭之下,只用了一天就拿下秣陵关,让张天禄喜出望外。多出来的这两天给他了充足的准备时间,可以修筑工事,挖掘壕沟,准备迎接楚军的凶猛反扑。
“来吧,秣陵关就是我张天禄一战成名之地!”(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能杀人就不放火
秣陵关失守,消息很快传到丹阳县。
汪克凡的中军帐里,斥候禀报完毕,帐内突然响起一片兴奋的叫好声,众将无不笑逐颜开,互相击掌庆贺。
“诸位,马国柱和张天禄终于上钩了!”汪克凡笑着说道:“他们不但上钩了,而且咬的结结实实,张天禄攻占秣陵关,企图截断我们的粮道,是对我们最有利的结果。”
“是啊,张天禄这个傻瓜,既然来了,就别想再逃回南京!”王进才说道:“汪军门,现在就让平江营从当涂出兵,我保证能把江边三山夺回来,堵住张天禄和刘弘遇的退路!”
平江营一部驻守当涂一带,为了引诱张天禄进入宁镇山区,主动撤离江边三山,现在他既然已经到了秣陵关,夺回江边三山就能将其包围,进而一举歼灭。
“不着急,再让他们得意几天。”
汪克凡指着地图说道:“诸位都知道,我们刚刚进入南直隶的时候,并没有准备来应天府,只是打算从宁国府一路杀到江南,在鞑子的后院里放一把火,然后就设法撤回江西……但是卜从善突然反正后,我们一路打到应天府,甚至还踏进了镇江府的地盘,现在的计划就要跟着变了。”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再保密,汪克凡终于向大家宣布了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俗话说杀人放火,杀人当然比放火来得厉害,如果我们能在江宁府和镇江府之间把鞑子的主力消灭。整个江南都会点起燎原大火,甚至不用我们动手……南京是江南的中心。旁边紧挨着镇江府,过了长江就是扬州和淮安。都是富甲天下的地方,我们却一路杀到南京城下,最近距离南京城不到三十里,鞑子已经慌了手脚,从四面八方扑过来和我们拼命,东边一坨,西边一坨,正好让我们一口口吃掉。”
他顿了顿,接着对王进才说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战机。只盯着张天禄和刘弘遇这两只瘦鸡仔,你的胃口还是太小了!咱们要干就干个大的,把朱马喇、穆里玛、胡茂祯、王文奎这些鞑子全都引到宁镇诸山里,一个一个全吃掉,如果济尔哈朗来的够快,一样不能放过他!”
没想到汪克凡的胃口这么大,众将兴奋之余,却有些不敢相信,曹志建问道:“咱们只有三万人马。鞑子要是一下子来得太多,恐怕应付不来吧?”
“不错,在秣陵关以东,咱们只有三万人马。但你不要忘了。当涂、芜湖还有一万多人吧,东至县和东流县还有五千人吧,如果需要的话。还可以从江西调兵嘛,崇阳营就在彭泽以东。快的话三天之内就能赶到当涂,想要吃掉张天禄和刘弘遇。随时都可以下口,不必急在一时。”
汪克凡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我们要做的,是继续示弱以敌,引诱鞑子来攻。而且这个戏一定要演得像,秣陵关那边要发起佯攻,南京城也要去打一下,东边的常州府,北边的镇江府,现在都要四面出击,到处打成一团,让鞑子摸不清咱们的用意,是突围也好,是筹粮也罢,让马国柱和张天禄去瞎猜吧……记住,这里头秣陵关的佯攻最重要,一定要猛,要凶,要做出拼死突围的模样,给张天禄足够的压力,等到他顶不住的时候,其他的鞑子援兵就会围上来帮忙,被咱们困在宁镇群山里,然后一个一个吃掉。”
这番话里面的信息量太大,众将有的听明白了七八分,有的听明白了五六分,但没有一个人完全理解……真的要在宁镇山区里决战吗?这个地方,可不是一个合适的战场呀!
王进才和曹志建互相看了一眼,一起提出这个疑问,汪克凡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
“你们说的不错,按从前的道理来说,宁镇群山不是一个合适的战场,但咱们的楚军不一样。楚军现在的主战武器是燧发枪,而且进行了针对性的训练,完全可以在丘陵低山地区作战,不需要像清军那样结阵而战,在宁镇群山里,我们肯定能够以一当十,打败骑射无双的八旗兵。”
汪克凡说到这里,突然对着王进才一笑:“你前些日子问我,火器营运来的那些古怪玩意儿是做什么的,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那就是为鞑子准备的秘密武器,让他们好好尝尝鲜!”
王进才眼睛一亮:“噢!我明白了,那些古怪玩意儿是专门用在这种地形的利器,是不是?”
“不错!”汪克凡点了点头:“如果在平原上作战,我们未必是八旗骑兵的对手,但在丘陵山区里,就是我们的天下。兵法上说‘十则围之’,但在这个特殊的地方,我们可以五则围之,三则围之,甚至以少困多……鞑子的各路援兵一下子扑上来,我们正好照单全收,嘴里叼着一个张天禄,碗里装着一个胡茂祯,筷子再夹着一个朱马喇,眼睛还要看着穆里玛……”
按照汪克凡的计划,楚军开始四面出击。
恭义营从丹阳县向北,攻击镇江附近的郊县,最近的时候距离长江只有三十里,这大大出乎清军的意料,不但镇江清军如临大敌,就连江北的扬州、泰兴也四门紧闭,紧急戒严。
长沙营从金坛县向东,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弧形的进军路线,在常州府城前四十里突然转头向北,和恭义营在镇江府回合。
平江营从溧阳县杀向东南,对宜兴发起佯攻,朱马喇接到宜兴的求援后,一天一夜疾奔二百里,拼了老命赶到无锡,平江营却突然从宜兴城下撤走了。
句容的楚军袭扰南京,溧水的楚军南下高淳,楚军各部都向外出击,似乎要从宁镇山区里分散突围。
战斗最为激烈的地方,还是秣陵关。
楚军对秣陵关的进攻虽然是佯攻,却并没有传达到中基层军官,普通的士兵更不知情……这些年来,在严格纪律的约束下,楚军的中基层军官和普通士兵的执行力越来越强,长官指到哪里就打到哪里,其他无关的事情根本不考虑,所以进攻极其凶猛,指挥作战的军官暗中压着,才没有把张天禄一下子打垮。(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三路大军杀入宁镇山区
俗话说,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
楚军对秣陵关连续发起猛攻,战斗异常激烈,张天禄所部人马伤亡惨重,前后不过三四天的时间,就拼掉了七百多人。
与此同时,当涂的楚军再次出击,对江边三山发起猛攻,分明是想配合秣陵关的楚军。刘弘遇死战不退,仗着兵力优势和当涂楚军反复拉锯,石头山和马鞍山几次易手,只有四望山的最后一道防线还牢牢握在清军手中。
越是这样,张天禄反而越高兴。
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经验丰富的张天禄在战场上一向如鱼得水,“游泳”的水平的很高,每当敌人稍有风吹草动,他就能看透敌军主将的企图,并且针锋相对地调整自己的战术……但是前一段时间,他却死活看不懂楚军的部署,所以一直谨慎小心的没有贸然出手,直到他出兵攻取秣陵关,楚军慌忙回兵,拼死反攻秣陵关,战局的发展终于回到了他熟悉的节奏。
现在这个反应才对嘛!
