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一章 风雷
潘家贵连刺两匹奔马,两辆马车轰然翻倒,带着巨大的惯性沿着街道向前滑去。
一辆马车翻倒之后立刻解体,碎木车轴四处乱飞,车厢不停向前翻滚着,眼看着碎成一堆碎片,街道上二十几米的范围内立刻一片狼藉。几名刺客摔了出来,重伤的带着满身伤痕和血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轻伤的推开同伴的身体,摇摇晃晃试图爬起来。
另一辆马车却歪了方向,横着撞向街边,车厢扫过路边的小摊和木棚,带着一堆垃圾杂物撞在一所房子上。短暂的静止后,残破的车厢突然四分五裂,几个刺客从里面钻出来,往前一纵,在地上打个滚,举着兵器向汪克凡杀去。
杀声骤起之时,楚军士兵已然应声而动。
上马,抽刀,分队,拒敌……都在纷乱中一气呵成,正面杀来几十个苦力打扮的刺客,一队已经上马的楚军士兵迎了上去,另一队步兵挡住马车里的刺客,其他亲兵奔跑着向汪克凡靠拢,李玉石和几个随身亲兵第一时间围在他的身边,向四周警惕看去。
“吱呀——铮!铮!”
临街的房顶上,两名怀抱军用步弓的杀手突然起身,身形站稳的同时,搭着利箭的步弓也被拉成满月状,瞄准了三十步外的汪克凡,锋利的箭矢撕裂空气,电射而出。
三十步是步弓的最佳射程,这两名杀手配合默契,一射面门。一射心口,弓弦还在剧烈的震动,两人手指轻轻一抹。声音骤然而止,又搭上了第二支箭。
一片混乱的厮杀嘈杂中,弓弦拉动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但是久经沙场的楚军士兵对这种声音特别敏感……箭未响,人已动!弓弦震动的声音刚刚响起,已经被锁定了方向,两支箭矢呼啸射来的同时。几个亲兵不约而同地挡了上去,李玉石一把死死按住汪克凡,反身挡在他的身前。
“放开我!”
汪克凡刚喝了一声。李玉石却如遭重击,身子猛然向前一挺,撞进他的怀里,肩胛上一枝利箭赫然在不停晃动。扑通一声。另一个亲兵像木桩般倒在地上。脖子上中了一箭。
“嗬!”
王辅臣倒转刀柄,往旁边的半截废墙上用力一砸,单手抓起一截青砖,转身向对面房顶上掷去,那半截青砖像炮弹一样击中杀手的胸口,杀手身子一仰,头重脚轻摔下房顶,在半空中吐出一口鲜血。脱手的弓箭朝天软绵绵地射了出去。
“嗖!”
另一个杀手射出了第二支箭。
前面的街道上,楚军士兵和敌人正在激烈厮杀。
正面的楚军士兵是骑兵。在战斗中明显处于上风,苦力打扮的几十个刺客不敢正面对敌,借着街道两边的障碍物来回周旋,迂回着向汪克凡逼近,楚军骑兵纵马赶上,又把他们逼了回去。
马车这边的战斗却落了下风。这边的刺客都是高手,刚才被潘家贵雷霆一击吃了个亏,从摔坏的马车里钻出来后,反倒能施展开手脚,第一辆马车里有两个刺客只受了轻伤,爬起来后也加入战团。
事发仓促,迎战他们的楚军士兵来不及上马,手里的燧发枪和斩马刀也不好用,十几个士兵虽然结成了一个小小的军阵,却挡不住对面的七八个高手刺客,被杀的连连后退。从桂林来的新人里有几个武官,抽出兵器上去助战,兵器碰撞出点点火星,刀枪入肉鲜血迸流,随着一声声惨呼,两边都有人不停倒下,未到战场,先见血腥杀戮。
后面的第三辆马车仍在疯狂的奔行。前面的两辆马车突然摔毁,后面这匹马被惊着了,反倒越奔越快,挡路的残破车架被撞成碎片,马车带着隆隆的声响,从一片狼藉的街道里冲过,仍然直对着汪克凡所在的方向。
马车迎面撞来,在视野中越来越大,潘家贵在奔跑中再次跃起,像一片狂风中的树叶飘向马车,身形和奔马交错的一瞬间,一只手按向车辕,另一只手里的单刀猛然刺向驾车的车夫。
那车夫也骤然跃起,手中拉出两道闪亮的刀光,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两个人都从马车上掉了下来,在地上翻滚几圈各自站起,“当当当”连着对了几刀,突然一起转身,向马车追去。
马车的车厢前面又钻出一个人,努力修正着惊马的方向,驾车继续狂奔。眼看离汪克凡越来越近,他的眼睛里凶光大炙,嘴里唿哨一声,车厢的门窗围幔从里面被掀开,又露出几个刺客的身影。
“开火!”
前方侧面,一排燧发枪射出火舌,奔行的惊马一声长嘶,像是踩到捕兽夹的野兽,身子猛然向前跃起,肌肉健美的脖颈和胸前多了十多个弹孔,汩汩向外留着鲜血。但在沉重的车厢拖拽下,它跳起不到两尺就猛然向后一坠,像块石头般摔了下来。
“杀!”
马车翻倒之前,几名刺客都跳了下来,朝着汪克凡冲去,王辅臣带着五个亲兵,和几名武官一起上前截杀。
十几步外,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村姑突然暴起,像毒蛇吐信般冲向汪克凡。
一片混乱中,除了旁边的几个亲兵外,汪克凡的身后已经没有保护,大部分楚军士兵已经投入战斗,剩下的十几个亲兵也被房顶上的弓箭手吸引了注意力,就连汪克凡自己也没有发觉身后的异常。
“保护军门!”
