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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半渡     残明txt下载     残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 慈不掌兵

    九江府。

    谭泰最近压力很大。

    南昌会战受挫后,他率部退回九江,很快向清廷送去了一份战报,解释退兵的原因,并为三军将士请功。

    在这份精心炮制的战报里,谭泰沉痛地指出,他的部队围攻南昌半年多,城中已经弹尽粮绝,消灭金声桓已成定局,可是因为湖广会战突然失利,伪明汪克凡所部倾巢来援南昌,清军处在腹背受敌的不利态势,如果遭到内外夹击将会全线崩溃,不得已只好主动退出战斗,以至于南昌会战功败垂成。

    这份战报名义上是谭泰写的,却凝聚了黄澍和一众幕僚的集体智慧,从大的战役进程来说,基本符合事实,只是在几个关键的地方采用了春秋笔法,把被迫逃跑变成了主动撤退。

    站在战略高度来分析,南昌会战失利的原因很明显,正是因为湖广方面的清军突然发生脆败,汪克凡才能腾出手来救援南昌,如果勒克德浑和耿仲明没有被消灭,始终对湖南方面保持压力,汪克凡就不敢轻易离开湖广,南昌会战也能顺利取胜……所以这属于不可控的外力因素,谭泰这边没有责任,非战之罪也!

    战报中隐去鸡笼山之战、新建镇之战、南昌破围战、黄沙岗之战等几场局部的败仗,着力强调在南昌城下顽强阻击金声桓,黄沙岗奇袭楚军,马国柱设伏获得大捷,歼灭楚军岳州营。李成栋巧妙突围等诸多亮点,总之杀伤无算,虽败犹胜。南昌虽然解围,楚军和金声桓却都元气大伤云云……

    在南昌会战中,刘良佐、蔺光远、王立福等忠良之将殁于王事,八旗健儿也折损了近千人,但是谭泰临危不乱,沉着应对,设下巧计连挫敌军。八旗兵和绿营兵英勇作战,金声桓所部十五万叛军被消灭了一半,楚军最为骄横的精锐岳州营被全歼。崇阳营和东莞营被击溃,通山营、恭义营和万元吉的赣州营也被打残,明军总的伤亡超过十万人……南昌会战这一仗,明军的伤亡远远超过清军。在战略上清军虽然失败了。战术上却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大捷!

    这份战报送出去不久,谭泰又向清廷连续上书,指出江西位置太过重要,就像一座切入清军占领区的桥头堡,西可以进攻武昌,北可以进攻安徽,东北方向是南直隶,正东是浙江。东南是福建,清军的防线过长。难免顾此失彼,守无可守,所以请朝廷尽快派来援兵,调集粮饷物资,对江西再次发动攻势。

    这是黄澍出的主意,远在北京的清廷可以糊弄,明军那边却没法糊弄,万一明军乘胜进攻,打到福建、浙江和南直隶任何一个地方,谭泰的牛皮立刻吹破,所以先在清廷那里备个案,免得出事后被追究责任。

    谭泰对此非常积极,备案推卸责任还在其次,关键是南昌会战输的不甘心,他渴望得到北京方面的支援,和楚军兵对兵,将对将,堂堂正正再打一仗,报南昌的一箭之仇。

    北京方面很快回应,在山西战事结束前,不会向江西增派一兵一卒,谭泰大失所望之余,又听说朝廷里有很多人怀疑南昌会战的真相,连顺治小皇帝都过问了,要不是多尔衮压着,早就有亲王贝勒一级的大人物带着御史来九江调查了。

    谭泰又惊又怒,把黄澍找来臭骂一顿。

    黄澍却非常镇定,为他仔细剖析其中的原因。朝廷里突然冒出这股阴风,无非是有些人对多尔衮不满,想要借机发难,如果把南昌会战的实情报上去,这些人会闹得更凶,反而让多尔衮为难……但是他们注定翻不了天,只要多尔衮在,那些人都是蚍蜉撼大树的跳梁小丑,可笑不自量。

    黄澍最后提出建议,为了回击这股阴风,江西方面的清军应该在局部发起主动进攻,做出更加积极的姿态,于是乎,谭泰以征南大将军的名义,命令浙闽总督佟养甲、江西巡抚刘武元、江南总督马国柱一起发兵,对江西东北角的饶州府发起进攻。

    饶州府的中南部在明军的控制下,属于傅鼎铨和潘永禧的地盘,谭泰避开正面的南昌府,绕到鄱阳湖东面攻打饶州府,说白了就是老太太吃柿子,专拣软的捏……这一仗本来是十拿九稳的,可恨的是,楚军的援兵竟然来的那么快,福建绿营又那么不经打,稀里糊涂就败下阵来,反而又丢了贵溪县、浮梁县几块地盘。

    饶州府位于江西的东北角,浮梁县又位于饶州府的东北角,就是后世的景德镇,这里被明军占领后,谭泰感到了莫大的压力。明军从浮梁县出发,随时可以进入南直隶地区,离浙江和福建也不远,对清军的威胁太大了。

    谭泰很想拔掉这颗钉子,但是大军新败,又要防备明军攻打九江,暂时没有力量绕到江西的东北角攻打浮梁县。他只好抓紧时间进行休整,补充兵员,筹集粮秣,尽快恢复部队的战斗力,同时通知马国柱和佟养甲,加强对江西方面的防务。

    怕什么,来什么!

    最近一段时间不断有细作报告,南明方面出现明显的异动,明军各部调动频繁,从各地向江西北部输送粮草辎重,看样子是准备发起一场大型战役。

    可恨的是,楚军这两年对情报战越来越重视,专门成立了一个情报局,对清军的细作查的很紧,谭泰得到的情报都是零零散散的,缺乏有价值的关键信息,无法判断明军的进攻方向。

    这么长的防线,到底该守哪里?

    谭泰立刻派人向北京告急,又召集手下的大将幕僚,研究应对之策。经过一系列审慎的讨论。再加上换位思考,大家一致认定,明军首选的进攻目标要么是盐商聚集的安庆。要么是位置前突的福建。

    谭泰决定把防御的重点放在安庆,一来安庆很重要,绝对不能有失,二来安庆对明军的威胁也最大,如果明军主力东进福建或者浙江,清军从安庆南下,就能立刻切断明军的补给线。

    “这是关门打狗!不管南蛮往哪攻。我只要派出五万大军南下饶州府,就能封死他们的退路……”

    ……

    与此同时,楚军也在积极备战。汪克凡和楚军的高级将领连开了三天会,参谋部反复研究讨论,对东征的作战计划进行完善和细化。

    繁忙的军务之余,汪克凡还和谭啸等人一一谈心。楚军的摊子越铺越大。大家不像从前总是在一起。分开后可能几个月都见不到,这次除了汪晟等少数几个外,楚军的高级将领基本上都凑齐了,正好进行一次细致的沟通。

    谈话的内容从公事到私事,几乎无所不包。针对每支部队的不同情况,汪克凡都有具体的要求,经过沟通之后,很多事基本上就定了下来。比如岳州营这次打残了。短期内很难恢复战斗力,就要进行缩编。从三个小营缩编成两个小营。

    “对岳州营来说,这其实有些不公平。”汪克凡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仿佛在自言自语:“黄沙岗刚刚失守的时候,岳州营想撤还是能撤下来的,但是这个话不能再提了。没有岳州营钉在赣江大营,汪晟那边的阻力就会增大,所以明知岳州营被屯布儿割开了,我还是没有下令撤退,你应该心里都有数的。”

    “不关你的事,是我轻敌了。”谭泰摇摇头,自责地说道:“那时候只想着进攻,阵型拉得太散,林永刚甩在黄沙岗,董桥宣在新庄,我却拖在赣江大营,这才被屯布儿钻了空子。”

    “这不是关键问题,散有散的打法,不敢分兵还怎么打仗?难道说你的岳州营永远都得抱成一团,只能直来直去?我看还是细节上没做好,前面几支尖兵被鞑子轻易吃掉,甚至来不及报警,屯布儿已经长驱直入摸进黄沙岗了,林永刚才仓促应战,只好退上华林山……刚开战你就少了一个营,后面当然吃力。”

    “林永刚这厮,真是瞎了眼!林忠都投降鞑子了,他却一点没察觉,还保举他升任游击哨官!”提起投降的林忠,谭啸气就不打一处来。

    “林忠如何处置,你们岳州营有什么想法?”

    “降敌当斩,没人有二话。”

    “嗯,就这么办吧。”汪克凡沉吟片刻,说道:“回头你安排一下,给他家里送些银子,听说他的父母年纪大了,只有林忠这一个独子……”

    白刃交加的冷兵器战争非常残酷,理论上不允许投降,也不允许逃跑,必须战斗到最后一人。这个年代的强军里,比如戚家军和八旗兵都实行连坐法,只要发生溃败,肯定要砍脑袋。

    当然,这种规定不一定能完全贯彻,比如戚家军的军法非常严苛,“行军途中尿急离队小便,割耳;喧哗说话者,捆打四十……”但是戚继光自己说过:“暑行千里,我不曾打一个兵五棍。”

    换个时候,杀敌有功的林忠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他的运气不好,正赶上严查军纪的风口浪尖,肯定要被处死。

    ……

    已经三千字里,多聊两句,不收费。

    早期八旗兵实行的是失败连坐法,有责任必纠。一次战斗失利,队伍溃败,按努尔哈赤的规定找不出先退的士卒,那就在这支队伍中采取抽签惩罚制,中签者处斩,以警后人。但有一次抽中的恰恰是最勇敢的那个士兵,其他的八旗兵痛哭流涕,全都证明那个人是最后退下的,要求从新抽签。努尔哈赤不同意,军规定了不能改,要斩的就是此人。

    与此相反,明军这边对战俘极其宽容,大家都缺能打仗的青壮,抓到俘虏后直接收编,有些老兵油子今天是农民军,明天打一仗变成了官军,农民军再打来接着投降,又变成了农民军。

    这样截然不同的两支军队打仗,胜负早就注定了。(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点将

    岳州营要缩编,谭啸早有思想准备。

    这是有言在先的事情,早在楚军成立之初,汪克凡就明确宣布,那支部队打残了,就必须进行缩编。

    骑兵因为作战方式较为灵活,可以容忍一定的减员缺员,步兵却要结阵而战,火枪兵和弓箭手也要通过密集队形提高命中率,所以步兵营缺员过多的话,在结阵列队的时候会发生混乱……哪怕勉强完成结阵列队,也会因为队形稀疏散乱,导致战斗力大幅降低。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步兵伤亡超过一定比例后,必然会发生崩溃。

    只要补位的速度跟不上消耗,阵型就会发生松动,阵型松动后,战斗力也随之大幅下降,伤亡迅速增加。刚才还是势均力敌的战斗,形势突然间恶化,哪怕最勇敢的士兵,也会产生“顶不住了”的想法,转身逃跑。

    岳州营这次伤亡了三千人,已经撑不起三个小营的编制,全营上下都知道要缩编了,没有出现太大的抵触情绪……缩编其实不要紧,只要岳州营的编制还在,将来打两个胜仗,再扩编成三个小营也不难。

    “云台不用担心,只能升官不能降么?我的兵还没那么娇贵,再说我这次都降成了副将,他们没人敢发牢骚的。”谭啸轻轻叹口气,说道:“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岳州营是该好好锤炼一下,我把他们惯得不像样啦……”

    “慈不掌兵,带兵要记着恩威并施。先威而后恩……你骨子里是个豪爽仗义的性情中人,细节上就失于严谨,对平常人来说这也不算什么毛病。领兵为将却是大忌,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

    谭啸这种性格,在生活中是个很好的朋友,作为一军主将却不太合适,汪克凡推心置腹,对他的缺点毫不讳言。吃一堑长一智,岳州营这次吃了大亏。对谭啸的触动很大,这个跟头不会白摔。

    不只是谭啸,楚军其他高级将领的身上。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

    汪晟稳重细致,却稍欠才华,加入楚军这几年来,军事指挥能力一点点提高。暂时只能算中上水平。长于治军管理,短于奇谋应变……他的性格注定就是一个大器晚成的人,假以时日应该会成为一代名将,但在这之前,必须有一个厚积薄发的过程。

    周国栋治军严格,作战勇猛,却性格外露,清高自傲。还有一股书生气的偏执。将为兵之魂,他的通山营也非常骄傲。恭义营老大,他们通山营就是老二,和其他部队的矛盾最多。

    吕仁青打仗会动脑子,指挥作战的时候,经常有一些惊艳的神来之笔,他因为出身贫寒,能和士兵同甘共苦,深受蒲圻营官兵爱戴,但他心眼有点小,缺乏全局观念,有时候还爱冲动,不够沉稳和深刻。

    滕双林人情练达,考虑问题比较全面,算是楚军中的第一智将,最擅长抓敌人的弱点,打仗的时候从来不吃亏,只是算盘打得过精,在关键时刻少了一股子冲劲,少了一股拼命的狠劲,通城营这支部队,总觉得韧性有些不足。

    张家玉文武全才,经文、诗词、书画、剑击等等,君子六艺样样精通,中过进士,又结交广阔,江湖草莽无不敬服,在广东拉起一支一万多人的义兵,充分说明了他的组织能力和人格魅力。但是加入楚军后,东莞营一直没有打过独立的硬仗,张家玉的军事经验还嫌不足,实战指挥能力也有待提高。

    王鼎出身官宦世家,早年中过举人,经过这几年在军旅中的戎马生涯,他说话办事都变得粗犷了很多,但是骨子里仍然是个传统的儒家知识分子,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在楚军的高级将领中,王鼎的军事水平相对最差,主要负责吉安营的管理,指挥作战的时候基本上都依赖顾宗福。

    顾宗福是九边老将,经验丰富,打仗的时候完全可以独当一面,有什么任务交给他都能放心。但是他在大明官军里呆的久了,身上沾染了不少军阀习气,加上他是一个天生的臭嘴巴,在楚军高级将领中人缘很不好,只有豪爽仗义的谭啸和他的关系还不错。

    总的来说,楚军老八营的高级将领中,步兵营的几位主将还缺乏经验,显得有些稚嫩,身上的缺点和优点同样明显,反倒是两个骑兵营的主将好一些……帖兆荣长期担任中低层军官,加入楚军后心态摆得很正,汪猛年纪虽轻,但也是农民军里久经沙场的骁将,他们两个,把西骑营和江骑营都带的不错。

    谭啸和周国栋等人也知道自己缺乏经验,一直比较努力,一直在成长和提高,但是楚军发展的速度实在太快,不断出现新的挑战,他们成长的速度有点跟不上,在长期和高强度的压力下,身上有什么缺点,都被成倍的放大出来。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汪克凡起兵的时候条件有限,就像样板戏《沙家浜》里的胡传魁,“老子的队伍刚开张,十几个人,七八条枪。”手下没有现成的高素质人才,只能拉起这样一套班底……汪晟他们几个原本都不懂军事,半路出家,秀才带兵,虽然经过四五年的锻炼,他们的能力水平提高了不少,但和真正的良将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

    借着南昌会战的教训,汪克凡和他们几个一一谈心。

    谈心是开放式的,除了上下级之间的沟通之外,还有战友、朋友之间诚挚的交流,话题涉及的范围很广,往往随兴所至,气氛亲切而真诚。除了部队建设等军事问题,当前抗清形势、国计民生,朝廷政局、“土改”新政、人物风评、乃至于他们的个人问题……都在谈话范围之内。

    对于他们的缺点,汪克凡无不谆谆告诫,务必加以改正。

    作为独当一面的大将,不一定是惊世绝艳的军事天才,综合素质才最重要,情商智商和各方面能力都不能有明显的短板。和闯营的将领相比,他们虽然还嫩了些,但是可塑性更强,成长提高的空间更大。

    讨论国计民生等政治问题,是为了统一思想。

    人和人之间发生矛盾的时候,性格上的冲突比较低端,容易解决,利益上的冲突相对复杂,但也可以进行协调,互谅互让,唯有政治理念和价值观上的冲突无法调和,一旦发生矛盾,就必然出现决裂。

    汪克凡不是什么忠臣孝子,而且已经越走越远,楚军是他最大的依仗和根本,尤其是嫡系的楚军老八营,必须对他绝对忠诚……随着楚军和楚勋集团的发展,楚军高级将领的地位越来越高,权力越来越大,除了恩威并施的御下之道,汪克凡还要尽量统一他们的思想观念,大家志同道合,为共同的目标奋斗,才能结成一个牢不可破的集体。

