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春雷
当天晚上,这支辎重部队就在窑岭山顶上露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大多数人很晚才睡着。
天亮后,整整一上午都没有动静,整个辎重队越发遭到不安,好容易挨到中午时分,仙霞关方向突然响起战鼓,江千户等人和姚启圣一起奔上关墙眺望。
“又打起来了!秀才,你说这回能不能拿下头关?”江千户的心情太紧张,想从姚启圣这里听到几句吉利话。
“我看有戏!镇筸营昨晚就过了窑岭,按他们的脚程两更前就应该到仙霞关了,这几个时辰他们干什么去了我猜不出来,但绝不是睡觉……”
眼看真的开打了,姚启圣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仙霞关可是易守难攻的天险,镇筸营这一仗到底会怎么打?距离太远,除了隐约的战鼓声什么都听不到,仙霞关方向似乎没有任何特殊情况,看到一直没有火焰烟雾升起,姚启圣的心渐渐地往下沉。
不知什么时候,战鼓声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几个胆小心慌的忍不住开始骂娘。姚启圣却注意到,战鼓响起到结束其实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只是因为太紧张才让人觉得时间很长。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一名传令兵从前方赶来,通知江千户仙霞头关已经被攻占,这支辎重部队要立刻赶过去。
窑岭上下,欢声雷动!
辅兵和长夫没有战斗力,打仗的时候就像遇到台风的小渔船。很多时候只能听天由命。听说打了胜仗,整个辎重队都大大松了一口气,辅兵和长夫们士气高涨。向前赶路的速度就凭空快了几分。
五步一转弯,三步一上岭,一面是流泉涡旋的深坑万丈,一面又是鸟飞不到的峭壁千寻。转过一个很平常的弯,眼前的景色却霍然一变,雄壮的仙霞关突然充满了视野。
“人从井底回旋上,天向关门豁达开。”
仙霞头一关全部用条石建成。设有双重拱卷关门,关墙厚一丈,高一丈八。长二十丈,依峡谷山势而建,两边都是高山,关前横七竖八躺着一些尸体和伤兵。关墙上有许多清晰可见的破损和血迹。周围的房舍树木正在一些正在冒烟,证明这里刚刚经过一场恶战。
陈邦傅的主力大部分在这里,但是前方不远处战鼓如雷,他已经开始对山上的第二关发起进攻,只是因为山路狭窄部队无法展开,才没有把五千战兵都派上去。关前关后还有一些尸体和伤兵,江千户按照命令,带领辅兵开始打扫战场。姚启圣一言不发。向周围打量不停,目光中若有所思。时不时又闪过一丝惊讶和不解。
看不明白!姚启圣以知兵事自居,还是看不懂这一仗是怎么打的。
观察战场遗留的痕迹,仙霞头关是遭到内外夹攻才被攻破的,大概是镇筸营绕到了关后突然发起奇袭,但是两侧的山岭如此陡峭,他们是怎么绕过来的,姚启圣完全不能理解。
左右找了半天,没有发现那五百镇筸营士兵的踪迹。
姚启圣把目光投向了山顶的仙霞二关,镇筸营难道这么厉害?在刚刚攻克一关之后又对二关发起奇袭?
一个时辰后,仙霞二关的关头飘起了红旗。
又过了一个时辰,攻克第三关,仙霞岭的顶峰已经被明军占据。
姚启圣本来想去山顶看看,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听说鞑子的援兵上来了,已经在三关和明军展开激战。辎重队派出一群强壮的辅兵往上搬运各种物资,姚启圣却被留在一关负责记账。
这些简简单单的写写算算对姚启圣来说都是小儿科,他手上忙个不停,心里却在暗自琢磨。这个仗再打下去应该就是死守仙霞关,关上福建北大门,楚军的战斗力他已经亲眼所见,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该走了,再去衢州府看看,有机会的话,最好能到江西、湖广走一趟。”
窥一斑知全豹,对楚军他已经没有怀疑,这支部队如果都和镇筸营一样的实力,不敢说收复北方各省,守住江南问题不大。但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不仅仅是一个军事问题,还牵扯到政治经济等等方面,姚启圣看到镇筸营后,对汪克凡治下的湖广、江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许,投靠汪克凡是个更好的选择。
姚启圣打定主意要走,却发现已经走不了。这条仙霞古道就是直肠子一条路,如果开小差的话很可能被抓住砍头,任他智计百出,现在也束手无策,只好暂时留下,继续在辎重队里当文书……
满清方面,周亮工率领五千援兵急急忙忙赶来,终归还是慢了一步,他的前锋部队到达仙霞四关的时候,就遇到了从二关三关败退下来的溃兵。周亮工没有别的选择,只好立刻下令发起强攻,希望能趁着明军立足未稳,夺回前面三道关口。
两个时辰,三场血战,清军铩羽而归。
因为损失惨重,马得功等将领纷纷请求停止进攻,周亮工不得不同意,天险就是天险,既然急切之间没能攻克,只好从长计议,另想办法。
明清两军开始对峙,仙霞古道一家占了一半,因为明军占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周亮工担心仙霞四关和五关守不住,又在廿八都挖沟筑垒,堵住几道关键的桥梁,拉起了一道坚固的防线。
忙碌之余,他又给佟养甲写了一封信,因为仙霞关失守太快,从福建方面已经很难攻破,只有从浙江方面发起夹击,才能拔掉这颗眼中钉,肉中刺。
相比之下,明军方面的压力明显大一些。
田雄虽然暂时兵力不足,但是谭泰派来的援兵正在赶来,他们从长江入钱塘江可以直达衢州,从侧后攻打江山县和常山县,威胁很大。
按照汪克凡的命令,明军在不断调整部署,陈邦傅所部守仙霞岭,赵印选胡一清所部守江山县,镇筸营一部守常山县,一部守住仙霞古道北端的第一处关隘江郎山。
与此同时,滕双林率领通城营进入浙江南部,赶来支援。
汪克凡在一点一点的分兵,一方面是因为战术需要,一方面也是为了减轻后勤压力。
力分则弱,这个道理古人不是不明白,但是因为道路条件和运输工具的限制,这个年代的大兵团作战差不多都要分兵,比如古书里经常出现几路大军齐头并进,多半还是为了筹粮方便……当然话说回来了,如果有一支强大的水师,就能解决运输问题,十万大军捏紧拳头砸下去,几乎是无坚不摧。
自从开战以来,汪克凡一直把攻击方向对准浙江南部,看起来像是在配合其他明军对福建发起进攻,但他的主力部队一直呆在饶州府,盯着东北方向的南直隶。
……
隆武五年的春天,无论塞北江南,到处都是一片充满希望的蓬勃生机,滚滚春雷响彻大地。
东征向纵深不断发展,整个东南地区都被卷入其中。
华中地区的河南,两千明军骑兵正在伏牛山里艰苦跋涉,如果没有张其伦这个地头蛇带路,他们早就在大山里转晕了方向。碰到难走的路,跟来的一百名工兵发挥了重要作用,遇山开路,遇水搭桥,甚至还修了一条四十米长的简易栈道,极大的节约了行军时间,只用了十几天就到达了伏牛山北麓,嵩县就在眼前。
这个时候,河南清军的主力还守在伏牛山的东面,孔有德派来的援兵分守郾城、许昌、登封一线,把这几个地方都守得像铁桶一般。
洛阳?洛阳太远了,要翻过整个伏牛山,南贼难道从天上飞过去吗?
三月中旬,隆武朝廷真封西军统帅孙可望为翼王,李定国为西宁王,刘文秀为抚南王,但有一个特殊的附件条件,他们的王爵不是铁帽子王,而是世袭递减,超过五代后推恩为平民。
明朝开国二百多年,从来没有封过易姓王(像徐达、常遇春那样死后以后追封的不算),更别提孙可望这样的一字亲王,这已经是隆武朝廷能够拿出来的最大诚意。虽然不是铁帽子王,孙可望、李定国和刘文秀都非常满意,一起上奏本谢恩,并主动请战,对四川和成都发动北伐。
三月下旬,孙可望等人调集六万大军,在昆明誓师出兵,从川南攻入成都平原,连克成都、重庆等十余座州府,包围了清军重兵把守的保宁(今四川南充一带),李国英死守不出,派出使者向清廷求援。
与此同时,盘踞在四川东部刘芳亮、郝摇旗和汉中南部的贺珍闻风而动,对清军发起进攻,甘肃、陕北、川北的抗清义兵也趁势而起,遥遥呼应。甘肃回民抗清领袖丁国栋与“河西四将”的张勇、赵国栋在兰州、甘州激战,陕北延安参将王永强突然反正归明,占领了陕北十九个州县,从鄂尔多斯一带和山西姜瓖连成一片。
整个西北和西南都打成了一锅浆糊,清军吴三桂、孟乔芳、李国英、李国翰等部焦头烂额,左右支拙……(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敲下来一块吃一块
明军攻占仙霞岭,像一颗钉子深深打进清军的占领区,福建、浙江和江西东部原来是一整块地盘,现在却嘎嘣一声裂开了。
楚军的主力在饶州府按兵不动,等着谭泰做出反应,他如果真能沉住气见死不救,汪克凡不介意调整作战计划,分兵向东南进军,先把福建和浙江南部拿下来,不过从谭泰前些日子的动向来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最理想的结果还是逼迫谭泰继续分兵,把他的十万大军在江西、南直隶、浙江、福建这千里防线上摆成一字长蛇阵,把柔软的腹部亮出来,楚军就能按照原定计划杀进南直隶,进而转战杭州、苏州,给满清造成最沉重的打击。
为了加大对谭泰的刺激力度,汪克凡决定再敲打敲打他,对江西东部的广信府(上饶)发起进攻。
南昌会战清军战败,谭泰退回九江府,江西大部分地区都被明军收复,清军只控制着紧挨长江的九江府和南康府,以及广信府的东部,包括府城上饶和兴安、永丰、铅山三个县(铅山,江西的一个县,铅在这里是多音字,念yan不念qian。)。
仙霞岭易手之后,位置突前的广信府和浙江的联系被切断,只和福建之间还剩一条狭窄的通道,处在江西明军的半包围中,就像打地鼠游戏机上一个孤零零探出脑袋的地鼠,站的位置实在太帅,让人忍不住就想当头一棒砸下去。
敲下来一块吃一块。拿下广信府,不但可以彻底收复江西东部,对福建和浙江的威胁也更大。从长远看,攻占上饶之后,楚军控制的贵溪县就变成安全的大后方,冷水坑银矿这个现金奶牛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牛棚。
除了这些好处之外,上绕城里还有一条名叫张存仁的大鱼,也吸引着汪克凡的目光。
张存仁,清初排得上号的汉军名将。文武全才,老资格的汉奸。他原来是祖大寿麾下的宁远副将,和吴三桂私交莫逆。崇祯四年在大凌河一战中跟随祖大寿一起投降满清,从此为清廷奋斗终生,活活累死在直隶总督的工作岗位上。
此人在大明一方时碌碌无闻,降清后却敢对皇太极屡屡犯颜直谏。乃至在朝堂上和他当场激烈争论。就事说事的话,简直是魏征一样的刚正不阿的铮臣,皇太极对他极为赏识。在历史上,他和博洛一起南征浙江、福建,当过好几年的闽浙总督,属于豪格这一派中难得的封疆大吏,多尔衮当然看他不顺眼,在顺治五年干掉豪格后。很快就以病退的名义撤了他的闽浙总督。
但是没过多长时间,多尔衮就突然挂掉了。顺治亲政后立刻启用这位忠于皇太极的老臣,委以直隶总督的重任,成为满清“疆臣之首”,具体官衔是“授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督直隶、山东、河南三行省,巡抚保定诸府,提督紫金诸关,兼领海防……”。满清的正史里对张存仁的评价极高,“太宗拔用诸降将,从入关,出领方面,乔芳绩最显,张存仁亚焉。”和陕西总督孟乔芳相提并论,称他“通达公方,洞达政本。”,总之是个很牛x的家伙。
满清编写的历史当然会吹捧他们所谓的名将,但客观的说,关宁铁骑出身的张存仁的确很会打仗。他当闽浙总督的时候,鲁王朱以海、郑成功、郑鸿逵、郑彩、揭重熙和傅鼎铨都被压得抬不起头,鲁王朱以海最惨的时候每天住在船上,成了著名的“海上天子”,郑成功也只能躲在大小金门岛上,上大陆一次被打下去一次,揭重熙和傅鼎铨大部分时间只能躲在山沟里打游击。
(多说一句,郑成功刚刚起兵的时候实力很弱,后来收编了施琅和他手下的一票精锐部队,又干掉了厦门的郑彩,让郑鸿逵回家抱孩子,才一步步发展起来。当时东南沿海一带的局势很乱,郑成功、郑鸿逵、郑彩和鲁王朱以海之间的关系也很复杂,互相之间有激烈的斗争,也有共同抗清的合作,详细介绍的话一两万字都打不住,因为和主要情节无关,本书做了一定的简化,和真实的历史有些小的差异,就算是蝴蝶效应吧。)
“明世武臣,未有改文秩任节钺者”,文归文,武归武,饶你能征惯战,即使像杜松杜太师、刘铤刘大刀这样的猛将,也只能听杨镐的瞎指挥,以至于裹尸沙场。明朝以文治武有很多弊病,像张存仁、孟乔芳这样的边镇出身的军将,对军事和民生都极为熟悉,又有相当的政治能力,投降满清后当了总督都能得心应手,可是在明朝一方却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在这个时空里,张存仁却没有那么好的官运,因为清军没能攻进广东,皇亲国戚出身的佟养甲一直占着浙闽总督的位置,张存仁只是他手下的福建巡抚,前些日子刚刚来到广信府,指挥江西东部的战斗,正好在上饶城中。
张存仁早就入了汉军旗,是镶蓝旗的梅勒章京,他手下的清军有一万余人,其中披甲战兵四千人,包括江西绿营、福建绿营和一千余人的乌真超哈兵。这些乌真超哈兵都是跟随他多年的亲兵精锐,正牌的关宁铁骑出身,擅长使用火枪火炮,战斗力比其他的乌真超哈兵强了许多。
关宁铁骑是后人起的一个称呼,明代史书中并无记载,一般统指吴三桂和祖大寿的部队,并非都是骑兵。张存仁是祖大寿的嫡系,他的部队里面有骑兵,但更多的还是火铳兵和炮兵。
和吴三桂比起来,张存仁也许算不上什么大鱼,但其实个头也不小,汪克凡在攻打仙霞关的同时,就已经着手布网,调动明军对广信府形成包围。
张家玉的东莞营和万元吉的部队配合,从抚州府、建昌府向铅山县发起进攻,威胁上饶和福建之间唯一的联络通道。汪晟的部队摆在江西进贤县一带,充当西面的预备队,并防止谭泰派兵从鄱阳湖赶来支援。楚军主力在北面的饶州府虎视眈眈,通城营、镇筸营、赵印选和陈邦傅的部队在东面的仙霞岭和江山县。
这些部队只在外围构成包围圈,真正的进攻主力是王进才和曹志建。
王进才的部队因为历史原因,是楚军中最大的一个营,虽然经过精简缩编,披甲战兵还有一万出头,这次全都带到了江西。他们到底是大顺军的老底子,战斗力还算过得去,改编加入楚军的时候能留尽量都留下了。
曹志建的兵力却少的多,只有两千出头的披甲战兵,其中还有一些原来是牛忠孝的手下。曹志建和牛忠孝都是湖南官军出身,部队的战斗力太差,改编加入楚军的时候淘汰的就比较多。
两支部队加起来,一共有一万三千多披甲战兵,算上辅兵和长夫的话,兵力将近三万人,差不多是张存仁的两倍半,楚军其他各部随时还能派出支援,兵力优势非常明显。曹志建走北路,王进才走南路,对上饶发动钳形攻势。