委顿在地的李玉石跳了起来,把汪克凡再次按到身后,几名亲兵回头看到那村姑,连忙冲过来拦截。但那村姑来的好快,一身红衣如同一团红云,长剑电射直冲而入,血光飞舞,长剑几点急促的伸缩,仓促迎敌的两个亲兵被刺倒在地。
十几步的距离,一个呼吸间就已冲到近前,那村姑长剑一挺,身子向前急倾,秀媚的双眼和汪克凡的眼神对在一起。
“死到临头,他笑什么?”村姑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汪克凡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眼神里没有任何慌乱,却仿佛看着掉进陷阱的猎物般沉着。他的手里,似乎举着一个什么物事,仿佛是个圆筒子,看样子没什么威胁……
“砰!”
一声巨响,一团烟雾,那村姑的额头绽开一团血花,摔在汪克凡的面前。她的脸上明显经过化妆易容,此刻血肉模糊,烂成一团,一只眼睛被打烂,另一只眼睛却仍然透出难以置信的惊诧。
“想要打倒敌人,最好的办法是用手枪。”汪克凡把李玉石推开,手里再次装弹。眼睛却盯着前面,那里,又有一个刺客冲了上来——饭食摊子的老板。
青石岭只有四十多人,却在桂北湘南稳稳立下了自己的字号,凭的就是神出鬼没的刺杀。老大叶瞎子,老二断魂刀,老三江北一枝花,各自都有自己的绝活。
江北一枝花擅长化妆易容,阴狠毒辣,最擅长在暗处暴起伤人,可是没有想到汪克凡竟然会带着一支短柄火铳,在功败垂成之际反而送了性命。
断魂刀武功高强,尤其以单刀著称,他的刀法走的是东洋二刀流的路子,初到极快,爆发力强,曾经杀死过好几个成名的刀法名家。此刻他正和潘家贵战在一起,刀光挥舞处几乎看不清身影,乒乒乓乓的连续撞击,旁人想助战都无法插手。
除了他们两个,老大叶瞎子的两个徒弟也是极厉害的杀手,两人练的都是弓箭,一手连环夺命箭杀人无数,虽然在江湖上名声不显,却是青石岭山寨里最有效率的杀手,一般的目标不用三位寨主出马,他们兄弟两个就能解决……不过今天他们遇到了硬点子,王辅臣一块砖头把其中一个砸了下来,被楚军士兵上前杀死,另外一个箭手威力大减,被楚军的燧发枪压得抬不起头,只能来回转移着不停骚扰。
真正厉害的,还是老大叶瞎子。
江北一枝花冲出去后,叶瞎子也立刻动了。他从火炉里抽出一根火钳,
快,爆发力强,曾经杀死过好几个成名的刀法名家。此刻他正和潘家贵战在一起,刀光挥舞处几乎看不清身影,乒乒乓乓的连续撞击,旁人想助战都无法插手。
除了他们两个,老大叶瞎子的两个徒弟也是极厉害的杀手,两人练的都是弓箭,一手连环夺命箭杀人无数,虽然在江湖上名声不显,却是青石岭山寨里最有效率的杀手,一般的目标不用三位寨主出马,他们兄弟两个就能解决……不过今天他们遇到了硬点子,王辅臣一块砖头把其中一个砸了下来,被楚军士兵上前杀死,另外一个箭手威力大减,被楚军的燧发枪压得抬不起头,只能来回转移着不停骚扰。
真正厉害的,还是老大叶瞎子。真正厉害的,还是老大叶瞎子。还是老大叶瞎子。
江北一枝花冲出去后,叶瞎子也立刻动了。他从火炉里抽出一根火钳,(未完待续。。)
第一四二章 搏杀
“嗬!”
一个亲兵愤怒地喝叫着,挥舞斩马刀向叶瞎子迎头劈下,同伴的鲜血非但没有让他感到畏惧,反而激发了蓬勃的战意。这一刀,已然用尽全力,在空中拉出一道闪亮的光弧,势不可挡。
噗的一声闷响!