    除了公事以为,汪克凡对他们的个人问题也非常关心。

    滕双林的母亲刚刚去世,吕仁青的父母也年老多病,汪猛过年的时候才成亲,其他人大多数还是光棍……

    楚军这几年南征北战,各营主将一年到头难得回家几次,基本上还没成亲,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在这个年代却是标准的大龄青年……不仅是谭啸这些高级将领,楚军中的老兵也都存在这个问题,楚军老八营四万多人,有三万人还在打光棍。

    好几万士兵暂时顾不上,谭啸他们几个却必须关心一下……

    谈的最多的,还是近在眼前的东征。

    这次东征虽然是机不可失,但也存在着显而易见的困难。

    楚军连打了几场大仗,虽然有两个多月的休整期,但是刚补充的新兵还没有形成战斗力,各种军械物资也不太够,再留下一部分部队看家,就不能全军出动。

    兵力不足还在其次,最麻烦的是后勤补给问题。进攻战和防御战完全不同,离开自己的主场后,筹集军粮的难度大了许多,伤兵安置也是一个大麻烦,按照汪克凡的计划,楚军要转战南直隶和浙江,千里奔袭杭州,漫长的补给线随时可能被敌人切断。

    地形不熟,交通不便,也是必须考虑到的困难。和到处都是山区的江西不同,南直隶和浙江北部基本上都是平原水乡,楚军没有太多进退腾挪的余地,万一打个败仗,被堵在长江和太湖之间的水网地区里,楚军哪怕战斗力再强,也会出现一定的风险。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进入清军占领区后,执行何种敌我政策,如何对待占领区的百姓士绅,如何处置汉奸和战俘……

    经过一场场讨论和研究,楚军的作战计划终于成型,汪克凡以东征提督的名义,召集金声桓、万元吉和湖广、广东方面的代表,做战前部署会议。

    隆武朝廷也派来了两支部队助战,一支是陈邦傅的一万广西兵,另一支是赵印选和胡一清的五千滇军,隆武帝还派来一位重臣,原任广东巡抚汤来贺,担任东征作战的监军。(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点兵

    为了这次东征,楚军全面动员,以至于衡阳重镇的驻军都被抽调一空,只好把李润娘的娘子军调来驻守衡阳,维护地方治安,看着兵工厂、造船厂和石鼓书院这几个宝贝疙瘩。

    后方已经如此紧张,江西前线更是如火如荼,充满了浓厚的战争气氛。

    岳州营调防岳州,通山营进驻幕阜山的宁州、武宁两县,相继离开了南昌。

    临走的时候,汪克凡亲自去送行,对官兵们谆谆嘱咐,岳州营和通山营虽然不直接参加东征,但是决不能松懈,一定要盯紧孔有德和谭泰,确保湖广和江西的安全,同时还要利用这个难得的休整期,狠抓部队建设,整顿军纪,练兵备战,把士兵同志会建起来……

    楚军的地盘横跨湖广和江西,足足一个半省,岳州营和通山营守住大门,后面还得放一支总预备队才保险,汪克凡考虑再三,决定把崇阳营调回樟树镇……樟树镇虽小,位置却非常关键,北面是南昌,东面是饶州府,西面是联通湖广的插岭关,不管哪里出现意外,有崇阳营这支强军充当救火队员,都可以应付一阵子。

    除了岳州营、通山营和崇阳营,楚军老八营的其他五个营都要参加东征,恭义营、通城营、蒲圻营、东莞营、吉安营……再加上西骑营和江骑营两个骑兵营,一个火器营,一个刚刚组建的工兵营,以及陈友龙的镇筸营。王进才和曹志建所部,就是楚军能够参加东征的主力,总兵力接近六万人。

    当然。这六万人只是一个理想化的极限数字,实战中因为后勤补给的压力,以及战术条件的限制,不可能把这六万人一次性的投入进攻。

    为了迷惑清军,避免过早暴露进攻方向,楚军一部分在饶州府集结,一部分在樟树镇集结。全军上下全面动员。新兵们抓紧操练武艺,融入集体,老兵们根据东征的战术要求。进行新的训练和演习,工兵营搭建浮桥,骑兵营涉水泅渡……针对江苏和浙江的特殊地形,做各种战前准备。

    校场上。两千多名长枪兵排成五个整齐的方阵。目不转睛,一起盯着前面的潘家贵。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却是中看不中用,你们马上要上战场了,不用跟我学什么新玩意儿,这几天就把**枪再练练吧。”

    潘家贵手里握着一杆楚军的制式长枪,交代了一句后摆开架势。起手式后垫步拧腰,长枪放平向前刺出。招式朴实无华。

    九尺长枪,和上了刺刀的步枪完全不同,后世的拼刺技术只能作为临时过渡,楚军的长枪兵早在三年前就开始转练**枪。

    **枪是明军中最常见的枪法,戚家军用的就是**枪,楚军士兵也练习过无数遍,随着潘家贵刺出第一枪,两千多名士兵一起出枪,齐声大喝:“杀!”

    这一声杀,在偌大的校场上回荡不停,周围其他的士兵下意识地回头看过来,场中突然安静了几秒钟,随着军官的喝骂,那些士兵才转身接着自己的训练。

    潘家贵的动作一直没停,没有用太大的力量,也没有枪头乱颤的花哨招数,简简单单把一套**枪使完,每一招都中规中矩,似乎和楚军平时所练的**枪没什么区别。

    楚军士兵中天分高的,却明显感到有些不同,尤其那些从军好几年的老兵,练完这一遍**枪后,体内仿佛有一股精力正在源源不断地生长,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潘家贵的每个动作都不快,但是务求到位,和楚军平常所练的枪法只有一些细节上的微小差别,节奏和角度稍微改变了一下,动作和发力就流畅的多,楚军士兵全力刺出一枪,动作到位后,又自然而然的生出新力,几乎是人随枪走,下一招又转手刺出。

    **枪在明朝非常流行,千锤百炼之下,楚军所用的**枪枪法原本已经很高明,在潘家贵的指导下,又对一些细节进行了改良和调整,更加趋于完美。

    “再练一遍。”

    “再练一遍。”

    潘家贵向士兵们点点头,又带着大家重新练了两遍**枪。

    “你们自己练五遍。”

    士兵们开始自行练习,潘家贵从队列里走过去,扶一扶这个士兵的胳膊,压一压那个士兵的枪杆,时不时讲解两句,挨个进行指导。他走完一个方阵,士兵们正好练完一遍**枪,第二遍开始的时候,他走进了第二个方阵。

    时间已到半下午,远远的,中军营的大门里突然走出一群文官武将,互相之间还在争持着什么,吵吵嚷嚷的,其中几个向校场这边看了看,迈步走了过来。

    “久闻楚军都是百战精兵,今日一见,这枪阵果然严整肃杀,名不虚传……”

    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文官,身穿二品官服,两撇黑黝黝的八字胡,相貌精明强干,正是东征监军汤来贺。

    汤来贺出身官宦世家,崇祯十三年中进士,然后一直在江南为官,深受史可法的器重,也属于东林一脉,但是史可法死后,他和东林党越走越远,早已分道扬镳。

    弘光朝廷灭亡的时候,汤来贺在广东担任布政使,参与拥立隆武帝朱聿键登基,并给刚刚成立的隆武朝廷送去了十万两白银,从此得到他的赏识,隆武二年升任广东巡抚。隆武帝移驾桂林后,把翟式耜平调到兵部挂个闲职,急需一位心腹大员总揽广西军政事务,就把汤来贺调去担任广西巡抚。

    隆武朝廷里,帝党这两年崛起的速度很快,内部成员却比较复杂,头面人物是王坤和庞天寿两个大太监。还有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祥……他们虽然深受隆武帝的信任,但是魏忠贤倒台就是二十年前的事,文官们对太监干政的警惕性很高。一直在和他们不屈不挠地作斗争,稍有风吹草动,立刻就群起而攻之。

    这个年代的舆论被文官掌握,对魏忠贤一边倒的全面否定,“阉党之害猛于虎”的观念深入人心,隆武帝也不敢对太监和锦衣卫太过回护,所以内庭太监和锦衣卫的权力一直受到限制。帝党中真正拿得出手的,还是汤来贺这样的朝廷大员。

    前些日子,隆武帝又提拔了一位新人担任广西巡抚。汤来贺回到朝廷中枢,暂时还没有安排实职,就被派来担任东征监军,不过据路边社小道消息透露。汤来贺肯定要被重用。封大学士入阁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派这样一位朝廷大员担任东征监军,是隆武帝反复考虑后才做出的决定。

    他对这次东征非常重视,几乎发动了全国的人力物力,打赢了一切都好说,打输了朝廷里立刻又会发生动荡,这么大的事情,朝廷方面不能完全撒手不管,得派个心腹人盯着……

    这个人选非常重要。首先得有一定的威信和地位,能够在汪克凡、万元吉、金声桓和苏观生这些封疆大吏中间进行协调。其次还得善于把握分寸,既不能干扰汪克凡的军事指挥,又不能彻底放权,变成一个摆设……除了配合楚军进攻浙江以外,汤来贺的主要任务是收复福建。

    对于能否收复福建,汪克凡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准备随着战役的发展见机行事,顺其自然,隆武帝却极为热衷。两个人在桂林就有过几次争论,谁也没能说服谁,最后只能达成妥协。

    汪克凡认为,福建偏居东南,就算打下来对清廷也没有太大的影响。隆武帝却承受着来自各方的压力,既然大张旗鼓的发起东征,总不能去杭州转一圈就退回来,无论如何都要收复一处失地,福建就是最好的目标。

    汤来贺担任东征监军,就是为了协调万元吉、苏观生和朝廷派来的兵马,对福建发起进攻,他所负责的,其实是南路的东征军,北路的楚军他反正插不上手,还是汪克凡当家。

    南路东征军和北路东征军如何协调配合,今天开会就吵了起来,一直到散会还没有结果,争论的焦点,在于南路东征军的进攻时间和进军方向。

    楚军一方要求,南路东征军要派出一支主力部队,从江西进入浙江东部山区,攻占闽浙交界的枫岭关、仙霞关等要隘,切断仙霞古道,把福建清军和浙江清军一分为二。

    (福建和浙江以仙霞岭山脉分界,唐末黄巢进攻福建,在大山中开路七百里,留下了著名的仙霞古道,枫岭关和仙霞关都是其中的重要关隘……大山里就那么一条路,博洛进攻福建的时候,郑芝龙却不战而退,福建稀里糊涂就丢了,清军没有损失一兵一卒,只有汉奸阮大铖爬山累死了。)

    江西和广东方面坚决反对,不愿跑到浙江南部钻山沟,想从汀州等地直接进入福建腹地,几路大军会攻福州。

    开始只是双方的参赞幕僚在争论,吵到最后,连万元吉这样的大人物也跳了出来,只有汪克凡和汤来贺还没有表态。

    散会之后,汤来贺和万元吉几个人一起出来,看到楚军正在操练,就一起过来观看。

    ……

    介绍一下阮大铖。

    阮大铖是一个典型的政客,早年是东林党骨干,在东林点将录里绰号“没遮拦”,后来依附魏忠贤,弘光朝担任兵部尚书,清军南下后立刻投降,博洛进攻福建的时候自告奋勇,随清军南征。

    山路难行,阮大铖走到一半头面肿胀,博洛劝他留下养病,阮大铖大惊失色:“我何病?我年虽六十,能骑生马,挽强弓,铁铮铮汉子也……”坚持带病南征。翻越仙霞岭主峰的时候,道路越发艰险崎岖,清军众将都骑着马慢慢往上爬,阮大铖却偏偏跳下马,指着清军众将说,我比你们这些年轻人的精力好一百倍!然后大踏步往山上爬,清军众将登上山顶后,发现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身体僵硬,已经断气了。(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米尼枪

    看到楚军的长枪阵军容严整,汤来贺特意地提高声音,赞不绝口。

    万元吉出于礼貌,笑着点了点头,转过脸去,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赵印选和两个赣军将领都没有说话,一直盯着场中正在操练的楚军士兵。他们对楚军的战斗力非常了解,也非常佩服,有机会看到楚军训练,都想多看两眼。

    其他两三个文官幕僚都是外行,只能看个热闹,但汤来贺既然大声称赞,他们也就纷纷点头称是,出言附和,只有阳朔副将焦琏不以为然。

    “这枪阵确实排得整齐,但是站在原地不算本事,到了临敌上阵的时候,进退如意才是真功夫。依末将看来,他们使的这套**枪很平常,没什么特别的……”

    焦琏是广西军阀,在广西本省内实力仅次于陈邦傅。

    他是个老派的武将,纯粹的军人,对政治什么的不关心,谁是大明皇帝就听谁的命令。但是因为镇守广西多年,他和翟式耜的私人关系非常密切,也被外人看成拥桂派的成员。

    隆武帝移驾桂林后,焦琏也受到打压,但是毫无怨言,他的部队不直接参与东征,只负责押运后勤物资,也就是一个押粮官,这次跟着汤来贺一起来到江西。

    焦琏觉得楚军的枪阵还不错,但也谈不上惊艳绝世,那些文官却过渡吹捧,偏偏都说些外行话,让人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忍不住出言反驳。

    “哈哈哈,瑞庭(焦琏字)将军是我广西第一善战之将,眼界自然是高的。怎么样,楚军比你的阳朔兵如何?”

    汤来贺称赞楚军,原本是想撩拨万元吉和赣军将领说话,他们没搭腔,焦琏却冒了出来,心中略有些不快,万元吉和几个文官幕僚听出他话里带着骨头。下意识地转头一起看着焦琏。

    焦琏却毫无察觉,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楚军久经沙场。屡挫强敌,阳朔兵肯定是比不上的,但是单论枪阵和枪法的话,倒也相差不远。”

    “好。”汤来贺笑着点了点头。不再看枪阵操练。迈步向前走去,大家一起跟了上来。

    “砰!砰!”

    前面是一个靶场,几个火铳兵正在射击,枪声非常响,和常见的鸟铳、燧发枪完全不同,焦琏脸色一变,迈开大步抢到跟前,对着那几个火铳兵大声叫道:“兄弟。借你的火铳看看。”

    那几个士兵一愣,领头的一个年轻人穿着普通的军服。看不出官阶,对焦琏抱拳说道:“这位总爷,对不住啦,我们有军纪在身,枪在人在,枪毁人亡,不能外借的。”

    焦琏碰了个钉子,却不恼:“嗨!有点意思……你叫什么名字,能说么?”

    “标下王奕,楚军火器营乙哨哨官。”

    “你不错!继续练吧,我就在旁边看看,成么?”

    “各位官长随意。”

    王奕对汤来贺等人拱拱手,转过身不再理会他们,命令士兵接着练习射击。焦琏在旁边紧盯着他们手里古怪的火铳,眼睛里闪动着炙热的光芒,时不时的抓耳挠腮,像是小孩子见到新奇的玩具,恨不得一把抢过来。

    “砰!”

    一声枪响,摆在一百步外的人形枪靶被击中胸口,焦琏大声喝彩。

    “砰!”

    又一声枪响,一百二十步的枪靶被击中小腹,焦琏再次叫好。

    “砰!”

    枪声再响,一百五十步外的枪靶脱靶,王奕接过那支火铳,重新瞄了瞄,再次开枪,击中了枪靶的左肋。

    到了一百八十步,王奕连射四枪,只中了一枪,他把火铳还给手下士兵,低声说着什么,旁边的焦琏却满脸通红,大呼小叫不停,吃了楚军士兵好几个白眼。

    汤来贺有些奇怪,问道:“瑞庭,这鸟铳很特别么?是不是比平常的鸟铳打得远些?”

    焦琏大惊失色,仿佛被这个超级外行吓到了,大声说道:“岂止是远些?远的太多了!平常的鸟铳能打三五十步,红毛鬼的燧发枪也就是六十步的样子,这鸟铳却能打到一百八十步,你说厉害不厉害!”

    汤来贺也怦然心动:“如此说来,这鸟铳岂不是军国利器?!”

    他转过身看看万元吉,万元吉等人摇摇头,都说没见过这种火铳。

    “一百八十步啊!能打一百八十步的火铳!连鞑子的骑兵都不用怕,不等他们冲到跟前,早被打躺下了……”焦琏非常热心地向这些外行解释着。

    “没有一百八十步吧?刚才那军汉四次发射,只中了一次啊。”万元吉皱着眉头。

    “那不碍事的,战阵上的火铳都是成排齐射,上百支火铳一起开火,不用太准的……”

    焦琏随口解释了一句,又对汤来贺兴奋的说道:“此物的确是军国利器,不消太多,只要有两千支这样的火铳,就可以铸就一支铁军,横扫河朔中原,将鞑子赶出关外!看样子,楚军也是刚刚造出这种火铳,少司马何不讨要几支,由朝廷兵部加以仿制?”