张存仁是九边老将,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应对调度都颇有章法,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手里的兵力有限,又孤零零地甩在江西,刚刚开战就落了下风。无奈之下,他只能一边收缩兵力,一边节节抵抗,利用上饶周围丰富的水网和明军周旋。
既然是周旋,就没打算正面硬抗,短短几天功夫,明军相继攻占了兴安县和铅山县,前锋的红旗出现在上饶城下……
谭泰接到仙霞岭失守的消息,又惊又怒,一脚踢翻了桌案,对着福建方向把佟养甲骂了个狗血喷头。
作为堂堂征南大将军,他本来不应该如此失态,但是仙霞古道实在太重要,失守之后给他造成的打击太大,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怎么办?福建也许守不住了……”
仗打到这个份上,如果能让佟养甲全师撤回浙江就是最好的结果,从地图上看,其实还有一条路可以避开仙霞岭,走温州附近的分水关撤往浙江。但是那条路比仙霞古道还难走,根本不适合大部队通行,清军如果离开坚固的城池,跑不出去多远就会被明军追上,然后全军覆没。
跑不了,就只能硬抗。
谭泰靠拢一番,命人给佟养甲传令,立刻收缩防线,所有部队向福州、泉州几个大城市靠拢,实在不行就闭门死守,等待援兵,比如广信府的张存仁,就要尽快撤回福建。
这是没办法的事,仙霞岭那个地方过于狭窄,大部队无法展开,派去太多的援兵也没用,有周亮工在那里就够了。要给夺回仙霞古道,还得从浙江方面想办法,从安庆府和鄱阳湖继续调兵。
清军的水师载着援兵赶往衢州府,顺着长江刚刚进入钱塘江,就接到谭泰新的命令,把这批援兵送到之后立刻全速返航,路上就要做好各种准备,再给浙江送去一万五千援军。(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投名状
进入三月下旬之后,长江中下游地区的雨水渐渐增多,广信府一带连着下了几天连阴雨,给攻守双方的明清两军都造成了一定的麻烦。
攻克新安县和铅山县后,明军逼近了广信府的府城上饶,但是遇到的抵抗也逐渐加强。张存仁从开战的时候就收缩防线,像一只刺猬般围着上饶城卷成一团,明军靠近之后突然露出锋芒,把王进才和曹志建都狠狠地扎了一下。
北路的曹志建受阻于灵山,南路的王进才受阻于信江,和清军爆发激战。清军在山路和桥梁的关键位置修有很多壁垒营寨,明军兵少的时候就出营袭击,明军兵多的时候就撤进营垒坚守,明军只好一个一个营垒挨个捣毁,费了不少功夫却进展缓慢,其间还被占据地利的清军打了两次埋伏,零七碎八加起来,还没开始攻城伤亡就超过了一千五百人。
信江,白鸭嘴桥头,南路楚军王进才所部,中军帐,王进才正在和一个年轻的军官谈话。
王进才所部因为长期驻守湖广平江县一带,按照楚军的惯例命名为平江营。在平江营军营这一亩三分地里,王进才是毫无争议的统帅和老大,在中军帐里一向都是他坐着别人站着,他说着别人听着,但是今天的情况却有些古怪,他对这个年轻的军官非常客气,两人不但分宾主相对而坐,王进才的气场似乎还要弱一些,谈话的进程完全由那个年轻的军官主导。
汪克斌!楚军新一代的少壮派将领。加入楚军已经两年,前不久刚刚调到参谋部任职,因为在汪克凡家族中排行老六。平常被人称作汪六将军。
在汪克凡的安排下,两年来他在楚军里的各个单位进行锻炼,每个地方多了干上半年,少了只干两三个月,短短两年时间就换了六七个岗位,每次调动他都会往上升一级,这次到参谋部已经挂上四品武官衔。算是正儿八经的将军。据小道消息传言,打完这一仗后汪克斌很快还要提拔,八成要出任掌握兵权的实职将领。只是具体在哪支部队还不知道。
他的身份如此特殊,王进才的官阶虽然比他高了好几级,却丝毫不敢托大,况且他正有求于人。哪怕对方只是参谋部的一个普通军官。王进才也会同样客气。
“汪六将军,我们平江营已经按照计划打到了上饶城下,考评怎么才给个丙上呢?最起码也得给个乙下吧!”王进才这会儿不像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倒像讨价还价的小摊商贩。
“对不起,王帅,鉴于平江营在上饶外围战斗中的表现,参谋部的考评只能打丙上,这是考评组全体成员共同评分的结果。肯定不能更改。王帅要是有什么异议,可以向汪三将军申诉。但是汪三将军也没有权利干涉参谋部考评结果,所以我觉得这么做意义不大。”汪克斌表情严肃,坐姿笔挺,经过两年来血与火的实践磨砺,他刚刚加入楚军时的青涩已经荡然无存,浑身上下透出一股职业军人特有的严谨气质。
“但是丙上不合格!就差那么一点,你们抬抬手给平江营个乙下就行!”王进才心里着急上火,却强压着急躁的情绪,尽量和颜悦色地恳求汪克斌。
“我说过了,这是考评组共同评分的结果,我一个人肯定不能更改。”汪克斌现在也沉稳多了,说话也不急不躁:“平江营虽然在计划限定的时间内攻到上饶城下,却没有扫清城东、城南的清军外围营垒,在白鸭嘴过江的时候还中伏遇袭,如果谨慎一些,这四百多人的伤亡完全可以避免,以我个人意见来看,平江营在上饶外围战的考评打丙上是公平的。”
“可是这样下去,平江营会被缩编的!”王进才有些忍不住了,在上饶之战的战前准备会议上,汪克凡明确宣布,这是对他和曹志建的一次大考,如果成绩合格就保留部队的现状,如果成绩不合格,还要进行改编调整。就像寒窗苦读十年的书生,到底能不能拿到朝廷发给的供养米粮,就看这次考试了。
“参谋部只负责考评,是否缩编我们管不了,这个事情还要看汪三将军他们的意见,最终由汪军门定夺,王帅与其在这里难为我,不如打好下面的仗。王帅刚才说了,丙上只差一点点就能合格,到了乙下就没事了,您只要打好攻城战,活捉张存仁那个汉奸,还怕最后的考评不合格吗?”
汪克斌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对王进才行了个军礼:“好了,王帅要是没有其他吩咐,我手边还有一些紧急军务……”
王进才的脸一红,连忙站起来回礼,亲自把他送到帐外。
转回来之后,他坐在帅案后面琢磨了半晌,命人向各营各翼传令,召集翼官以上的中高级军官开会。
半个时辰后,人员到齐。
平江营是个超级大营,下面分为三个小营,每个小营下面又分为三个翼,然后才是哨、队、什的编制,翼官就是游击都司级别的军官,小营营官则是副将参将,加上其他的军官参谋,二十几个人把中军帐站得满满当当。
“本将今天去了一趟戈阳,被汪三将军骂了个狗血喷头,咱们平江营这次没打好,参谋部给了丙上的考评……”
王进才把情况一说,手下的军官就发出一阵嗡嗡嗡的议论声,七嘴八舌,极为不满,有人甚至开始骂娘。
“不公平!咱们打得够卖命了,光是我手下就伤了二百多个兄弟!”
“哼,参谋部那些家伙毛都没长齐,成天在后面指手画脚,真他娘的一帮怂货!”
“是啊,真让他们上阵,只怕都吓的尿裤子了!”
“他娘的,都拿咱们不当人啊!”
“反正不能要这个丙上,军饷低不说,还会让咱们平江营缩编……”
众人正在胡乱骂着,却听王进才一声怒喝。
“够了!胡嚷嚷些啥么?”
王进才伸手一一点着他们的鼻子:“雷公,你他娘轻敌冒进,才会中了鞑子的埋伏,伤了二百多兄弟老子还没和你算账呢,还有脸叫得最响!席宝田,你也是快四十的人了,还在背后骂人家参谋部的小家伙,这些日子是谁帮着咱们练兵?汪军门派来的那些参谋军官对咱们到底怎么样?你拍拍良心自己说!老三,我也不想要这个丙上,但是咱们自己没打好,拉不出屎能怪茅坑吗?他娘的,谁还敢接着胡咧咧,看老子拿军棍揍他!”
雷公名叫雷洪,平江营甲营坐营官,席宝田是平江营乙营坐营官,王进才的三弟王进宝是平江营丙营坐营官,把他们三个教训了一通,这帮军官立刻都安静下来了,低着头不说话。
王进才口才很一般,骂了一通后,也不知接着往下说什么,场面僵在了那里。
关键时刻,副营官刘荣出来打圆场。
“王帅先消消气,都是自家兄弟在这里,大家伙说话就随意些,有些话虽然说的不合适,但也是为了咱们平江营心里着急,还请王帅恕罪。”刘荣早年是九边秦军出身的下层军官,加入农民军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现在是快五十的老将,堪称平江营里名符其实的老大哥,这几年有他做副手,能力稍显不足的王进才也能勉强撑住场面。
人老精,马老滑,刘荣虽然不是老奸巨猾之辈,但是洞察人情世故,先劝了王进才几句,又对众将说道:“兄弟们虽然是为了咱们平江营,但以我老刘来看,刚才有些话的确说得太亏心啦!想要公道,打个颠倒,人呐,不能只想着自己!咱们既然入了楚军,凡事就得守楚军的规矩,我当兵之前给财主家扛活儿,全靠两膀子力气,想吃几碗干饭就得下多大力气,偷奸耍滑只能喝米汤,下的力气到了,财主老爷自然会赏肉吃……”
话糙理不糙,刘荣讲出的道理很朴素,却对平江营这些农民军出身的军将最合适,他们在军营里混了一二十年,很多人身上沾染了各种不良习气,但是也有质朴的一面,由已推人,将心比心,就是他们为人处世的准则之一,被刘荣说的都不好意思再开口。
王进才的脑子也开始运转,接过话头说道:“汪军门早就跟我聊过这个事,朝廷给的军饷就那么多,楚军十几万人马呐,谁能打仗谁拿军饷,没本事的饿肚子活该!咱们平江营一万多人,每个月的粮饷比恭义营和崇阳营加起来都多,背后指指点点说闲话的可不少,上饶这一仗要是咱们自己打不好,不管扣饷还是缩编,我可没脸子和汪军门说什么……”
听他总不是抓不住重点,刘荣只好再次站出来,点点头插话道:“比比何腾蛟,汪军门待咱们可真不薄!咱们当年跟着闯王造反,被官军骂成贼寇,但是就算贼寇,入伙也得砍个脑袋当投名状吧?上饶这一仗就是投名状,咱们开始仗没打好,就别怪参谋部打丙上的考评,后面的仗可一定要好好打!”(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你小子了
平江营众将都是造反出身,有些原来就是一方占山为王的强盗,当然明白投名状的道理。
当初在何腾蛟手下的时候,他也养不起王进才手下的四五万大军,一年到头难得发几万两银子的军饷,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割据一方的军阀看上去很风光,就像一个天不管地不收的土皇帝,但是几万人马要吃要喝,哪怕把裤腰带一勒再勒,每年各种开销也要几十万两银子。王进才当时却只有几个县的地盘,得到的各种收入连吃饭都吃不饱,更别提军饷和装备武器什么的。
那个时候的苦日子,对平江营众将来说都是不堪回首的记忆。
加入楚军之后,王进才和他手下的将领很长时间都不敢相信,楚军竟然真的没有拖欠他们的军饷,而且还提供各种物资装备,平江营各部都是鸟枪换炮,里外三新,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所以他们才会这么紧张,一听说可能扣饷缩编就炸了窝,把“刁难”平江营的参谋部大骂一通。但是骂归骂,他们只敢骂参谋部的年轻军官,却没人敢骂汪晟这样的高级军官,更别提汪克凡本人。
“咱们兄弟一场,互相都知根知底,我老王原来就是绵候(袁宗第)手下的一员偏将,打仗的本事比他差远了,更别提‘一只虎’李过,要不是汪军门愿意收留,咱们平江营早就散摊子了。”
中军帐里,王进才的声音在回荡:“但我说句不客气的话。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我老王本事一般。你们当中有好几个原本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就和我老王对脾气,咱们才能凑到一起搭伙计,一直干到现在。嘿嘿嘿,就说雷公这小子吧,不是我骚你的气,就凭你那个莽撞脾气。现在如果去闯营,一只虎能赏你个哨官不能?”
雷洪外号雷公,一根筋的直脾气。是王进才的老部下,被他说到脸上也不闹,摸摸后脑勺憨憨一笑:“我能吃几碗干饭,王帅心里都有数。不说了。我就算掉了脑袋,也要把这一百多斤撂倒在城头,拿下上饶,给王帅挣个大大的彩头!”
“这个彩头不是给我挣,是给你们自己挣,给咱们平江营两万兄弟一起挣!”王进才咬着牙说道:“这次打上饶我是准备拼命了,活捉张存仁这个老小子,让大家看看平江营不是饭桶……”
七十里外。灵山脚下,类似的一幕也在曹志建的军营里上演。只是参谋部的军官变成了京良。
京良是汪克凡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军官,恭义营刚刚成立就是汪克凡身边的亲兵队长,年纪轻轻却是楚军中当之无愧的老资格,全军上下都对他很熟悉,比汪克斌的名气也差不多……他虽然是商贾之家的子弟,但是聪敏过人,经过几年的锻炼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军官,将来的前途一片光明。
曹志建当年驻守长沙,所以他的部队名叫长沙营,这个名字很威风,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他们是楚军的老大,但实际上却是楚军中战斗力最差的一个。这次上饶之战,长沙营比平江营混得还惨,因为在攻打灵山的战斗中发生大面积溃败,考评只得了一个丙中。
和王进才一样,曹志建也参加了戈阳的军事会议,回到营中就把京良请来进行交涉,最后还是没能改变考评成绩,他立刻召集众将,进行下一步的战斗动员和部署。
京良这段日子一直蹲点长沙营,在营中有自己的军帐和几名属下参谋,大家住在一起,办公也在一起。他回到帐中摊开纸笔,给上饶之战的总指挥汪晟写了一份报告,又给汪克凡写了一封信。把各种公务办完之后,摊开地图仔细研究上饶北部的地形。
“不好打呀,上饶北边就是一个乌龟壳,曹志建恐怕啃不动。”京良下意识地自言自语,长沙营是他的蹲点单位,为了帮助曹志建他付出了不少心血,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很想拉他一把。
“啃不动就用锤子砸,慢慢总能砸开。”帐外突然有人接话,随着脚步声走进一个人,一张仿佛面瘫般没有表情的脸,脸色黑黢黢的却又闪动着一种奇异的光泽,如果有穿越者看到立刻会联想到橡胶制品,一双眼睛总是像在斜着眼看人,白眼球和黑眼球完全不成比例。
“黑鱼!你这家伙怎么来了?”京良抬头一看,立刻跳了起来,奔过去朝他肩膀上重重捶了一拳。
他虽然年轻,却是楚军参谋部的高级参谋,算是参谋部里的中层领导,平常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在下属面前一向不苟言笑,非常严肃,现在突然露出这个活泼样子,把军帐里其他几个参谋军官吓了一跳。
“公干。”黑鱼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我刚从情报局调到军法队,副队长。”
“不错啊!”京良又捶了他一拳,并不是妒忌,而是衷心替他高兴:“你小子升官好快,已经爬到我的头上去啦!”