就像钢针扎透棉纸,叶瞎子手中铁钎递出,刺进他的下腹。圆锥形的铁钎前端异常尖利,轻易穿透那个亲兵身上的轻甲,从柔软的腹部向斜上方贯入三寸五分,准确刺中肝脏。叶瞎子脚下仍在向前疾奔,手腕一翻拧出铁钎,铁钎离体的时候,那个亲兵因为肝脏大出血已经失去意识,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连刺两人,通红的铁钎仍然热气腾腾,只是表面已变成了斑驳污秽的黑红色,随着叶瞎子鬼魅般的步伐,一道嫣红的血点洋洋洒洒甩了出去,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猛然间一抬头,呆滞的目光望了过来,却仿佛看到一道透明的窗户般,焦点远远落在汪克凡的身后。
四周的喊杀喧嚣忽然间变得很远,汪克凡的所有意识都凝聚在那双盲人般的眸子上,一个个生死搏杀的身影如同飘动的背景般虚幻,危险的感觉却如芒在背,叶瞎子的目光笼罩范围之内,都是一片浓重的杀机。
“杀!”叶瞎子冷斥一声,瞬间又扑近了两丈多远。
汪克凡向后退一步,再退一步……
这几年的戎马生涯中,楚军一次次以弱胜强。一次次在逆境中战胜强大的敌人,汪克凡身为楚军统帅,从尸山血海里蹚过来一路走到现在。面对突发的危险时,首先想到的从来不是逃跑和退缩,而会本能的选择挺身而战……但此刻,汪克凡却在一步步后退。
虽然在后退,但是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脚下向后交错后退的同时,两手在快速的装弹。心里计算着双方的距离和完成装弹的时间。“这个家伙大概就是叶瞎子了,的确是个高手,不像普通的山贼……”
场中的叶瞎子。势若癫狂,凶如恶虎,汪克凡向后连退几步,几个亲兵从他身边冲过去拦阻。却又被他伤了两人。汪克凡刚刚用通条填实火药,只好再次向后急退,眼看亲兵们接二连三的倒下,他的目光越发冷厉。
一个亲兵抱着上了刺刀的燧发枪,向叶瞎子用力刺去,叶瞎子的左腿诡异地向上一踢,正中枪柄前端,枪托带着一股巨力猛然倒撞胸口。那亲兵肋骨断折,身子窝成弓形倒着向后飞出。汪克凡身前露出一道空隙。叶瞎子猱身而上,手中铁钎如一线寒光疾射而至,另一道身影却从旁边陡然冲到,随着当的一声大响,叶瞎子的身形向上高高弹起,手中铁钎连续刺出,一连串密集的兵器撞击声几乎连成一道长音,落下地后和来人身形一分,转身向外窜出。
“好贼子,哪里走!”潘家贵虽然在和断魂刀激斗,却一直留意着汪克凡的安全,看到叶瞎子凶狠异常,卖个破绽甩掉断魂刀,急冲过来相助。
叶瞎子一击不中,骤然向外窜出,潘家贵向斜刺里跨出两步,仍然挡在汪克凡的前面,手中单刀向叶瞎子身前的空处一卷一拉,叶瞎子却如同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墙,身形滞重被迫再次停下,挥舞铁钎和潘家贵战在一起。
“嗬!嗬!”王辅臣吐气开声,手中的雁翎刀大开大合,逼得断魂刀不住后退。
雁翎刀是明军的制式腰刀,三尺长,三斤重,形如大雁的翎毛故此得名雁翎刀。王辅臣高大魁梧,三尺雁翎刀握在他的手里,凭空多了几分精致小巧的感觉,但是当他的刀势如泼风般展开后,三斤重的雁翎刀又像十几斤重的斩马刀般硬朗威猛。
王辅臣仓促迎敌,来不及挑选兵器,抽出腰间佩刀就加入战团,这柄雁翎刀太过轻飘,用起来原本并不顺手,却正好对断魂刀形成了克制。
断魂刀手使两柄倭刀,左手持大刀,右手持小刀,用的刀术是东洋逆二刀的二刀流,夹杂着湘西鸳鸯刀的招数,刀法诡异,身形飘忽,再加上极快的出刀速度,多年来罕逢敌手。但是和正统的刀法比起来,断魂刀的双刀更像一种旁门左道,双刀的招数远比单刀复杂,技巧变化很多,碰到下手固然胜得轻松,碰到势均力敌的对手却嫌力量不足,招式也过于繁琐,反而不如单刀实用。
(双手兵刃不易于发力,而且过于复杂,练的不熟就成了花架子,练的太熟又成了死套路,在生死搏命的冷兵器战场上很早就被淘汰了。无论文学作品还是真实历史上,使用双手兵刃的要么是菜鸟,要么就是原本就不以力量见长的女人——双手剑刘备、双刀白骨精、鸳鸯刀骆冰……大致都是这种战五渣,水浒传里的呼延灼和董平稍微厉害点,但也就是在梁山土匪窝里才能排的上号,至于用一对八百斤大锤的李元霸,内个……属于神话人物了。)
断魂刀出刀快,王辅臣出刀更快,轻飘飘的雁翎刀在他手里像玩具一样,带着呼呼的风声来回挥舞,两人刀锋每次相撞,断魂刀的倭刀都被反压回来,要不是他脚下的步法快,几次都差点受伤。
断魂刀的步法飘忽,王辅臣却长驱直入,不管你从哪个方向来,都是迎头一刀凶猛砍下,然后横刀再斩,一个十字就把来路封死,紧接着一刀一刀不停进攻。他的几个亲兵就跟在身旁,随时出刀保护,王辅臣只攻不守,大占上风,断魂刀虽然也有同伙,却没有这么默契的配合。
断魂刀的刀法诡异,王辅臣却大开大合,根本不和你见招拆招,更多是凭着久经沙场的经验在战斗,断魂刀几次用虚招诱敌,王辅臣根本不理那些故意露出的破绽,对着他的要害凶狠出刀,断魂刀只能先行招架躲闪,后面藏着的各种厉害杀招都用不出来。
江湖上的功夫,大多是一对一的搏斗,一招套着一招,十招里三五七招都是虚招,关键时刻才会突施杀手。战场上的武艺,却是时时刻刻的生死搏命,每一招出手都不留余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有什么危险,还有同伴挡在身旁。
骑兵纵马来回对冲,有时候真能打上几十个回合,近身厮杀却没有回合这一说,连续的高强度战斗,双方都坚持不了太长时间,很快就要分出胜负。断魂刀和王辅臣交手不过十几个呼吸,虽然不停躲闪,转眼间还是对了三四十刀,见到势头不对想要逃走,却被王辅臣死死缠住,脱身不得。
雁翎刀带着风声,再次凶猛的斜着劈下,砍向断魂刀的右肩,断魂刀抬起右手短刀招架,当的一声,短刀脱手飞出去老远。见到兵刃脱手,断魂刀情急拼命,舍身一击,非但没有向一旁躲闪,反而向前急扑,左手长刀也斜砍王辅臣的左肩。
这一刀,近在咫尺,周围的亲兵都来不及救援,只要能把王辅臣逼退,就能跳出战团脱身……王辅臣不闪不避,一挺右手手腕,刚刚带回来一尺多的雁翎刀直刺对方心口,断魂刀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做什么?这厮明明占了上风,为什么要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
“咯——,噗!”