    汤来贺虽然没有实职,却还挂着兵部侍郎的官衔,所以被他焦琏称作少司马,听到这种火铳能够对付八旗骑兵,根本不是普通的鸟铳,汤来贺也被勾起了兴趣,仔细又询问几句,点点头迈步上前。

    “王小将军,本官乃是朝廷兵部侍郎,东征监军,能否看看你手里的火铳……”

    把这支古怪的火铳握在手里,焦琏就像得到金箍棒的孙悟空,来回摆弄着不知怎么才好,翻来覆去研究了半天,又向王奕再三请教。

    王奕一一解答。

    “这叫米尼枪……”

    “名字是我家汪军门起的,不知道什么意思……”

    “一百步以内都很准,一百五十步也能单枪射击,比燧发枪的射程提高了两倍……”

    “这个不能说,你去问汪军门吧……”

    “呵呵,这个也不能说,你们看到了,我们手里有三支,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王奕能说的说,不能说的就不说,越发勾的焦琏心痒难耐,拿着米尼枪就不还给王奕,非要自己来一发,不顾自己的身份干脆耍赖,汤来贺实在看不下去,出声把他喝住。

    几人离开靶场后,焦琏一直跟在汤来贺身边,不停嘟囔着米尼枪如何好,一定要仿造等等,汤来贺不胜其烦,让他自己去找汪克凡,焦琏答应一声,一溜烟地跑掉了。

    看着他的背影,万元吉露出一丝微笑:“这厮倒憨直,本性不坏。”

    汤来贺也笑了:“是啊,武弁粗鄙,就该是这个样子。可惜世风不古,现在的武勋都过于刁滑,像焦琏这样的良将越来越少。”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万元吉觉得他另有所指,心中一阵暗喜,脸上却波澜不惊,吸口气感慨低吟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苏杭之地富甲天下,汪克凡意欲与郑成功会猎江南,原本是人之常情,老夫也不去怪他。但是攻略福建,才是此次东征的第一要务,还请南斗先生仗义直言(南斗先生,就是汤来贺)。”

    汤来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句话说错,引得万元吉误会了,不由得大为尴尬,他本来想解劝万元吉,现在却不知如何开口。

    “哦……,这个,攻略福建是圣上的意思,文武百官也都极为赞同,这个关节我是知道的。但是清军在长江一线陈以重兵,汪克凡的压力最大,南路诸军攻打福建之余,还是尽量帮他一把吧。”

    没法再旁敲侧击了,干脆直接挑明。

    万元吉眉毛一挑:“怎么,南斗先生也赞同汪克凡,要我等出兵攻打仙霞关么?”

    “仙霞古道乃是浙闽咽喉,福建的北大门,不把这座大门夺下来,就算攻占福州等地,早晚也守不住的。”汤来贺诚恳劝道:“督抚位居赣闽总督,收复福建后还要有长远打算。现在出兵仙霞古道虽然费些力气,将来却省事得多,只要派数千精兵镇守仙霞诸关,督抚尽可在福建省内轻徭薄赋,安心经营,岂不是一劳永逸?”

    “这个……,倒也有些道理。”万元吉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此次东征,关乎国家气运,唯求完胜,其他的事情都应放在一边。”话说开了,汤来贺就没了顾忌,坦率地说道:“兵出仙霞古道,使佟养甲首尾不能相顾,既能声援北路楚军,又能一举全歼福建清军,斩草除根,乃是上策……若是几路大军直下福州,虽然一时可以得手,但是浙江福建两省的清军从仙霞古道南下北窜,合兵一处,战事都难免出现反复,此举有急功急利之嫌,还请督抚务必三思!”

    “南斗先生,你也忒小瞧本部堂了,这些道理我当然明白。”

    万元吉和汤来贺都是帝党一派,话说到这个份上,有些事情就不用藏着掖着了:“我并非不愿出兵仙霞古道,而是无能为力!我麾下的赣军太过羸弱,长途奔袭数百里,攻占雄关漫道,他们还真没有这个本事……”

    汤来贺想了一会,问道:“广西兵如何?让陈邦傅和赵印选去仙霞关,督抚以为合适么?”(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汪克凡意外的大方

    福建和广东、江西接壤,厦门附近还被郑成功割据,对满清来说属于前线,驻守的兵力较多,浙江却属于后方,兵力极为空虚。汪克凡坚持让南路东征军攻打仙霞岭,就是为了关上福建的北大门,避免佟养甲北上支援浙江。

    这是个原则问题,不能让步,如果万元吉等人不配合,汪克凡甚至会以东征总督的名义强行下令,但是强扭的瓜不甜,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采用这种手段。

    听说汤来贺说服了万元吉,汪克凡松了一口气,明军多少年来都是各自为战,只顾自己的利益,现在能够互相配合,已经进步了很多。当然,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汤来贺的一句承诺上,汪克凡特意嘱咐他,一定要亲自领兵攻打仙霞岭,看住陈邦傅等人,免得他们推诿不进,或者搞其他的小动作。

    投桃报李,当汤来贺问起米尼枪的事情,汪克凡表现的非常大方。

    “实不相瞒,我军中只有三支米尼枪,南斗先生若是想要,可以送你一支。”

    “这么少!这个米尼枪是哪里造的?制造的法子很难么?”

    “就是我们衡阳兵工厂造的,朝廷若要仿造,可以选派人手去衡阳,我们肯定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当真!云台可不要戏弄我!”

    汤来贺原以为,米尼枪这么重要的东西,汪克凡能送给自己一支就算很不错了,制造之法肯定会当做秘技绝不泄露。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大公无私,竟然答应朝廷去学习制作之法。随便仿造。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汪克凡笑着说道:“又不是多大的事情,南斗先生既然开口,我当然要遵命……”

    汤来贺把他狠狠地称赞了一番,然后兴冲冲地走了。

    李云聪疑惑地问道:“军门,您真的……没骗他吗?”

    “没有啊,怎么。我很喜欢骗人吗?”

    “不是,那个米尼枪不是很厉害嘛,怎么能随随便便送人。还教他们制造的法子?”李云聪加入楚军后,很快成了汪克凡的贴身大秘,楚军发生的各种事情都瞒不过他,他虽然不懂枪械。但也对刚刚造出来的米尼枪有所耳闻。米尼枪和燧发枪最大的区别。就是从滑膛枪变成了线膛枪,而且使用圆锥形的米尼弹,大幅提高了射程和威力,称其为军国利器一点都不夸张。

    “哦,米尼枪现在还是个玩意儿,朝廷要是能大规模仿造,我谢天谢地还来不及呢。”汪克凡随口解释了一句,皱着眉头沉吟片刻。命令李云聪,把镇筸营的主将陈友龙找来。

    打仗这种事。一定要考虑到最坏的情况。满清闽浙总督佟养甲的兵马,百分之八十都在福建,如果陈邦傅和赵印选他们出了岔子,放佟养甲的部队撤回浙江,整个东征的计划都会面临失败。

    关键时刻,还是自己人最可靠,陈友龙的镇筸营长期在湘西山区和苗民打仗,就是一支明朝的山地特种部队,把他们派到浙江南部山区,给陈邦傅和赵印选再加一道保险,必要的时候,可以出兵抢占枫岭关和仙霞关。

    “陈邦傅这个家伙,果然心里有鬼。”陈友龙走后,汪克凡又派人把权习找来。

    这次军事会议的规格很高,除了路途太远的广东和湖广,在江西的各营主将几乎都来参加了,唯有陈邦傅托病没来,只派了一员副将做代表。很明显,他已经嗅到了什么味道,对汪克凡怀有戒心。

    东征要在敌占区作战,情报局的任务很重,权习来了以后,先和汪克凡说公事。

    “谭泰这几天不断向安庆府增兵,陆师驻扎彭泽,水师驻扎大小孤山,总兵力接近两万人,而且还在继续增加中,对楚军侧翼的威胁很大……”

    大孤山和小孤山是两座小岛,位于鄱阳湖和长江的交汇水域,大孤山在鄱阳湖里,小孤山在长江江心,都是水师驻军的良港。清军在这里屯兵,随时可以乘船顺着鄱阳湖南下,攻打东岸的饶州府、西岸的南昌府,南岸的抚州府,威胁东征军的后路。

    “谭泰这一招,是叩桥不渡!”

    李云聪对着地图看了一会儿,倒吸一口冷气:“他陈兵于鄱阳湖口,是以静制动的好手段,我军不动,他也不动,我军一动,他立刻乘船南下,断我粮道!”

    “不错,跃鳞可有破解之法?”

    汪克凡点了点头,谭泰仗着有水师的优势,在鄱阳湖口摆上一支精锐大军,的确非常犀利,就像一柄对准楚军腰眼的尖刀,立刻让人感到如芒在背,不敢乱动。

    “这个……,兵事非我所长,只能勉强策画。”

    李云聪犹豫不决,考虑了好半天才说道:“欲破谭泰叩桥不渡之势,只有两个法子。一个是针锋相对,在南昌府到饶州府之间布以重兵,谭泰只要敢来,就给予迎头痛击,另一个是以牙还牙,也设法切断清军的粮道……不,不行,我军没有水师,这个法子肯定不行,不如直接攻打彭泽,把这两万鞑子一举击溃……”

    汪克凡眉头紧皱,盯着地图久久没有说话。

    李云聪的两个办法都不好。

    所谓针锋相对,其实就是被动防守,派重兵保护自己的补给线。

    想达到这个目的,就要围绕鄱阳湖南部,拉出一道马蹄形的防线,就算和金声桓配合,楚军也要投入大量的兵力,没有足够的力量攻打南直隶和福建……真搞成这样,最高兴的恐怕是南路东征军,楚军在江西北部扛着谭泰,他们放心大胆地攻打福建,完全是替人做嫁衣。

    所谓以牙还牙,就是主动出击,攻打鄱阳湖口的彭泽县,先和谭泰进行决战,得胜之后再发起东征。

    这个计划看上去很美,其实却没有可操作性,清军有水师来回运输,可以从各地不断调来援兵,彭泽县的清军现在只有两万人,楚军如果去了,清军一夜之间可能变成四万人,六万人……,小小的彭泽县,搞不好就是一个弱化版的斯大林格勒,楚军陷进去后,将会面临一场旷日持久的苦战,哪怕最后能够取胜,也没有力量继续进攻南直隶和浙江。

    总而言之,楚军在江西没有水师,就不能在彭泽县和清军进行决战,以短击长,殊为不智。

    (斯大林格勒战役是二战的转折点,德军失败的原因很多,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没有全力攻占码头,切断伏尔加河的补给线,所以苏军红军的援兵源源不断,打光一波再来一波,最后把德军拖死了。)

    针锋相对,以牙还牙,这两个办法都不好……

    “其实还有第三个法子的,将计就计。”汪克凡念头通达,刚才还拧成一团的眉头已经松开,笑着说道:“谭泰在鄱阳湖口布下重兵,无非是想断我的粮道,好吧,要断尽管来断,我打开大门请他进入江西腹地,看他能闹出什么花样。”

    “军门三思!”

    李云聪连忙劝道:“粮道被断,岂是儿戏!大军一旦断粮,立刻就会土崩瓦解,数万精兵不战自溃,不可收拾啊!”

    “怕什么?我们去的是富甲天下的江南,还怕筹不到粮食么?王师所到之处,百姓必然箪壶提浆,夹道欢迎,总有办法筹到粮食的……就算真的断粮,几万大军也不能活活饿死,向那些大户豪强借些粮食,他们总得给我个面子吧。”

    汪克凡语气平淡,仿佛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李云聪却觉得后脊梁上突然一紧。

    “不妥,这万万不妥!军门恃强借粮,必然引得怨声载道,失了江南民心……”带着几万大军去借粮,这根本是李闯流寇的作风,汪克凡如果真的这么做,恐怕会被吐沫星子淹死。

    “跃鳞的意思我明白,得民心者得天下,是不是?”汪克凡摇摇头:“这句话说的很有几分道理,却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公理。江南百姓心向大明,却在为满清交粮纳赋,我们只落个面子,满清却落着了实惠,用江南交纳的钱粮招兵买马,反过来再来打我们,这个面子不要也罢……”

    李云聪原来是文安的幕僚,对政治问题非常敏感,听到汪克凡口中杀气腾腾,忍不住一劝再劝,倒把汪克凡惹笑了。

    “跃鳞怕我大开杀戒,像李闯那样追赃助饷么?放心吧,本镇自有分寸,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走这一步的……”

    ……

    春分过后几天,闯营对荆州发起猛攻,湖广方面率先开战,经过几天的恶战,一举破城。

    紧接着,曹志建和王进才进攻嘉鱼县,楚军水师从洞庭湖里突然杀出,袭击运送援兵的清军水师。双方战船在长江上展开炮战,大炮的轰鸣声在武昌城头听得清清楚楚,清军水师最后狼狈逃回武昌,楚军水师旗开得胜。

    金声桓随即出兵,派出两万精兵北上,攻打紧邻九江府的建昌县,对谭泰施加压力……

    这几仗只是前哨战,真正的攻势还没有展开。(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进兵河南

    河南和湖北交界处,新野县,襄阳府。

    “铁打的襄阳,纸糊的樊城。”

    汉水在襄阳城外拐了个90度的弯,襄阳的北面和东面都是滔滔大江,南面和西面群山环抱,还有襄水等河流环绕,地势易守难攻,非常险要。(襄阳南边的襄阳岘都是一些三四百米的小山,虽然不算太高,山势却挺拔陡峭,几十座小山连在一起,构成了襄阳城的天然屏障。)

    明军自三个月前攻进襄阳府,连克诸县,却一时无法攻克襄阳城,于是挖掘壕沟,修筑连营,把襄阳城团团包围,又在汉水对岸建造码头浮桥,用木桩和麻包石块堵塞河道,切断了襄阳城和外界联系的水路通道。

    这是长期围困的路数,城里城外的明清两军都心里有数,明军不急于进攻,清军也不出城反击……大家不用浪费力气,牺牲人命,这一仗的胜负关键要看其他战场的结果。清军如果在其他战场取胜,援兵一到,襄阳城立刻解围,明军如果胜了,襄阳城挨到断粮后,自然就会破城。

    连着三个月,大家就是相互对峙,这里的黎明静悄悄,西线无战事。

    今天早上,清军哨兵却发现汉水对岸出现了异常情况,清军主将沈志祥接到报告后,立刻带着几名部下登上岘首山,遥望对岸明军虚实。

    “伯父,南贼这是要去打新野呀!”沈永忠指着对岸大道上的滚滚烟尘,说道:“南贼大队人马出动。看样子足有六七千人,其中还有两千骑兵,呵呵。堵胤锡和李过真敢下本钱,说不准还想偷袭南阳呢!”

    “是么?我看不清楚,南贼确实有两千骑兵么?”沈志祥早年是毛文龙的部将,和孔有德等人一起降清,被封为续顺公。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又在辽东苦寒之地征战多年,外表看上去还孔武有力。其实却满身伤病,两只老花眼努足了劲,还是看不清对岸的情况。

    “不错。都是骑兵!”沈永忠是沈志祥的侄子,沈志祥因为没有儿子,所以对他极为喜爱,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

    “堵胤锡一个湖广蛮子。没有几匹马的。这两千骑兵应该都是李过的兵马。”沈志祥捋着花白的胡须,沉吟说道:“南贼攻入襄阳府后,我们就和城外断了联系,也不知荆州方面战事如何,恭顺王(孔有德)又何时能派来援兵。嗯……,李过既然调兵北上,有余力攻打新野,恭顺王那边恐怕战事不利啊。”

    “那。那咱们怎么办?”沈永忠一愣,这才意识到情况严重。

    “没什么好办……咳!咳咳咳!”沈志祥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满脸通红,全身颤抖,胸腔里好像一个装满炸药的火药库,不断地接连爆炸,澎湃而疯狂,他的咳嗽带着玻璃破碎般的古怪异响,有经验的医生只要一听到这种咳嗽声,就知道他的肺叶已经烂了。

    “我老了,大概没几天活头了。”沈志祥终于停止咳嗽,按着胸膛说道:“我死之后,你一直要坚守襄阳,哪怕断粮也不能开城出降。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咬咬牙都能挺过去……你身为武将,能不投降尽量不要投降,否则一辈子后悔,低三下四受人欺辱,万万不要学我!”