楚军攻得越猛,越说明他们已经慌了手脚。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只要能把楚军困死在宁镇群山之间,哪怕把三千镇江兵都拼光了,也是值得庆贺的。
他事先早就想到,秣陵关之战肯定是一场生死恶战,所以把三千镇江兵顶在前面当炮灰,他的三千嫡系却守在后面。虽然开战仅仅四天,镇江兵就拼掉了七百多人,却没有伤到张天禄的元气。一点也不心疼,至于刘弘遇同样损失惨重。他就更不在乎了。
楚军现在被困在陷阱里,已经无路可逃。这一仗,胜利在望!
前些日子,倒真把老子唬得不轻!
“端木先生,有个成语怎么说的?什么地方没见过驴,突然来了个驴,把老虎都唬住了……”
“此乃黔驴技穷也!”端木捋着山羊胡子,大掉书袋:“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
“没错,就是黔驴技穷。端木先生果然好学问!”张天禄却兴致勃勃,听到开心有趣的地方,忍不住哈哈大笑。
楚军就像那只可笑的驴子,看上去像是个不可战胜的庞然大物,其实却破绽百出,尤其没有派重兵把守秣陵关,是个非常非常致命的失误……张天禄原本以为,这是汪克凡故意卖个破绽,暗中还有什么诡计和埋伏。现在看来,他是真的疏忽了这个地方。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在一场大型的战役中,两军之间往往都是错进错出,比的就是谁犯的错误更少。谁又能及时抓住对方的错误。楚军要么是急于求成,要么是内部出现了问题,又或者只是汪克凡忽然抽风。犯了低级错误,这些都很正常的。诸葛亮还大意失街亭呢。汪克凡这小子又凭什么不会犯错……
仗打到这个份上,张天禄怎么看都觉得胜局已定。只要他守住秣陵关,楚军就完全没有翻盘的机会。他又写了一封亲笔信,派端木送回南京,催促马国柱做好准备,在各路援兵到位之后,就对楚军发起雷霆一击。
一种新武器出现后,往往都会带来战术上的新革命。这种从来没有见过,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新战术是如此匪夷所思,远远超过了当时人们的认知水平,哪怕是军事天才也无法防备……多尔衮和洪承畴大概还算不上军事天才,但起码比张天禄的水平高多了,连他们都看不出宁镇山区里的风险,张天禄之流就更想不到了。
风险?哪有什么风险?
张天禄对自己的判断充满了自信。
和他一样,各路清军援兵相继赶到宁镇山区周围后,他们的主将也觉得现在正是歼灭楚军的绝佳战机。大家既然意见一致,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在马国柱的协调指挥下,清军兵分三路,对困在宁镇山区的楚军发起了进攻。
南京方面是第一主攻方向,以穆里玛的五千八旗兵为主力,王文奎派来的六千“漕标”绿营和少量扬州绿营为仆从军,再加上助战的清军水师将领夏建仁,水陆并进,沿着秦淮河向南推进……他们的目标是一路直取溧水,把宁镇山区一分为二,从而实现将楚军主力分割,包围,并歼灭之的作战计划。
常州方面是第二主攻方向,以朱马喇的一万五千人马为主力,四千苏州绿营和松江绿营为仆从军,从常州和宜兴再次分兵,对溧阳县和金坛县同时发起进攻……汪克凡占据着宁镇山区的五个县,在东部三个县的兵力较多,恭义营和平江营的主力都在这一带,朱马喇的任务就是对付楚军的主力。
第三个方向,以徽州总兵胡茂祯的主力,李成栋的部将郝尚久为偏师。
蒲圻营死守“西武雄关”武亭山,李成栋无法攻占祁门县,在马国柱的命令下,就分成两千人马,派郝尚久北上支援宁镇山区的总决战。
胡茂祯和郝尚久从南边发起进攻,胡茂祯负责攻打溧水县,和穆里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同时派郝尚久的偏师攻打横山。横山位于宁镇山区的西南部,紧挨着秣陵关,郝尚久的偏师如果能攻占横山,就可以支援正在苦苦支撑的张天禄和刘弘遇。
除此之外,马国柱又一再派快马赶往徐州,催促济尔哈朗尽快率领大军南下。他们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但是通过大运河水道运兵非常便捷,所以只要济尔哈朗全速进军,很快也能赶到。
清军发起进攻后,楚军节节抵抗,节节后退。
楚军三万人马分布在宁镇群山之间,每个城池据点里的守军数量有限,山路又崎岖难行,彼此之间来不及救援,清军却只兵分三路。在每个方向上都形成了绝对优势兵力,因此三路都势如破竹。杀进了宁镇山区的腹地。
朱马喇最先得手,轻易攻占了金坛县。从而切断了丹阳县和溧阳县的联系,楚军恭义营和长沙营在丹阳县,平江营在溧阳县,南北不能相顾,形势对清军非常有利……
穆里玛同样进展顺利,清军水师固然在秦淮河上任意驰骋,他的陆师也同样所向披靡。刚出南京的这一段秦淮河沿岸,是宁镇山区里少有的平坦地方,八旗骑兵可以顺着河堤骑马飞奔。和平原上的感觉也差不多,穆里玛经过激战,攻克了楚军的重要据点涥化镇,打开了进入宁镇山区腹地的大门。
这个时候,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进军路线,一条是沿着秦淮河继续向南,攻打溧水县,另一条是向东攻打句容县。穆里玛按照事先制定的作战计划,毫不犹豫的放弃了句容县。在涥化镇留下一支一千人的守军,就率领主力继续向南进军。
这个时候,他已经深入宁镇山区,秦淮河岸边的地形开始变得狭窄。不过岸边的河堤仍然可以供骑兵通过……
胡茂祯这边却碰到了一些麻烦。
一开始的时候,他的进展很顺利,轻易攻克了楚军的外围据点。进入了宁镇山区的南部,但在攻打溧水县城的时候。却连着几天都没有任何进展。