刚才还在挥舞如雪的刀光,这一刻却突然停止,两人的长刀都已斩入对方的身体,王辅臣的雁翎刀,刺进断魂刀的胸口,断魂刀的长柄倭刀,斩在王辅臣的肩膀上。停顿片刻,断魂刀的身体慢慢软到,王辅臣脸上露出吃痛的表情,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从他手里,把倭刀的刀柄小心掰下来。
“他娘的,这把刀子真不错,老子竟然受伤了……”
王辅臣一使劲,扯下肩膀上嵌着的倭刀,又把手伸进肩膀上的外衣,掏出一只已被砍成两截的护肩,这只护肩由双层生牛皮所制,坚韧异常,表面还有一层铁钉,那柄倭刀砍断护肩后,已经失去了大部分力量,他的肩膀上只受了一道皮肉伤。
“没想到吧,老子甲不离身,就等着你上当呢!”王辅臣按着肩膀上的伤口,踢了断魂刀的尸体一脚,得意异常。他体格健壮,不以甲胄为累,平常虽然不像冲阵那样身披几层重甲,外袍里面却穿着一层软甲,和断魂刀搏杀的时候只要防住几个要害,就可以放手进攻,终于将其击毙。
这个时候,其他的刺客也被楚军士兵杀散。
在骑兵猛烈的冲撞和砍杀下,苦力打扮的刺客最先崩溃,一部分被杀死杀伤后,少量的刺客亡命逃走,楚军骑兵并没有追赶,而是返身支援步兵,把马车里的刺客也全部围歼。
叶瞎子几次想要逃走,却被潘家贵死死缠住,楚军士兵围拢上来,在外面形成一道里外两层的包围圈,几十支燧发枪一起对准叶瞎子。(未完待续。。)
第一四三章 富川伯
趁着叶瞎子分神,潘家贵突然向外一跳,退到汪克凡身旁后,刚才生龙活虎的高手,又恢复了沉默寡言的奴仆模样。
“投降吧,说出背后主谋是谁,饶了你的性命。”汪克凡用燧发枪指着叶瞎子,这个家伙太危险,只有十来步的距离,丝毫不能大意。
叶瞎子的眼神渐渐聚焦,眸子里稍稍多了些血丝,却仍然明亮清澈,他看着汪克凡摇了摇头:“都是王勘樵居中调度,背后主谋是谁,我不知道。”
“砰!”
汪克凡突然扣动扳机,叶瞎子的右腿膝盖中弹,一团血肉模糊,身子晃了两晃,却用铁钎撑住地面,没有摔倒。
“你在说谎,这样很不好。”
汪克凡真诚的称赞道:“你是真正的高手,在我见过的人里面,你的武艺差不多算是最高的了,还有他们……你的这些手下,也都很厉害,如果大明的山贼土匪都是这样的高手,官府早就疯掉了。侠以武犯禁,我不知道你们这样一群高手为什么要躲在山沟里当土匪,但你背后一定有人,在这件事里面,王堪樵只是台前的幌子,你一定知道的比他多。”
叶瞎子的身子一直纹丝不动,就像右腿膝盖上的伤口不是他的身体一样,但是听到汪克凡这番话,手里的铁钎却微微一动。
“你现在要自杀的话,还来得及,像你这样的顶级刺客,就算杀不了目标。想要杀掉自己也有的是办法。”
汪克凡平静地叙述着:“但我想不出你自杀的理由,所以准备把你带回湖广,为了安全起见。还要废掉你的手筋脚筋。哦,不过这对你应该没什么,能把武功练到这种地步,人世间的道理你应该都想透了,既不怕**上的虐待,也不怕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威胁,毕竟活下去才有希望。是不是?”
“你想知道的事情,老夫绝不会说,如果想靠刑罚逼供的话。我起码可以咬舌自尽……”
“我知道,我知道……”汪克凡微微皱眉,盯着叶瞎子的眼睛仔细看了一回:“你的内功这么厉害,会不会自断经脉?还有故意走火入魔什么的……咬舌自尽这种事情还是不太靠谱。需要的话。我可以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叶瞎子的眼睛微微一眯,右手的手臂将动未动,汪克凡却一摆手,随着亲兵一声枪响,叶瞎子的右臂中枪,再也按不住铁钎,身子向后倒下,却仍然没有失去对身体的控制。直挺挺的坐在地上。
“好功夫。”汪克凡重重的一竖大拇指:“难怪郡伯对你这么器重。”
叶瞎子沉默片刻,抬头看天:“你不用诈我。我听不懂。”
“砰!”