    “伯父只是偶染小恙,何出此话?再者说了,伯父归附大清后,屡受国恩,风光无限,何必如此消沉?”沈永忠的潜台词非常明显,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当然要投降保命,况且你老人家投降满清后,这辈子过得也不错呀!

    “风光无限么?呵呵,这种滋味没法和别人说,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

    如果换到十年前,沈永忠敢这么说话,沈志祥早就大耳光子甩上去了,但他现在没有精神管那么多。儿孙自有儿孙福,眼看着不行了,投降保命也是人之常情,自己当初不也是这样嘛。

    其实……沈永忠的想法也对,满清鞑子虽然得了天下,替他们卖命就行了,犯不着真的送命。

    但是……不到最后关头,还是不能投降。

    “儿啊,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总揽城中军务,南贼不来攻城,你也不可轻易出战,断粮了就吃两脚羊,能多撑一天,就多撑一天,记住了么?”

    ……

    春风得意马蹄疾,明军四千步兵和两千步兵顺着汉水北上,两天后到达新野。

    新野位于南阳盆地南端的开口处,本身无险可守,当年曹操大军从方城通道进攻襄樊地区,过了博望坡之后,刘备和诸葛亮就只好弃城而逃。

    河南巡抚吴景道也知道新野一线不好守,所以只在城中驻扎了几千兵马,然后大力修筑城防,把县城打造成一座坚固的堡垒,县城周围却没有太多的兵力。他的主力精锐,都布置在方城通道和南阳一带,首先堵住通往中原地区的通道,其次是尽量守住南阳城。

    去陕西和洛阳的两条路,他只守住几个关键要隘,兵力比方城通道少得多。陕西是别人的地盘,犯不着重兵布防,洛阳虽然很重要,但是和南阳之间隔着重重大山,八百里伏牛山可不是夸张之词,明军如果一头钻进去,就等着在深山老林里饿死吧。

    没想到的是,明军早就盯住了伏牛山。

    到了新野之后,马进忠指挥步兵发起佯攻,新野城中的清军紧闭四门,如临大敌。明军两千名骑兵却转向东北,趁着眼下正是枯水季节,泅渡过白河和溧河,一天一夜疾行三百里,突破清军防线,从南阳和唐县之间的狭窄缝隙插进了伏牛山南麓……

    层层叠叠的山峦,仿佛没有边际,两千名明军骑兵穿行在山间,长长的队伍就好像一队蚂蚁。

    山路崎岖,士兵们早就下马,拉着缰绳慢慢前进。翻过一座山头,前面又出现了一座山谷,黑黝黝的树林密布,一道溪水从谷中趟出,看上去有些阴森。

    “小李将军放心,这座山谷我们都走惯了的,可以通行马队,过去之后,就能把鞑子的追兵甩掉。”张其伦是伏牛山义兵首领,此刻义不容辞地充当向导。

    “那好,走吧。”李来亨点点头,催马当先,向谷中走去。

    现在的李来亨,已经完全脱去了青涩,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生的一部浓密的络腮胡子,相貌不怒自威。这几年的戎马生涯中,他在闯营中脱颖而出,屡建奇功,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大将,和袁宗第、刘体纯等人并列,被任命为两千骑兵的主将,对河南发起奇袭。

    山谷密林,不见天日,已经是农历二月中旬,林中还不时能见到冰雪残迹,满地都是厚厚的树叶,倾倒的树干,突兀的石块……沿着小溪,有一条根本称不上路的通道,勉强可以通行。

    战马具有灵性,自己就会避开横在路上的树干和石块,遇到滑溜溜的冰面,它们反而比人走得更稳。开路尖兵把挡路的树枝砍掉,后卫部队扫掉马蹄印,两千骑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山谷中。

    “这个山谷可是兵家死地呀,太险了!要不要在这里打个埋伏,把吴景道的追兵吃掉?”张鼐追了上来,对李来亨提出建议。

    “嗯,好倒是好,就怕他们不敢进谷,白白耽搁时间。”李来亨摇了摇头:“还是抓紧时间走吧,咱们带的粮食不多,别和这些小鱼小虾较劲了。”

    张鼐是李自成的义子,孩儿兵出身,比李来亨大两岁,辈分也高一辈(李来亨是李自成的侄孙),但是他们两个年纪相仿,脾气相投,私人关系一向不错。

    同为闯营的后起之秀,李来亨和张鼐堪称年轻一代的双子星座,但是能力上各有不同。张鼐武艺精熟,是冲锋陷阵的将才,李来亨少年老成,是统领大局的帅才,所以这次进兵河南,李来亨担任主将,张鼐却担任副将。

    差不多快走到山谷的尽头,前面却是一道悬崖峭壁,一道白练倒悬而下,前面已经没了出路。

    李来亨和张鼐微微一怔,张其伦却不慌不忙,带着大家一绕一转,拨开一片片树枝,从几块大石头里穿了过去,前面突然柳暗花明,露出一条天然的一线天通道。

    “走吧,前面是老君山,再过去是五朵山,五朵山再过去是鸡角尖,然后就到了白石寨,离家不远啦……”

    “几天能走到啊?”张鼐喊着问道。

    “抓紧点走,差不多四五天吧。”张其伦头也不回,大声答道。

    “从白石寨去登封要几天啊?”张鼐又问。

    “那条路太远,还很难走,最少要**天。”张其伦站住脚步,回头问道:“两位将军要打登封么?这条路有些地方太窄,过不去马的,还是往北去打洛阳吧。”

    已经到了伏牛山,不用再怕泄露军事机密,李来亨答道:“路不好可以修嘛,洛阳九朝古都,天下名城,怕不好打……”(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马踏中原

    闯营进兵河南的计划上报之后,汪克凡很快批准,并为此次作战定名为马踏中原。

    针对具体的作战计划,汪克凡提出两条建议。

    第一,闯营原本打算出动三千骑兵,但是三千骑兵规模太大,反而会失去灵活性,粮食补给也不易筹集,建议把规模压缩到两千骑兵以下。

    第二,用轻骑兵进攻坚固的城市,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所以不要北上进攻洛阳,应该尽快进入河南中东部的平原地带,以发挥骑兵的机动能力。

    李过和闯营众将反复商议,最后做出决定,出动两千精锐骑兵,从伏牛山的东北方向杀进中原,登封、长葛、许昌、周口……这一圈绕下来,把河南搅个鸡飞狗跳。

    现在已经进了伏牛山,这个计划没必要再瞒着张其伦,李来亨向他仔细解释。

    “登封那条路我当年走过,基本上可以过马,就是慢些。如果道路损坏太严重,咱们就慢慢绕过去,在伊阳设法找船,出了汝州就行了……”

    “去登封不是不行,就是太慢了,如果绕到汝州的话,最少要在山沟里钻上二十几天,我觉得还是应该去打洛阳!”张其伦眼睛闪了闪,露出一丝狡黠地笑容:“小李将军还不知道吧,现在的洛阳城是李际遇当家,有空子可钻的。”

    张鼐一愣:“李际遇?那个鲤鱼精李际遇么?我听说他在怀庆府呀!”

    张其伦笑容更浓,连连点头:“就是那个神神叨叨的家伙。他一年前已经不在怀庆了,刚当上鞑子的洛阳总兵,听说还要去北京封侯呢……”

    李际遇。明末河南的当地豪强,也就是割据一方的土军阀,部下号称二十万大军,不听大明朝廷号令,和李自成的农民军也保持距离,清军南下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然后投降。

    李际遇是登封人。受到当地尚武风气的影响,也学了一身少林功夫,做人行事都有明显的江湖习气。而且非常迷信……他最信任的手下是一个道士,掐指一算说他是鲤鱼仙转世,李际遇深信不疑,千方百计谋了个镇守洛阳的差事。准备来个鲤鱼跳龙门。从此风云化龙,飞黄腾达。(洛阳有个龙门石窟,非常有名。)

    在历史上,李际遇跳龙门后果然高升,被满清召入京城加以高官厚赏,但是仅仅过了半年,就随便找了个罪名,把他杀掉了。和郑芝龙差不多的下场。

    强龙不压地头蛇,大顺军当年转战河南。和李际遇基本上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关于他的情报可收集了不少,李来亨、张鼐这个级别的将领都知道这个人。

    “李际遇好对付!”张鼐很是兴奋:“他手下就是一群土寇,当年闯王顾不上理他,才被他趁机坐大,咱们这次来个突然袭击,肯定能把他打趴下!”

    李来亨点点头,思索着说道:“如果是李际遇守洛阳,的确可以试着打一下,但是不能强攻,得想个更稳妥的法子……”

    一个时辰后,清军追兵来到了山谷前。

    派出尖兵进谷查看,反复验证没有伏兵,清军主将才带着一队精锐进入山谷,大部队还留在外面。

    在山谷里找了好几圈,都没有发现明军的踪迹,清军主将无可奈何,只好派人向吴景道报告,明军骑兵消失在伏牛山中,追丢了。

    吴景道接到这个消息后,感到非常棘手,两千明军骑兵可不是一支小股部队,他们钻进河南腹地,到底要干什么?

    一方面调集兵力搜寻伏牛山,一方面通知各地加强戒备,吴景道想了又想,又派人给山西的多尔衮送信。

    ……

    闯营和金声桓相继开战后,东征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南路东征军的动作更快一些,陈邦傅和赵印选、胡一清的部队,已经从江西东部进入了山区,向仙霞岭进兵,楚军的镇筸营跟在后面。

    其他的部队也在向前线集结,但还没有发起进攻。大家都在等待,等着陈邦傅所部攻占仙霞岭,关上福建和浙江之间的大门,然后再发起进攻。

    乘船加步行,汪克凡率领楚军主力来到了饶州府,在身后留下了一块真空地带,如果鄱阳湖口的清军敢于一头扎进来,几乎不会遭到任何抵抗。当然,饶州府离得也不远,清军在鄱阳湖岸边小打小闹没问题,敢于深入江西内陆的话,就等着被楚军包饺子吧。

    焦琏催着楚军后勤部,把运送的粮草物资进行交割,然后就兴冲冲地走了。临走之前,焦琏又特意找到汪克凡,讨了一封他的亲笔手谕,免得王景他们刁难,学不到制造米尼枪的方法。

    他考虑的很周到,汪克凡虽然答应的很痛快,但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有了汪克凡的亲笔命令后,王景他们就无法敷衍。

    焦琏整天窜来穿去,吵吵嚷嚷的,楚军将领都知道他想偷师学艺,有些人粗枝大叶,并不在意,有些人却感到很担心。

    行军途中,李云聪又问起米尼枪的事情。

    和传统的滑膛枪不同,米尼枪增加了膛线,射程也随之增加了三四倍,这种新式火铳威力极大,如果装备全军的话,差不多就能横行天下。汪克凡的表现却非常奇怪,没有一点保密意识,任凭汤来贺和焦琏学习制造米尼枪的方法,李云聪感动无法理解。

    “我已询问过王奕将军,米尼枪可以射到两百步开外,成排往复的循环射击,敌军的骑兵战阵都必然溃败,军门为何不多造些,是因为太贵了吗?”

    “不错,米尼枪的造价的确很高,造一支米尼枪,顶得上十支燧发枪了。”

    “那也没什么舍不得的呀!就把燧发枪停下来,全力造米尼枪好了,哪怕只造出五百支,也能派上好大用处。”

    “贵只是一方面,关键是造不出那么多。”汪克凡说道:“有关米尼枪的设想,我很早就和王景他们提过,花了两年多的时间,现在搞出来的只有几个样品。这个东西完全是手工打造,没有大规模的生产能力,平均一个月只能造出来四五支吧。”

    “这么少?!”李云聪一愣,想了想说道:“多派些人手不行么?找些熟手工匠一起学,师傅带徒弟,会的人多了,造出来的米尼枪也越来越多。”

    “那也不行,米尼枪对工艺精度要求很高,一个工匠一个标准,造出来的枪还是没法用,靠人来堆的话,最少得先把游标卡尺造出来……”

    “游标卡尺……是什么东西?”李云聪如听天书。

    “一个量长度的工具,专测纤毫之差。”汪克凡言简意赅。

    滑膛枪说白了就是喷子,子弹只要比枪管细就能打出去,线膛枪的子弹却要非常精确地卡在膛线上,火药和枪管之间紧密地压在一起,差一点也不行……单凭手工操作,优秀的工匠可以造出一支合格的米尼枪,但是每支枪都要单配子弹,也就失去了实战意义。

    除此之外,米尼枪还有一些缺点,以及难以解决的技术难点。

    米尼枪和鸟铳、燧发枪一样,都是前装弹药,无法实现跪姿和卧姿装弹,装完弹药后,再用通条把火药子弹压实,一分钟内最多能打三枪,普通士兵能打两枪都算及格。

    手工制品和实验室产品差不多,在某些方面的精确度上做到极致,其他方面却有明显的短板,米尼枪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量产……汪克凡如果攒上三年五载,应该能凑出一百多支米尼枪,装备一百个火枪兵,但是在实战中没有太大的意义。

    想要实现米尼枪的量产化,就必须进行大规模的标准化生产,必须要有精密的机械加工能力,完善的质量控制,差不多要达到工业革命中期的科技水平……对汪克凡来说,米尼枪量产化是一个长远的攻关项目,五年、十年、二十年都无法实现也没关系,关键要给兵工厂提供一个方向,一个思路,通过研究米尼枪的量产化,产生其他的副产品,把兵工厂的标准化生产提高一个档次。

    这一大套道理说下来,中间还夹杂着很多现代词汇,李云聪连蒙带猜,还是不太明白。

    “膛线是关键,对不对?”

    “膛线很难做吗?膛线机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用水力?”

    “游隙过大,为什么会浪费火药?”

    “还是听不懂啊!军门不解释还好,解释的越多,听不懂的东西就越多。”

    “好吧,就算米尼枪不好造,也不该让朝廷兵部来仿造,万一泄露出去,被满清鞑子学会怎么办……”李云聪最后做出总结。

    “没关系的,米尼枪和别的神兵利刃都差不多,数量少了没有用。比如咱们楚军吧,士兵如果都骑汗血宝马,用大马士革刀,披山文甲,肯定也天下无敌,但这明显是不可能的。”汪克凡笑着说道:“米尼枪虽然犀利,现在却只是一个玩意儿,和宝马宝刀都差不多,随便朝廷怎么仿造也没关系,不会影响大局。”(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只愁风雨似秦淮

    南京。

    秦淮风月,春*色不随亡国尽。

    当年多铎率清军南下,南京不战而降,得以苟全。几年过去,这座城市仍是一样的热闹和繁华,当初的秦淮八艳和名士风流虽然已随雨打风吹去,新一代的“才子佳人”又冒了出来……小八艳,新金陵十二钗,个个艳名远播,拖着辫子的名士无不趋之若鹜。

    除了男女风月,南京城里现在最流行的,一是柳敬亭的评话,二是李渔的戏班。

    柳敬亭擅长说《水浒》,听一回要一两银子的高价,还得提前十几天下定,否则没有档期。李渔则是个高产作家,擅长写小说,写剧本,自己组织了一个戏班子,每次演出都场场爆满。南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和富商大户每逢办堂会,都要把他们两个请去演出,这场堂会才算办得够档次。

    (各位书友都是阅片无数的达人,肯定都看过《肉蒲团》系列,原著小说就是李渔的大作。)

    今天在城东张府陶园,又有一场盛大的堂会,把柳敬亭和李渔都请来了。

    张府的主人当然姓张,此公名叫张岱,号陶庵,浙江绍兴人,出身于明朝官宦世家,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他平生不问身外事,最喜放诞风流,又兼博学多才,书画丝竹,饮食茶道,花鸟古玩,经史子集,天文地理,无不样样精通。

    换句话说,张岱就是一个有品位的世家纨绔。玩了一辈子,也潇洒了一辈子,闲暇之余做做学问。散文小品都写的不错,《红楼梦》里的贾府如果不垮掉,贾宝玉老了以后,基本上就是他这个样子……对于这种没有威胁的在野名士,满清一向厚加优待,示恩拉拢,从洪承畴到马国柱。张岱如果有什么事情求到他们头上,都会给几分面子。

    张府今天的这场堂会,名义上是为他的小妾做生日。其实却是为刚刚出狱的钱谦益接风洗尘。

    钱谦益是江南士林领袖,文章才能什么都好,只是骨头太软。他投降满清当了汉奸,偏偏又良心不安。很快辞官回到家乡隐居。因为和抗清义师多有联系,短短几年已经两次被关进大牢。

    第一次被捕事儿不大,很快出狱,第二次却差点要了钱谦益的老命。江阴黄毓祺密谋举兵抗清,策动钱谦益参与起义,钱谦益没有答应,但也没有告发他,后来黄毓祺被捕。钱谦益跟着也被抓了起来。