军法队的队长听上去官不大,实际权力却很大,相应配置的军阶官衔也很高。南昌会战后,汪克凡大力整顿军纪,给了军法队更多的权力,如果他们要对某件事进行调查,只要出示正规的手续,哪怕像谭啸这样的高级军官也有义务配合。
“你知道的,我不爱当官,幸好军法队还不错,我勉强能干。”黑鱼自己坐下,拿起京良的杯子咕咚咚喝水。
“你呀,应该改改名字了,还叫黑鱼多难听。”京良想起一些有关黑鱼的传言,忍不住笑了。
两年前黑鱼到了情报局以后,主要负责对内检查,和楚军的军法队打交道最多,很多军官士兵都把他当成情报局的人,还配合他的形象起了很多外号,黑面鬼,黑无常,白眼狼等等,其中以白眼狼叫得最响……想不到他这回真的调到军法队,谁要是再敢违反军纪,那两只恐怖的白眼球肯定会成为他的噩梦。
“汪军门当初也这么说,我自己不想改,反正也有姓黑的,就叫黑鱼好了。”黑鱼顿了顿,又说道:“我老家应该在夔东长江边,不知道是那家寨子,等到打完鞑子后,我想回去找一找,问明白我爹姓什么,然后再请汪军门给我改个名字,还用祖宗传下来的姓。”
乱世中很常见的悲惨故事,对个人来说却仍然异常沉重,黑鱼虽然自幼父母双亡,命运多舛,但他讲述的语调仍是那么平静,只是不知不觉中没有像往常那样惜言如金,说了好长一段话。
京良拍怕他的肩膀,笑道:“好啊,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你提前几天打个招呼,哪怕娶媳妇我也先让她等着,陪你去夔东。”
仿佛阳光穿过乌云,本来有些压抑的气氛被一扫而空。
黑鱼翻翻白眼球,问道:“你还不娶媳妇吗?我怎么听说你爹着急的很,给你说了好几家大户小姐。”
“我看不上她们!都是些庸脂俗粉,想着我会当大官,跟着一起当诰命夫人呢!我要找媳妇,得找一个真心喜欢我这个人的,其他都不重要……”
京良在那里说着,帐中其他几个参谋忍不住抬起头来,互相来回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奇和迷惑,京良这种说法实在太古怪,太新鲜,也太过匪夷所思,完全不能理解。
紧接着,他们突然听到黑鱼在骂人。
“你小子了!”
什么意思?这几个参谋更加奇怪,扭脸向黑鱼看去,却看到他正伸出右手食指,点着京良的鼻子,更加匪夷所思的是,京良竟然一点不恼,反而笑嘻嘻的很得意的样子。
“小资怎么了?汪军门只有在高兴的时候才说谁小资,我觉得这是一个好词。对了,你别和我废话,你和花医官怎么样了?我听说汪军门亲自保媒,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呀?”提到花晓月,京良放低了声音,那几个参谋都把耳朵竖的像兔子一样,却还是听不清楚。
“我没答应。”黑鱼扭脸看地图。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喜欢花医官吗?怎么不答应?”京良却不依不饶,一连串问题追了过来。
“喜欢不用得到,我想找个踏踏实实的媳妇。”黑鱼也放低声音。
“你……,你还说我小资?我看你最小资!不但小资还矫情,不但矫情还脑子有病!”京良恨铁不成钢,一连串的痛骂又脱口而出。
黑鱼一指自己的鼻子:“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不服你来打我呀。”
京良哑口无言,以前不是没打过,他还真打不过黑鱼,过了片刻才咬着后槽牙说道:“我打不过你,花小弟揍你可没问题,你小子得罪了他姐姐,等着挨揍吧。”
黑鱼沉默半晌,说道:“那就让他打我一顿好了。我又丑又笨,配不上他姐姐,不能白白耽搁她一辈子……你别这么看我,我真是这么想的……”
那些参谋又见到奇异的一幕,刚才气势汹汹的黑鱼变老实了,京良却变得气势汹汹,伸手指着他的鼻子,还用奇怪的话骂人:“你小子,太小子了!”
虽然能大概猜出什么意思,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曹志建和王进才拼命了
楚军、楚勋乃至整个南明现在都处于高速发展时期,内部的人才上升通道宽广明朗,可以用求贤若渴来形容,只要你有能力,肯定能得到提拔,在一个合适的岗位上发挥自己的才干。
长远来看,人才的选拔和提升必须向规范化发展,比如科举制度就是一种尽可能公平的文官选拔机制,武将则要看军功、资历和经验等等。随着楚军的迅速发展和膨胀,汪克凡不可能了解每个中基层军官的具体情况,所以这一年多来,楚军正在逐步建立自己的人事管理制度,尽可能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岗位上。
这也是军制改革的一部分,汪克凡对此非常重视,只有建立一套切实可行的人事管理制度,打开基层军官和士兵的上升通道,楚军才能不断吐故纳新,自我调整,一直保持良性发展,把兵为将有的封建式军队一步步改造成更有凝聚力的近代军队。
等到军制改革完成之后,没有任何一个楚军高级将领是不可替代的,汪克凡对军队的掌控力度将达到一个空前的地步,通过参谋部、士兵同志会等管理机构,他的个人意志能够贯彻到楚军的每个神经末梢单元,把这支军队变成他手中无坚不摧的利剑。
但是这个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任何制度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何况楚军的人事制度还不完善,像汪克斌、京良、黑鱼这些汪克凡身边的人,多多少少都占了一些便宜……他们的忠诚度不用怀疑。每个人的优点和缺点汪克凡也非常清楚,所以总能安排合适的岗位,尽可能发挥他们的能力。被寄予厚望的汪克斌还受到特殊的照顾,一直在基层锻炼和磨砺。
黑鱼因为自身条件的限制,不可能担任独当一面的大将,放在军法队对他最合适。实际上他干得也的确不错,来到军法队很快进入角色,不到两个月就办了好几个重要的案子,提起“白眼狼”的鼎鼎大名。楚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听说“白眼狼”来了,长沙营上下都非常紧张。他们刚刚在灵山打了个败仗,白眼狼这个时候来到长沙营,分明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猜对了!黑鱼就是奔着灵山之战来的。而且还带着汪克凡的亲笔手谕。调查灵山之战中的溃败事件。
汪克凡这封手谕是写给曹志建的,曹志建看了以后的非常配合,和黑鱼一起很快确定了灵山溃败的责任人,其中包括一名千总,两名把总,以及十几个什长和士兵。
连续几天的阴雨后,天色突然放晴,灵山前面的长沙营军营前。几千名士兵排成整齐的队列,战旗飘飘。整装待发。
曹志建一身戎装,迈步登上队伍前面早就搭好的木台,向士兵们大声训话。
“弟兄们!你们都知道,我老曹和鞑子有血海深仇,当年鞑子入关,我一家人都死在战场上,只有我一个人躲在死尸下面捡回一条命,这些年无时无刻不想为他们报仇。可是鞑子兵太凶啊,我老曹没能耐报仇,这些年只好一直当缩头乌龟,每次想起来就忍不住流眼泪,愧对先人啊……”
曹志建身披重甲,头上却没戴头盔,只绑着一条白色的孝带,随着微风在脑后飞扬。说到动情处,他忍不住哽咽泪下,满脸写满了坚毅和不甘,几千名士兵被他感染,群情激奋。
“鞑子兵可恨,假鞑子更可恨,孔有德、尚可喜当年都是咱们大明的军将,投降鞑子后杀起汉人来比鞑子还狠,他们杀进湖广后造了多少孽?湘潭、白马、邵阳……多少湖南乡亲被砍了脑袋,你们都是湖南兵,想不想报仇?”
“报仇!”
“把假鞑子杀光!”
“杀光狗汉奸!”
士兵们大声叫了起来。
“上饶城里的张存仁,也是这样一个假鞑子,比孔有德还要坏的多,我老曹就想打进上饶城,砍了他的脑袋。嘿嘿,咱们长沙营打不过真鞑子,还打不过张存仁这个假鞑子吗?可没想到啊,咱们偏偏就在灵山吃了一个败仗,一下折了几百个兄弟……”
他朝后一挥手,军法队的士兵押着十几个人来到台前,黑鱼面无表情地扫视全场,场中落针可闻。
“灵山这一仗咱们有两千兵,张存仁只派来一千兵,本来是必胜的一仗,可是就因为这几个孬种,一上战场就吓破了胆子往后跑,被鞑子追上来杀了咱们几百个兄弟。你们说,该把他们怎么办?”
“杀!”
“打军棍,打死这些这些孬种!”
“砍了他们的脑壳!”
士兵们乱哄哄地大叫着。
“丢人啊!太丢人啦!老子今天要砍了他们的脑袋,祭旗出征,把灵山拿下来!这次要是拿不下灵山,我老曹再没脸去见汪军门,自己就得拔刀抹了脖子,可是谁要学他们几个当孬种,老子抹脖子之前,先砍了他的脑袋……”
黑鱼上前几步,大声宣读军法队的处置命令,然后一声令下,随着刽子手的钢刀挥下,人头一颗颗落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和血迹。
曹志建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随即从腰间唰地一声拔出佩刀,朝天高举,大声喝道:“传我的将令,全营向灵山发起总攻,不拿下灵山,誓不收兵!”
……
就在同一时刻,几十里外的上饶西南方向的白鸭嘴,王进才也在进行战前动员。
“……今天咱们要打城南八里堡,守八里堡的鞑子是江西绿营,当初都是左良玉的手下,弟兄们,你们怕不怕?”王进才向士兵们大声问道。
“不怕!”
“怕个吊啊!左良玉手下都是兔子兵,被咱们撵着屁股杀的!”
王进才手下的平江营出身于大顺军,和左良玉打了十几年的仗,十仗里面能赢八仗,有非常明显的心理优势。
“是啊,这帮家伙当初被咱们杀的屁滚尿流,剃了头难道就变成三头六臂了?我王进才第一个不信。咱们今天先把八里堡拿下来,明天接着打上饶,有本事就吃肉,没本事就吃屎,老子这回是拼了,一定要要抢在曹志建前头攻下上饶……”
八里堡,是上饶城外东南方向最重要的一个清军据点,位置非常重要。因为处在乱世,这里的乡民修建了一座坚固的堡寨,被清军占领后又反复加固修筑,就像一座小小的城池,易守难攻。
如果曹志建攻占灵山,王进才攻占八里堡,就能完成对上饶的包围。(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打仗不是光靠拼命就能打赢的
“砰!砰!砰!”
仿造弗朗机火炮制成的新式六磅炮是楚军步兵营的标配武器,平江营炮兵队的十二门六磅炮一字排开,对着城门楼不停地猛烈轰击。
老式的红衣大炮仿制的都是西洋舰炮,在陆战中存在许多问题,楚军仿制的却是三百名葡萄牙兵带来的那门陆战炮,初速高,射程远,还可以打出近乎四十五度的完美弹道,虽然还是六磅炮,威力却可与清军的八磅炮相比拟。
随着一股股白烟,炮弹带着凄厉的呼啸声射向上饶城门,天地间仿佛都被这种声音充满,仿佛来自阿鼻地狱的勾魂无常发出愤怒的吼叫,城头上的清军早都躲的看不到人影,只有一面面绿旗插在女墙上,宣示着他们仍然在坚守抵抗。
随着炮弹狠狠砸在城墙上,碎石砖瓦纷飞,一根碗口粗细的旗杆被炮弹击中,就像筷子一样轻易折断,炮弹的飞行轨迹却没有任何变化,狠狠撞在后面的女墙上,砖石砰的一声高高炸起,其中还夹杂着几声清军的惨呼。
炮击持续了整整两刻钟,整个城墙一直在不的停颤抖,城门楼稀里哗啦倒塌了半截,厚实的城门被打出了一个破洞,上绕城看上去就像一艘即将沉没的巨轮,城墙仿佛下一刻就会轰然倒塌。
但最后的结果却令人失望,炮击停止之后,城墙仍然伫立在那里,除了一些表面的破损的外,主体结构没有太大的损伤。
上饶。毕竟是一座坚固的府城,经过张存仁半年来的不断修缮加固,用十二门六磅炮无法摧毁它的城防工事。
“咚!咚!咚咚咚咚咚……”
炮击刚刚停止。战鼓骤然敲响,平江营的士兵抬着云梯和各种攻城器械向城墙冲去。
他们冲过第一道外壕后,城墙上冒出来一排排清军,开始用火炮火枪和弓箭进行阻击,不断有楚军士兵被击中,但是更多的士兵终于冲到城墙下,把云梯搭上垛口。一个接一个向城头爬去,又一个一个被清军打了下来……
连续三次进攻,平江营都无功而返。清军借助城墙坚守,强行的蚁附攻城很难奏效。
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面色沉重的王进才终于下令鸣锣收兵,回到营寨后。他一直趴在地图前出神。亲兵把饭菜热了又热,他却一口没动。
三天前,平江营攻克了城南八里堡等据点,长沙营也终于一雪前耻,拿下了城北的灵山,两军一南一北,完成了对上饶的包围,紧接着开始攻城。但是没想到上绕城这么难打。经过两天两夜的恶战,平江营还是没能踏上城头一步。却把满口的大牙崩的鲜血直流。
“这个仗,得换个打法了……”
王进才既后悔又心疼,后悔的是不该急于抢功,在没有做好充分准备的情况下就发起攻城战,心疼的是部队伤亡太大,两天下来,已经损失了将近一千人。
……
上饶之战只是东征中的一个局部战役,汪克凡没有过多干预,而是全权委任汪晟在前线指挥。
随着楚军一步步向前推进,汪晟的指挥部也不断前移,从安仁县迁到贵溪县,又从贵溪县迁到戈阳县,距离上绕只有一百多里。
他的指挥部设在一个大院子里,时间已近子夜,院子里面的各个房间仍然灯火通明,不断有军官和士兵出出进进,参谋和文职人员有的在伏案工作,有的在开会讨论,全都忙碌不停。眼看就要对上饶完成合围,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汇总到指挥部,今晚,指挥部里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朝南的一间正房里,汪晟伏在桌案前正在写着什么。
一段话写完,他把已经枯涩的毛笔伸到砚台里慢慢舔满墨汁,突然间又把笔放下,皱着眉头陷入思考,沾着墨迹的手下意识地轻轻揉着额头,略微有些疲惫的样子。
汪晟本来就比同龄人老成的多,加上经常熬夜和不规律的作息,长期承受巨大的压力,明明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外表却像即将跨入不惑之年的中年人。灯光照耀下,几丝若隐若现的白发分外招摇,紧抿的嘴角旁,两道深深的皱纹非常明显,只有一双闪亮的眸子仍然炯炯有神。
最近这段时间,他感到肩膀上担子重了很多,从饶州府之战到上饶之战,短短的半年时间里,就独立指挥了两场中等规模的战役……和只需击退来犯清军,占领冷水坑银矿的饶州之战比起来,上饶之战的要求更高,不但要攻占坚固的府城,全歼张存仁所部,还偏偏要用王进才和曹志建的部队当做进攻主力,不能动用楚军老八营的精锐,比如汪晟自己的崇阳营,就摆在后面的进贤县做预备队。
这个仗不好打。
但也只是不好打罢了,并不是打不赢,战局的发展仍在汪晟的掌控中。压力能促进人的成长,现在的汪晟,已经很有几分运筹帷幄的大将风度了。
这个时候,指挥部的院子门口,突然来了一行四人,正在接受哨兵的检查。
这三人当中,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手脚长大,皮肤粗糙,脸上刻满了岁月风霜留下的痕迹,一看就是长期在户外工作风吹日晒的结果,而不是养尊处优的人,但看他的眉眼气质,又和普通的农夫有些差别。
他身后还有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样子是他的随从或者晚辈,另外一个是同来的大胡子军官,正在和哨兵交涉。那个大胡子军官和哨兵认识,但哨兵还是仔细检查了他们三个的腰牌堪合,然后对那个名叫伍涌其的中年男子点点头,带着他们走进大门。
“请进吧,上头已经交代过,您几位今明两天就会到。”
哨兵看到那个大胡子军官一直往前走,连忙追上去拦住了他:“哎,马化龙,你们在这稍微等一下,我去向汪三将军禀报……”
伍涌其当年是大明按察河道司的工匠首领,换句话说就是河道司的总工,属于工程技术人员,治河修堤的经验非常丰富,后来被迫加入清军。南昌会战的时候,他帮助李成栋在清江挖了一条超级护城河,给楚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清江城破后当了楚军的俘虏,汪克凡点名让他加入了工兵营。
带着两个徒弟走进院子,看到几间屋子里面忙碌的景象,伍涌其有些吃惊,又有些好奇。
他原来在清军那边混过一段时间,却从来没有见过眼前这种场面,打仗不是应该像戏台上那样吗?大将军一声令下,三军将士就直奔敌人的城下展开厮杀,这大半夜的好多人都在写写算算,看着真的很奇怪。
这样就能打胜仗吗?