汪克凡一声吩咐,枪声再次响起,叶瞎子的左臂中枪。
“不要再说谎了,好不好?虽然你武功高强,但是连续中枪还是很可能感染的,我现在还不希望你死。”
汪克凡无奈地摇着头:“没什么诈不诈的,你是聪明人,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想不明白吗?呵呵,青石岭名义上是一伙普通的土匪,我一开始也小瞧了你们,但是交手后才发现,你叶瞎子竟然是个大高手,手下的弟兄也都是小高手,青石岭的背景很不简单,为了几千两银子就见钱眼开,不顾后果对我行刺,这个理由说不通啊。”
叶瞎子仍是两眼看天,面无表情。
汪克凡继续说道:“有很多人想我死,但是真敢动手来杀的肯定不多,而且只差一点点就得手,有这么大能量的实在没几个……王堪樵本来是一步好棋,我虽然明知主谋不是吕大器的余党,但还不能确定是谁,但你叶瞎子出手后,王堪樵就变成了一步臭棋,你说是不是?不管青石岭的靠山是谁,桂林城里的那些外来户都是使不动的,能调动你们参与此事,肯定是广西本地的某个大人物出手了。”
“……”
叶瞎子的身子微微一震,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隆武朝廷刚到桂林两年,无论东林党还是南党的大员,都不可能和青石岭有什么瓜葛,至于辽王、唐王、益王那些从北方逃难过来的王公勋贵,更是圈养在桂林城里的金丝雀,连下刀营都不会有交集,更别说青石岭了。
如果……如果下刀营失败后就停手,汪克凡还无法锁定幕后黑手是谁,毕竟对那些朝廷大佬和王公勋贵来说,拿出两三万的银子并不难。但是青石岭的特异之处终于引起了汪克凡的警觉,把目标引到了广西本地,范围大大缩小。
但是,他又凭什么确定是富川伯所为呢?
叶瞎子的大脑正在飞快的转动着,汪克凡的声音再次响起。
“到了这一步还要往下说吗?广西的大人物虽然也不少,但是能和青石岭扯上关系的也不多吧。我刚才听说,六年前你就在青石岭竖起了字号,断魂刀和江北一枝花也是同时落草,你们藏的可够深的……”汪克凡娓娓道来,这虽然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但是这个时候说出来,却似乎别有深意,叶瞎子的目光渐渐溃散,渐渐失去焦距。
“砰!”
一声枪响,汪克凡手里的短柄火铳再次打响,只有六七步的距离,枪口几乎抵在叶瞎子的左臂肘关节上,铅弹炸出一团血雾,硝烟散去之后,叶瞎子的胳膊以一个异常的角度向外翻曲着,看着就像鸟类的关节。
“不好意思啊,这一枪很可能是误伤,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你这样的顶尖高手,哪怕只剩下一只胳膊也非常危险。”汪克凡蹲下身子,再次给火铳装弹,同时盯着叶瞎子的眼睛仔细看了半天,又问道:“噢,对了,你刚才眼神突然变了,到底是在运功,还是心情不好?下次注意啊,眼神不要再变来变去的,听说高手可以摘叶飞花,伤人于无形,你虽然四肢都有伤,我也不会放松警惕的。”
叶瞎子冷冷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什么。
“好,接着说。”汪克凡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我没记错的话,桂王殿下青春二十有五,六年前你们落草的时候,殿下只有十九岁,为人又一向谦和,没必要和你们这种人打交道。况且以桂王殿下的身份,你虽然是个了不起的高手,也入不了他的眼……你说是么?”
桂王朱由榔地位尊崇,性格淡泊,他不惹别人,别人也不敢惹他,就算王府里豢养的有武林高手,也没必要因为某种原因让他们隐姓埋名,跑到青石岭落草。
“这就是一个简单的排除法,你的后台是广西的大人物,但应该不是桂王府里的,剩下的就只有文官和武勋了……”汪克凡刚刚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说话比较谨慎,很少用现代词汇,但是这两年随着地位提高,渐渐的却不再故意掩饰,一方面是因为顾忌少了,更重要的是为了沟通方便。语言是思想的载体,汪克凡的思维是现代式的,虽然受到这个时代的一些影响,但是成型的思维模式很难改变,很多时候不用现代词汇,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思想。
“广西的文官很多,但是能一下子拿出两三万银子的不多,能暗中养着叶师傅这么一支奇兵的,恐怕只有巡抚、布政使一类的大员吧。也是巧了,我手下有几个新人,对广西的情况很熟悉,昨天晚上仔细排了一遍,广西布政使、按察使、学政、巡按……有一个算一个,能和你们青石岭搭上关系的真不多,嗯,现任广西巡抚也是外来户,只有原任广西巡抚翟式耜有嫌疑。不过稼轩(翟式耜号)先生的官声一向不错,家里一贫如洗不说,也没听说他的哪个同僚突然暴毙……”
汪克凡说到这里,叶瞎子的身子突然晃了两晃,汪克凡立刻举起手铳,对准他的脑袋。
“头不要动!铁头功么?如果你的脑袋继续晃来晃去,我会打爆它的。”
“铁头功个屁,老子不会!”