他手下只有五千绿营兵,兵力不多。战斗力也比不上穆里玛和朱马喇,楚军却借助城墙和城防工事死守溧水县城,胡茂祯伤亡了近千人,却连城头都没摸上去。
更让他担心的是,郝尚久自从进入横山山区后,就失去了联系,好像人间蒸发一样……
在历史上,郝尚久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尤其和郑成功是死对手,介绍一下吧。
郝尚久是李成栋的部将,除了李成栋谁也不鸟。李成栋攻占广东后不久反正归明,驻守潮州的郝尚久当然也跟着反正。这个时候,他突然接到李成栋的命令,有一伙不愿反正归明的叛军想要逃回福建,为首的名叫施琅,即将进入你的防区,立刻把他消灭。
郝尚久立刻就和施琅干了起来。
施琅是急于逃走的叛军,郝尚久却占据着主场优势,兵力也较多,又有当地老百姓支持,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按说搞定施琅不在话下……但是两军交战的胜负,关键还要看部队的战斗力,和名将施琅比起来,郝尚久的部队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把施琅包围了一个多月,却一直没能把他吃掉。
施琅的伤亡也很大,而且他无法得到补充,眼看就要弹尽粮绝,郑成功却突然从天而降……不,不是从天上来,而从海上开着船跑来了,把施琅救走带到厦门,于是乎,施琅就成了郑成功的部下。
如果没有郝尚久顽强阻击,施琅跑回福建的话,肯定还接着当清军,他和郑成功之间就没有交集了。
李成栋兵败身死,清军顺势进入广东,尚可喜围攻广州,即将进攻潮州。郝尚久正在积极备战,郑成功却从背后捅了他一刀,以郝尚久“不清不明”为由,派兵从福建方向进攻潮州,郝尚久腹背受敌,向满清投降,和清军一起把郑成功赶回了福建。
过了两年,李定国第一次进攻广东,对肇庆发起猛攻,郝尚久再次举旗反清,响应李定国,并且派人和郑成功联系,一起出兵回复广东全境……郑成功收到信后,先是按兵不动,然后率大军进抵揭阳,“征输行粮,各寨乐输”,把当地的夏粮搜罗一空后就满载而归。
李定国久攻肇庆不下,退回广西,清军包围潮州,郝尚久在破城之日自杀,清军随即屠城,死难者大约十万人。
郑成功和他的老爸郑芝龙一样,一直想把他的势力发展到广东,尤其他困守厦门弹丸之地,虽然通过海贸挣了很多钱,但是军粮总是不够,所以一直想占领潮州这个紧邻福建的产粮区,为此不惜和永历朝廷大打内战。
以现代的价值观来看,郑成功无疑是个民族英雄,但是在明末,他首先是个割据一方的大军阀。(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四径山伏击战
横山是一片丘陵低山的统称,不是孤零零的一座山峰。
简单来说,宁镇山区的东部叫茅山,西部叫横山。
整个横山山区东西长约30公里,南北长约20公里,遍布密林,河流、小溪、湖泊也很多,山区腹地内有一个小小的盆地,几个小山村错落其中。
横山的主峰叫双尖山,在当涂境内,离秣陵关相对较远。在秣陵关附近,最重要的一座山峰叫四径山,海拔363米,是横山第二高峰。
这么大的横山,郝尚久不可能都占了,他的进攻目标就是四径山,就是四径山附近的横溪上庄村,然后进占横溪桥,支援秣陵关。
山间小路狭窄崎岖,时不时还会碰到尖利湿滑的大小石块,倒在地上的树干树枝,清军走得非常辛苦,郝尚久等几员将领骑着马,就比普通是士兵轻松一些。
战马通灵,自己会避开路上的障碍,郝尚久信马由缰,跟着部队缓缓前进,爬上一个山包之后,离着四径山已经不远,他向周围看了看,招手叫过一名中军官。
“传令下去,前队多派些斥候探路,中军辎重暂停休息,后队再拉远一些,中间最少要相隔五里……”
在这种丛林山区里行军,必须要小心谨慎,万一中了埋伏可不是闹着玩的,部队的行军队列要尽量拉长,免得被敌人堵住两头,一下子装进口袋。虽然说这一带的山势都不算陡,但是山上的树林太多。如果被敌人堵住了前后去路,从山坡上向外突围的话。整个部队就会失去指挥,陷入混乱。
当然话说回来了。这种地形并不是理想的埋伏之处,郝尚久其实不太担心,只是习惯性的谨慎罢了。
首先这里树林大多,敌人也无法结阵而战,想要堵住两头并不容易,况且这一带两边的山坡又太过平缓,山坡上的树林离中间的道路距离很远,最窄的地方也在一百步以上,弓箭和火铳很难造成有效杀伤……用大炮打?树林里怎么开炮。别开玩笑了。
如果楚军在这里设下埋伏,很可能会打成一场烂仗,就像两个娘们用王八拳打架,双方都鼻青脸肿,衣服被扯得稀烂,样子虽然狼狈,却都不会受重伤。
打仗这种事,可不是娘们撒泼打架,凡是有点脑子的军将。都不会选择在这里交战。
“下山吧!”
等了大约一刻钟,看着前队的影子转过山丘,郝尚久轻轻一催战马,带着中军和辎重部队下山。
山里的风很凉。也很安静。
前面的山坡上,又是一片茂密的树林,除了树叶扑啦啦的轻响。还有清军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郝尚久突然有些不安。周围看上去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安静,他却觉得有些异常。
“不对头啊。太静了。”
他长期驻扎徽州府,在皖南山区里也经常行军,山林里总少不了野兽和飞鸟,大军通过的时候总会惊着它们,闹出些动静来……但是,这里为什么听不到野兽的叫声,也看不到惊起的飞鸟。
连最常见的鸟叫声、虫鸣声都没有,这说明,林子里一定有什么古怪,把野兽飞鸟都惊走了!
“停下!”
郝尚久勒住坐骑,对一员部将说道:“李二虎,你带二十个人,去两边林子里……”
他刚刚说到这里,两旁山岭上突然炮声隆隆,杀声大起。
“砰!砰!砰!砰!”
连着几声炮响,山岭上,树林后面腾起四股白烟,郝尚久转头看去,不由得一愣,树林里开炮么?炮子不会被挡住吗?