听说那个汪三将军很厉害,不知道他长的什么样……
见到汪晟之后,伍涌其才发现,汪三将军是很和气的一个人,和李成栋完全不同,他不像杀人如麻的大将军,倒像一个儒雅的读书人。
“启禀汪三将军,俺把伍涌其带来了。”
那个名叫马化龙的大胡子军官上前行了个军礼,伍涌其连忙跪下磕头,汪晟却上前两步,把他扶了起来。
“军中还是行军礼吧。伍涌其是不是?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来,坐下说话,我这儿的茶叶不错,你们尝尝……”
见到汪晟没有一点架子,伍涌其不再那么紧张,但还是有些拘谨,就着板凳沿坐了半个屁股,身子绷得紧紧的,汪晟问他什么问题,都立刻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回答。
“伍先生,坐着说话好吧,这样不累吗?呵呵呵,我这里现在有些麻烦,才特意把你请来讨教……”汪晟摊开地图,向伍涌其介绍情况,他打算在上饶城南八里堡附近再修几座堡垒,构成一道严密的防线。这几座堡垒的要求很高,除了两道寨墙,内壕外壕和护城河一样都不能少,但是那里的地质结构比较复杂,施工难度很大,工期要求也很紧,到底能不能及时建成,汪晟想听听伍涌其的意见。
“小人当年去过上饶,对八里堡那一带还算熟悉……”
伍涌其考虑片刻,看了汪晟一样,斟酌着字眼小心说道:“若是把工兵营从饶州府调来,全营一千八百人都在上饶,修这几座堡子当然不在话下,但小人这次只带来了两个徒弟,就算再征集五千长夫,也没有工兵营好使……不过汪三将军莫急,富有富办法,穷有穷对付,只要汪三将军说明白到底修这几座堡子做什么用,小人总能想出个变通的法子。 ”
“我的要求可有点麻烦。”汪晟说道:“修这几座堡子,是为了堵住上饶向南和向东的出路,但又不能完全堵死,得给鞑子留着那么点念想,让他们觉得只要舍得拼命,就能打通和城外的联系,好把张存仁的兵马从城里引出来。”
伍涌其听明白后,闪动着眼睛考虑了一会儿,说道:“这个嘛,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
恭喜!恭喜!
今个是年三十,给各位书友拜年啦!
祝大家羊年大吉!三阳开泰!喜羊羊美羊羊乐羊羊,每天早上都能睡得懒羊羊!(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大家伙
王进才和曹志建的部队加入楚军后,先是几个月的训练,然后就一直驻守地方,半年多来除了一些军部的接触战,没有打过真正的硬仗。
上饶之战,可以说是平江营和长沙营的处女秀,不但有严格的考评,楚军上下还有无数的目光在盯着他们,所以王进才和曹志建的压力很大,竭尽全力想把这一仗打好,甚至有些急于求成。
王进才攻城受挫后,下面的仗该怎么打,和汪晟之间产生了分歧。
汪晟站的角度更高,从全局战场来看,谭泰的分兵还不够彻底,现在不计代价的攻克上饶,反而有得不偿失的嫌疑,完全可以耐心和张存仁周旋。所以他派人通知王进才,不用继续强攻上饶,而应在八里堡一带修建营垒,引诱张存仁出城来攻。
这是反客为主的战法,张存仁是九边老将,善于用兵,上饶城中守得结实,直接攻城的话损失太大,引他出城打上几仗,把清军的有生力量消耗得差不多了,上饶城就会像一个熟透的果子自己落到地上。
王进才却立刻跑来戈阳,很激动地向汪晟恳求请战,声称愿意立下军令状,请汪晟允许平江营继续攻城。
王进才很清楚,他和曹志建能够加入楚军并且是主力部队的待遇,其中有太多的巧合和特殊因素,换个时间地点肯定就没那个机会。真要是拉出来比一比,他个人的能力肯定比不上李过、高一功。平江营也远远比不上闯营,所以他就是一个还在试用期的新人……对他和平江营来说,整个东征就是一连串的入职考试。上饶之战只是其中的第一场罢了,一定要尽可能表现的好一点,越是进攻受挫的时候,更要越挫越勇。
汪晟和他谈了很久,经过权衡考虑,有限度地同意了他的要求。
王进才大喜过望,立刻向汪晟告辞。兴冲冲急于返回白鸭嘴,汪晟却不许他马上就走,绷着脸下了死命令。想走可以,但必须先留下吃饭。
汪晟心细如发,知道王进才和他的亲兵都是喜爱面食的陕西人,特意吩咐斯养给他们下的手擀面。满满当当。几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来,再配上大蒜和滚烫的面汤,看上去就是那么实在,尽显主人好客的诚意。到了这个时候,王进才虽然心里急得像猫抓的一样,也只好乖乖坐下,对面条发起风卷残云的进攻。
一碗面刚刚吃完,伍涌其和他的两个徒弟走了进来……
这是汪晟的附加条件。平江营在攻城的同时,还要在城南八里堡一带修筑工事。当做预防意外的后手。
连吃了两大海碗面条,王进才打个饱嗝,再次找到汪晟请辞,汪晟亲自把他送出门外,又仔细嘱咐了一番,王进才一一应下,扳鞍上马,带着亲兵和伍涌其等人绝尘而去。
汪晟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
在平江营和长沙营身上,楚军投入了不少心血和成本,现在就看他们在上饶之战的表现了,如果表现的太差,平江营和长沙营就等着改编整顿,甚至直接淘汰吧。
转身走进院子,突然听到一间屋子里有几个军官在议论上饶之战,汪晟停下听了几句,这些军官都非常看不起平江营和长沙营,觉得现在就是白白耽误工夫,如果把崇阳营调上去的话,很快就能攻克上饶等等。
大概是几名普通的军官在闲聊,言语中有些出格,汪晟身边的两名军将脸色一变,其中一个名叫何善勇的副将低声说道:“这帮家伙不好好做事,就在背后乱嚼舌头!汪三将军,我进去看看吧?把这帮胡说八道的家伙都关上三天禁闭!”
“其实他们说的也没错,就是这个情绪不大对头,我和他们聊一聊……”汪晟一边说着,一边迈步走上台阶,伸手挑开门帘。
如果崇阳营调上去,以速战速决的方式攻克上饶是完全有可能的,三天也许时间太紧张,五天七天的肯定没问题。实力决定一切,和长沙营、平江营这两个小兄弟比起来,崇阳营就像称霸幼儿园的老大哥,横扫张存仁这个反派小boss不要太简单。
见到汪晟和何善勇等人突然出现,屋子里立刻静了下来,几名军官连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手忙脚乱的不知所措,因为心虚所以满脸紧张的神色。
汪晟微笑打个招呼,把大家召集到一起。
“真要是出动崇阳营,上饶这一仗就变成亏本买卖了,咱们楚军总不能一直靠着老八营包打天下。”
汪晟对众人说道:“曹志建这样的官军原来见了鞑子就跑……不,不是见了鞑子就跑,而是听到鞑子来了就跑得无影无踪。王进才呢,王进才比他也强不了多少,虽然不至于望风而逃,但基本上也是一触即溃,他们现在能提着脑袋上去打仗,还再三的主动请战,已经算很不错了。”
“要不要再给他们派些援兵?把崇阳营的炮兵队和工兵队拉上去,王进才和曹志建应该能更快破城。”何善勇提出建议。
“不用。想让小孩子学会走路,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不能一直抱着扶着他们,现在帮平江营和长沙营太多,其实是害他们。”汪晟在心里默算了一会儿,说道:“现在还有几天的空闲时间,王进才既然还想攻城,就让他再试一试,但是不能额外增援,这一仗到底打成什么样,就看平江营和长沙营的本事了……”
经过两天的准备,王进才再次对上饶城发起进攻。
城北的曹志建也出兵佯攻,对他进行配合。
两天的时间还是太短,能够打造的攻城器械数量不多,木驴车和云梯、飞桥还有一些,却来不及造出半截船这种大型的强力器械,但是王进才仍然信心十足的发起了进攻。
他另有暗藏的破城手段——“放迸法”,用火药炸开城墙,这是平江营加入楚军后新学的杀手锏。
上饶城下,战鼓如雷,杀声震天,明清两军舍生忘死,再次展开恶战。
随着平江营连续的进攻,十二门六磅炮又把城墙上全部犁了一遍,可以看到的半截女墙被炮弹打出了好几处缺口。正面一百丈的范围内,城墙上的守城器械全部被摧毁,清军可以藏身的掩体只剩下坚固的垛口和女墙的下半截,尽可能得扫清了攻城障碍。明军还用木驴车做掩护扫清路障,在壕沟和护城河上搭出好几条通道,可以从阵前直接冲到城墙底下。
乙营营官席宝田率领一千五百名步兵堵住城门,防止清军出城逆袭,甲营营官雷公带着五百名敢死队在他们后面待命,丙营营官王进宝带着一千名披甲战兵做第二梯队。只等城墙炸塌后就冲上去占领突破口,并向城内继续发起进攻。
挖地道的工程量很大,还有很多土石会运出来,无法瞒过居高临下观察的清军,为了迷惑敌人,平江营在正面一百丈的范围内平行修建了三个寨子,同时开挖三条地道,使得他们无法判断明军的突破口在哪里,但是王进才早就选定,真正的爆破队和突破口就在左边的这条地道。
“都慢些,慢些!别碰坏了,碰坏可就不好使了。”
左边的寨子里,在寨墙的掩护下,一个大冶矿徒出身的军官指挥着平江营的士兵,小心翼翼地把一个硕大的“地雷”抬出木箱。
用火药炸城墙是楚军攻打城池的利器,汪克凡对此非常重视,一直在努力提高技术手段的威力,兵工厂经过多次试验,已经淘汰了原始的棺材,现在使用的是最新式的圆形装具,外壳全部由生铁铸成,表面还有纵横交错的深深的刻槽,看上去就像一个超级大地雷。
“走吧,前面提灯的尤其要小心,别离地雷太近!”
那个大冶矿徒出身的军官名叫侯庆生,他指挥着士兵,用网兜抬着地雷穿过长长的地道,来到城墙下面的爆破点,这里封闭的环境就像一个大号的窃听器,能够清楚地听到城墙里面清军的脚步声、说话声,还有非常刺耳的挖掘声……很明显,城里的清军正在反向挖掘地道,想用灌水的方法来破坏明军的地道。
“就放在这里,等下,等下,朝上抬起来一些,左边底下再垫高两寸……”
忙活了好一阵,终于把这颗超级大地雷布放到位,侯庆生却皱着眉头,很不满意的样子,亲自下手,来会调整着地雷的位置和角度。
拉着导火索出了地道,他命令士兵先等着,然后出了土寨,找到正在中军指挥的王进才。
“王帅,我刚刚发现地道挖的有问题呀!后边留的土墙太薄,炸透了憋不住气。”侯庆生心里很恼火,他手把手的教了三个月,这些平江营的士兵还是没有把爆破技术学到家,连个地道都没挖好。
“怎么?这个地道不能用吗?”王进才的眉毛立刻竖了起来。
“也不是不能用,就是炸起来威力不够,不知道能不能把城墙炸塌……”按照侯庆生的本意,他很想对爆破室进行返工,但是清军正在反向挖掘地道,时间上不允许。
王进才听明白后,考虑了片刻就做出决定:“试试吧,只管炸他一家伙,反正咱们还有一个地雷。”
随着他的命令,明军做好了进攻准备,侯庆生返回寨子,命令士兵点燃导火索。
“呲……”
导火索冒出一股白烟,火星向着地道里面,飞快的窜了进去。(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精锐的乌真超哈兵
上饶城墙内部是坚硬的熟土,外面是青石和方砖,虽然连续几天遭到炮击,这道城墙的主体结构仍然完好无损,只在外表有一些破损。
如此高大坚固的城墙,似乎是坚不可摧的,仿佛从天地诞生的时候就冷冷横在那里的一头上古怪兽,用蔑视的目光看着平江营的士兵一个个倒在它的面前。
“轰……”
异样的爆炸声突然从地底传来,仿佛夏日午后突然炸响的沉闷雷声,平江营的普通士兵事先并没有得到通知,突然听到雷声从脚下传来,都茫然不知所措的向四周看着。
就在一瞬间,他们脚下的大地突然一阵猛烈摇晃,几个猝不及防的士兵摔倒在地,却仍然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上绕城的城墙。
那道城墙,那道仿佛坚不可摧的城墙,正在以更加激烈的频率剧烈抖动,城墙上的碎石杂物像下雨一样哗啦啦地掉了下来,随着嘎吱吱令人牙酸的巨大声响,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缝出现在城墙上,向上向外开裂,十多丈的一段城墙正在渐渐隆起,仿佛地底下要钻出来什么怪兽!
“砰!”
巨大的烟尘骤然腾起,烟尘中的一段城墙倒了下来,变成了一堆土石瓦砾。虽然烟尘弥漫,但仍然能够看得清楚,大约五丈多长的一段城墙已经化为残垣断壁,中间有一个两丈多长的缺口,旁边的两段城墙和主体已经裂开,布满裂痕和孔洞的墙体歪歪斜斜扭成奇怪的角度。匪夷所思的是,这两段城墙的女墙竟然还没有损坏,几个清军士兵手脚摊开趴在上面。一动不动的,不知死活。
“擂鼓!攻城!”
王进才大声下令,一只手攥成拳头,一只手紧紧按着腰间佩刀的刀柄,因为用力过大,指节已经变成青白色……他的心情非常紧张,爆炸的结果不理想。两丈多长的缺口太小了,比原定目标少了一半,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
“杀!”
雷公把佩刀举过头顶。一声大喝。
“杀!”
五百名敢死队员朝着烟尘和缺口冲了过去。
他们要在第一时间抢下缺口,打退清军的反扑,让跟在后面的第二梯队向城内继续发起进攻,不断扩大突破口。直至清军防线崩溃。这是拼时间抢速度的比赛。他们只穿着一层护身轻甲,手里拿着短兵器,尽可能提高冲锋的速度。
在他们身后,第二梯队的一千名披甲战兵在小跑前进,他们本来都是大顺军的老兵,又经过半年多的严格训练,虽然在奔跑中也能保持队形完整,也就保持着战斗力。如果迎面碰上清军,他们可以立刻投入战斗。
十二门六磅炮集中火力。向着缺口两边的城墙打出一次齐射,压制城头敌人的反抗,两队火铳兵和弓箭手从侧面迂回跑上去,准备提供近程的火力支援,其他的攻城部队也同时发起进攻,推着一架架云梯向城墙下逼近。
“破城!”
“破城!”
当敢死队员蜂拥冲进缺口,明军阵中爆发一阵响彻天地的欢呼。
王进才轻轻抽了抽鼻子,仿佛闻到一股不对头的味道。
太顺利了!
五百名敢死队员已经冲进去一半,前面还没有厮杀声传来,难道说张存仁这个九边名将只是浪得虚名,被一颗“大炮仗”就炸晕了头,竟然没有组织清军进行反击。
城墙缺口前,雷公也意识到情形有些不对,他突然伸出手臂,拦住了后面的二百多个敢死队员,又向缺口里看了看,然后挑出五十个人,向两旁的断墙上爬去。
“跟我来!”
看到那五十个人抢占了左右的制高点,雷公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迈步踏上瓦砾堆,向缺口里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的烟尘中突然闪出几道不祥的火光,雷公的眼睛瞬间瞪大,向着前面的敢死队员发出一声嘶声力竭的大喊。
“虎蹲炮!快趴下!快……”
他的喊声刚刚响起,就被吞没在迎面扑来的隆隆炮声中,正对缺口的街垒后面,五门虎蹲炮一字排开,同时射出了数以千计的散弹,像雨点般劈头盖脸打向冲进缺口的敢死队员!
狭窄的缺口,排成密集队形的敢死队员,冷冰冰的虎蹲炮,躲无可躲的散弹,缺口里立刻变成了血肉模糊的死亡胡同,冲在前面的敢死队员像冰雹下的庄稼,齐刷刷地倒下了一片。
“跟我冲!快!”