“那就好,幸亏没有误伤,我现在还不想杀你。”汪克凡庆幸地点点头,却仍然举着手铳:“文官这边的可能性不大,但我还是不敢完全确定,但是武勋这边我又仔细查了查,后来听说一件事。六年前富川伯汛还是一个游击,顶头上司柳州参将在城外突然遇刺身亡,富川伯接任了柳州参将,这件案子,和你们三个落草青石岭也就是前后脚的事情,真是巧的很。四年前,当任思恩副将的家里又出了意外。三年前,当任思恩总兵和西军细作勾连,家里还抄出来三万多两军饷。两年前,广西按察司参议张岱遇刺,听说他和富川伯一向不和,他死后,富川伯终于就任思恩总兵……嗯,这几年来,你们三个真是为富川伯出了不少力气啊……”
汪克凡口中的富川伯,就是广西最大的军阀陈邦傅,现任思恩总兵,加封富川伯,挂征蛮将军印。(未完待续。。)
第一四四章 请君入赣
听完汪克凡的推论,叶瞎子良久无语,神情再一次呆滞,但是眼神的焦距一直没散,明显是防御心理崩溃,而不是准备运功伤敌。
汪克凡就像在和和老朋友聊天,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说老实话,这个推论的过程有些复杂,牵扯的方方面面也太多,虽然顺理成章,但也许有我忽略的地方,所以背后的主使到底是不是富川伯,我本来也不是很有把握,刚才突然提到郡伯,是有点试探的意思,不过看到你的眼睛朝左上方翻,就知道差不多了。”
大明的伯爵一般都是郡伯,只说郡伯,未必一定是富川伯陈邦傅,但是叶瞎子心里有鬼,瞬间的强作镇定,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遮掩,都落在汪克凡的眼里。
“我,我……你杀了我吧。”叶瞎子面色青灰。
“不,不要这么想,你应该好好活下去。我知道,你现在的情况惨的无以复加,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以后也不会变得更糟糕,是不是?人嘛,不管面对什么困境,都不能放弃希望。”
汪克凡诚恳地说道:“现在最希望你死的,不是我,是那个藏在背后的主使,也许是富川伯,也许是其他人也说不定,知道你落在我的手里,他一定急得不行,明天也许就会再派一队刺客来……但不是来杀我,而是杀你灭口。”
叶瞎子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汪克凡微微向后闪身,用手铳指着他。说道:“停!停!你是高手,应该能控制自己的呼吸的,如果你继续咳嗽。我忍不住又会开枪。哎,真是麻烦,我要给你治枪伤,还要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再派一队人保护你,不要再给我添乱了,好不好?”
“你。为什么不杀了老夫?”叶瞎子目光如电,有如实质般盯视着汪克凡,但是他的眼神只要不散。汪克凡却并不担心。
“我要留着你钓鱼啊!这件事情这么大,我也不能全凭自己想当然吧,你只要活着一天,有些人就会急不可耐的再次跳出来。我倒要看看。都有谁会来杀你。有谁会来救你。”汪克凡站起身,突然又转头说道:“我不杀你,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现在这么杀掉你,太便宜你了。”
码头这一战,汪克凡的亲兵死了七个,伤了十六个,亲兵队长李玉石也伤到肩胛骨。肯定不能参加浙江之战。除了他们之外,从桂林来的新人死了三个。伤了三个,都是汪克凡精心挑选的人才,码头上的无辜百姓还死伤了十多个,如果那艘航船也是被青石岭搞沉的,因为这件事死的人就更多了。
汪克凡虽然没有暴跳如雷,心中却愤怒之极,楚军士兵如果死在战场上,那是死得其所,因为内斗造成这么大的伤亡,却让他无法接受。
这件事,九成以上是陈邦傅做的,但是陈邦傅说到底,还是一个小角色,他后面还有什么人,很难说。翟式耜虽然和青石岭没有直接联系,却未必不是更高一层的幕后指使,就连桂王朱由榔是否知情,现在也很难判断。
汪克凡很清楚,拥桂派刺杀自己,无非是想把水搅浑,甚至不惜让南明发生一场内战,然后把隆武帝赶下台。在他们眼里,拥有万历皇帝血统的朱由榔才是唯一的皇帝人选,隆武帝就是窃国之贼,把隆武朝廷推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在新年前后,朝廷里出现了一连串风波,但是隆武帝和汪克凡联手,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他的皇帝宝座越来越稳,隆武朝廷也蒸蒸日上,拥桂派却被不断打压,势力越来越弱,终于忍不住跳出来了。
桂王朱由榔是主谋?汪克凡难以确定。朱由榔这个人的性格,说好听点叫淡泊,说难听点叫懦弱,在历史上以逃跑皇帝和怕老婆闻名,又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没有魄力干出这种事情……但是也要想到,朱由榔既然性格懦弱,就未必有自己的主见,身边如果有人挑唆,也许真会指使陈邦傅刺杀自己。
翟式耜是主谋?汪克凡也难以确定。翟式耜的地位和威望都够了,是拥桂派当之无愧的领袖,由他在暗中调度组织这一切,完全可以想象。
在历史上,因为王夫之等人和东林党的吹捧,翟式耜被描述成南明的文天祥,和史可法一样的民族英雄,但实际上,他比何腾蛟强不了多少,对永历朝的灭亡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永历称帝后,随着金声桓、李成栋和姜瓖相继反正,孔有德主动退回武昌,被王夫之吹捧为翟式耜和何腾蛟的功劳。
作为南明文官中的顽固派,翟式耜在主政永历朝后,极力排斥忠贞营和大西军,又和反正归明的李成栋、李元胤父子联合,以蒙正发等“五虎”为爪牙,形成了一个军阀和文官联手的政治集团,长期把持永历朝的朝政。(李成栋兵败身死后,他的养子李元胤接管残部,控制广东地区,广西的永历朝廷里,翟式耜和陈邦傅一文一武,发生权力斗争,翟式耜斗不过手握兵权的陈邦傅,就和李元胤联合起来了。)