“嗖——,嗖——,嗖——,嗖——”
树林后面飞出了几颗炮弹,肉眼可见的飞行轨迹和平常的炮弹完全不同,又高又弯,几乎成四十五度角飞上半空,然后开始下坠,向道路中间的清军队伍远远砸了过来。
“什么鬼东西?!”郝尚久又惊又怒。
这种能朝天上打的大炮,他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倒和石砲有些相像……不对,这好像就是石砲,打过来的炮子白花花的,明显是石弹!
一颗炮弹正朝着他飞来,郝尚久顾不得想太多,催马往前猛冲几步,避开了那颗石弹。但是大队清军正挤在狭窄的山路上,互相阻挡来不及避让,还在推推搡搡想要逃跑的时候,几颗石弹已经当头砸下,然后又猛地跳起,一头窜进密集的清军队伍,砸的车毁人亡,惨呼一片。
实心炮弹第一次落地的时候,一般不会造成太大的杀伤,关键是后面弹跳完全没有规律,让人来不及反应避让,所以实心炮弹射入密集队形后,造成的杀伤比开花弹也小不了多少……一共有六颗石弹,其中两颗打偏了,另外四颗却结结实实地窜进了清军的队列中。每颗石弹都有西瓜般大小,石质细密坚硬,只要被挂着一点,立刻就是骨折筋断。四颗石弹在清军队伍里来回弹跳了几次,硬生生砸出四条血胡同。
“这不是石砲,肯定不是石砲,那,那到底又是什么炮?”郝尚久终于反应过来了,石砲就是投石机,发射的时候不用火药,不会有炮声和烟雾,所以这几门炮一定是火炮!
肯定是火炮,石砲那种大家伙,没法运到这里来!
但是,这种能朝天上打的火炮,更让郝尚久疑惑不解,没道理啊,哪怕是最新的红衣大炮,也不可能在树林后面开火!
……
楚军的炮兵阵地上,一片欢腾。
步兵营的营官雷洪也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一见面,就在炮兵队长任三喜的肩膀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老王,前几天对不住啊,我雷公向你赔不是。嘿嘿,你这玩意儿还真厉害,比弗郎机炮还好事。嗯,这玩意儿叫什么名字来着,听着怪怪的,我一直没记住。”雷洪刚看到这种怪模怪样的大炮时,很说了几句风凉话。
此时此刻,任三喜终于扬眉吐气,当下嘿嘿一笑:“这种炮和弗郎机炮完全不一样,汪军门给它们亲自起的名字,叫臼炮!”(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方山和汤山
臼炮是一种古老的曲射火炮,因为炮身短粗,外形类似中国的石臼而得名。
臼炮的优点和缺点同样突出。优点是口径大,威力大,没有射击死角,可以打击障碍物后面的目标。缺点是见高不见远,射程很不理想,而且比较笨重……后世里迫击炮和榴弹炮出现后,臼炮很快就被淘汰了,小口径的臼炮被更为轻便灵活的迫击炮代替,大口径的臼炮则被射程更远,弹道更合理的榴弹炮代替。
中国古代也有原始的臼炮,但在明末时期,战争主要集中在北方,战场大多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没有太多的地形起伏,臼炮的曲射能力用不上,所以很少有人用。
张天禄没见过臼炮很正常,这个年代,是弗郎机炮的天下。
对原始的火炮来说,射击精度是最重要的,要知道大炮如果打不准,其他的一切都是扯淡。但是滑膛炮的射击精度很难保证,直到弗郎机炮传入中国后,因为可以直瞄射击,所以打得比较准,低平的弹道又可以兼顾射程和威力,很快被明清两军大量仿制,所谓的红衣大炮,是清军炮兵的标配武器。
(弗郎机炮弹道低平,其实还是牺牲了一定的射程。但它最大的优点就是打得准,还可以二次校正射击,在当时是很先进的武器。甚至可以这么说,弗朗机炮传入中国后,火炮才真正具有了实战作用。)
臼炮还有一个缺点。使用实心弹的时候,臼炮的弹道曲线角度太大,炮弹高高飞起再高高落下。动能损失的较多,二次弹跳的杀伤效果比弗郎机炮差一些。毕竟实心炮弹的主要杀伤都是靠二次、三次弹跳带来的。
总而言之,臼炮的射击精度、射程、机动能力等等各方面。和弗郎机炮相比都没有优势,所以弗郎机炮才会流行一时,臼炮却难觅踪迹。
但是臼炮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它可以隔山打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臼炮和迫击炮很像。不管中间有什么障碍物,臼炮都可以打到敌人,在北方的平原地区也行用处不大,但在南方的丘陵地区却是无敌大杀器。
迫击炮包含的技术难度太大,不是说造就能造的。汪克凡制造臼炮,就是准备把它当成土造迫击炮使用。对于步兵来说,迫击炮的火力支援实在太重要了,尤其燧发枪的射程有限,小口径的臼炮可以大幅提高楚军的火力覆盖距离。
为了研制臼炮,楚军兵工厂前后花了三年时间,针对臼炮的缺点进行改进,终于制造出大小两种口径的新式臼炮,性能上基本可以满足实战要求。
射击精度方面。楚军的臼炮不算太高。
在四径山伏击战中,楚军的炮兵阵地距离清军还不到二百步,对于炮兵来说几乎是顶着对方的鼻子开火,却还有三分之一的炮弹打偏。六门臼炮只有四门打中清军。
第二次校正之后,有二门打中,第三次校正后。有三门打中……臼炮的弹道曲线角度太大,很难精确控制。就像弱化版的没良心炮,好在大方向一般不会错。就算打不到敌人,也不会误伤友军。
威力方面,臼炮倒是不错。
臼炮的二次弹跳杀伤力虽然比弗郎机炮略逊一筹,但是胜在口径足够大。因为炮管异常短粗,所以同等重量的臼炮口径更大,可以发射更大的炮弹,反正射程方面也没有太高的要求,炮弹的重量就可以尽量大一些。
机动能力方面,楚军的臼炮有非常明显的提高。
和轻便的迫击炮不同,臼炮需要一套完整的后座装置,所以都比较笨重。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楚军兵工厂为臼炮装上了炮架和炮车,铁质的炮架大轴和铁质车轮能够承受巨大的重量,一匹骡马或者两三个士兵就能运走一门臼炮。
炮车上配有相关机械装置,开炮的时候,可以把臼炮从炮车上放下来,固定在地面上,后坐力大部分被基座吸收,开炮之后再转动搅杠,把臼炮重新升起,架在炮车上运走。
楚军的臼炮还有一个优点,既可以发射铁质炮弹,又可以发射石质炮弹。