两眼瞪得通红的雷公转过身,奋力向前一挥手臂,带着后队的二百多名敢死队员向前冲去,既然已经付出了血的代价,就不能胆怯和退缩,趁着清军虎蹲炮装弹的时候,冲上去就能突破他们的防线。
前面的城墙缺口里,伤兵在地上哀嚎翻滚,死尸摞得横七竖八,仅仅一次炮击就伤亡了足足上百人,两百多个敢死队员伤亡了将近一半。
仗着层层叠叠的人肉屏障,缺口里还有一百多人没有重伤,但是他们已经被打懵了,当第一个人转身逃跑后,立刻有很多人跟着一起跑。雷公却正好迎面冲了进来,挥刀接连砍翻了四五个逃兵,才制止了全线溃败。
“跑!让你们跑!你们都是敢死队,跑回去也要砍头,还不跟老子往上冲……”
雷公扔下卷刃的佩刀,随手从地上又捡起一把刀,带着敢死队员向街垒冲去,前面三十步开外,五门虎蹲炮炮口冲下,清军炮兵正在清理炮膛,看到明军竟然这么快又冲上来了,他们惊慌失措,转身向后逃去。
“杀!”
“杀!杀!杀!”
雷公势若癫狂,所有的敢死队员都在拼命大吼大叫着,周遭的声音越发杂乱,在狭窄的缺口里无法看到整个战场的形势,他们的眼睛里只有前方那道矮矮的街垒,和街垒后面的五门虎蹲炮。
突然一声号响,街垒后面站起来几排清军士兵,随着清军军官的命令,他们放平手里的鸟铳,一起对准缺口里面的明军。
“瞄准!”
清军军官的声音非常响亮,二十步外,无处可藏的敢死队员一起大叫着,举刀向清军的火枪兵拼命冲去。雷公的眼睛微微眯紧,嘴里大声喊着卧倒,向前猛的一扑,趴在地上。
噼里啪啦,他被好几个人接连踩在脚下,紧接着又有几个身体重重砸在他的身上,雷公肋下一阵剧痛,心里知道可能是肋骨断了,耳朵里听到那个清军军官又在下令。
“开火!”
上百支鸟铳同时开枪,敢死队员被打倒了一片。
第一排的清军完成射击后,立刻后退装弹,第二排的清军士兵上前举枪瞄准。
“开火!”
随着一排密集的枪声,还在站着的敢死队员都被打倒,雷公抬起头,正好和一个士兵的脑袋重重碰到一起,那个士兵慌忙弓起身子,却被雷公一把按在地上。
“想死啊!趴着别动……”
雷公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抬眼向前面看去,清军第三排士兵又换到前排,正在举枪瞄准,其中几支分明正对着他,雷公不顾肋下的剧痛,奋力向旁边一滚,趴到两个同伴的尸体后面。
“砰……砰……砰……”
他刚把脑袋在尸体下面藏好,就感到被好几颗铅弹射中,要不是有同伴的尸体掩护,这次肯定就被打中了。趁着排枪射击的间隙,他又把脑袋钻出来向后大叫,让那些敢死队员都紧紧趴在地上,尽量寻找掩护……
清军街垒后,一座房子的房顶上,张存仁不停用巴掌啪啪拍打着自己的额头,嘴里嘟嘟囔囔。
“这帮南贼果然有些门道,趴在地上虽然很难看,但就是打不垮……来人呐,推两门红衣大炮上来,用炮子给我砸。”
张存仁手下有一千名汉军旗的乌真超哈兵,都是早年跟随他一起降清的锦州老兵,当年打过无数的恶仗硬仗,战斗力比一般的乌真超哈兵强了许多。他们尤其擅长使用鸟铳和火炮,当年松锦大战的时候,曾经让皇太极的兵马吃过大亏,投降满清后一直是清军中的主力部队,几乎打遍天下无敌手,没想到今天碰到一个小小的平江营,竟然如此难缠。
张存仁早就听说楚军有攻城秘术,也做了相应的准备,但是刚才城墙被炸塌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城墙抖动的太厉害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整道城墙都会塌下来,上饶城防马上就要崩溃。
幸好,城墙最后只倒了两丈多长的一个缺口,其他地方虽然出现了许多大小不一的裂缝,但对守城没有太大的影响。现在虽然处处都在激烈厮杀,但最紧要的还是夺回这个缺口,必须要把冲进来的明军赶出去,然后尽快把缺口堵住,可是那帮家伙一直趴在地上,倒让他有些难以下手……
明军后阵,王进才举着望远镜,一动不动地盯着城墙上下的厮杀,虽然大半个面孔都被挡住,露出来的嘴角却在不停地抽动。
痛心,恼怒,纠结……仗打成这样,已经不可能速战速决,就要演变成一场伤亡惨重的消耗战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吃货王进才
戈阳县,汪晟指挥部,不断有传令兵送来前线的最新情报。
“平江营用地雷炸开城墙,但是鞑子早有准备,敢死队伤亡超过两百人……”
“清军调来红衣大炮,敢死队被迫退出缺口……”
“甲营营官雷洪轻伤,丙营营官王进宝重伤,左胳膊可能废了……”
“平江营又炸开一个缺口,王进才亲自领兵攻城,一次压上去三千人,正在激烈交战……”
院子里的气氛很压抑,这些军官虽然看不起平江营,但是前线的战况如此激烈,平江营的伤亡这么大,大家都生出了几分敬意,没人再说什么怪话。
“我不是让王进才停止攻城吗?你是怎么搞的,没有把我的手令交给王进才吗?怎么又打起来了,还一次压上去三千人!”汪晟的表情非常严肃,两道锐利的目光盯着马化龙的眼睛,把他看得低下了头,不敢和汪晟对视。
“我亲手交给他了。王将军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一定要拿下上饶。”
马化龙是汪晟的中军官,刚刚从戈阳到上饶,再从上饶到戈阳跑了一个来回,满身大汗的站在那里,像个热气腾腾刚出笼的馒头。
“混账!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就是主将,王进才不听将令,你就该砍了他的脑袋!”汪晟平日里一向沉稳,这会儿却发了脾气,一脚把马化龙踢了个跟头。
副将何善勇和几名军官连忙上前拦住劝说。汪晟仍然很恼火:“敢打硬仗不等于硬拼,王进才简直是个二百五,碰的头破血流还不知道回头。真打算把平江营打残吗?”
玉不琢不成器,平江营的确需要打几场硬仗,但前提条件是不能打败仗,尤其不能打损失太大的败仗,否则反而会伤了锐气,楚军在平江营身上投入了很大的成本,在上饶这个小地方打残了。汪晟也无法向汪克凡交待。
“估计是打急眼了。”何善勇说道:“有时候伤亡太大,拼着一口气也要打出个结果,主将就算想撤也怕士气受挫。只好硬着头皮打下去。”
“这样子不行!你现在就去上饶,让王进才立刻停止攻城,如果他不听令,就地免职……不。算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
亲兵们去准备坐骑鞍具,等着的时候,汪晟又对何善勇说道:“张存仁这厮,当年和祖大寿死守过锦州的,他手下的乌真超哈兵都见过大场面,城墙炸开两个窟窿也不会乱,这么强攻就是往石头上碰,还得想办法把他调出来打……”
信江岸边的一条官道。连接着上饶和戈阳。
前几天刚刚下过一场连阴雨,官道上还没有干透。战马奔过只带起几块半干的泥巴,汪晟带着马化龙和一队亲兵,向上饶疾奔。
总共一百里的距离,战马全速奔驰不到两个时辰的路程,汪晟一行很快就到了白鸭嘴军营,正好碰到从上饶撤回来的平江营大队人马。
刚才还在攻城,这么快就撤下来,肯定不是个好兆头,但是平江营的队伍还算整齐,士兵们的武器装备也都在,看样子没吃什么大亏……汪晟摸不着头脑,拦住一名平江营的军官询问,才知道刚才的总攻一开始,王进才就被清军炮弹炸起的飞石所伤,平江营就撤了下来,没有继续攻城。
“王帅伤势重吗?”汪晟追问。
“那块石头好大的,我家王帅差点坠马,弟兄们都吓了一跳。但我听说……,听说王帅也是强撑着的,撤下来后就骑不成马,已经换乘大车,好像还吐血了。”那个军官也知之不详。
这么严重?!汪晟心中一惊,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禁声保密的动作,拨转马头,匆匆向队伍后面赶去。
来到中军,一名军校把汪晟领到王进才的大车前,汪晟不等他通报,就挑起帘子猫腰钻进车厢。车厢里,王进才抱着一只烧鸡啃得正香,听到动静抬起头,和汪晟正好打个照面,两个人都愣住了,王进才油乎乎的嘴角动了动,一根鸡骨头无声地冒了出来。
胃口不错啊!汪晟皱起眉头,问道:“王进才,你闹什么鬼名堂?这不是好好的吗?干嘛放风说你吐血重伤。”
“唉,真的不好受呀,平江营伤亡这么大,我伤心的要吐血……这个,两天两夜没正经吃饭了,刚弄了点可口的……我小时候可能是饿怕了,心里一有事儿就特别能吃,还光想吃肉,嘴馋的厉害……三将军,要不您也来一口……”王进才絮絮叨叨的,似乎还没有从大战的亢奋中恢复过来,有些神经质的把烧鸡杵到汪晟的鼻子底下。
“味道不错。”
汪晟在他对面坐下,接过咬了一半的烧鸡,随手掰下一条大腿,送到嘴里三口两口吃完,然后点了点头:“刚才还怕你伤了锐气,七尺爷们噘嘴掉脸装委屈,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媳妇,你既然还有心思吃鸡,我就放心了。说说吧,你这是闹的哪一出,大白天躲在车里还挡的严严实实,学陕北婆姨坐月子吗?”
“汪三将军见笑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当年闯王潼关大战,只剩下十八骑逃进商洛山……嗯,不说这个了,我假装受了重伤,是在用计啊。”
王进才说道:“刚才往下撤的时候,我暗中埋伏了两支人马,就等着张存仁出城来追,打他一个落花流水。日他的,没想到这怂还是个兔子精,楞是没有派兵来追。我既然已经在演戏了,就干脆演到底,回营后再放个消息说我暴毙身亡,汪三将军,你看这招儿能管用吗?”
“小聪明,瞎胡闹。”
汪晟骂了一句,转身跳下大车。
……
张存仁兵力有限,赢得起输不起,平江营退走的时候,他急于没有派兵来追。
他一面封堵修补城墙,一面派兵出城砍柴打粮,又放火烧掉平江营的营寨,向城北派出三千精锐主力,把曹志建的长沙营赶回灵山。
打退了明军的进攻,上饶城中的危机暂时解除,清军上下都松了一口气,斥候很快送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情报,平江营主将王进才,回营后当天晚上就死在营中。清军将领纷纷请战,要求突袭白鸭嘴军营,却被张存仁骂了一顿。
“一群蠢货,没听过《三国》吗?王进才八成是在诈死,想引我们出城交战。只管等几天看看,他要是真的死了,平江营必定退兵,咱们何必冒险。”
过了三天,平江营果然没有退兵,斥候前去侦查,白鸭嘴军营没有任何的混乱迹象。清军将领一个个显得又羞愧又敬佩,正在对张存仁大拍马屁,那个斥候却大煞风景地报告,平江营在八里堡一带挖了几条壕沟,把往东和往南的道路都封死了。
突然冷场。
众将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说话,张存仁陡然皱起眉头。
“那壕沟是什么样子?小股人马能不能绕过去?”
“壕沟一丈八尺宽,里面已经放的有水,每隔三百步设有一个哨卡,两里一座兵塘,南贼的哨探看得很紧,还有游骑往来巡逻,卑职无法靠近,所以没能探清深浅。”那个斥候头目说道:“卑职带着手下十个兄弟,从几个方向向前探查,可是那壕沟不是一条,修得也很古怪,绕开一条又是一条,搞不好就迷了路,绕来绕去也没找到通路,还折损了七个兄弟,只剩我们三个回来……”
“嘶……”
张存仁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冷气。
城南八里堡地处交通要道,往南连着福建,往东连着浙江,明军在短短几天内挖成壕沟把八里堡一带堵死,上饶和清军后方的联系就被完全切断了。
上饶孤零零地甩在江西境内,是一座远离后方的孤城,看明军的样子,分明是打算长期围困。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春荒时节,城中的存粮有限,如果被围撑不了多长时间,对清军非常不利。
他不怕明军攻城,就怕这么一直拖下去。
如果福建和浙江的援兵来了,八里堡一带是必经之路,如果上饶山穷水尽弃城逃跑的话,八里堡也是唯一的退路,哪怕出城打粮,稍微走远一点也要经过八里堡,明军的壕沟堵死在那里,就像眼中钉,肉中刺,卡的张存仁喘不上气。
怎么办?
张存仁的目光从众将脸上一一扫过,只看到一双双迷茫无措的眼睛。
……
百里之外,饶州府。
刚刚晴了没两天,突然又下起了牛毛雨,哩哩啦啦的雨丝落在身上,衣服一点都不见湿,只是让人心情烦闷。
汪克凡这两天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用忙碌的工作压住焦虑的心情,谭泰虽然不断向浙江和福建分兵,但速度还是太慢,他的主力还在九江到安庆府一线,楚军无法向南直隶发起进攻。
眼看就要进入四月份了,这样拖下去,山西姜瓖不知道还能坚持多长时间。(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攻守易位,平江营完胜!
全国战场一盘棋,其他的地方全动起来了,连云南的西军都出兵四川,楚军最厉害的这个大车却一直呆在棋盘的角落,没有充分发挥子效。
汪克凡等得有点着急。
但是时机不成熟,现在只能沉住气,继续等。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楚军主力在饶州府等了一个多月,也有有利的一面。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全军上下抓紧时间休整,进行有针对性的训练和演习,部队的战斗力已经完全恢复,甚至又提高了一点点……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虽然只提高了一点点,却是殊为不易的进步,在战场上碰到实力相当的敌人,这一点点提高就可能是制胜的关键。
部队的士气也很高。忍了这一个多月,眼看着其他友军打得热闹,楚军士兵都憋足了劲,各级将领每天都会收到很多请战书,将士们恨不得立刻出征投入战斗……“拴住的狗才咬人”,话糙理不糙,就是这么个道理。
汪克凡身在饶州府,整个东征战局的情报都汇集到他这里,总的来说,除了上饶的王进才和曹志建打了个败仗,其他各部都比较顺利,就连扼守仙霞关的陈邦傅都仗着地利优势,在镇筸营的帮助下连着打退清军的两次进攻,让号称知兵善战的周亮工无计可施。
王进才和曹志建的个人能力差了点,汪克凡并不担心。
能力差不是问题,只要没有差到不及格的地步。能力差的人反而好控制,汪克凡优待平江营和长沙营,除了千金买马骨之外。也想在楚军内部形成一种平衡。
近代军队强调组织性和纪律性,楚军并不需要太多惊艳的牛人猛将,更需要兢兢业业的螺丝钉,王进才和曹志建只要能适应螺丝钉的角色,服从命令听指挥,很大程度上能弥补他们个人能力的不足……况且楚军其他将领的底子也强不了多少,王进才和曹志建只要能迈过去这个坎。和张家玉、王鼎的差距并不大。
有关上饶之战的事情,他都全权交给汪晟处理,虽然其中出现了一些小问题。他也没有干涉汪晟的指挥……打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开车一样都是熟练工种,总当副司机永远也开不好车,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如果能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统帅。现在付出的这些代价,将来都会有回报。
汪克凡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小孤山的谭泰。
谭泰的主力不动,楚军的主力也不动。
等到攻克上饶之后,浙江和福建的西边再没有任何屏障,谭泰估计就忍不住了。
除了上饶之外,东征战场上还有一桩麻烦事——鲁王。
鲁王和隆武帝之间曾经有过合作的机会,但是最后却闹得水火不容。博洛南下的时候,鲁王被打得落花流水。被迫逃到舟山岛上,中间还有一段时间靠郑彩庇护,似乎马上就要完蛋的样子。
但是他在江浙沿海一带仍有很强的号召力,随着东征展开,南直隶、浙江、福建北部的很多义师都奉他为主,起码名义上听他指挥。他手下有张煌言、张名振这样的人才,最近一个月在浙江东南部和福建东北部抢下好大一块地盘,包括福宁州的全部、福州府、建宁府和温州府的一部分,联军号称十五万,兵锋直指福建省城福州,打得佟养甲竟然只能采取守势。
和他相反,刚刚吞并郑彩的郑成功军心不稳,清军又在厦门附近陈以重兵,郑成功虽然也在反攻,却进展不大。罗明受和张家宝从香港出海后,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他们迂回攻击清军侧后,要经过郑成功的地盘,汪克凡隐隐有些担心。
随着福建战事的深入,江西明军、广东明军、香港的楚军、郑成功、鲁王朱以海几支抗清力量不可避免要发生接触,如何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想了很久,汪克凡铺开纸笔,给隆武帝写信。
……
张存仁发现明军堵死了城南八里堡,再也坐不住,接连派出几支小股部队,对八里堡发起试探性的进攻。
很顺利!