这个政治集团以翟式耜和李元胤为后台,但是出头露面的“五虎”主要来自湖广,所以号称“楚党”,王夫之在其中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楚党主政永历朝廷期间,其他的事情都不做,全心全意的投入党争,和堵胤锡斗、和朱天麟斗,和陈邦傅斗,和庞天寿斗,和马吉祥斗,和何吾驺斗,然后把这些人都拢到一起,给他们扣上一个“吴党”的帽子,为争权夺利找到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大明二百多年的历史里,党争虽然不断,但是凭空给自己捏造一个对手,楚党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堵胤锡在湖广前线领兵抗击清军,听说自己成了吴党的黑后台,只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吴党是从哪冒出来的。
“平时束手谈心性,事急一死报君王。”永历四年清军再次南下,皇帝和军队四散而逃,翟式耜坐在桂林城里的衙门里,等着清军来抓,被捕之后做了几首慷慨激昂的诗,然后慷慨就义。
楚党长期把持朝政,和永历帝意见不合的时候,五虎就以“东勋”军阀的武力进行威胁,永历帝敢怒不敢言,对楚党早就失去了信任,对五虎尤其痛恨……他逃出桂林后,跑到了陈邦傅的地盘,虽然狼狈不堪,形势也万分危急,还是第一时间把“五虎”全部革职,南明内部的分裂进一步加剧,随着清军进一步南下很快土崩瓦解,永历帝最后只好跑到云南,躲在大西军的庇护下。
事实上,南明到这个时候就已经亡国,后来的永历帝,只是一个傀儡罢了,孙可望与其说是南明的叛徒,不如说是大西军的叛徒……
汪克凡对翟式耜,一直抱有警惕。
这个人的能力很强,政治手腕比何腾蛟还要高上一筹,但是他的能力全都放在争权夺利上了,对国家造成的危害反而更大。
明知翟式耜是个隐患,一时还拿他没办法。
翟式耜早年是东林党的一员,魏忠贤当权的时候受过迫害,崇祯帝扫除阉党的时候冲锋在前,这种资历,在南明官场上是非常光荣的标签,几乎就是忠臣的代名词。这一年多来,拥桂派被不断打压,翟式耜一直隐忍退让,声望反而越来越高,而且他为官清廉,品德操守上都是标准的正人君子,在官场和民间的口碑都不错。
这样的青天大老爷,总不能派兵冲到他的家里把他抓起来,翟式耜没有明显的小辫子可抓,虽然支持桂王朱由榔,隆武帝也不敢撤他的职,只能平调兵部添注侍郎的闲职,不让他手握实权而已。(巡抚本身没有品阶,挂的都是六部侍郎或者都御使的头衔。)
行刺事件的幕后主使,汪克凡的直觉认为,翟式耜的嫌疑比较大,但是想要查出确凿证据,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以他的手腕,肯定会掐断所有的线索。
刚刚把东林党打下去,拥桂派又冒了出来,令汪克凡不胜其烦。前面要和清军作战,后面不断有人捣乱,拉后腿,下绊子,手段越来越极端,也不能置之不理。
和李云聪、顾炎武商议,顾炎武对这种事情不在行,李云聪却出了个主意。
“军门不必烦恼,只管先查陈邦傅就是,只要夺了陈邦傅的兵权,不管背后的主谋是谁,以后都不成事了。”
“不错……”汪克凡微微颔首。
在南明这种乱世里,没有军队的支持,王公勋贵和文官都翻不了天。现在的翟式耜和陈邦傅还是一个鼻孔出气,都属于广西本地派系,只要把陈邦傅解决了,就抽掉了拥桂派的脊梁骨。
“有劳跃鳞先生,替我起草一份折子,调思恩总兵陈邦傅入赣作战,参与东征!”
(本卷完)(未完待续。。)
第一章 海洋贸易的货源
隆武五年,早春二月,南国大地已是一片生机勃勃。
掐头去尾算起来,满清入关已经整整五个年头。
这五年来,南明一直被动防守,在大规模的战略层面上,满清始终掌握着主动权,每年冬季发起攻势,夏季休整,几乎已经成为惯例……明军只有一些局部的反攻,像湖广战役那样把孔有德赶回武昌,收复整个湖南,就是了不起的大胜,但说到底,湖广战役也是一场防御战,把来犯之敌击退罢了。
满清看起来还是那么强大,收复故土似乎遥遥无期。
在南明控制的地区,有些人幻想苟且偏安,有些人则是得过且过,还有少数“聪明人”认为亡国是迟早的事情,暗地里做好准备,如果清军打过来就跪迎王师,做一个大清顺民。
在满清占领区,从汉中贺珍反正开始,抗清斗争一年多来风起云涌,各地义兵此起彼伏,随着金声桓和姜瓖相继反正归明,楚军取得湖广战役的胜利,这场抗清斗争也达到了**……但**之后必然会出现起伏,在清军的血腥镇压下,小股的抗清义兵陆续失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变得麻木,习惯了满清的统治。清廷为了筹集巨额的战争经费,在江南地区课以重税,当地的士绅百姓虽然不满,在高压下也只能被迫接受。
就在这个时候,隆武帝和汪克凡决定发起东征,并相继下达了动员命令。
这是南明第一次主动发起反攻。隆武朝廷对此非常重视,除了少数人表示反对之外,赞成东征的主战派占有明显的上风。除了隆武帝和楚勋之外。东林党也是坚定的主战派,他们的根基就在江南,来到广西后变成了无根之萍,听说朝廷要反攻浙江和南直隶,东林党大多数成员都表示支持。
南党的情况也差不多。除了两广之外,南党很多成员都来自福建,他们当然赞成东征。而且广东的东部地区长期处于交战状态,如果能够收复福建,广东就变成了安全的大后方。所以广东籍的官员里,尤其广东东部的官员也有很多赞成东征,两广总督苏观生收到消息后,也立刻上题本表示支持。
不赞成东征的。主要是广西的文武官员和一部分缺乏战略眼光的官僚政客。这些官僚政客对清军抱有恐惧心理,总认为敌强我弱,不应主动启衅,纷纷上书表示反对。
但是他们没想到,此举深深激怒了东林党和南党的主战派,善于利用舆论的东林党很快掀起骂战,把反对派比作大明的秦桧和贾似道,已经小有文名的黄宗羲还为此赋诗一首。其中“直把桂林作杭州”的点睛之句虽然略欠平仄,却脱胎于“直把杭州作汴州”的千古名句。以古讽今,将那些只知苟且偏安的鼠目寸光之辈骂的狗血喷头,在官场士林间广为传颂……
黄宗羲一时间名声大噪,得到隆武帝亲自接见,反对东征的官员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主战派很快取得了胜利,朝廷上下开始为东征进行动员。
人心齐,泰山移。隆武朝廷本来就是一个流亡政府,绝大多数成员都希望能收复江南,打回老家去。随着动员的展开,东征的具体计划开始在高层中慢慢扩散,听说汪克凡把主要进攻方向放在了南直隶和浙江北部,南党立刻发动起来,鼓动隆武帝再开一条进攻路线,一定要收复福建。
大多数文官都是军事外行,东征计划发布后,很多人才对前线的形势有所了解。据兵部尚书文安介绍,清军主力都在山西,南方兵力极为空虚,众人立刻恍然大悟——现在的千里江南,就像一块肥肉摆在砧板上,只要敢下刀就能吃个满嘴流油,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让楚军独享?