    这属于包庇罪,就算事情败露。钱谦益也没有太大的麻烦,但是满清的凤阳巡抚看他不顺眼,顺手给他填了一条罪名,“谦益曾留黄毓祺宿其家,且许助资招兵……”从知情不报变成了直接参与谋反,钱谦益的项上人头,危矣。

    关键时刻还得靠老婆救命,柳如是想尽办法,多方奔走营救,终于使钱谦益得以免祸。张岱在其中牵线搭桥也出了不少力气,而且他不怕麻烦,钱谦益刚刚出狱就遍邀南京名士,为其摆酒压惊。

    锣鼓齐鸣,开场做戏,第一出是《八仙祝寿》,第二出是《蓝桥遇仙》,都是祝寿常点的开场戏,第三出《徽宗嫖院》是今天的压场戏,内容曲折诙谐的一出喜剧,场中笑声不断。

    台上一个旦角演李师师,一个反串的生角演宋徽宗,都是李渔精心挑选的美姬,两人扮相俊美脱俗,唱腔清柔婉折,一口最流行的昆山腔,每个字往往都要跌宕好几个呼吸,观者无不靡然称好。

    深深的庭院,热闹的戏台,眼神波俏的丫环,繁花和锦衣少年,新绿的茶叶在水中缓缓展开,后边花架下的角落里,竟然还坐着两个和尚。

    “这出戏明明是《正德嫖院》嘛,怎么硬安到宋徽宗的脑袋上?”矮些的这个和尚名叫姜采,崇祯四年进士,清军南下后削发为僧,却没有当和尚的自觉,一直自称宣州老兵。

    “掩人耳目罢了,李渔的戏班子这两年红得发紫,不知道有多人紧盯着呢,行事不得不小心。”高些的和尚名叫章正宸,也是崇祯四年进士,是姜采的同年,他是浙江绍兴人,博洛南侵的时候组织义兵坚守赭山县,兵败后同样遁入空门,出家为了避祸,其实也是个假和尚。

    “你把我大老远拉来,不会只为了看戏吧,难道要给‘水太凉’捧臭脚吗?哎,此人素性怯弱,全无节义,我可不愿与之为伍!”姜采提起钱谦益,满脸的鄙视。

    “我找你来,是有一件机密大事商议……”

    章正宸刚刚说到一半,喧闹的锣鼓丝竹突然不响了,台上的戏子也停了下来,门外有人通报,江南总督马国柱,浙江提督田雄一起来访。

    前面的凉棚下,一群人起身迎出大门,为首的正是钱谦益和张岱,姜采和章正宸皱了皱眉头,神色都有些紧张。他们两个从理论上来说,都是满清的通缉犯,平常躲在寺庙里没什么事,要是被满清的大官撞上,很有可能露出马脚。

    时间不长,马国柱和钱谦益并肩而入,脸上挂着亲切可掬的笑容,不停向众人点头示意,一身戎装的田雄虎着脸跟在旁边,鹰视狼顾,目光凶狠,章正宸和姜采都收回目光,正襟危坐,俨然两个得道高僧。

    马国柱和田雄坐定后,台上的戏子才接着唱戏。

    “这不是《正德嫖院》么?呵呵呵,何必换成宋徽宗呢?就演正德好了,也让天下人都看看,前明皇帝如何的荒唐失德,我大清才要入主中原,救万民于水火……”马国柱谈笑风生,气场十足,可惜应者寥寥,场面有些尴尬。

    “这个戏早年间就有的,老戏新改。大家图个乐呵罢了。”钱谦益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总算没有冷场。

    “本官一时失察,让牧公受了委屈。今天就是特意来赔罪的。这个案子连摄政王(多尔衮)都惊动了,本官吃了老大挂落,还请牧公千万放我一马,不要再生气喽……”马国柱对钱谦益很客气,钱谦益号牧斋,他以牧公相称,以本官自称。丝毫没有摆一省总督的架子。当然话说来了,钱谦益现在虽然没了官身,但是身份地位还很高。一省总督在他面前也没有架子可摆。

    “钱某一介罪臣,不敢当督抚如此厚待。”钱谦益矜持地微笑着,惜言如金,他在宦海中沉浮多年。三起三落。见惯了各种大场面,马国柱轻飘飘的几句话不可能打动他。

    “呵呵呵,牧公乃一代文宗,往来交际总是免不了,可是树大招风啊,总有些匪类宵小想要借牧公的名头蛊惑人心。哼,黄毓祺不过是个狂生罢了,谋反被诛九族乃是理所当然。偏偏把牧公扯了进来,幸好皇上圣明才没有伤了我江南文气……”

    马国柱这番话看似推心置腹。其实却暗含威胁和警告,又闲扯了几句后,终于抛出他的来意:“山西姜瓖举兵作乱,摄政王亲率大军征缴,军务繁忙之余,对牧公仍非常关心。听说牧公和黄毓祺并无太深纠葛,摄政王深为欣慰,并嘱咐本官代为转告,朝廷对牧公还多有借重之处,南京、苏州、杭州三地请任选一处将养,不日还要再次启用……”

    这是变相的软禁和监视,只是条件比较优厚,南京和苏杭都是好地方,你随便挑一个呆着,不许再到处乱跑。

    “多谢摄政王恩典。”钱谦益想了想,说道:“钱某刚刚出监,日后居于何处还得和拙荆商量一下,很快就会答复督抚。”

    钱谦益的老婆就是柳如是,秦淮八艳之一,出身风尘却志向高洁,是梁红玉、李师师一样的人物,在后世的名气很大。

    “哈哈,牧公老夫少妻,果然怕老婆怕的厉害。嗯,为何不见尊夫人所在?”马国柱左顾右盼,没看到哪个女子像柳如是。

    “拙荆偶感小恙,不便见客。”

    “唉,可惜啦!久闻河东君大名(柳如是自号河东君),却缘吝一面……”

    后面的花架下,章正宸和姜采窃窃私语。

    “那个就是田雄,出卖安宗皇帝的叛将,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章正宸盯着田雄的背影,两只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不错,此等奸贼最为可恨,谁能手刃此獠,我这宣州老兵愿一生为其驱使!”姜采也咬牙切齿,要不是马国柱、田雄身边护卫众多,早就扑上去拼命了。

    田雄,原来是江南四镇黄得功的部将。

    黄得功在江南四镇里实力最强,对大明也最忠诚,多铎南下的时候,弘光帝从南京逃到黄得功军中,黄得功和清军激战,不幸阵亡。他手下的大将田雄和马得功却暗中和清军勾结,黄得功死后,他们两个立刻带着弘光帝去向清军请功。

    弘光帝是个大胖子,田雄背着人,马得功抬着腿,一溜烟跑得飞快,弘光帝不停哀求痛哭,又把田雄的脖子咬的皮开肉绽,鲜血迸流,田雄却硬是忍了下来,把他亲手献给多铎……立下这样的大功,田雄理所当然得到了满清的重用,被任命为浙江提督,这几年一直在和鲁王朱以海作战。

    ……

    聊两句。

    钱谦益以“水太凉”和“头皮痒”出名,在明末变节投降的诸多文臣武将里,他的地位太高,所以饱受诟病,声名狼藉。但是客观地说,他投降后没有太多的恶行,晚年还支持抗清运动,和郑成功、永历政权都暗通消息,起码可以说是良心未泯吧。

    真正助纣为虐的卖国贼,还是洪承畴、吴三桂之流,次一等的文官如金之俊、冯铨等等,武将如田雄、李国英等等,都是彻底投入满清怀抱的标准汉奸,只是这些人没有钱谦益的名气大,所以在后世骂名不显。

    钱谦益骨子里是一个懦弱的文人,做了汉奸不值得同情,但是可以作为统战对象。(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大节从容问女流

    在弘光朝的南明官军里,黄得功的军队算是最能打的,所以田雄所部的战斗力也很强,这几年把鲁王朱以海打的满地找牙,但是他的手下只有几千人马,兵力不算太多,主要驻扎在杭州附近的沿海地区,防备逃到舟山岛的朱以海反攻大陆。

    这两个月来,明军励兵秣马,明显要发起一场大规模的攻势,田雄跑到南京来开会,今天正好和马国柱在一起,就跟着来到张府陶园。

    台上的戏演完了,柳敬亭上来说书,第一段武松打虎,第二段鲁智深倒拔垂杨柳,都赢得满堂喝彩,返场又加了一段杭州评话《济公传》,内容诙谐而喜庆,引得台下笑声不断。

    “钱老不如去杭州吧,本将亲自挑选一所好宅子,绝不会亏待你老!”田雄大咧咧的,在钱谦益面前得意洋洋。

    追本溯源,他和钱谦益是老相识,两人之间多少有些芥蒂。

    弘光朝时期,田雄是黄得功的手下,黄得功等江南四镇都属于马士英一党,和东林党斗得你死我活,田雄和钱谦益当然不会是好朋友……但那个时候田雄只是一个普通的武将,钱谦益则是东林党的当朝大佬,两个人根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倒也没有直接的冲突。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钱谦益现在似乎越混越背,田雄却混的抖起来了,他今天巴巴地跑来陶园,看戏听评话都在其次。主要是为了来看钱谦益的笑话,寻找心理上的优越感。

    “上有苏杭……”钱谦益眉头一拧,正要反唇相讥。身后突然有人嚎啕大哭,声音粗哑明显是个大老爷们,却哭得呜呜咽咽,说不出的古怪难听。

    马国柱和田雄的脸色都是一变,钱谦益却仿佛习以为常。

    “二痴又发疯病呢,见谅。”

    “二痴,可是你的弟子冯班么?”马国柱点点头:“这是个痴人。也是个妙人啊,只有如此性情中人,才能写出那样的好诗。本官又怎么会怪他。”

    大家一起回头,目光都集中到冯班身上,见他正坐在椅子上恸哭,看也不看这边一眼。长衫下面却露出两截毛茸茸的光腿。明显没穿裤子。

    “哈,作怪么?这成何体统!”田雄大怒。

    “哎——莫要怪罪他。冯班是牧公的得意弟子,诗才为江南翘楚,平常行事是有些癫狂的。好了,我等还有公务在身,这就告辞。”

    马国柱起身向外走去,田雄狠狠瞪了冯班一眼,也跟了上去。身后却传来冯班的嚎哭。

    “羞见故人!羞见故人也!”

    出了陶园,田雄仍然气哼哼的。

    “冯班那厮分明是暗讽我等。督抚为何急着要走,却不将他擒下?”

    “不过是只嗡嗡叫的苍蝇罢了,一掌拍死他很容易,却难免脏了手。”马国柱冷冷说道:“朝廷最近连吃几场败仗,江南人心不稳,像冯班这样的狂生大有人在,有些事情只能暂且忍耐一下。待摄政王平定山西之后,调八旗劲旅南下击败伪明兵马,再一个个收拾这些狂生不迟……”

    陶园里,戏台上开始表演杂耍,不知道什么时候,花架下的两个和尚已经不见了。

    他们来到后院,在一间偏僻的小房子里面,还有一个和尚正在等着。

    章正宸居中介绍:“这位是圆照大师,出家前的俗名叫做归庄。”

    姜采一愣,随即喜道:“你就是昆山抗清的归祚明?怎么也做了和尚?哦,不用说了,咱们都是一样……”

    江南沦陷的时候,很多抗清志士兵败后都出家当和尚,一方面是避祸,一方面是不想剃头留辫子……归庄是世家子弟,秀才功名,和顾炎武是至交好友,顺治二年在昆山起兵抗清,事败后亡命江湖,很多人都以为他早就死了,没想到又突然出现在陶园。

    小小的房间里,三颗光头交相辉映,谁也不能说他们是假和尚,但都不是真心向佛之人,大家见礼落座之后,聊起各自经历。

    章正宸和姜采虽然剃度受戒,却都没有当和尚的自觉,平常一不念经,二不拜佛,说话的口吻仍和常人一样,归庄倒还有几分佛门弟子的模样,总是以贫僧自称,时不时还会冒出一句阿弥陀佛。

    “当年昆山事败后,城中百姓被鞑子屠戮四万余人,贫僧侥幸逃脱,不得已遁入空门,这些年居无定所,漂泊各地……”

    昆山抗清斗争也是因为剃发令引起的,归庄和顾炎武都是其中的骨干份子,清军破城之后展开血腥屠杀,全城百姓幸存的只有十分之一。

    “我也差不多,这几年就没安生过。庙里的和尚知道我是谁,都怕惹祸上身,拿大扫帚把我赶出来……”

    姜采是崇祯四年的进士,踏入官场后,被任命为礼部给事中,也就是分管礼部的言官。言官本来就是职业喷子,只要不是骂的太难听,皇帝都不会和你计较,但是姜采过于敬业了,当官五个多月竟然上奏疏三十多次,见什么喷什么,完全超过了自身的职责范围,把崇祯帝骂了个一无是处。

    崇祯帝震怒之下,派锦衣卫把姜采抓进诏狱,一直关到崇祯十七年才放出来,免去死罪,发配宣州。他还没有走到地方,北京就被李自成攻占,紧接着传来消息,崇祯帝在煤山自尽殉国,姜采恸哭一场,从此以“宣州老兵”自称。

    章正宸露出一丝苦笑:“看来还是我的运气最好,这几年一直在绍兴老家,没有像你们一样东躲西藏。唉,当年赭山营就败在田雄手里,没想到今日又见到这奸贼……”

    章正宸和姜采是同年进士,先后在弘光帝和鲁王朱以海手下效命,组建赭山营坚守芜湖,被田雄击败后,出家当了和尚。

    都是心怀大明的抗清义士,聊了不一会儿,话题就转到当前的形势。

    姜采分析道:“鲁王新败,没有两三年难以恢复元气,如今称得上中流砥柱的还是唐王一脉的隆武朝廷,尤其以楚军最为骁勇。唉,只可惜他们在南昌打了个败仗,那谭泰不愧是满清名将,我大明的兵马终归不敌八旗劲旅。”

    归庄和章正宸对视一眼,然后笑着说道:“阿弥陀佛!南昌这一仗其实另有内情,谭泰若是胜了,为何要退回九江?”

    姜采一愣:“谭泰难道输了?不会吧?到处都说他打了个大胜仗,斩首十万,鞑子难道也学会骗人了么?”

    归庄笑道:“不错,鞑子入关后好的不学,却把大明官军那套欺上瞒下的戏法学了个十足十,谭泰斩首一万是有的,斩首十万却是吹牛皮,他自己倒折损了两三万人马,这一仗终归还是楚军胜了……”

    他仔细解释着,姜采越听越兴奋,最后一拍桌子叫道:“鞑子素来以军纪严明著称,如今却也谎报军功,掩耳盗铃,我看没几天好蹦跶了!哈哈哈,这可真是大快人心,有酒没有,我要喝一杯,为楚军贺!为谭泰贺!”

    “以茶代酒吧,我等还有大事相商。”归庄端起茶杯,像喝酒般一饮而尽,然后说道:“楚军胜了这一仗后,不日还要乘胜东征南直隶和浙江,朝廷还派出大军攻打福建,克复江南指日可期……”

    姜采突然皱起眉头:“这些军情大事,你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

    归庄说道:“阿弥陀佛,贫僧也是听一位居士所言。”

    姜采追问:“谁说的?消息可靠吗?”

    归庄答道:“此人名叫顾绛,南都陷于清军后,更名顾炎武。”

    姜采突然直起身子,眼睛瞪的老大:“顾亭林么?他难道就在南京?”

    章正宸接过话头,答道:“顾亭林不但人在南京,而且住在陶园……”

    ……

    陶园后宅,偏厅。

    屋子里飘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佣人奴仆早就打发的远远的,窗前两人相对而坐,都是文士打扮,正在密谈。

    右手客位上,顾炎武正襟危坐,左手主位上,却是身着男装的柳如是,相貌丰腴美艳,又隐隐带着一股飒爽英姿,巾帼不让须眉。

    “朝廷兵马此次东征,粮秣全要在江南本地筹措,圣上的意思,要请牧公在暗中主持大局,此事能否成功,全仗夫人在其中尽力周旋。”顾炎武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柳如是的表情,心里暗暗有些好奇。

    他觉得很奇怪,汪克凡临行之前一再嘱咐,钱谦益性格懦弱,而且工于心计,未必肯为东征冒太大的风险,想要说动他,就一定要先说服柳如是,走夫人路线才能确保成功。

    真的是这样吗?顾炎武不敢相信。

    柳如是的名字他当然听说过,也知道这是一位深明大义的奇女子,但是她能替钱谦益当家吗?