之所以使用石弹,主要是为了降低成本,并减少后勤运输的压力。楚军为此专门招收了一批石匠,跟随炮兵部队一起行动,必要的时候可以就地取材,经过简单加工后就有了源源不断的炮弹……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省钱,大石头便宜,使劲往下砸吧,打不准也没关系,多打几炮总能蒙上一回两回。
除了石弹之外,楚军也向宁镇山区运来了一批铁质炮弹,不过“这种价格昂贵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是专门对付八旗兵的,郝尚久的绿营兵就无福消受了……
郝尚久在四径山遇袭,其他清军各部却一无所知,懵着头,晕着脸,继续向宁镇山区腹地推进。
穆里玛过了涥化镇不久,来到方山脚下。
方山是一座不算太高的平顶山,紧邻秦淮河东岸,这个地方在后世已经变成了南京市区,现在却是一片荒郊野外。
穆里玛顺着秦淮河的河堤进兵,看到这里是山河相夹的险要之处,特意派出一队绿营兵登上方山,侦查确认没有埋伏后,才传令大队人马继续前进。
这种登山探路的苦差事,当然要由绿营兵来做,八旗太君都继续骑着马,顺着河堤优哉游哉往前走。
穆里玛手下有七千人马,队伍拉得更长,好在粮草辎重都由水师运送,所以行军速度相对较快。前锋部队很快过了方山,中军在方山杨村一带,后卫部队还拖在山后的定林寺附近,突然间听到方山上喊杀声大作,枪声响如爆豆,好像遭到了敌人的突袭。
穆里玛连忙再次派出一队兵马,上山查看支援,除了两百名绿营兵之外,还有三百名八旗太君也跳下心爱的战马,徒步向山上爬去。他们刚刚爬到半山坡,山顶上的枪声喊杀声却消失了,正在愣神的功夫,迎面的树林里突然射出一片密集如雨的铅弹,二十几个清军士兵被击中,噼里啪啦像木桩一样滚下了山坡。
绿营兵连忙就地趴下,八旗兵却高举虎牙刀,呐喊着向树林冲上去,几名军官拔出佩刀,逼着绿营兵一起冲锋。迎接他们的,是一阵又一阵的排枪,不但从迎面的树林里射来,侧面和高处也有火力支援。
清军从下向上仰攻,又穿着马靴棉甲,冲锋的速度受到严重影响,虽然只有几十步的距离,却连着挨着六七次排枪,伤亡超过三分之一后,绿营兵最先发生溃退,八旗兵也顶不住退了下来。
穆里玛并没有责怪他们。
楚军的战法实在太怪,竟然能在树林里打出三段式齐射,互相之间还有交叉火力掩护,明显是专门训练过,战前还经过精心准备。清军措手不及之下,吃个亏在所难免。
“没什么大不了的,南贼想引诱我攻山,本将不理他就是了……”虽然方山被楚军占领,穆里玛却并不担心。山上离山下还有一段距离,火铳和弓箭都射不到,如果楚军敢下山来攻,就让他们尝尝八旗兵虎牙刀的厉害。
“传我的将令,不必理会方山上的南贼,尽快向前,通过……”
他刚刚说到这里,山坡上突然响起了隆隆的炮声,十多颗黑黝黝的炮弹呼啸着飞上天空,然后朝着河堤上砸了下来,在视野中变得越来越大!
……
丹阳方面,朱马喇同样遭到了伏击。
他攻克金坛县后,把恭义营和平江营一分为二,然后留下几千人马监视平江营,自己带着主力北上,向恭义营和长沙营发起进攻。
擒贼先擒王,朱马喇这样的悍将,当然不愿在平江营身上浪费时间,而是选择恭义营作为进攻目标。只要把恭义营打垮,整个宁镇山区的楚军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任由清军宰割。
他手下的兵力最多,虽然留下几千人马监视平江营,但是身边还有一万五千清军,比恭义营和平江营的兵力多出一倍,气势汹汹的向丹阳县发起进攻。
汪克凡不战而退,朱马喇的前锋距离丹阳县城还有二十里,他就率领楚军弃城而逃,向着西边的句容县退却。
朱马喇穷追不舍,弃丹阳县城于不顾,兵分两路扑向句容县,一路从后面继续追击楚军,另一路由他亲自率领,从茅山县的北麓斜插向西北方向,准备截断汪克凡的退路,把他包围在句容县。
一路轻装急进,朱马喇赶到汤山的时候,踏进了楚军早就准备好的伏击圈。
狭窄的山路上,近万清军拖成一条断断续续的长龙,忍受着两旁山岭上射来的炮弹。
楚军的臼炮射击的频率不算太快,不紧不慢的,却富有节奏,朱马喇甚至都能猜到每次开炮的时间。
虽然炮击的频率不快,但这样只能挨打,不能还手,实在太伤士气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不会打这种仗
这个伏击圈,是楚军早就准备好的,周围的地形经过精心的挑选,山路相对狭窄,清军只能挤在一起,山顶上的臼炮却正好能打到他们。
和胡茂祯、穆里玛一样,朱马喇也没有想到,楚军会有臼炮这种能够避开树林、山坡等障碍的“远程”抛射武器,一不小心就中了埋伏。
不但他的中军中了埋伏,前后的几座小山上都有明军的大炮在射击,看着一团团的白烟从山顶升起,横飞的炮弹向清军当头砸下,朱马喇的嘴角抽动了两下,皱着眉头思考着对策。
“全军往前硬冲?肯定不合适。”
大部分清军还在伏击圈后面,如果往前硬冲的话,等于都要过一遍筛子,会造成多大的伤亡先不说,关键是顶着这样的炮击向前冲,全军会陷入巨大的混乱,彻底失去指挥,如果明军主力突然杀出来,搞不好就会全军覆没。
除此之外,他的辎重粮草还跟在后面,如果不把这颗钉子拔掉,被楚军打掉自己的辎重部队,全军就会不战自乱。要知道,他这一路都是轻装急进,士兵们只剩下两天的干粮,一旦断粮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主力不能往前冲,但是为了减少伤亡,尽量夺回主动权,他刚才已经派人去前军传令,让他们向前冲出包围圈,不要留在原地白白挨炮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视线里的前军后队只移动了几百步,又突然停了下来,还是没有脱离楚军的炮击范围。
十有**。前面有楚军挡路……汪克凡既然精心布下了这个口袋阵,肯定会派一支精兵扎住出口的。现在就看前军能不能击败拦路的楚军,先转移到安全地带。
“往后退?一样会乱啊!”
在连续的炮击下。清军已经有些乱了,如果这个时候向后退,又等于倒过来过一遍筛子。更重要的是,后军现在的情况他也不清楚,不知道有没有楚军从后堵截。
“攻上山去,把楚贼消灭?实在攻不上去啊!”