出乎意料的顺利!
城南八里堡,顾名思义,距离上绕城只有八里,也就是四千米的样子,除了城下的一片开阔地,八里堡附近是地形复杂的丘陵,有很多树林和湖泊池塘,张存仁很担心中了明军的埋伏,没想到几支小部队派出去,都顺利地抵达壕沟,才遇到防守的明军。
张存仁仍然不放心,派出斥候扩大搜索面积。他们惊喜地发现,上绕城和八里堡之间竟然是真空地带,明军除了游骑斥候外,没有部署一兵一卒,只在壕沟前面部署了防线,就像一个只穿着内衣的大美女横躺在上饶城前,还诱惑十足地向清军勾着手指。
来吧,来打八里堡吧,这条防线很单薄,咱们在野外决胜负。
斥候禀报,北边的曹志建守在灵山,距离上绕城六十里,王进才的主力摆在白鸭嘴一线,在八里堡三十里之外,远远超过上饶城和八里堡之间八里的距离,怎么看都没有太大的风险。
张存仁明明知道出城作战未必有利,还是难以抵挡这种诱惑。别的不说,打通八里堡,就能打通和外界的联络通道,如果顺利的话,还可以和东边的永丰县、玉山县连成一体,得到仙霞岭周亮工的支援。
“南贼不敢攻城,想在野外决胜,也罢,我就成全了王进才这厮,在八里堡给他个教训!”张存仁调兵遣将,周密安排,在城内留下足够的守军,在外围又摆上大量的警戒部队和哨探斥候,然后派出部队向八里堡一线发起进攻。
五百人。
八百人。
一千人。
……
他一点点增加着攻击的力度,同时紧盯着白鸭嘴和灵山,王进才没有多少骑兵,如果他的主力向八里堡扑来,张存仁早就布下了口袋,迎头狠狠敲他一棒,然后立刻撤回上饶。
王进才的战法却显得很笨拙,一门心思在八里堡一带和他进行阵地战,清军攻克每一条壕沟,一座营寨,他就派来援兵再夺回去,每次派来的援兵还不多,就是几百人、一千人不等,标准的添油战术,八里堡防线似乎随时会崩溃,却又一直险而又险的坚持着……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炮声隆隆,战鼓如雷。
“杀!”
随着疯狂的喊杀声,几百名清军士兵在一面龙旗的带领下发起冲锋,直扑壕沟后面的一座营寨。这面旗帜是汉军镶蓝旗的战旗,形状像一面后世横放的锦旗,长方形带一个三角,中间绣着龙纹图样,张存仁久攻不克,终于把他的精锐乌真超哈兵派上来了。
他这次投入的本钱不小,除了五百名乌真超哈鸟铳兵外,还带上来两门红衣大炮,意图一举拿下这座营寨,当成清军的前哨据点,然后对八里堡发起总攻,彻底摧毁明军的防线。
在六磅炮的轰击下,明军营寨被打得残破不堪,新土垒成的寨墙并不坚固,上面出现了好几个缺口,竹制寨门更被炮弹打成了碎片,空荡荡的缺口没有任何遮挡。
乌真超哈兵在绿营兵的配合下,冲到了壕沟面前,壕沟上已经搭好了飞桥踏板,清军士兵一拥而过,这里离明军营寨只有五十步上下,基本上已经进入鸟铳的射程,只是准头没有保证。
“快!快!快!过桥后立刻列队,让浙江绿营冲寨!”
清军军官大声催促着,不时抬头看看明军的营寨,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刻,还好,明军营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突然,明军营寨里传来一声哨子响。
寨墙上,一支支燧发枪探出枪口,瞄准了正在过壕沟的清军。
“坏了!”
那个清军军官连忙转过身,正好看到明军寨墙上喷出了一股股白烟。
紧接着,响如爆豆的枪声伴随着子弹的呼啸一起传入他的耳中,最少有十几支燧发枪瞄准了这个军官,连串的子弹像组合拳一样打中了他,他的身体在摔倒之前发出猛烈的颤抖,像是一种诡异的舞蹈,在最**的时候却突然仰面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这些乌真超哈兵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虽然遭到突袭却临危不乱,他们就地蹲下身子,纷纷举起手中的鸟铳还击,在军官的指挥下,竟然还能打出像模像样的分组齐射,和排成射击队列没有多大区别。
所谓乌真超哈兵,就是重装火器兵,他们身披可以防弹的绵甲,手里拿着威力强大的鸟铳,从来不怕和明军进行枪战,如果明军派出骑兵突袭,他们也许还会顾忌三分,既然要用火枪决胜负,那就比比谁的本事更强吧!
“砰!”“砰!”“砰!”……
连续的几次排枪后,乌真超哈兵的枪声明显稀薄了许多,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很多尸体和伤兵,明军营寨里的枪声却没有太大的变化,还在发射的火枪并没有减少。
怎么会这样?
清军指挥官发现不对,大声下令撤退,乌真超哈兵调转身形,乱哄哄地向后逃去。
明清两军攻守易位后,燧发枪对鸟铳,再加上寨墙掩体的帮助,平江营的火枪兵完胜!(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弃城突围
张存仁虽然顶着福建巡抚的文职官衔,但他是武将出身,行事完全是武将的做派,来到上饶后,把巡抚行辕设在自己的中军大营里,倒也符合战争时期的特点。
中军厅里,张存仁居中而坐,上饶城中的文武要员分列两旁,一名清军斥候跪在地上,大声禀报军情。
“据卑职探查,南蛮平江营和长沙营这几日一直在打造攻城器械,仅白鸭嘴军营一处就有上千名工匠长夫,已经打造了半截船十一具,攻城云梯三十余具,飞桥五十余具,撞车五具,木驴车不计其数……”
“混账,满口胡言!来人呐,把这厮推出去砍了,首级挂辕门示众!”
张存仁脸色铁青,突然一拍桌案,命亲兵把那个斥候按倒,连抬带架出了大门,那斥候不停大声喊冤,张存仁却沉着脸一言不发。
上饶知府吕杰俊左右看了看,上前两步,跪倒求情。
“军门息怒,斥候在外探查军情,未必次次都能查得准,城中正是用人之时,还请军门饶他一命。”
“不行!不过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南贼绝计打造不出这么多的攻城器械。这恶贼胡说八道,乱我军心,一定要斩了他!”
事关军心稳定,文官武将互相看了看,没人再敢上前劝说,吕杰俊磕了个头,告罪起身。紧接着,外面响起一通催命鼓,时间不长,行刑的军官进来禀报。已经把那个斥候斩首示众。
张存仁点点头,对他说道:“张九命,你去白鸭嘴走一趟。看看王进才到底在干什么,他们打造了多少攻城器械,一定要探查清楚。”
张九命是他的亲兵队长,二十年前就跟着张存仁投身军旅,在战场上几次救过张存仁的命,张存仁也几次救过他的命,虽然是上级和下属。也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作为张存仁最信任的心腹将领,张九命办事一向稳重可靠,而且胆大心细。由他去探查军情,绝对不会再搞错。
张九命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去了,张存仁站起身。来到大厅里摆着的几具清军尸体前蹲下。再次仔细查看。
这些清军尸体基本上都是正面中枪,每人身上的枪眼数量不一,除了面门和咽喉要害之外,有些士兵的躯干部分只中了一枪,竟然也被打死了。
张存仁伸出手指,探进清军尸体的伤口里面一阵扣嗦,捏出一颗满是血污的铅弹,圆形的铅弹打透绵甲和身体后。略微有些变形,张存仁捏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一回。又把那个清军尸体的绵甲解开,里外仔细检查。
“你们都过来看看吧。”张存仁仍然低着头,嘴里却叫着他的几个部将:“南贼的燧发枪果然厉害,离着四十步开外,绵甲竟然防不住。”
绵甲是这个年代最好的避弹衣,不能百分之百的防御铅弹的伤害,但可以抵消大部分冲击力,在绵甲里面贴身再穿两层丝绸内衣,一般距离中枪后只能伤到皮肉,把丝绸内衣往外轻轻一扯,就能把铅弹取出……但是,久经考验的绵甲却被燧发枪的铅弹轻易打透,而且还深深钻进清军士兵的身体。
“去年湖广大战的时候,我就听说南贼有一种名叫燧发枪的新火铳,射程远,威力大,比咱们的鸟铳厉害多了。本官多方托人寻找,才找到一支折断的燧发枪,派人送往朝廷兵部后,如同石沉大海,半年多也没有回音。”
张存仁刺啦一声,从那个清军士兵的尸体上扯下一截衣襟,擦拭着手上的血污:“唉……,太宗皇帝驾崩之后,朝廷里有见识的没剩下几个,朝廷大员拼命鼓吹八旗兵骑射无双,就是不愿再在火器上下功夫。哼哼,骑射无双,骑射无双,人家一排火枪大炮打过来,只凭骑射了得就能抵挡得住吗?”
这个话,更加没人敢接。
张存仁忠于皇太极,属于豪格一派,和权倾朝野的多尔衮是政敌,他在这里抨击朝政,其他的小鱼小虾谁敢插嘴。
“启禀军门,卑职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吕杰俊又站出来请求发言,得到张存仁的许可后说道:“卑职以为,南贼以壕沟坚垒为依托,引诱我军强攻,八里堡就是一个陷阱,会把城中守军耗光的,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上饶知府吕杰俊“守土有责”,必须与上饶城共存亡,眼看城中清军越打越少,他宁可冒着得罪张存仁的风险,也要劝他收兵罢战。
幸好,张存仁是个比较纯粹的军人,听他说得有理,并没有动怒。
“你说得不错,是我小瞧了王进才,这几天恶战下来,城中军兵已经折损了两成,八里堡不能再打了。”
阵地战就是拼消耗,连续几天的恶战下来,虽然没有大规模的决战,明清两军却都伤亡惨重,由于明军在工事掩体中采取守势,伤亡交换的比例还明显占优,渐渐的,兵力占优的平江营越打越皮实,张存仁却没了后劲。
他只有几千战兵,这样打下去,他实在耗不起。
吕杰俊心中暗喜,正要磕头起身,福建绿营的军将却站了出来,向张存仁抱拳说道:“末将以为不妥,眼下城中缺兵少粮,若是被南贼合围,上饶城就是兵家死地,军门当尽快决断,在南贼合围之前突围撤走。”
吕杰俊立刻就急了:“突围,南贼几万人马就在上饶周边,你出城后向哪里突围?还是守在城中保险……”
“哈,这你就不懂了。只要打通八里堡,往东可以去浙江,往南可以去福建,依我看啊,军门应该率我等返回福建……”
唇枪舌剑,其他的文武官员纷纷加入争论,到底是撤是守,双方争执不下。正在这个时候,张存仁突然咳嗽一声,众人立刻闭上嘴巴,屋子里落针可闻。
“这个话,只能在这里说说,下去谁敢乱嚼舌头,扰乱军心一样要斩首示众,明白么!”到底撤还是守,张存仁不置可否,对争论的文武官员各打五十大板,斥责了一番……
第二天下午,张九命回来了,一下就带来两个坏消息。
那个被斩首的斥候说的一点不错,明军的确在大量打造攻城器械,而且只过了短短一天,数量又多了好些。除此之外,张九命还得到最新的情报,汪晟的崇阳营和张家玉的东莞营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正在向上饶靠拢。
文官武将再次发生激烈的争论,这次撤退派占了明显的上风,明军真的打造了那么多的攻城器械,上饶的城墙却满是补丁,如果崇阳营和东莞营上来了,如果再来几个炸城墙的大家伙,上绕城肯定守不住!
“军门,还是突围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福建绿营的军将,江西绿营的军将,乌真超哈兵的军将,还有张存仁的幕僚班子,大都支持撤退,支持守城的只有吕杰俊等寥寥几人。
张存仁始终一言不发,两眼低垂,仿佛老僧入定,众将一起向他请命的时候,他突然起身,拂袖而去。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一种摸不清大小头的感觉。等了好久好久,一直不见张存仁回来,乌真超哈兵的军将起身出门,过了一会又转了回来,对众人摆摆手说道:“军门在城墙上,已经兜了两个圈子。”
“是啊,是啊,上饶乃是江西重镇,是撤是守关系重大,还得等军门拿主意,我等,就,就不要去打扰他了……”
吕杰俊立刻叫了起来,众人都对他横眉冷对,性子粗鲁的甚至开始公然谩骂,吕杰俊孤立无援,分辨的声音越来越低。
又过了一个时辰,张存仁终于回来,一进门就布置撤退。
“南贼势大,上饶不可久留,今晚命儿郎们做好准备,明日一早强攻八里堡,多露前往永丰县……”
永丰,是广信府下面的一个县(现在叫广丰县),就在上饶以东五十里,那里只有不到两千清军守军,兵力不算太多,但是他们有船有码头,张存仁和他们会合后,可以避开正在赶来的明军,顺着丰溪逆水而上,进入江西和福建交界的山区,从岑阳关撤入福建。
“本官走了以后,上饶城就交给你了。”张存仁拍了拍吕杰俊的肩头,亲切地勉励道:“我给你留下五百兵马,再召集城中的青壮,坚守上饶两个月应该没问题。多则两个月,少则一个月,本官定会率兵马来救上饶。”
吕杰俊面如死灰,嘴里已经说不出话,只是不停点头。
转过身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神色,心中暗自腹诽:“五百兵马?哼,都是无法带走的老弱伤残罢了,就凭他们能守住上饶?既然你不仁,别怪我不义,只要你们前脚离开上饶,本府立刻开门献城……”
第二天早上,上饶清军突然倾巢而出,对八里堡一线发起猛攻,企图突围。(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哪吒来了
和前几次对八里堡的进攻不同,张存仁这次是鱼死网破的突围,披甲战兵加上辅兵,上饶城中一万余清军几乎倾巢而出,人人拼命,个个争先,攻势异常凶猛。
清军虽然攻的凶猛,但只要明军让开道路,他们就不会追击,而是急匆匆地跑路。平江营很快摸着窍门,每次都把战斗力发挥到极致,完全不考虑后续安全问题,直到实在撑不住了才退出战斗。
这一仗,打得痛快!
为了引诱张存仁来攻,平江营在八里堡一线的兵力不是太多,和倾巢出动的清军相比明显处于劣势,但是这场阻击战打下来,取得的战果前所未有,消灭了足足两千清军。
张存仁付出惨重的代价,终于突破八里堡防线,向着东面的永丰县逃去,但是刚刚走出去不到十里,又碰到了平江营的伏兵。王进才虽然算不上善战之将,但基本的战术布置还是中规中矩,八里堡防线本来就很单薄,东面五十里就是永丰县的清军据点,他早在这里部署了一支二线预备队,整整两千五百名战兵,把张存仁堵在了半路上。
又是一场激战。
激战中,王进才派来的追兵相继赶到,张存仁不敢恋战,像壁虎一样甩掉一截尾巴夺路而逃,幸好永丰县离得不算太远,一阵丢盔卸甲的狂奔后,他终于逃进了永丰县城,但是手下的兵马一下折损了三成多,总兵力不到六千人。披甲战兵只剩下两千多人。
当天下午,平江营的部队出现在上饶城前的时候,满清知府吕杰俊开门投降。
平江营扬眉吐气。当初在上饶城吃的亏,今天这一仗全都找补回来了。
永丰县是个小地方,张存仁不敢久留,进城之后立刻征集船只,带着清军乘船向丰溪上游逃窜。这一仗虽然损失惨重,好在最精锐的乌真超哈兵都一直跟着他,又多了永丰县的两千兵马。他的心里踏实了许多。
同一个时刻,张家玉的东莞营兵分两路,一支赶往永丰县上游的杉溪寨。一支赶往福建和江西交界的岑阳关方向。
煮熟的鸭子想飞?
没那么容易!