    “亭林先生请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办好。”柳如是答应的非常痛快。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关乎着几万将士的生死存亡,乃至于国家气运,夫人可莫要……”顾炎武反而觉得很不踏实。

    “我答应你了,就一定做到。”柳如是的语气依然是那么平静。(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我本淮王旧鸡犬

    明朝中后期,传统的程朱理学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以王阳明心学为代表的各种思想学派迅速崛起,对程朱理学造成了巨大冲击。这固然是社会进步的表现,但同时也造成了儒家弟子思想三观上的混乱,越是聪明人越无所适从,心学末流渐渐误入歧途,向虚无飘渺的禅学靠拢。

    当时的文人士大夫,出门不谈两句妙悟心性,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大家都是聪明人,抛弃了传统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理念后,很快就把人生二字看透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一切都是假的,世人皆醉我独醒。

    遭到满清异族入侵之后,汉人知识分子中出现了严重的分裂,有的人坚贞不屈,誓死反抗;有的人顺应潮流,投降做了奴才;有的人避世隐居,埋首经史文章;还有的人根本不在乎夷夏之分,只想找机会往上爬,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

    那些助纣为虐的汉奸不乏非常聪明的人,他们把一切都看透了,想明白了。人这一辈子,不就是那么回事么?没有什么必须坚持的原则,把握自己的命运才最重要……

    钱谦益的境界比他们高一些,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所以他一直很纠结。

    陶园的堂会散了后,顾炎武终于见到钱谦益,拿出几封亲笔信交给他,一封来自隆武帝,一封来自汪克凡,一封来自他的弟子黄宗羲。一封来自东林党元老黄锦。

    两人展开一番长谈,顾炎武告退之后,钱谦益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呆了很长时间,直到柳如是推门进屋,才从恍惚中惊醒……

    第二天上午,钱谦益托人转告马国柱,他和柳如是夫妇二人愿前往苏州定居,不日即将启程。

    ……

    绍兴府,府城由山阴、会稽两县同城而治。号称东南第一都,距离省城杭州只有一百二十里。

    浙江是明朝科举最发达的省份,绍兴又是浙江的第一名。状元、榜眼和探花出了一大堆,普通的进士数不胜数,当地有很多官宦世家,山阴祁氏就是其中之一。弘光朝灭亡的时候。苏松总督祁彪佳投水自尽。他的家人仍然居住在山阴祁府寓园。

    江南的文人雅士层出不穷,经常在一起结社集会,谈文斗诗,山阴祁府寓园就经常举办这种活动,领头的组织者除了祁彪佳的两位公子祁理孙、祁班孙之外,还有慈溪人魏耕。

    魏耕,明末抗清义士,历史上在康熙元年被满清凌迟处死。南明时期的抗清斗争虽然此起彼伏。但是很多人都是出于义愤揭竿而起,近乎自杀式的壮烈牺牲。魏耕却有很强的组织力和行动力,做下了几件大事。

    多铎南下的时候,潞王朱常淓在杭州投降,魏耕起兵抗清,率领一群散兵游勇和清军结结实实打了几仗,兵败后转入地下斗争,披发僧装,麻鞋草屦,奔走大江南北,联络各方抗清力量,郑成功、张煌言和张名振三次攻入长江,第一次打到镇江和瓜州,第二次打到仪真,第三次打到南京,其中都有魏耕的参与。

    山阴祁氏寓园,就是魏耕等人的秘密据点,祁氏兄弟有钱有名,寓园水陆交通便利,魏耕等人明面上以结诗社为幌子,暗中发展力量,身边已经聚集了一大批抗清志士。

    就在这几天,大名鼎鼎的诗词大家吴伟业来到了绍兴,祁氏寓园因此又举办了一场诗会。

    吴伟业就是《圆圆曲》的作者,“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名句妇孺皆知,他在清军南下后闭门隐居,受友人之托才来到绍兴,调解两个文人社团之间的矛盾。

    祁氏兄弟作为主人,一直在寓园门口迎客,吴伟业到了以后,诗会正式开始,祁理孙陪着吴伟业等几位重要的客人,祁班孙转回后堂,找到了魏耕。

    “今天来的人很杂啊,告诉咱们的人一定要慎言,作诗也不要太露骨了。”魏耕一直在暗中观察,特意嘱咐祁班孙。

    “这个都交待过的,放心。今天来的这些人里,有好多热衷于鞑子功名的士林败类。”祁班孙掰着指头说道:“王庭、陆求可,王命岳、姚启圣……姚启圣这个家伙,身上明明背着官司,却还一门心思想要参加鞑子的科举……”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园子的文士书生作诗之余,形成了一个个小圈子聚在一起。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朝代兴替原本是难免的事情,士人当以经史文章为第一要务,我若此科中第,最多也只做十年官,然后就请辞周游天下,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王庭是浙江嘉兴人,四十岁的老书生,刚刚中了满清的举人,踌躇满志之余,又颇为矜持。

    (他在顺治六年终于考中三甲进士,后来做到山西布政使,清初诗人。)

    “此言大谬矣!我辈学成文武艺,自该卖与帝王家,助我大清早日一统天下,才能结束民不聊生的乱世……”王命岳出身贫寒,自幼饱受磨砺,成年后一门心思只想出人头地。他也是年近四十的人了,在科场上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直到大明亡国之前才中举,满清占领江南后,他第一个参加清廷举办的科举,但还是没有考上。

    (王命岳在顺治十二年中进士,算是顺治朝和有名的能吏,擅长搞经济,为清军的后勤工作立下汗马功劳,最高做到广东布政使。小皇帝康熙登基之后,让王命岳把夏商元明的各种故事编一本书,给他做课外读物,这本书名叫《千秋宝鉴》,王命岳下了很大的心血,书刚刚编成就被活活累死了。)

    “唉,前明寿数已尽,非吾等不为,实不可为也!如今虽然改朝换代,我等只要在新朝勤勉为官,同样可以造福一方,有所作为。陆某虽然不才,愿与诸位朋友约定,我等中第为官后,必做清官,绝不行那贪赃枉法之事!”陆求可今年三十岁,仍是一个钝秀才,满清占领江南后一直在科场上努力拼搏。

    (陆求可也在顺治十二年中进士,和王命岳是同年,最高做到刑部员外郎,福建台湾提督学正。)

    “切!”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冷笑,众人回头看去,原来是绍兴本地人士姚启圣。

    “清官就一定是好官么?海瑞至清,却处处碰壁,又能有多大作为?姚某宁愿为能吏,不愿为循吏!”

    “哈哈,你这杀贼还敢说大话,小心惹恼了我去报官,把你抓去砍脑壳……嗯,呵呵,呵呵,开个玩笑了,姚兄不要介意。”

    陆求可好赖有个秀才功名,面对姚启圣很有优越感。姚启圣的眼中却闪过一道狠厉的凶光,陆求可暗暗一惊,连忙干笑几声赔罪,心里极为后悔——姚启圣这个家伙一向睚眦必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何必要得罪他呢。

    王命岳是举人老爷,不怕姚启圣,但也忌惮他的为人,笑着问道:“姚兄还在备考么?最近在读什么书?”

    姚启圣冷冷答道:“姚某读书自然是勤奋的,每日凿壁偷光,悬梁刺股,一册孤本《如意君传》已经翻得烂了,每招每势都熟记在胸。”

    “你……”

    王命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红脖子粗,《如意君传》是一本春宫图,姚启圣这么说话,分明是不给他的面子。

    “呵呵呵,熙止兄(姚启圣字)还是那么诙谐,以后大家彼此熟识了,你们就知道他这个毛病,外冷心热的,有古侠之风。”王庭和姚启圣的私人关系不错,出来打圆场:“熙止兄大才,我等都远远不及,若是参加科考必定一鸣惊人,只是他身上还背着官司,暂且不能下场,唉,总得想个什么法子,帮熙止兄除掉这个麻烦……”

    清军南下的时候,姚启圣正在江苏南通一带游历,被当地的一家豪强所辱,于是跑到清军那里捐了一笔军饷,被任命为当地知州,转手就杀了那家豪强的满门,然后弃官而逃。

    姚启圣这个人就是一个实用主义者,行事亦正亦邪,从不墨守成规,他擅长经济之道,又擅长带兵打仗,比王庭他们几个的能力都强很多。

    “呵呵,事在人为,我既然要走科举的路子,总有办法抹去那个官司。”姚启圣早就胸有成竹,只是不便当众明说。

    ……

    (今天出场的这几个人物里,姚启圣和吴伟业的名气最大。

    姚启圣为了参加科举,依附族人入了汉军镶红旗,八旗乡试第一名,被授予广东香山知县,上任之后私开海禁,很快被罢官。

    但是他很会做生意,过了几年发财后,招募乡勇投靠清军,还捐助了大笔军饷,又重新当官,一步步做到福建总督,和施琅一起收复台湾……客观的说,姚启圣的确是个人物,但在民族大义上是有亏的,如果站在南明的立场上,他和施琅收复台湾,把明朝最后一点香火都彻底掐断了。

    吴伟业是个悲剧性的人物,和钱谦益的经历有点像,他在家隐居十年,最后顶不住压力出仕满清,很快又辞官归乡,一生都处在痛苦和纠结中。

    “我本淮王旧鸡犬,不随仙去落人间。”是他的心声写照。)(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莫做两朝天子臣

    “在下由人工,见过名璧先生(魏耕字名壁)。”

    甘剩打量着魏耕,心里暗暗琢磨着,汪军门真是神通广大,竟然能在浙江腹地的绍兴找到这么多的抗清义士。

    这几天暗中调查,甘剩已经确定,魏耕和祁氏兄弟周围,有一个松散的秘密组织,核心成员大都是浙江本地的官宦子弟,名门望族,最少有三四十人。他们主要分布在山阴、萧山、会稽、上虞四县,其中山阴祁氏、山阴朱氏、山阴吴氏、白洋朱氏、萧山李氏等家族能量最大,如果这个秘密组织能为楚军所用,攻略杭州的计划又多了两分把握。

    “由先生这名字好生古怪,应该是化名吧?还有其他方便的称呼么?”魏耕行事缜密,反应也很快,立刻察觉到由人工这个名字的特殊之处。

    “在外人面前我叫甘剩,您也可以这么称呼我。这是我家汪军门给你带来的礼物,多功能跳刀十把,特制短柄火铳五支,铅子五百发,强力手弩十支,密写药水三十瓶,密码本十五套……”

    桌子上放着一口藤箱,甘剩伸手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取了出来,一一为魏耕展示。

    魏耕接过一个圆筒状的金属物件,看表面的纹饰像是镇纸一类的东西,按照甘剩的示范按动机关,只听啪嗒一声,前面突然跳出一段锋利的刀刃,四寸多长,寒光闪烁。

    “这个东西藏在身上很方便,不仅是一柄短刀。反过来还能当锯子用,挖、刺、撬、锉都可以……”

    不等甘剩介绍完,旁边的祁班孙一把把跳刀抢了过来。他是个十七岁的少年,最喜欢这些新奇玩意而,拿着跳刀摆弄不停,爱不释手。

    “这东西真好! 再碰上鞑子兵了,突然摸出来给他一下,保证一刀毙命!”

    “杀人最好还是用火铳,不管武艺多高。一枪就能干掉他。”魏耕拿起短柄火铳,为他们演示如何装弹,只是前院里正在开诗会。外人来的太多,现在不方便试射。

    “这个家伙太大了,身上不好带。”祁班孙看不上笨头笨脑的短柄火铳,拿起一支手弩研究着。甘剩帮他装上弩箭。按动机括,只听笃的一声,锋利的弩箭射进柱子足有半寸,尾端还在不停地颤动。

    “好厉害!我等都是文弱书生,拿着刀枪也打不过那些凶狠的鞑子兵,还是这手弩最实用。”这种强力手弩绝对属于管制武器,平常很难得到,魏耕和祁班孙的眼睛都冒出兴奋的光芒。

    “两位回头再试试火铳。一定会更满意的。”

    甘剩笑了笑,从笔筒里取了一支秃笔。反过来用笔杆蘸了些密写药水,在白纸上写写画画,然后再拿出另一瓶药水,在那张白纸上仔细抹了一遍,渐渐显出一行字迹。

    魏耕和祁班孙目瞪口呆。

    “我曾听说有一种密写之法,用清水浸泡即可显出字迹,快打水来试试……”魏耕又用药水写了一行字,找来清水泡在里面,好半天却毫无反应。

    “你说的是明矾,保密性太低,已经被我们淘汰了。我们这种最新的密写药水,必须要用配套的显影药水才能看出字迹。”甘剩又拿起密码本解释道:“只用这个药水还不保险,最好和密码本配着一起用,密码每个月更换一次,如果需要的话,我还可以教你们编写密码的方法……”

    太专业了!魏耕喃喃说道:“这才是打仗,这才是谍战,我们以前简直是儿戏!”

    甘剩正色道:“名璧先生这话说的不对,工具只能起辅助作用,真用上这些武器的时候,说明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了。谍战的关键还是和人打交道,首先要注意保护自己,只有严格的纪律和严密的组织形式才最可靠,我们有一本专门的小册子讲这些东西,名璧先生尽快看一看,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魏耕等人的地下组织过于原始,缺乏自我保护机制和应对风险的能力,是一种很松散的,只凭思想道义和友情维系的秘密政治集团,没有规章、纲领、纪律和组织的约束力,在历史上正是由于叛徒的出卖,这个秘密抗清组织遭到了灭顶之灾。针对他们的实际情况,楚军情报局准备了一份工作指导手册,对很多流程进行了规范化改进,甘剩拿着这本小册子,一条一条仔细讲解着。

    刚才的那些武器和工具,固然让魏耕和祁班孙大开眼界,听到甘剩的这番讲解后,对他们的心理才形成了真正的触动。谍战中所有的一切,只要你能想到的,这本薄薄的小册子都有明确的流程解说,照着做就能规避大部分的风险,遇到意外情况时采取哪种应对方法,其中的利弊也都分析得很清楚。

    在汪克凡攻略浙江的计划里,山阴祁氏寓园是一个重要的棋子,除了搜集各种情报之外,还要通过这里为跳板,加强和郑成功的联系。要知道,楚军几万人马一头扎到海边来,全靠郑成功补充军粮给养,如果出了什么岔子可是要命的事情。

    甘剩讲的仔细,魏耕和祁班孙听得认真,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突然有人在外面拍门,咚咚咚声音急促。

    “名壁先生,奕喜,出大事了,前面已经乱套啦,快出来!”

    魏耕和祁班孙脸色一变,连忙起身收好东西,开门一起向外走去,甘剩也跟了上来。

    门外站着祁班孙的堂兄祁鸿孙,也是这个抗清秘密组织的核心成员,奇怪的是,他虽然说出事了,神色却并不紧张,脸上竟然还带着喜悦的笑容。

    “大兄,怎么回事?”祁班孙问。

    “刚刚传来消息,我大明官军已然攻入浙江,连克常山、江山两县,鞑子衡州府和处州府连连告急……”祁鸿孙虽然尽力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之意。

    “啊啊啊啊啊——!当真!你可不要哄我!”祁鸿孙猛地冲上去,一把紧紧抱住他,祁鸿孙身子瘦弱,几乎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

    砰的一声,魏耕重重一拳砸在门框上。

    ……

    满清入关以来,清军一直占据着战场的主动权,明军只能被动挨打,从来没有发起大规模的反攻,在很多人看来,满清肯定会一统天下,有所区别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今天来参加诗会的士子中,一半都参加或者打算参加满清的科举,大清刚刚立国,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这个时候烧冷灶及时投靠,中第升官是很容易的事情。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明军竟然会攻入浙江!大清兵马不是刚刚在南昌打了一个大胜仗么?怎么会让明军攻过来?

    有人愁自然有人欢喜,另一半的士子都同情大明,拒绝参加满清的科举,听说明军发起反攻,有些性格外露的忍不住欢喜雀跃,对那些和满清妥协的士子冷嘲热讽。

    一来二去,两边就吵了起来,好在大家都是斯文人,君子斗口不动手,暂时还没有老拳相向,祁氏兄弟和魏耕又及时出面,宣布诗会结束,矛盾就没有进一步激化。

    出了祁氏寓园,王命岳和陆求可仍然气恼不已,他们刚才和一群士子对骂,因为大节有亏,在争吵中始终处于下风,被对方骂得不轻。

    “x他娘,这帮家伙刚才已经在吟反诗了,我要去衙门告发!”