中伏不过小半个时辰,他已经尝试着,对两边的山岭发起了三次进攻,但每次都铩羽而归。
这里的山势不算太陡。但完全没有路,很多地方都要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可以展开的兵力是有限的,用人海战术淹没这几座小山并不现实,每次派出几百人发起进攻吧,又会被楚军的火铳打下来。
最后一次,他派出一千名清军对一座小山发起猛攻,还给督战队下了死命令,凡是敢后退的全部斩首。但是当层层叠叠的清军爬上山坡后,楚军不但用火铳阻击,还往下扔石头,推滚木。山顶上那些古怪的大炮也调转炮口,射过来一排西瓜大小的石头炮子和铁炮子,把清军士兵砸得稀里哗啦。人仰马翻。
攻山头,抢高地。这个,实在不擅长啊!
冷兵器战争里。也存在制高点的概念,但是因为武器和战术的限制,普通的山头和无名高地没那么重要,大家更习惯在空旷的战场上摆开阵势,来一场硬碰硬的肉搏战……但是,楚军现在就守着这几座小山,硬逼着朱马喇和他争夺这些无名高地,朱马喇和他手下的八旗兵都不知道这种仗该怎么打。
清军士兵穿着厚厚的铠甲,迈着笨拙的脚步向山上爬去,一步三滑,手脚并用,还要躲避不停射来的铅弹,这几座三百米的无名低山,都变成了无法攻克的天险。
前军后军一直没有消息送来,朱马喇所在的位置又看不到那里的动静,完全是束手无策,但他觉得必须要做点什么,不能在这里干等着,干挨楚军的炮弹。
“额尔登布,本将命你率一千精兵,找小路迂回绕到山后,以响箭为号,对楚贼前后夹攻。”他决心再试一次,想了想,又对部将额尔登布说道:“这一千精兵都选八旗兵,不要绿营,出发的时候全部都要卸甲,这样走得快些,攻山的时候也方便些。”
在山沟里钻来钻去,迂回绕路,这可不是一个很容易完成的任务,如果还穿着笨重的铠甲,一路爬山累也累死了,还怎么打仗?
额尔登布却有些担心:“楚贼的火铳厉害,若是不披甲,恐怕儿郎们会怯战……”
累就累点吧,安全第一好不好?
“披甲也没用的……”
朱马喇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旁边的山顶,周围的清军士兵也都弓背哈腰,一起紧张地看着山顶。等了几个呼吸之后,雷鸣般的炮声再次响起,十来颗石弹呼啸射了过来,经验丰富的清军士兵立刻向旁边躲闪,乱哄哄的一团一团挤在一起。
比刚刚遇袭的时候,每次炮击的伤亡已经小多了,朱马喇心中稍宽,看到没有炮弹朝自己飞来,转头对额尔登布接着说道:“攻山的时候披甲反而是个累赘,多挨好几轮铅子,都卸甲吧。”
额尔登布不敢再说什么,单膝跪地,抱拳说道:“末将遵命,此去定然……”
正在这个时候,山顶上突然又传来几声炮响,朱马喇和额尔登布连忙转头看去,只见几颗黑黝黝的炮弹像风筝般爬上天空,然后忽忽悠悠朝着清军砸了下来。
惊呼!
逃跑!
互相阻挡!
天降惊雷!
血肉横飞!
哀嚎一片!
眼看一颗炮弹正朝着自己飞来,朱马喇向前猛地一扑,把跪在地上扭头发愣的额尔登布搂在怀里,朝旁边猛地打了几个滚,斜刺里却踏过来一只马蹄,一匹惊马正才在额尔登布的大腿上,只听嘎巴一声,骨折的声音清晰可闻。
打仗不怕伤亡惨重,就怕自乱阵脚。楚军突然改变炮击节奏,虽然只有两颗炮弹射进清军人群,却造成了极大的混乱,清军互相推搡踩踏,造成的伤亡将近有一百人,比直接被炮弹打死的又多了好几倍。
额尔登布意外受伤,朱马喇只好临阵换将,又派谷依古领兵迂回敌后,但他心里觉得十分晦气,临出兵的时候碰上这么档子事,是个非常不好的兆头。
谷依古去了以后,朱马喇传令全军,向着几座小山中间的空档地带退避,尽量避开楚军的炮弹。(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越是精兵,死得越窝囊
中了埋伏后,三路清军的反应各不相同。
朱马喇最为凶悍。
他仗着兵力雄厚,顶着楚军臼炮的轰击就是不退,还不断发起反击,企图找到楚军的破绽……丘陵山区不是一个合适的战场,对清军不利,对明军同样不利,只要能搞掉山顶上那些能够拐弯的古怪大炮,朱马喇有信心反过来把楚军一口吃掉。
穆里玛最为沉着。
突然遭到炮击,穆里玛却临危不乱,对方山发起的试探性进攻受挫后,他当机立断,不再和楚军纠缠,而是把手下兵马一分为二,前军加速前进,后军掉头后退,各自避开千步之外,远远脱离了楚军臼炮的射程……楚军刚刚夺取方山,山顶上的臼炮没有完全布置到位,一次炮击突袭虽然打死打伤了两百个八旗兵,但是穆里玛手下有好几千人马,并没有伤到元气。
穆里玛手下的五千八旗兵刚从北方赶来,对南方的地形气候不熟悉,况且方山易守难攻,骑兵没有用武之地,所以他退出臼炮射程之后,并没有急于发起反击,而是命令前军继续前军,后军继续后退,从两侧迂回包围方山,慢慢想办法拔掉这颗钉子……有水师在中间充当联络的桥梁,他的前后两军仍然是一个整体,只要自己别乱了阵脚,就能很快扭转眼下的不利局面。
和朱马喇、穆里玛不同,郝尚久所部表现的最为慌乱。
他手下只有两千绿营兵,兵力上本来就不多,和凶悍的八旗兵相比。这些绿营兵的战斗意志又明显差了一个档次,在连续不断的臼炮轰击下。很快就乱作一团……郝尚久本人虽然还算镇定,也试图发起反击。但是他手下的兵马不听使唤,最后只好选择突围。
幸运的是,这一带都是平缓的低山丘陵,没有那种太过凶险的地形,楚军步兵的主力都在两侧的小山上,道路两头封堵的不算太紧……绿营兵不愿冒死发起反击,但突围逃命还是肯卖力气的,在郝尚久的指挥下,全军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调头向后突围,一举冲破楚军的阻击阵地,顺着来路逃之夭夭。
祸兮福所倚,郝尚久在炮击下崩溃的最快,反而就撤退的最快,不像穆里玛、朱马喇他们被楚军死死咬住。
“他娘的,郝尚久这家伙是属兔子的吧?跑得可真快,老子几天的功夫都白费了。”雷公放下望远镜。气哼哼地说道:“他要是稍微磨蹭一会儿,老子就能把口袋扎紧,看他往哪跑!”