……
河南,洛阳。
洛阳最近出了一连串的怪事。
春分后不久的一天晚上,就在一夜之间,城中上千户百姓的大门都被画上一朵莲花。紧接着人们发现。洛河水的颜色时不时会发生变化,河水往往在早上变成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持续半个时辰后才能恢复正常,但是过不了两天,这种情况还会发生。
城里还出现了许多行踪诡异的道士,尤其在龙门石窟和白马寺附近最多,每天聚在一起开坛做法,搞得庙里的和尚人心惶惶。进香的香客也少了许多。官府派人去查,才知道白马寺有一座佛像突然变成了哪吒三太子。龙门石窟里也丢了一个佛头,变成了哪吒的头像。
城里的谣言越来越多,总之都和哪吒有关,市井间充斥着各种神乎其神的传说,据说哪吒三太子相中了洛阳这个地方,向信徒们显灵托梦,打算在这里下凡……这个消息越传越广,很多虔诚的百姓开始在家中拜祭哪吒,甚至出现了一个相关的教门组织——莲花会。
李际遇被吓坏了。
在崇祯乱世年间,李际遇是河南地方一霸,闯王李自成都得给他三分面子,清军入关后李际遇被迫投降,现在担任洛阳总兵。
李际遇早年受过“高人”指点,他是鲤鱼仙下凡,并对此深信不疑。但他自己也知道,所谓“鲤鱼仙下凡”不过是给他脸上贴金罢了,说白了就是鲤鱼精转世,在水族里只算一个小角色,上面还有虾兵蟹将龟丞相,离着水族的老大东海龙王还差着十好几级。
哪吒是谁?哪吒可是直接和东海龙王掰腕子的人物,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就把东海龙王的儿子扒皮抽筋,成仙后以莲花为体,三头六臂,浑身上下都是仙家法宝,火尖枪、乾坤圈、风火轮、混天绫……哪怕在玉皇大帝手下当差,哪吒都得算排在前五名的大将,曾经和孙猴子大战过三百回合的,这样一个专门和水族为难的大神要在洛阳下凡,简直是故意为难李际遇,把他这个鲤鱼精往死路上逼。
李际遇不信佛,信道教,而且非常虔诚,对哪吒又敬又怕,听说城里闹莲花会,非但没有将其剿灭,反而派兵加以保护,还威胁洛阳知府不许多管闲事。
开玩笑!哪吒三太子马上就要下凡了,这个时候把莲花会的人都抓起来,哪吒三太子吃不到供奉怎么办?李际遇深信自己是一只鲤鱼精,万一被饿肚子的哪吒相中,就会变成一盘热气腾腾的红烧鲤鱼……
搞定了准备多管闲事的洛阳知府,李际遇亲自来到莲花会,拜访他们的首领无尘道长。
洛阳总兵亲自来访,无尘道长的大弟子出门迎接,表情淡定从容,态度不卑不亢,很礼貌地把李际遇请进大门。李际遇心中更加敬佩,暗暗赞叹无尘道长果然是得道高人,只他的弟子就有这般气度,不知道无尘道长又是什么样子……
刚刚踏进二道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油腥味,李际遇抬头一看,院子正中支着一口硕大的油锅,锅底下一堆干柴烧得正旺,熊熊火光不停翻腾,锅里的热油刺喇喇作响,像开锅的水一样冒着黑烟。
一个鹑衣百结的邋遢老道站在锅前,两只手正在热油里来回搅动,专注的神情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庄严肃穆,李际遇一群人进了院子,他却连眼皮也没抬。
“嘶……”
李际遇倒吸一口冷气:“这,这是做什么?”
生意未落,就见那邋遢老道目光一凝,口中轻轻吐个咄字,两手已经从热油里捞出一朵碗口大的莲花,花瓣上还挂着一滴滴晶莹的油珠……
李际遇目瞪口呆。
屋子里,邋遢老道和李际遇分宾主而坐,那朵莲花就摆在他们中间的桌子上,邋遢老道拿起茶壶,给李际遇倒茶,李际遇一会儿看看那朵莲花,一会儿看看老道的两只手。
“不知老神仙今年高寿?”听说这些得道高人都是鹤发童颜,甚至会返老还童,李际遇刚才已经问过了,这个邋遢老道就是无尘道长,别看他外表不到六十岁的样子,说不定已经活了一百六十岁,甚至两百六,三百六,六百六……
“贫道追随三太子,往返三界五行,挪移乾坤,倒转星河,一梦既是千年,千年既是一梦,这阳间寿元该算多少岁,贫道早就数不清了。”无尘道长把茶杯往前一推,对李际遇微笑说道:“此茶极为难得,施主请用。”
恭敬不如从命,李际遇端起茶杯看了看,热气腾腾的茶汤竟然是乌褐色的,散发着一股异样的香气,李际遇略一犹豫,送到嘴边一饮而尽,开始还没什么,但是很快就觉得胃里有一股暖洋洋的舒泰感觉,慢慢扩散到全身。
“吁……”
李际遇轻轻吐口气,放下茶杯说道:“多谢老神仙赐茶,我今天来这里,有一事相求……”
他刚刚说到一半,无尘道长就已经连连摇头。
“施主命中当有此劫,贫道爱莫能助。”
“怎么?我,我过不去这一劫吗?”李际遇神色大变。
“拜神欲求神仙度,木上求鱼难为神。”无尘道长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悲悯。
“老神仙慈悲!还请救我一命!”李际遇翻身扑倒,咚咚磕头。
“无事圣贤书几卷,行善积德莫欺心。”无尘道长轻轻叹口气,站起来转身进了内堂。
“老神仙慢走!”
李际遇毫不犹豫,站起来追了进去,却被无尘道长的弟子拦住,他不敢动粗,大声对里面叫道:“老神仙,您要是不出来,我今天就不走了……”
在门外站了整整四个时辰,李际遇终于感动了无尘道长。
当天晚上,无尘道长和李际遇进行了一场长谈,终于答应他的请求,帮他渡过这一劫。
接下来的几天里,无尘道长在李际遇的陪同下,走遍洛阳城里的每个角落,又到周边的几个县转了一圈,把所有的风水阴阳都仔细看了一遍,又施法做了很多布置,李际遇虽然对道家法术很熟悉,也看不懂其中的奥秘。
“请问老神仙,哪吒三太子为什么要在洛阳下凡?”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跃龙门便化龙。李施主,三太子此来洛阳,多半还是被你惊动了。”
什么,是我把哪吒招来的?!李际遇又惊又怕,还有点小小的自豪。
他专门跑来当洛阳总兵,就是为了鲤鱼跃龙门,这些日子可做了不少法事,看来这件事真的有可能成功,否则怎么会惊动哪吒三太子的大驾……要化龙了!李际遇兴奋异常,但是想到哪吒和龙王是死对头,又感到非常害怕。
“放心,哪吒三太子现在是天庭大将,不会滥杀无辜的。”无尘道长非常体贴,很会安慰人。(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封建迷信害死人
河南地处中原要冲,在崇祯年间的乱世里天灾兵祸不断,赤地千里,乱民丛生,地方豪强纷纷结寨自保,经过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吞并过程,逐渐发展出几家著名的地方势力,李际遇就是其中之一。
李际遇是河南登封人,家里的经济条件还不错,小时候上过私塾,但他不是读书的料,县里的童子试都考不过,于是把书本一撂,开始混社会……登封少林寺天下闻名,当地民风尚武,李际遇学得一身好武艺,成年后在江湖上混成了一方大哥,黑白两道通吃,十里八乡之内的地方一霸,和智取生辰纲之前的晁盖差不多。
如果放在太平年间,他这一辈子到头儿也就是个地方豪强,但在崇祯十三年,李际遇遇到一个名叫陈金斗的道士,彻底改变了他的一生。
陈金斗是个江湖骗子,自称曾经得到仙人传授一本天书,能够望气占候,并给李际遇算了一卦,说他是鲤鱼仙转世,乱世之中正该趁势而起,日后必能封王封侯,贵不可言云云……李际遇最信神仙鬼怪之说,对陈金斗深信不疑,立刻拜他为军师,散尽家财,起兵造反。他手下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很快被大明官军打败,李际遇虽然侥幸逃脱,但是他的老婆和陈金斗都被官军抓住,砍了脑袋。
按说经过这次重大的挫折,李际遇肯定就完蛋了,但是台风来了的时候。猪都会飞……李际遇逃脱后收拢旧部,从头再来,抓住乱世中几次关键的机会。短短几年时间就发展成河南最大的地方势力之一,手下有好几万人马,占据大小上百座寨子,地盘主要在洛阳到郑州一带的邙山地区。
崇祯十六年,李际遇接受大明朝廷招抚,暗中却和李自成私通,帮助大顺军打败孙传庭。这一战。明军阵亡四万多人,大明耗尽了最后的军力国力,很快就灭亡了。
满清入关后。李际遇一开始拥兵自重,采取观望态度,多铎攻打陕西的时候率大军从河南经过,李际遇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向清军投降充当带路党。领着多铎一路杀向潼关,清军打败李自成后,又领着多铎一路杀到安徽。(弘光元年正月初九,史可法奏称:“清豫王(多铎)自孟县渡河,约五六千骑,步卒尚在覃怀,欲往潼关,皆李际遇接引。长驱而来,刻日可至。据此。李际遇降附确然矣……”)
在历史上,李际遇先降明,后降清,和李自成之间有过合作,也打过仗,更多的是井水不犯河水,总的来说就是一个见风使舵,反复无常的土匪头子……因为投降满清的时候讨价还价太厉害了,李际遇犯了清廷的忌讳,后来又被卷入“王道士”反清窝案,和刘泽清一起被满清诛杀。
李际遇起兵和陈金斗有很大关系,死的时候又是因为“王道士”案,总结他的一生,有一种黑色幽默的感觉,有信仰是好事,但封建迷信真的会害死人。
……
哪吒三太子突然要在洛阳下凡,李际遇非常紧张。
他现在已经是满清的洛阳总兵,俨然一方诸侯,陈金斗当年的预言眼看就要实现了,所以更加深信自己就是鲤鱼精转世。
“放心,哪吒三太子现在是天庭大将,不会滥杀无辜的。”无尘道长很体贴的安慰。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哪吒三太子准备在洛阳呆多长时间?”李际遇松了一口大气。
“三太子只是来看看罢了,看完立刻就走,不会停留。”无尘道长这么一说,李际遇更加高兴,但是……
“但是施主不要忘了,天上方一日,凡间已千年,三太子就算只来凡间转一圈,怎么也得过个二三十年的。”
李际遇彻底傻掉了。哪吒就算大神有大量,不和自己一般见识,但是他在洛阳一留就是二三十年,万一没有伺候好,自己这只鲤鱼精还是最先倒霉。
“莫怕,贫道当年曾得先师传授一套八荒**阵法,可以凝聚天地之精,摄取日月之华,为三太子在黄河之滨布置一座洞府,请他前往邙山修行,离开洛阳……”
关键时刻,无尘道长伸出援手。
为了抵御乱兵,河南的土寨特别多。
这些寨子都修有高大的土墙甚至石墙,方圆一千步到三千步不等,也就是周长三五里的样子,寨子里通常有几座瓦房,还有石头砌成的塔楼和碉堡,有一定的防御能力……寨子里除了寨主之外,还有几十户到上百户的住家居民,一般都是寨主的同姓同族,每家的青壮就是亦兵亦农的乡勇,所以这样的寨子往往被称作“x家庄”,比如李家庄、王家庄,杜家庄等等。
洛阳附近的几十座寨子,要么依附于李际遇,要么被他直接占领,每座寨子里驻兵几百人不等,互相支援,保卫着洛阳城的安全,除非有大规模的正规军来攻,一般的小股匪寇乱兵,都不敢打他们的主意。
洛阳南门五里外,在岔路口的边上,有一个名叫沙郭庄的寨子,因为当初有两位寨主,一个姓沙,一个姓郭,所以才会叫这个名字。和一般的方形寨子不同,沙郭庄的寨墙修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形,石头寨墙非常坚固,是洛阳南门外的重要据点。
李际遇带着一队亲兵,陪着无尘道长来到这里。
绕着沙郭庄走了两圈,无尘道长肃然掐指一算,摇了摇头。
“这座寨子,要尽快扒掉,否则对施主不利。”
“为什么?”李际遇一愣。
“沙郭庄,砂锅庄,鱼进了砂锅,还有命么?”无尘像看傻瓜一样看了李际遇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李际遇楞了半晌,对手下军官叫道:“快!快调一千青壮来沙郭庄,把寨子给我扒平了,一点墙基也不能留……”
顺着官道往南,到了汜(si)水河边,渡口旁边有一座兵塘,驻守着一百军兵。
无尘道长手拿罗盘,仔细看了一回风水:“汜水就是死水,这座兵塘留不得,也得扒掉!”
李际遇恍然大悟。是啊!进了死水,鱼还有的活么?(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神兵天降之奇袭洛阳
汜水河渡口虽然只有一座小小的兵塘,但是位置非常重要,领兵的把总听说要把兵塘拆掉,诈着胆子向李际遇提出劝谏。
“大帅,渡口哨卡不能撤啊,万一有贼寇从这里过了汜水河,小人吃罪不起。”
“怕什么?这是我让你撤的。”李际遇想了想,说道:“把卡子设在东边的刘河吧,除了这条汜水河,其他的河都是好地方,有河鱼就能活……”
接连几天,李际遇和无尘道长转遍了洛阳周边,仔细看了一遍阴阳风水,该拆的拆,该建的建,到处都在忙活不停。
口子坳的驻军被调走了,因为“口子”就是嘴,会把鲤鱼吃掉。
寥望峪的烽火台封掉了,因为寥和缭同音,在河南土话里是缝的意思,鲤鱼进了“寥望峪”,就被缝到网里,肯定没活路。
英堡就是鹰堡,鱼鹰专门吃鱼,驻军全部撤走。
金沟这地方也不好,金钩钓鱼嘛,对鲤鱼大不吉利,这些地方的兵塘也必须拆掉。
洛口是个好地方,洛和落同音,一听就是鲤鱼脱钩,在这里建一座兵营。
沙峪沟?听到这个名字,李际遇的脸都吓白了,这里是鲨鱼的地盘!
窝寺峪?那不是“窝死鱼”吗?赶快烧掉这个鬼地方!
莲花村?不错,不错,在这里给哪吒三太子盖一座庙……
在无尘道长的指点下,洛阳周边都被折腾的鸡飞狗跳。城南通往嵩县的方向上,清军的防线出现了几个不起眼的漏洞。
莲花会也成了半公开的合法组织,洛阳城中的信徒越来越多。李际遇也秘密加入了莲花会,还是地位很高的核心成员。在莲花会里,他结识了好几位江湖异人,其中有一个蹈东和尚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个蹈东和尚颇有见识,言谈举止的气度都不像一个普通的和尚,李际遇到底也算一方诸侯,看人识人的眼力基本上还是有的。一眼就看出他是一个隐入空门的前朝士子,说不定还曾经当过官。
“人才!只可惜是个和尚……”
李际遇有那么一瞬间动了招揽之心,最后却压下了这个念头。当初他刚刚起兵的时候。少林寺的和尚总和他作对,李际遇见了秃头就气不打一出来,对和尚没有半点好感。
一圈转下来,再回到洛阳城里。蹈东和尚却不见了。李际遇向无尘道长询问,才知道蹈东和尚一向云游四方,居无定所,已经走掉了。
人真的走掉了,李际遇却有些后悔,他手下缺乏有见识的高级幕僚,这个蹈东和尚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选……
黄河南岸,邙山脚下。沿着官道一路向东,蹈东和尚和一位楚军派来的使者在风尘仆仆地赶路。出了荥阳虎牢关后,一马平川的华北千里大平原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华北平原,由黄河和淮河冲刷沉积形成,饱含泥沙的黄河使得沧海变成桑田,造就了这块巨大的平原。这里是汉文明的摇篮,纵横数千里,跨越河北、山东,河南、安徽、江苏等几个省,总面积达到三十万平方公里,说是千里大平原其实还是委屈她了。
蹈东和尚无心观看沿路的风景,和那个楚军使者一路风尘仆仆向开封赶去。
蹈东和尚的真名叫做阎尔梅,崇祯三年的举人,曾经当过史可法的幕僚,清军南下后他削发为僧,手刃爱妾,把自家的祖坟推平,割却了尘世间的一切羁绊,全身心地投入抗清斗争中。
这几年来,他一直活动在河南、山东和安微一带,经好友叶廷秀介绍加入抗清义师榆园军。榆园军在山东、河南、安徽交界地带活动,声势最大的时候人马“号称百万”,对满清造成了极大的威胁。去年夏天的时候,清廷调集重兵,剿灭了其中最大的一支义军李化鲸所部,榆园军抗清斗争转入低潮,蹈东和尚(阎尔梅)就一直呆在少林寺,暗中联络各方抗清力量。
前几天在洛阳城里,蹈东和尚和楚军的使者成功接头,一起赶往曹州,面见榆园军领袖张七、梁敏。
蹈东和尚非常兴奋,在路上有了空闲,就向那个楚军使者打听南方的消息。
榆园军的根据地在山东的曹州、濮州一带,远离南明控制区,一直在孤军奋战。去年李化鲸兵败投降的时候,榆园军的精神领袖明朝宗室“忠义王”朱洪基被俘,其他的榆园军变成了一盘散沙,非常需要得到南明朝廷的认可和支持。
终于和南明朝廷联系上了,榆园军又可以重振旗鼓!