    王命岳复述道:“‘百人诗会会百人,一半清朝一半明,寄语山阴诸学子,莫做两朝天子臣。’你们看,凭这首诗就能砍掉他们的脑袋!”

    “空口无凭,告上去也未必管用,如今朝廷正在对南明用兵,未必会管这些小事。”王庭劝道:“如今大局未定,心念前明的人还是居多,朝廷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况且这只是口舌间的意气之争,倘若我等告官,日后必为士林公敌。”

    “难道就这么算了吗?”陆求可刚才也被骂的够呛,愤愤不平说道:“一群螳臂当车的无知之徒,只听个小道消息就闹翻了天,我就看不得他们的嚣张模样!”

    “诸事终有因果,今日不必与他们计较,以后走着瞧吧。”王庭转过身,向姚启圣问道:“熙止兄,你方才为何一直不说话?”

    “哦,我在想一件事,南昌之战既然得胜,南军又怎会攻入浙江,这里面也许另有隐情。”姚启圣没有把话说透,但大家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

    “这个……,难道是谎报军功?”

    “如此说来,我们以前都小瞧了南军!”

    “若是这样,天下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呀!”

    陆求可,王命岳,王庭面面相觑,心中惊疑不定。

    “姚某劝诸位仁兄一句,寓园的事情先放在一边,祁氏兄弟和魏耕等人行踪诡异,最好不要和他们有什么瓜葛。这些日子嚒,只管闭门读书,静观以待变,方为上策。”姚启圣抱一抱拳,转身自顾走掉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你猜猜,我要进来?还是要出去?

    姚启圣走远了,陆求可冲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

    “阴阳怪气的,故弄玄虚!”

    王命岳也很是看不惯,对王庭问道:“这厮言语无礼,面相阴鸷,王兄为何与他交好?”

    “呵呵呵,我们两家是世交,这些年虽然来往少了,但还有几分香火情。”王庭不愿多说。

    “难怪如此,这姚启圣恃才傲物,目中无人,平常人定然受不了他的性子,也只有王兄大度能忍得了他。嗯,不过他刚才说的确实不错,祁氏兄弟和魏耕行踪诡异,说不定,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既然如此,我等何不查个清楚,向朝廷举发?”陆求可怦然心动,他还是个穷秀才,科考连连失利,如果能帮满清抓到一窝“反贼”,倒是一条升官发财的捷径。

    “陆兄慎言!”

    王庭正色说道:“这种话只能在我们二人面前说说,却万万不可向外人提起。祁家乃是山阴望族,平日往来的也都是大家豪门,若是与他们作对,闹不好会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这个年代里,豪门氏族几乎是超越法律的存在,在魏耕等人的秘密抗清组织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不计其数,根本不是王庭他们所能对抗的。

    山阴祁氏就不说了,山阴朱氏的朱赓是万历年间的内阁大佬,吏部尚书,山阴吴氏的吴兑当过刑部尚书,白洋朱氏的朱兆宪当过云贵总督。至今仍然健在,和这些人的子孙家族做对,就算拿到一些证据。只要没办成死案铁案,对方漫天的银子和人情使出来,转眼就是翻云覆雨。

    “多谢王兄提醒,我理会得。”陆求可表面上老实了,心里却另有打算。开玩笑,富贵当然要险中求,只要能拿到真凭实据。不怕扳不倒祁家,你们不愿意干,我自己干……

    姚启圣回到客栈。立刻结算房钱,出城雇了匹健驴,赶往浙江西部的衢州府。他要亲眼去看一看,看看明军到底是什么样子。否则以后别想能睡个安稳觉。

    早两年的时候。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投靠满清,一步步出人头地。但奇怪的是,南明眼看着不行了,这两年在战场上却连连得胜,难道说大明真的气数未尽,满清终归无法一统神州?

    到底在哪边下注,是关乎一生命运的大事。姚启圣谁都不相信,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对别人来说。战场是兵危战凶的所在,姚启圣却毫不在意。

    ……

    五百里外,衢州府。

    这一带清军的兵力极为空虚,陈邦傅几乎兵不血刃,就攻占了江山县,意气洋洋。

    赵印选和胡一清的进兵速度更快,他们从江西上饶斜插向南,已经攻占了江油山,仙霞古道就在眼前。

    在北面,陈友龙的镇筸营攻克衢州府的常山县,保护着陈邦傅和赵印选的侧后方。

    明军三路人马,呈一个不规则的品字形向仙霞岭挺进,但是清军一时摸不清明军的进攻意图,各个州府一起向上告急。

    喊得最响的,首先要数遭到攻击的衢州府,其次是分割开的江西广信府(上饶地区),其他几个邻近的州府也风声鹤唳,告急的文书雪片般向上飞去,仿佛已经遭到了进攻。

    满清的闽浙总督佟养甲身在福州,暂时还没有命令传来,浙江方面最高的军政长官是巡抚萧起元,但是此人能力有限,实际的最高领导就是浙江提督田雄。

    田雄听说衢州府遭到进攻,非常意外。

    浙江南部都是丘陵山区,比江西富不了多少,明军不去攻打富庶的南直隶和浙江北部,不去攻打位置突出的福建,偏偏选择这里下手,实在没想到。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一下正好打在清军防线最薄弱的环节,江山县和常山县甚至没有像样的抵抗,就被明军占领了。

    “铜头铁股麻杆腰,现在还真像一只狼,被南贼打到腰眼上了。”田雄对着地图看了半天,突然发现,从南直隶到福建这一带清军占领区,还真像一只躺着的狼,肚皮已经被明军戳破。

    他也是久经战阵的大将,立刻就猜到了明军的用意,十有七八,明军是冲着仙霞关来的。猜到是猜到,却不敢肯定,再说他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去支援仙霞关,这么大的一个浙江省,只凭他手里的几千兵马防守,处处捉襟见肘,哪还顾得上别人。

    当务之急,是迅速向衢州府一带增兵,防止明军向浙江腹地深入。田雄非常清楚,如果明军再打下几个州县,必然声势大振,其他的地方州府很可能接连不战而降,出现雪崩式的崩溃,局面那时候就无法收拾了。

    好在除了他手下的几千人马外,杭州城里还有一支驻防八旗,因为东南地区战事不断,杭州的驻防八旗兵力比较多,虽然被谭泰调走了一些,城里还剩下三千八旗兵。

    杭州城的防务,就交给八旗兵了,田雄亲自率领六千绿营兵,兵分三路,前往衢州府、处州府和严州府。

    ……

    与此同时,福建的战事已经打响,广东的明军从潮州府出发,对福建南部发起进攻,江西的明军从瑞金、建昌出发,兵分两路,对福建的西部发起进攻。福建的邵武府、汀州府、漳州府接连丢了几座州县,纷纷告急。

    香港方面,张家宝率领三千屯兵,悄悄登上罗明受的海船,沿着海岸线向福建泉州府驶去。

    到了这个时候,楚军还在饶州府按兵不动,冷眼看着驻扎在鄱阳湖口和安庆府的三万多清军。

    以静制动!

    楚军一直不动,就像拳击比赛一直藏在后面的重拳,越是没有打出来,对清军的威慑就越大。谭泰、马国柱、田雄和佟养甲,谁都不敢放松警惕,比如田雄明明知道仙霞关有危险,却不敢派兵去救,而是对衢州府等地增兵。

    谭泰这些日子不断增兵,在安庆府一带摆下了三万多人马,就等着明军发起进攻后,切断后面的补给线,来个关门打狗。楚军却若即若离,几万大军一直蹲在饶州府,就像站在门槛上回头来问:“你猜猜,我下一步要进来?还是要出去?”

    谭泰不能动,乘船顺着鄱阳湖南下,固然可以杀到江西中部的抚州府一带,但是楚军回过头来,立刻就把他灭了。

    谭泰又不能不动,福建和浙江都遭到进攻,他手里还有十万大军,总不能干看着。(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周亮工

    谭泰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明军现在变得团结了,最起码在隆武朝廷内部比较团结,湖广、江西和广东的各路兵马,竟然做出非常明显的战略配合,哪怕在崇祯朝时期,这种情况都非常少见。

    汪克凡一直钉在饶州府,其他各路明军却趁机放手进攻,再这么下去,福建和浙江都要糟糕。无可奈何之下,谭泰被迫改变战术,在九江留下一部分守军,自己带着一支援军进兵安庆府,他本人在彭泽县的小孤山坐镇,又拼凑了四万多援兵乘船分头赶往浙江和福建,去支援田雄和佟养甲。

    火烧眉毛顾眼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分兵防守,节节抵抗,等于是被动挨打,把主动权拱手交给了敌人,谭泰也是迫不得已才做出这个决定……明军现在的攻势是全线开花,除了楚军主力没动之外,其他各部都在大举进攻,清军几千里防线上处处告急,谭泰的应对虽然谈不上高明,但在当前形势下已是最佳的选择。

    调兵遣将之余,他又派人紧急通知福州的佟养甲,尽快抽调精兵良将增援仙霞岭,确保福建和浙江两省之间交通的安全……仙霞古道的战略意义太重要,明军如果占领这里,福建的清军有可能被包饺子,但是谭泰离得太远,干着急帮不上忙,浙江的田雄兵力太少,也指望不上,只能依靠福建方面派出援兵。

    江南战局突然恶化,谭泰把最新战况写了一份详细的报告。派八百里快马分别送交北京的顺治和山西前线的多尔衮,十万火急,紧急求援。除此之外。他和孔有德也加强了联系,书信往来不断。一个征南大将军,一个平南大将军,两个人之间本来是较着劲的,有些王不见王的意思,但在巨大的压力下,谭泰只能向孔有德低头。主动示好求援。

    相对来说,孔有德的压力小一些,虽然在几个月前的湖广会战中损失惨重。但他只守着半个湖北,也不是明军的主攻方向,自保没有问题。谭泰因此向他借兵,想调个一两万人马到江西救急。孔有德却婉言谢绝。只派来一支水师助战。

    孔有德自有他的难处,湖北方面只是压力小一些,不等于没有压力,最麻烦的还是消失在伏牛山里的那两千明军骑兵,河南比江南地区还要空虚,这两千明军骑兵如鲠在喉,让他非常难受和担心。好在他手下还有些八旗骑兵,从中抽调两千精锐。再加上五千步兵,拼凑了一支人马正准备赶回河南。所以没有余力增援江西。

    但是作为大清恭顺王,孔有德还是非常顾全大局的,没有足够的步兵,就派一支水师支援谭泰好了。反正以他现在的实力,也不想冒险过江去攻打湖南,还留着那么多水师战船干什么?

    孔有德想的很长远,江南一旦出现大面积溃败,清廷肯定会调动他的部队参战,如果直接去江南还罢了,就怕搞什么围魏救赵,让他出兵进攻湖南。他手下的部队刚刚经过一场惨败,大半年了也没有补充足够的兵员,过江容易,再想回湖北可就难了,况且闯营和堵胤锡在一旁虎视眈眈,如果被他们趁虚而入,再攻占湖北几座州府,到时候算谭泰的,还是算他孔有德的?

    把水师支走好了,没有船我怎么过江?

    他把湖北水师一分为二,较小的一支留下,较大的一支派往江西,算是尽到了自己的义务。谭泰倒是没想那么多,他现在急于向南直隶、浙江和福建运兵,正需要大量的水师战船,对孔有德这种雪中送炭的行为非常感激。

    有了这支水师,谭泰又向浙江派去了一万援兵,由固山额真朱马喇率领,计划在十天之内赶到严州府,对衢州府的明军陈邦傅、赵印选和陈子龙所部发起进攻。

    刚刚把朱马喇打发走,手下人禀报,福建佟养甲派来的信使到了。

    谭泰连忙召见,询问福建最新战况,才知道汀州府的府城已经丢了,漳州府的府城也被明军包围,岌岌可危,但是也有一个好消息,邵武府那边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胜仗,明军万元吉所部进攻邵武府的府城,半路上中了清军的埋伏,又退回福建和江西的交界地带。

    “不错!打得不错!邵武府守将是谁?本大将军上疏为他请功!”

    “回征南大将军的话,福建以北邵武府、建宁府一带的兵事,都由福建按察使周亮工总揽。”

    “周亮工……,可是南明弘光降人?他是个文官,也会打仗么?”

    谭泰微微一皱眉头,周亮工的名字他听说过,据说此人是个能吏,在满清官场上很有点名气,却没想到也会打仗。

    文官带兵,是从明朝留下来的习惯,满清本来不喜欢这么做,但是在江南地方上用的都是投降的汉人,这种情况就比较常见。谭泰听说文官会打仗,立刻就想到了被他生擒的洪承畴:汉人书生就是花花肠子多,当年要不是太宗皇帝用计,还擒不住洪承畴那厮……

    “听我家佟军门说,周亮工可比三国周瑜,是一员难得的儒将。”那使者磕个头,说道:“接到征南大将军的书信后,我家军门立刻调周亮工率五千兵马北上,支援仙霞关,并命卑职转告大将军,仙霞关必定固若金汤!”

    “好吧,既然是佟养甲选中的人,应该错不了。来人呀,赏他二十两银子,带下去歇息。”

    谭泰把使者打发下去,又命人把黄澍找来。

    “周亮工是个什么人,你知道么?”

    “酷吏,此人乃酷吏也。”黄澍原来担任过福建的地方官,对周亮工很熟悉,所以张口就答,毫不犹豫。

    “酷吏,怎么个酷法?”谭泰多了几分兴趣,继续追问。

    “此人归顺大清后,连着办了几个案子,朝廷早有明示应对江南士绅怀柔优待,周亮工却专对士子书生下手,滥杀无辜,人头滚滚。他还领兵破了几家土寨,所到之处生灵涂炭,鸡犬不留,福建人都把他叫做周屠夫……”(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周亮工(续)

    满清眼看就要一统天下,汉奸这一行的竞争非常激烈。黄澍自己就是个汉奸,但对周亮工充满了羡慕妒忌恨,提起他的时候大义凛然,极为不齿。

    周亮工是崇祯十三年的进士,在弘光朝担任御史,顺治二年多铎南下的时候,他主动迎降(请注意,周亮工是主动迎降,因此被乾隆列入《贰臣传》),被任命为两淮盐运使,顺治三年升任淮扬海防兵备道参政,顺治四年升任福建按察使,几乎一年升一级,在满清这边干得很不错,汉奸生涯一帆风顺。

    周亮工这个人,的确很有几分才干,既能治理地方,又会领兵打仗,而且诗词文章都写得不错,后世评价他的文学成就,称他的诗词虽然没有达到“卓然大家”的地步,但已是“一时名家”,经史文章仅次于江左三大家的钱谦益和吴伟业。

    相比之下,黄澍投降满清后几年都没有升官,眼看着满身光环的周亮工一步步爬到他的头上,当然恨得牙痒痒,在谭泰面前一个劲的给周亮工上眼药。

    谭泰的关注点却和他不同,听完他的介绍后,对周亮工好感大增。

    “哈哈哈,那些汉人书生唧唧歪歪的最讨厌了,就该全抓起来杀掉,周亮工干得很不错啊!你赶快替本大将军给他写封信,只要能守住仙霞古道,本大将军保举他出任福建布政使……”

    ……

    福建北部大多是山区,著名的武夷山就在这一带。

    因为被重重大山阻隔。没有仙霞古道之前,古代的福建一直处于中华文明的边缘地带,基本就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汉武帝攻打闽越国的时候。主力部队走的是海路,三国时期孙策吞并福建,走的也是海路,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直到唐末黄巢开通了仙霞古道,福建才和内地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

    所谓的仙霞古道,是一条长达240余里的山区道路。从浙江的江山县开始,到福建的浦城县结束,把钱塘江和飞云江连了起来。军事意义和经济地位都非常重要。盛唐之后汉民族一代代趋于孱弱,吐蕃等异族相继崛起,河西走廊的陆上丝绸之路迅速衰落,东南沿海的海上丝绸之路应运而生。取而代之。福州和泉州渐渐成为天下闻名的大港,仙霞古道也成了非常繁荣的官道和商道,沿路有上万名脚夫挑夫以运送货物为生,把江南出产的丝绸、瓷器和茶叶源源不断送到福建出海。

    仙霞古道这么长,重重大山都是易守难攻的天险,过了江山县的江郎山,就是窑岭、仙霞岭和枫岭等六座大山,除了仙霞关以外。还有枫岭关,安民关、二渡关等八座雄关。其中的仙霞关又包括五道关口,分别称为一关、二关直到五关(仙霞群关现在只剩下四座关口的遗址,一关和二关保存比较完整,三关和四关只剩一个石门洞,五关彻底找不到了。)