雷公大号雷洪,是平江营甲营的营官。负责指挥四径山阻击战。他手下有四千多人,但是四面八方都要布置兵力,尤其要保护小山上的炮兵阵地。派去封堵后路的楚军只有几百人,还没有修好工事。就被郝尚久冲了出去。
“没关系,他跑不了多远。”炮兵队长任三喜一指山下。笑呵呵地说道:“他把粮草辎重都丢了,在这山沟里熬不了几天,等咱们追上去,他一样还得完蛋。”
山下的道路两旁,横七竖八躺满了清军的尸体和伤兵,痛苦的呻吟和哀嚎,在山顶也清晰可闻,还有一些伤兵和民夫来不及逃走,跪在地上,抱着脑袋,已经投降了。徽州绿营急于逃命,丢下了大量的粮草辎重,一辆辆木驴车歪倒在路边,车上的粮包滚得到处都是, 旗帜、牲口、武器、铠甲、草鞋、军帐、铁锅……绿营兵把能扔的全都扔了,不能扔的也扔了一半, 战斗力已经严重下降,被楚军追上就是死路一条。
“放心吧伙计,郝尚久这怂敢让老子多费一回力气,老子就不会让他死得痛快,追上去小刀慢慢割了他。”雷公拍了拍任三喜的肩膀,又指着笨重的臼炮说道:“俺们平江营拔腿就走,就怕你这些傻大个跟不上,被郝尚久这怂跑掉了。”
任三喜立刻变了脸:“哎——谁说他们是傻大个?有铁轮子架着,他们一个个跑得都快着呢。”
这个时候,六门臼炮已经被架上了炮车,炮兵们前推后拉,慢慢悠悠地下了山,套上牲口在前面拉着,隆隆向前驶去,速度竟然真的不算慢——铁轮炮车,是楚军兵工厂的一项重要发明,虽然不起眼,却极大的改善了炮兵的机动能力。
郝尚久冲出包围圈后,仍然顺着来路狂奔而逃,直跑出去二十里后,才在一个岔路口稍作休整,一边收容溃兵,一边盘算下一步该去哪里。
顺着来路撤回溧水县,似乎是理所当然的选择,但是斥候快马已经探明,前面几个险要之处都发现了楚军的踪迹,很明显,楚军主将也不是傻瓜,暗中已经布下伏兵,堵住了撤回溧水县的去路。
看来只能迂回撤退,另外寻找出路突围。
从四径山的伏击圈里逃出去,只是冲破了一个小的包围圈,层峦叠嶂的横山山区是一个更大的包围圈。郝尚久对着地图仔细看了半天,他现在大概在横山山区中间偏北的地方,撤回溧水县太远,还是应该想办法去秣陵关,和张天禄、刘弘遇会师。
四径山这条路是走不得了,必须绕路前往,由于丢掉了粮草辎重,还要考虑部队的补给问题。前面的路还很远,虽然在地图上的直线距离不过三十多里,但是山路绕来绕去,有可能要走两到三天,万一再碰到楚军拦截,断粮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样一来,可以选择的路线就只剩唯一的一条,先进入横山山区中间的小盆地,在那些村子里搞些粮食,然后再向西北方向前进,从四径山以东突围。
不管好坏,总算有个大致的计划,郝尚久心中稍定,这才回过头来检点兵马,查看损失。这一查却吓了一跳,两千绿营兵竟然只剩一千二百多人,还有百十个两手空空的长夫也跟着跑来了。
损失太大了!
炮击造成的伤亡固然不小,但更多是突围后的一路狂奔,有很多士兵都掉队了,郝尚久有心再等一会儿,尽量多收容一些溃兵,但是斥候报告,楚军大队人马正从后赶来,已经追到了十里之内。
赶紧走!
郝尚久不再犹豫,传令全军立刻出发,向西顺小路插进横山盆地。
这个小小的盆地,是横山山区里难得的平坦地区,有几个小村子集中在这里。当天晚上,郝尚久如狼似虎杀进这些村子,见人就砍,见房就烧,一边忙着杀人放火,一边到处抓鸡追狗,抢粮抢米。
楚军在后面紧追不舍,他也不敢耽搁太久,祸害一番后就匆匆逃离,这些村子才躲过了被全村屠杀的噩运。后半夜,当雷公带着平江营追到后,躲起来的村民看到明军旗号,主动找上门来,要求为楚军带路,杀光鞑子兵报仇雪恨……
……
穆里玛兵分两路,包围方山。
他打的是迂回进攻的如意算盘,楚军的那种古怪大炮虽然能够从树林山坡后面开炮,但是方山这么大,周遭足有十余里,总有地方避开楚军的大炮,如果能找到一个坡度较缓的地方,一举冲上山去,就能把他们消灭。
退一步说,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攻山路径,大不了远远避开楚军的大炮,进行长期围困。山顶上虽然有泉水小溪这种水源,但是楚军不可能携带太多的粮食,只要把方山团团包围,消灭楚军是早晚的事情。
他手下有七千清军,已经不少了,不过兵法说“十则围之”,大不了再从南京、涥化镇调派援兵。
这个计划看起来完美无缺,楚军的大炮好容易运上山顶,不可能这么快就溜掉,穆里玛甚至觉得,这伙楚军实在是太笨了,竟然带着笨重的大炮,自投罗网来送死……
“砰!砰!砰!砰!”
猛烈的炮击再次响起,穆里玛不由得一愣,扭头向方山顶上看去。搞什么搞?楚军为什么开炮?我都已经退出这么远了,楚军的大炮还能打到吗?
真的能打到!
高高的半空中,一排炮弹呼啸而来,向着清军劈头盖脸的砸下。
清军一阵大乱,穆里玛为了包围方山,已经拐进了狭窄的山路,几千名清军在山路上排成密集的队伍,眼看就要变成活靶子。危急时刻,还是八旗兵反应最快,纷纷抽出虎牙刀,催动胯下的口外良驹,把挡路的绿营兵斩杀当场,在山路上来回奔逃,躲避炮弹。
楚军这次射来的还是铁质炮弹,十几颗炮弹有一半打飞,另一半射进了清军的队伍,相比廉价的石弹,铁质炮弹的威力无疑更大,健壮的口外良驹也扛不住从天而降的铁炮弹,和它的主人一起被砸成肉饼。
猝不及防!
伤亡惨重!