那个使者却沉默寡言,似乎不善言辞的样子,蹈东和尚心里有些奇怪,朝廷为什么要派这样一个人来当使者。
“你叫尤天景么?原来是做什么的?”
“我叫由天井,由是理由的由,天是天地的天,井是水井的井。不过在外人面前,就当我叫尤天景好了,不用再起假名。”由天井是楚军情报局的细作。
由是1个笔划头,天是6个笔划头,井是8个笔划头,从他的名字可以看出,由天井的编号是168,在楚军情报局里,编号以1开头的都是高级情报人员,和由人工是一个级别的……
千里之外的嵩县,伏牛山北麓,李来亨和张鼐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跋涉,终于从重重大山里走了出来。
踏上平整的官道,战马发出欢快的嘶鸣,两千名楚军骑兵像一阵风般,直奔北方的洛阳而去,把嵩县县城甩在后边,根本没有理会。
窝寺峪,一冲而过。
沙峪沟,没有任何拦阻。
金沟,如入无人之境。
鹰堡,已经是一座空堡。
寥望峪,几名清军士兵慌慌张张的登上烽火台,楚军大队骑兵就已赶到,把这几名清军士兵全部杀死。
洛阳城,就在北面四十里外,楚军已经摸到了鼻子底下,城中还毫无察觉。
“弟兄们,我知道大家都很累,马匹也乏了,但是咱们既然出了伏牛山,路上已经被很多人看到,现在肯定就有人去洛阳报信,咱们必须抢在他们的前头!”
李来亨策马从队伍前走过,对众人说道:“咱们没有援兵,没有攻城器械,只带了三天的干粮,只有在天黑之前攻下洛阳才能死中求活,若是不能成功就会全军覆没。奇袭洛阳,胜负在此一举,你们害怕吗?”
“小李将军,我们不怕!”
“快下令吧,奇袭洛阳!”
“打下洛阳,活捉李际遇!”
士兵们七嘴八舌,大声叫着,在大山里钻了这么多天,大家都知道要面对什么,都渴望尽快投入战斗。
“好!果然都是闯营出来的精兵强将,这一仗我们赢定了。大家放心,我已经在洛阳城里安排好内应,咱们大军突然杀到,鞑子吓也吓傻了,必能一战攻下洛阳。”
李来亨用马鞭一指北方:“兵贵神速,传我的将令,全军立刻出发,奇袭洛阳!”
“奇袭洛阳!”
士兵一起举起斩马刀,齐声高呼,像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伴着雷鸣般的马蹄声向北方涌去。
口子坳、汜水河、沙郭庄……在向导的指引下,明军巧妙避开了清军的防线,杀散少量的清兵,一路抵达洛阳城前,城门已经遥遥在望。
看到城下突然出现不明身份的大队骑兵,守城门的清军立刻鸣锣报警,摇动千斤闸关闭城门。
楚军骑兵看到城门即将关闭,再次催马加快速度,队伍前面,一面红旗突然扑啦啦展开,楚军士兵齐声大喝,高举斩马刀向城门全速冲锋。
两千名骑兵全速冲锋,声势惊人,战马奔腾带着滚滚烟尘,看起来就像有上万人马一样,城头上,清军士兵无不目瞪口呆。
“这是大明官军?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还愣着干什么?快关城门!”清军把总大声叱骂,指挥士兵推门关闸。洛阳是天下名城,城墙非常坚固,哪怕明军有上万人马,只要关上城门就攻不进来。
随着吱呀呀令人牙酸的声音,沉重的千斤闸渐渐放下,离地面只有一丈多高,瓮城内侧的城门关上了一半,外侧的城门只剩下一条窄缝。这个时候,明军骑兵离护城河还有十来丈的距离,护城河上的吊桥却已经离开地面,缓缓向上收起。
“还好,总算赶在……”那个清军把总刚刚松了一口大气,却听到身后传来惊慌的叫声。他连忙转过身,惊讶地看到城里燃起了好几处冲天大火,有一片喊杀声越来越近。
“怎么回事?”他拔出佩刀,转身来到城墙的马道入口处,探头向下看去,迎面却碰到了一个邋遢老道。
“无尘道长,你怎么来……?”那个把总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无尘道长就突然冲到近前,一柄短刀刺进他的胸口。
一群莲花会的会众顺着马道冲上城墙,人数足足有两百人,每个人都手持利刃,对着清兵一阵砍杀。
千斤闸停止下降,过了片刻,再次缓缓升起。
无尘道长砍断绳缆,吊桥轰的一声落下来,荡起一片尘土,护城河上出现了一条通道。楚军士兵蜂拥过桥,外城的城门被重新推开。
莲花会的会众杀散了清军士兵,瓮城里面的城门也被打开。
两千名楚军骑兵,进入洛阳。(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屠夫之死
楚军突然杀进洛阳,李际遇措不及防之下,连敌人是谁都没有搞清楚,就稀里糊涂地开始厮杀。
他拼命地调兵进行抵抗,但是城中军心已乱,根本不是楚军的对手,被杀得节节败退,天擦黑的时候,大半个洛阳都落到明军手中,眼看身边的兵马越来越少,李际遇不敢恋战,带着几百名亲兵逃出东门。
当天晚上,洛阳全城被楚军占领。
逃到城外的一座军寨,李际遇暂时摆脱危险后,派人联络各个堡寨,四处收拢残兵败将,想要重新夺回洛阳。但是斥候很快送来消息,攻占洛阳是李来亨和张鼐,这支明军当初都是大顺军的兵马,现在是南明楚军的闯营,不是一般的流寇乱兵。
老冤家来了!
李际遇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木呆呆地楞了半天,下令连夜撤退。
惹不起!
他当年和李自成打过仗,在大顺军手底下吃了一个大亏,仗着自己是地头蛇,才没有被对方吃掉。从那以后,他再没有和大顺军硬碰硬的作对,私底下还帮着李自成对付朝廷的官军……大顺军既然来到洛阳(不管他们是怎么来的),惹不起只好躲得起了。
考虑到明军都是行动快捷的骑兵,李际遇不敢等到天亮,连夜就带着残兵败将逃向登封。登封是他的老巢,还有一万人马驻守在那里,几十座堡寨连成一片,自保应该没问题。
李际遇的兵马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虽然连夜赶路,速度却非常快,一路向着东南方向仓皇逃窜。天亮的时候就到了登封,和他一起逃到这里的,还是洛阳知府宋天爵。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我等丧城失地,朝廷追究下来必定难逃一死!”宋天爵面如死灰,滴溜溜地转着圈子,搞得李际遇头晕脑胀。
“怕什么?怕什么?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打个败仗有什么稀奇!”李际遇色厉内荏。嘴上在呵斥宋天爵,心里也乱糟糟的,非常焦虑。
按常理来说。他的部队属于野战军,和“守土有责”的洛阳知府不同,丢了洛阳也没有太大的责任,但他还是觉得非常担心。
这两年来。从汉中贺珍到江西金声桓。再到大同姜瓖,起兵反清的前明降将越来越多,哪怕在鲁西豫东造反的榆园军,也和刘泽清有莫大的关系,清廷对前明降将越来越不信任……李际遇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总觉得清廷要对自己下手,现在又莫名其妙的丢了洛阳,如果较真追究责任的话。掉脑袋都是轻的,搞不好还会连累家人。
宋天爵被他一喝。终于冷静下来,端起茶杯咕咚咚喝光,然后把顶戴摘下来,前后扑拉着脑袋,皱眉思索对策。
“当下之计,只有请李帅尽快收复洛阳,再去朝中想法子打点门路,只要大把的银子撒出去,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首先要收复失地,才能将功折罪,然后再用银弹开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收复洛阳?开玩笑吧你,这比生个孩儿还难……”李际遇咬着牙说道:“李来亨和张鼐都是李闯余孽,打起仗来凶得很,我手下的兵马根本不是个儿,除非他们自己离开洛阳,别想打回去。”
“说不定,他们真的会自己离开洛阳。”宋天爵眼珠一转,说道:“李闯余孽都是流寇出身,不会在一个地方久待,我等何不修书一封,送上金珠粮秣,请他们尽快离开?”
嗯?这倒是个办法!
李际遇眼中一亮,越琢磨越觉得靠谱,突然一拍桌案说道:“好,这件事就按府尊大人的意思办……”
两人仔细商量一番,给李来亨写了一封信,李际遇又传下命令,收拢洛阳周围的堡寨驻军,给明军让出离开的道路。宋天爵负责解决文官这边的问题,避免洛阳失守的消息扩散,两个人又凑了一笔银子,派人去京城打点门路。
宋天爵是投降的前明文官,在朝廷里有一定的人脉,很快列出了一个行贿的名单,非常自信地递给李际遇。
李际遇接过来扫了一眼,随手甩到一旁。
“你找的这些人都没用,分量不够。本镇和豫亲王殿下有旧,只要豫亲王愿意帮咱们说句话,天大的事儿都不算事儿。”
豫亲王就是多铎,李际遇投降满清的时候,曾经给多铎当过带路的马前卒,是他最大的靠山。
宋天爵连连称是,多铎是多尔衮的左膀右臂,他如果愿意帮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唯一让人担心的,就是多铎愿不愿意管这件麻烦事。
怀着忐忑的心情,两人选派心腹手下,带着一笔金银珠宝,快马赶往北京。
从河南到北京一路上都是平坦的大道,使者风餐露宿,两天后就赶到保定,眼看北京城遥遥在望,却意外听到多铎去世的消息……
多铎,满清开国诸王中最能打仗的一个,一生战功赫赫,八大铁帽子王之一。
他自幼深得努尔哈赤宠爱,六岁的时候就被立为正黄旗旗主贝勒,和阿济格、多尔衮是一个亲妈生的亲兄弟。1626年,努尔哈赤突然挂掉了,皇太极当上了后金国主,但他觉得多尔衮这兄弟三个威胁太大,他们的生母大妃乌喇那拉氏尤其是个厉害角色,就强逼乌喇那拉氏为努尔哈赤殉葬,从此和多尔衮三兄弟结成死仇。
乌喇那拉氏也不是傻子,她担心自己死后,皇太极再对多尔衮三兄弟不利,自尽殉葬前逼迫皇太极当众允诺要“恩养”他们。皇太极为了达到目的,答应了她的要求。所以多尔衮三兄弟后来仍然能够获得重用。
多铎这个时候只有十二岁(十一周岁),一夜之间失去了父母,老妈还是被同父异母的哥哥逼死的。多铎受的的刺激太大,变成了一个心理扭曲的变态。二十年后,他面对扬州数十万百姓,毫不犹豫地举起屠刀,一口气连着杀了十天……
多铎一生行事狂放不羁,是有名的荒唐王爷,以好色闻名。他第一喜欢良家熟女。硬是抢走了当朝首辅范文程的老婆,第二喜欢**,打仗的时候军中都带着妓女。在正史里他死于天花,但在野史里还有另一种说法,他其实死于花柳病。
多铎经常和皇太极作对,但他的确很能打仗。满清开国前后重大的战役里都有他的参与。皇太极虽然几次降他的爵位,但他硬是凭借战功一步步爬到高位。除此之外,多铎一直对多尔衮忠心耿耿,是他的左膀右臂,因为多尔衮一直没有子嗣,还把自己的儿子多尔博过继给他当儿子。
多铎突然去世,对多尔衮是个沉重的打击。
过去的一年里,多尔衮干掉张献忠。干掉豪格,占领大半个中国。攀上了一生事业的顶峰。1648年年底,努尔哈赤的次子礼亲王代善病死在北京,时年66岁,朝中再也没人能够压制多尔衮,于是在12月21日天坛举行冬至仪式的时候,多尔衮加封皇父摄政王,成为满清帝国名正言顺的太上皇。
(多尔衮原来的封号是皇叔父摄政王,满文www.uu234.comikeamawang,直译就是大汗的叔父父王,现在变成了皇父摄政王,满文haniamawang,这个词很容易看懂的,han 就是大汗,ama就是阿玛,wang就是王,连起来直译就是大汗的父王,汉文称呼为皇父摄政王。)
加封皇父摄政王之后,多尔衮的身份就远远超过了顺治帝的其他叔王,比如还掌握着一定权力的济尔哈朗,从理论上讲,已经把顺治小皇帝的生死大权捏在手心里了,为篡取皇位做好了准备。
顺治和孝庄都非常害怕,却又无可奈何,多尔衮既然是皇父摄政王,想废掉顺治帝就是很简单的事情,他们只能任凭宰割,却没有反抗的能力。唯一让他们稍感心安的,就是多尔衮一直没有儿子,如果直接废掉顺治自己当皇帝,吃相太难看了些,所以顺治帝暂时还是安全的,等下去也许有奇迹发生。
慢慢等,慢慢熬,孝庄每天晚上都在后宫默默祈祷,祈祷多尔衮今天晚上的造人计划不会成功。
多尔衮这边也有准备,过继了多尔博当儿子,除了拉近了多铎的关系之外,这么做也是为了留一个后手。当然,这也仅仅是预防万一的后手,不到迫不得已不会用,正当盛年的多尔衮相信自己早晚能生个儿子,不会现在就废掉顺治,让多尔博当皇帝。
……
介绍一下济尔哈朗吧,和下面的情节有关,即将出场的下一个boss。
济尔哈朗是满清开国时期的老狐狸、不倒翁、骑墙派、和稀泥的高手。
这种骑墙派往往两头都不讨好,多尔衮把豪格干掉了之后,顺手也把济尔哈朗收拾了一顿,把他从亲王降成郡王,但过了几个月又恢复成亲王,但不是辅政亲王,把他排挤出权力中枢。等到多尔衮死后,顺治重用济尔哈朗,打击多尔衮余党,完事之后又把他像破抹布一样扔到一边。
虽然如此,并不意味着济尔哈朗是个草包,而且正相反,济尔哈朗其实是个很牛x的人物,不仅打仗有一套,尤其擅长政治斗争。他是努尔哈赤的侄子,本来没资格登上最高政治舞台,但却长期担任辅政亲王,正蓝旗旗主,饰演一个分量很足的主要角色,就充分说明了他的能力。
像济尔哈朗这种人,面对高山的时候,他俯首而过,甘愿成为山脚下的一道温和柔顺的风景,面对比他弱小的土包泥坎,他又会呼啸而来,掀起滔天巨浪,把那些带来麻烦的土包泥坎拍得粉碎。
最后忍不住,吐槽一下多铎。
多铎行事狂放不羁,可能是容易出料的原因,一些辫子戏的影视作品和小说里都对多铎进行浓墨重彩的描写,有很多美化的地方,把他塑造成一个敢爱敢恨,有个性的阳光少年……个你妈性啊!美化康熙,美化乾隆,哪怕美化顺治和皇太极都可以忍,连扬州十日大屠杀的刽子手也要美化,有没有一点基本的底线啊!
跑题了,不多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