    周亮工在邵武府刚刚打了一个胜仗,就接到闽浙总督佟养甲的命令,让他立刻赶去支援仙霞关,还给他拼凑了五千援兵,以及副将马得功等几位绿营将领。

    这五千绿营兵从各个州府抽调而来,光集结到一起就用了三四天,周亮工虽然着急,也只能干等着,好容易把部队凑齐,又花了两天时间乘船来到浦城县,立刻询问当地守备署,是否有前线的告警军情。

    从前线传来的消息很乱,有些还自相矛盾,蒲城守备署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前几天前面的烽火台点着过一次,明军应该已经对仙霞古道发起了进攻。

    “问题不大,烽火台只点着过一次,南贼估计还在攻打江郎山,还没到窑岭,咱们抓紧些赶去,肯定比他们早到仙霞关。”副将马得功也是南明降将,早先是黄得功的部将,手下的部队算是比较能打的,黄得功死后,他和田雄一起把弘光帝献给多铎请降,后来跟着佟养甲进入福建,这两年一直在和郑成功作战。

    “嗯,抓紧进兵吧,到了廿八都衙门就能知道确切的军情。”

    周亮工抬起头,看着半山腰的枫岭关。这是仙霞古道上最古老的关隘,早在唐朝就有了,南面门洞上刻着四个大字——全闽锁钥。

    “全闽锁钥……,只要枫岭关不丢,福建就高枕无忧。”周亮工的心里稍觉轻松,他既然已经赶到枫岭关,就等于锁住了仙霞古道的南大门。

    枫岭关太过重要,周亮工留下了五百兵马加强这里的防守,带着其他的部队向北进兵。一路翻山越岭,渐行渐高,路上不时能碰到驿铺和烽火台,到了盘亭关的时候,在当地巡检司打尖休息。

    “廿八都驻有多少兵马?”他询问当地的清军军校。

    “回老爷的话,廿八都的浙闽枫岭营有两千多披甲战兵,不过大多分守各处关隘,廿八都镇子和衙门里只有三五百人。”

    “怎么能这样呢?”周亮工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把部队全派出去分守各个关隘,却没有留下一支足够的预备队,一旦哪里遭到敌人猛攻,就只能干看着无法派出支援。

    “臬台大人有所不知,仙霞古道就是一条直路,南贼既然从北面来,当然要把兵马都派到北面去,不能留在廿八都……”

    马得功刚刚说到一半,眼见着远方的山岭上冒起一股浓浓的黑烟,直冲云霄。众人都愣住了,盘亭关巡检司的清军立刻一阵大乱,也跑去点燃了烽火台,周亮工等人也跟着来到烽火台高处,向着山下的盘山道看了半天,盘山道上却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影。

    “混账!廿八都的浙闽枫岭营是怎么搞的?光把烽火台点着却没有派人上报军情!”马得功看不下去了,烽火台只能告警。无法传递具体的军情,应该同时派出快马报警,这样光点烽火台。简直是扰乱军心。

    “一定是出了意外,传令全军,跑步向廿八都进兵!”周亮工大声下令,带着部队离开盘亭关。他一边赶路,一边在心里暗暗琢磨,这既然是第二道烽火台告警,说明窑岭也遭到了攻击。明军来的好快!

    “来人,派快马斥候前往仙霞关,传我的将令……”

    一番布置之后。周亮工带着部队急匆匆赶路,穿关过桥,终于赶到廿八都古镇。这个镇子是仙霞古道的中途枢纽,也是守军驻兵的要地。位于高山深谷中。前面再往北走就是仙霞群关。

    “臬台大人不必担心,我等已经到廿八都,这一路上有好几座关口,南贼就算攻下仙霞关,也攻不进福建。不如先在廿八都歇歇,养足力气再爬仙霞岭,万一遇敌儿郎们也有力气厮杀。”马得功虽然骑马,这一路跑下来也累得够呛。他身后的士兵更是气喘吁吁,盔歪甲斜。

    “决计不可!南贼若占了仙霞岭。只守不攻该如何是好?我等不光要守住福建大门,还要打通整条仙霞古道!传我的将令,全军急速向仙霞关进发,若能一鼓作气攻入江山县,三天后封刀,本司决不食言!”周亮工也跑得衣甲不整,但却只见张狂,不见狼狈。

    马得功眼睛一亮,攻克江山县后三天不封刀,这是任凭士兵们屠城抢掠,给大家发福利呀!他连忙催动坐骑,把周亮工的命令向绿营兵大声传达,听说发财玩女人的机会来了,绿营兵士气大振,呼呼啦啦向仙霞岭上爬去。

    仙霞岭是这一带地势最高,地形最为险峻的一座山岭,山路全长二十里,山后是第五关,半山腰是第四关,山顶是第二关和第三关,山前是第一关。关与关之间只有一条麻石铺砌的石阶路相连,两边都是遍布树木竹林的高山,关门紧闭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登上第五关后,周亮工眼望周围景色,突然涌起诗兴,浅声吟道:“万马入关悲九塞,一丝过岭重三吴……”

    他刚刚起句,又觉得不妥,没有接着念下句。马得功虽然是个大老粗,但在他面前公然感慨满清入关和清军进攻浙江福建,总是不太保险。

    “何必如此酸腐呢?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学而优则仕,大丈夫以兼济天下为己任,当此易代狂飙之际,我入仕满清也是迫不得已……”

    ……

    介绍一下周亮工。

    周亮工是上了乾隆《贰臣传》的人物,非常标准的一个汉奸,但是这个人很有几分才华,投靠满清后的经历又非常坎坷,所以在后世有很多同情者。

    他一生的仕途三起三落,刚刚投降满清的时候混的很不错,在清朝初年的汉人中第一个出任布政使,但是官小的时候什么都好说,官大的以后就存在一个站队问题,顺治六年他升到福建布政使之后,一直很赏识他的福建总督张存仁调走了,换来了佟养和担任福建总督,因为政见不同,周亮工和他发生矛盾,从此越混越背。

    佟养和对郑成功以招抚为主,周亮工却是非常坚决的主战派,两个人斗起来,降臣周亮工当然不是皇亲国戚佟养和的对手。

    顺治十一年周亮工最后一次升官,调回北京担任吏部侍郎,向满清朝廷建议停止招抚郑成功,杀掉郑芝龙,派兵攻打台湾,把佟养和和郑芝龙都得罪透了。被软禁在北京的郑芝龙别的没有,就是不缺银子,和佟养和联手再加上银弹攻势,很快把周亮工扳倒。

    这个案子搞得很大,前后历时六年,牵连了上千人,光在公堂上用刑就活活打死了十几个人。周亮工差点被砍了脑袋,后来改判流涉宁古塔,还没离开北京,顺治突然挂掉了,康熙小皇帝登基,大赦天下,周亮工逃过一劫。

    周亮工侥幸逃脱后,不久再次被清廷启用,到了康熙八年又被抓起来判了绞刑,眼看这次他百分之百死定了,北京城里的康熙却突然干掉了鳌拜,小皇帝亲政再次大赦天下,周亮工又溜了过去。

    周亮工一生中最辉煌的时期都在福建,他和郑成功曾经多次交手,顺治九年在漳州结结实实打了一仗,加上无辜的百姓,据说死伤超过七十万,最后郑成功败走。(古代文人的数学都是体育老师教的,当时的漳州恐怕没有那么多人,七万还差不多。)(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姚启圣的所见所闻

    姚启圣离开绍兴后,先骑驴,后换船,舟行并用,一路赶到衢州府。

    沿途又听到很多消息,真假难辨。

    据说……明军又派了一支部队进入浙江,两万多大军云集衢州府,到处征集船只,看样子是要攻打衢州府城,甚至会沿着钱塘江一路东进,打到省城杭州。

    据说……在浙江南部一带,又有大群的匪寇蜂拥而起,他们割掉辫子,打出抗清旗号,呼应东征的明军。

    据说……鲁王朱以海亲征福建,忠于他的明军在福建东北和浙江东南一带发起反击,攻克了沿海地区的两座府城,十多个县城。

    据说,明军十多万人马对福建发起围攻,江西明军、广东明军、郑成功、朱以海……福建境内到处都在激战,省城福州都遭到了进攻,情况比浙江还糟糕。

    据说……南直隶那边也有很多人造反。

    据说……谭泰已经派出十万大军支援浙江和福建,很快就能赶到。

    姚启圣缺乏情报来源,无法确定这些消息的真伪,但谭泰派来十万援兵的说法实在太离谱,他不用多想都知道是假的。撑破大天,谭泰最多派来三五万人马已经了不得,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赶到,现在去衢州府看看没有太大的危险。

    进了衢州府地界后,离着府城还有大约一百里左右,前面的路就被清军哨卡封住了,这里已经接近前线。为了防备明军的细作,衢州府的府城周围早就戒严,闲杂人等别说入城。连靠近城郊都不允许。

    姚启圣却有的是办法,找个一个往前线运送物资的民夫队,随便编了一个谎话,又送给管事的几两银子,就跟着民夫队过了哨卡。

    到了衢州府城附近,姚启圣离开民夫队,从小路继续往西边走。很快进入了明军控制的江山县。他大老远巴巴地跑来,就是想看看楚军是什么样子,但又搞不清明军各部的番号归属。稀里糊涂把陈邦傅的广西兵当成了楚军……三天之后,陈邦傅沿着仙霞古道向南发起进攻,跟在后面的老营辎重部队里,多了一个浙江绍兴籍的年轻文书。名叫姚启圣。

    仙霞古道从江郎山下穿过。一路还算平坦,到了窑岭之后就开始翻山越岭,两旁山岗上的竹林似乎永远没有尽头,郁郁葱葱,茂密繁盛……山路变得越来越窄,一节节的台阶不停爬上去,很快就耗尽了人畜的体力,牲口驮不动沉重的粮包。就分摊到辅兵长夫的肩膀上。

    姚启圣所在的这支辎重部队包括五百个辅兵,一千五百个在浙江当地征集的长夫。以及两百多匹牲口和满载着物资的大车,排成的队伍浩浩荡荡,队首已经快到窑岭山顶,队尾还在半山腰甩着。

    山路难行,领头的军官却催得很急,辅兵和长夫稍微走得慢些,呼啸的鞭子就劈头盖脸抽下来,打得他们哭号哀求不停。听说前面的仙霞关已经开战,这支辎重部队运送的物资非常重要,耽误了军情全都要砍头。

    姚启圣是负责写写算算的文书,受到领队的江千总优待,不用下力扛粮包,就这样爬山也累得够呛。好容易挨到山顶关卡,前面突然传来命令,让大家坐下原地休息。

    其他人都忙着喝水吃干粮,姚启圣却登上窑岭关墙,向前方的仙霞关方向眺望凝听,不知道是不是距离太远,仙霞关那边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只有一道狼烟远远的竖在山岭后。

    他转过身,向窑岭前后的盘山路看了一回,轻轻摇了摇头,坐下摸出一块饭团,送到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旁边突然递过来一个水葫芦。

    江千总也爬了上来,坐在他的旁边,面对重重翠绿的山岭,解开衣襟尽情吹着山风。

    “姚秀才,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心太软,看这些长夫吃苦挨打就受不了啦,是不是?你大概还在心里骂我了吧?”

    “啊哈,看江总爷说的哪里话,所谓慈不掌兵,军法如山,打仗的时候当然不能婆婆妈妈的。”姚启圣打着哈哈,没有多做解释。他刚才摇头,是觉得这支广西兵的后勤运输有问题,还有很多细节没有做好,仅从这一点上看,陈邦傅的思恩兵就算不上一支强军,当然,这种得罪人的话不能当着江千总说。

    “说得好!你这个秀才还有几分见识。”

    江千总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姚启圣:“都说忠义报国,但是读书人里能吃这个苦的真不多,你算个好样的。这几天先在我这儿踏实干着,到了福建后我会向陈帅保举你的。”

    “不用了,学生情愿在江总爷麾下效命。”

    姚启圣淡淡笑道:“话说回来了,只凭咱们这支兵马,怕是打不到福建。仙霞古道六岭九关十八寨,都是一等一的险要之处,陈帅只怕没打算攻进福建,只是要夺下仙霞关。”

    江千总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刚想说什么,又觉得头皮发痒,伸手在发髻里挠了几下,捏出一个虱子送到嘴里,啪嗒一声咬破:“这个我就不懂了,你们读书人都是有见识的,也许说得对。唉,秀才你说说看,仙霞关能打下来吗?为什么不让咱们继续往前走了?

    “仙霞关易守难攻,沿路又有许多塘兵烽火台,强攻不利,奇袭不成,怕是不好打。让咱们停在这里,也许就和这件事有关……”姚启圣看着仙霞关方向,心里暗自揣摩,如果自己是明军主将,该怎样才能攻占仙霞关,但是想了半天,都没有万全之策。

    “你是说,前面的战兵打了败仗?”江千总是运送粮草的辅兵千总,在广西也很少打仗,基本上就是一个军事外行,三句两句就被姚启圣忽悠住了。

    “十有**吧,但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一次攻不下关口,还可以接着再攻。陈帅兵多,只要鞑子的援兵没到,一个拼一个总能拿下仙霞关,我估算着最少还有一天一夜的时间,拿下头关之前不会让咱们上去的,就在这里慢慢等着吧……”

    姚启圣的估计果然没错,从晌午到傍晚,这支辎重部队一直没有接到继续前进的命令,就在山路上坐了几个时辰。前面仙霞关方向不时响起战鼓声,闹上一段又静下来,过一会再闹上一段,陈邦傅正在反复尝试攻打仙霞关。

    傍晚过后,战鼓声再没有响起,却陆陆续续有伤兵退下来,看样子前面伤亡不小。窑岭关口后面有一座清军的兵营,这些伤兵都被送到那里救治。

    “麻烦,麻烦!没想到仙霞关这么难打!堵在这么个死胡同里,前面万一吃了败仗,咱们跑都没地方跑去。”江千户越来越紧张,他这是头一次和满清鞑子打仗,一会儿自信心爆棚,一会儿又觉得马上就要完蛋。

    “这么打下去可不行,得赶紧另想办法,否则鞑子援兵上来了,的确有些麻烦。”姚启圣自言自语地说着,看到江千户的神色越发紧张,又劝了他几句:“不过江总爷放心,陈帅有几千披甲战兵,把前面的路堵得死死的,鞑子援兵上来也就是僵持,一时半会儿不会败。”

    “姚秀才,你说说看,陈帅现在有什么好办法,能把仙霞关打下来?”

    “我不知道。不过陈帅既然发兵来攻,就肯定还有后手,不会就这么三板斧……”

    姚启圣猜得不错,天黑之后,从窑岭北面又上来一支明军,红色的营旗上三个金边黑字,镇筸营。

    “换楚军了,换楚军上去了!”江千户和几个辅兵军官站在关前,看着面无表情的的镇筸营士兵鱼贯过关,他们和姚启圣一样,也是头一次和楚军打交道,都充满了好奇。

    镇筸营除了也打着红旗之外,装备武器和号衣都和广西兵完全不同,士兵们身上还带着一股独特的气质,就像性情彪悍的生苗山民,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他们一水都穿着抓地麻鞋,打着过膝的裹腿,腰间挎着三尺倭刀和一堆看不懂用途的小零碎,肩膀上还背着一大团挠钩绳索,看上去似乎就和周围的大山非常协调。

    “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兵,样子好怪呀!”

    “怎么才这么点人?有一千吗?”

    “哪有一千,最多七八百。”

    “那也太少啦!仙霞关可是天险,几百人上去能顶什么用?”

    江千户和几个手下议论纷纷。

    “五百三十六个人,不少了。”姚启圣说道:“兵在精不在多。仙霞一关上的守军最多也就是千把人,这里地方太窄,兵多了也摆不开,只要能出奇制胜,五百精兵就足以攻克仙霞关!”

    一个辅兵把总被驳了面子,对姚启圣骂道:“你个酸秀才懂什么!陈帅的五千战兵打了一天,还没能攻下头关,楚军这几百人也是白给。”

    姚启圣笑了笑没说话,转身自顾看着镇筸营离去的方向,目光中露出一丝压抑不住的热切。这样的兵,才是天下强军的样子,而且明显是有备而来,楚军真是不可小觑。(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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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644年,崇祯帝自缢殉国,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南明朝廷苟延残喘,万里江山即将沦落在满清的铁蹄之下! 文明总是一再被野蛮征服,投笔从戎的穿越者,能否改变这历史的宿命? 他的面前是最凶恶的敌人,身后是最无能的同伴,他必须同时与这两者搏斗。残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残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残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