除了炮弹造成的直接杀伤,清军互相践踏砍杀,死的人反而更多些。
穆里玛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心疼的直抽抽。
跟他来的这批八旗兵,都是从关外一直杀到关内的精锐老兵,一个个身经百战,威风八面,现在却死得这么窝囊。(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平顶山和无名高地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
一排又一排的炮弹不断射来,除了第一次使用铁质炮弹之外,以后的几次都换成了石弹,楚军就像一个不知节制的暴发户,把这些廉价的石弹不断地射来,大有买豆浆喝一碗倒一碗的气概。
穆里玛第一次遇袭的时候,是在平整的秦淮河堤上,而且事先方山上已经发生了战斗,清军上下早有警惕,所以遭到炮击后,很快就从混乱中恢复,分兵向前后避让,退出炮击射程,伤亡不算太大。
但在这条狭窄的山路上,毫无准备的清军互相阻拦,在炮击下陷入了严重的混乱,自相残杀的伤亡反而更大,一时半会的,大队人马很难撤到安全地带。
大队人马不好撤,重要人物还是有特权的。第一轮炮击后,穆里玛被几名清军将领护着,从层层叠叠的清军士兵中挤了过来,退到相对安全的地方,这些八旗老兵虽然处在危险中,但还维持着基本的军纪,都主动地为穆里玛让路。
穆里玛却觉得又羞又愧,无法面对这些忠诚的下属,尤其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将领,竟然会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
如果说,第一次炮击还是突发意外,第二次就该有所防范,他有意绕了好几里路转到方山北边,就是为了避开楚军的古怪大炮……但是,楚军的大炮偏偏又追了过来,速度之快。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难道说,南贼事先已经料到。我会从这里通过,特意调来了十几门大炮?”穆里玛下意识的喃喃自语。不应该呀。楚军主将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这十几门大炮好不容易运上山顶,应该加入第一次炮击,尽量扩大战果才对,偏偏放在这里,万一清军不来,岂不是鸡飞蛋打一场空?
旁边的一个绿营将领动了动嘴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咽了回去。
炮击仍在继续。清军仍然没有恢复秩序,互相阻拦,自相残杀和踩踏的现象没有任何好转,清军艰难地向两边撤退,但还有一千多人处在炮击射程内。几名清军将领上去指挥,拼命的大喊大叫,却被隆隆的炮声和各种噪声喧闹所掩盖,效果不大。
穆里玛仍在苦苦思索,没有理会这些小事。打败仗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打败仗的原因,为什么又会遭到楚军的炮击?这个问题一定要搞清楚,否则的话,整个包围方山的计划就无法继续执行。
“南贼到底有多少大炮?前面。前面还会有吗?”穆里玛越想越担心,再一次自言自语。
旁边的那个绿营将领终于忍不住,打个千说道:“启禀章京大人。我军再往前走,十有**还会遭到南贼炮击。只要离山稍近,恐怕都免不了。”
“为什么?”穆里玛转过头来。用凶狠的目光瞪着他。
这个绿营将领名叫鲁东求,是马国柱的手下,负责带路当向导,穆里玛对他的意见其实很重视,只是这会心情不好,看谁都是一脸凶相……仗打的这么窝囊,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
鲁东求心里猛地跳了两下,膝盖一软,从打千直接变成了下跪,舔舔嘴唇说道:“那个,方山是一座平顶山。”
“平顶山怎么了?”穆里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鲁东求硬着头皮解释道:“平顶山的意思,就是山顶上是平的,方山又没有多大……末将以为,楚贼一定是把大炮推到北边来了。”
穆里玛愣住了。楞了片刻,他突然飞起一脚,把鲁东求踢了个跟头。
“你他娘的不早说!”
天下这么多山,个个都是尖的,为什么偏偏在这里碰到一座平顶山!
(百度资料,南京方山,海拔208米,是一座形如方印的平顶山,古称印山。)
这还怎么攻山?连包围都无法执行了,退的远些固然可以避开楚军的大炮,但是包围圈大一圈,需要的兵力就成倍增加,看来整个作战计划都得重新调整。
……
宁镇山区东北部,句容县汤山,朱马喇正在试图突破楚军的伏击圈。
汤山也是一个统称,包括很多的山峰,比如汤山头、雷公山、阳山、个子山等等,当然,还有些小山峰根本没有名字,如果在后世的军事地图上,就会标注为无名高地。
楚军的伏击阵地,就设在阳山和附近的一些无名小山上。
“哈,你们听,前山打得真热闹,可惜咱们被派到这里,根本掺和不上。”
吴老兵已经被提拔成队官了,却还是改不了爱发牢骚的毛病:“六将军也真是的,明知道咱们刚刚加入恭义营,也不给了立功的机会。哎,大牯牛,哥哥说话你到底听没听啊?就知道挖土刨坑,一辈子受苦的命。你看看这前面,六七丈高的陡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还拼命挖什么?有这个力气,去帮哥哥那边挖一条壕沟好了。”
这是一座无名高地,不到200米的高度,前山是一面密林缓坡,后山却峭岩峥立,蜿蜒上百米,恰似一道堤坝保护着楚军的炮兵阵地。
“朱哨官交代过,各队要自己修工事。”
在最近的贵池之战和句容之战里,一门心思打仗,坚决执行命令的大牯牛连着立功,刚刚被提拔为另一个队的队副,和老上级吴老兵只差半级。但他是吴老兵一手带出来的,几年来一直被欺负惯了,所以有点怕他,就把哨官朱华珪搬出来当挡箭牌。
“哥哥不是缺人嘛!打贵池的时候,我们三队冲在最前面,死了七个,伤了十六个,现在还没补上呢,要不然也不会派到这里守后山。”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眼看就要天黑了,吴老兵呸的一声,吐出嘴里叼着的草棍:“这片山沟里到处都一模一样,是人进去就会迷路,鞑子肯定钻不过来,其实不用这么费劲挖战壕。哎,我知道,六将军是好意让咱们歇着,但我还是想去前山打个痛快,运气好的话,万一哥哥一枪崩了朱马喇,就能捞个哨官当当,每个月多三两银子的饷钱呢……”
“你不好好挖战壕,万一鞑子来了,会出大事的。”大牯牛非常担心。
“不用你管,我早都安排下去了,有那些新兵蛋子干活,老子自己歇歇,怕什么?”吴老兵嘴巴臭,爱发牢骚,表面上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却自有分寸,该干的绝不会偷工减料,这也是汪克斌重用他的原因……
隔着两座山包,谷依古率领一千八旗兵,轻装卸甲,迂回前进,朝着无名小山的后山方向摸了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