南党、帝党和东林党,还有广东的苏观生,江西的万元吉,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都想尽可能的参与东征,分一杯肥肉羹,作战计划一改再改,规模越来越大,参与的部队也越来越多,除了湖广和江西外,两广和贵州也行动起来,积极动员准备东征……
春分时节,长江流域仍有一种乍暖还寒的感觉,岭南的天气却很暖和了,尤其在南端的珠江三角洲地区,仿佛已经嗅到了初夏的气息。
后世里著名的深圳河,此刻还被称为“明溪”,沿着河岸两边,到处都是绿油油的庄稼,岸边的是水稻,远处的是番薯,听说山地上还有新种的土豆,在河边平地上却看不到了。
当初东莞营成立的时候,张家玉带走了两千精锐,剩下的八千东莞义兵就在香港北面开荒屯田,自给自足。经过三年发展,后世的深圳关内,乃至于香港北部地区,到处都散布着军屯的田地。
这里的夏天长达半年,冬天只有短短两个月,长年日照充足,雨水丰沛,水稻可以一年三熟,刚刚推广的番薯和土豆更是高产作物,八千军户种植的庄稼,可以满足整个香港的需要。
顺着深圳河往西走,就能看到大海,海边一片片晶莹闪亮的盐田,无边无际,一直延伸到蛇口半岛。
盐田里这会儿有几个人,走走停停,不时在说着什么,偶尔还会蹲下身子,捏起一撮盐放在嘴里尝尝。
为首的是个不到四十岁的中年人,面色黑红,一看就是长期日晒的结果。他头上没带帽子,只裹着一块匝巾,脚下穿着一双草鞋,裤管挽起老高,上身却是一件长衫,下摆横束在腰间,打扮不伦不类,旁边众人却都对他极其恭敬,有问必答。
李四!香港最有权势的大佬,正在视察刚刚投产的盐田。
“不容易啊!试了这么多次,总算把那股子苦味去掉了,这个‘三息法’还真有用!”李四笑着说道:“军门当初说能用海水晒盐,我还不敢信,没想到真的成了!”
“可不是?去掉那股子苦味后,咱们的盐都算是精盐了,吃起来比煮盐还好,以后再不愁卖!”主管盐田的主事姓齐,和李四一样的黑红脸色,身上干脆就是一副短打扮,就像一个下地的农夫。
传统的制盐方法是用海水煮盐,效率太低不说,还会对容器造成严重的腐蚀,所以制盐成本很高,很多地方守着大海却没盐吃。但是在广东沿海地区,已经有人摸索出晒盐的方法,只是因为这个年代技术传播太慢,海水晒盐的方法也不太成熟,才没有大面积推广。(《天工开物》记载,广东海丰“有引海水入池晒成者,凝结之时,扫食不加人力,与解池同 。”)
汪克凡却一直留意着这件事,命令李四去海丰县寻找会用海水晒盐的人,李四找到他们之后,半请半绑全带回深圳,建起盐田开始晒盐。可是这种晒盐的方法还比较粗糙,除了最上面一层可以食用外,底下的大部分盐都有很多杂质,味道苦涩,难以入口。
接下来,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试验,汪克凡甚至亲自过问,安排技术人员进行攻关,经过两年的努力,最近终于获得成功,在控制成本的同时,大幅提高了盐田的产量。
李四一挥手,豪气十足地说道:“盐田还要尽量多建些,最少再翻两个跟头,一年晒他三十万担盐,不但把贵州盐、广西盐和福建盐都挤垮,还要卖到鞑子那里去!”
南明的盐产地主要在沿海地区和云贵一带,沿海还是煮盐,云贵是井盐,成本都比较高,产量也受到限制,竞争力远远比不上海水晒盐。
隆武新政被废止后,盐业专营再次陷入混乱,各种走私盐大行其道,海水晒盐的产量跟上去了,正好可以大捞一票。等到把其他的盐产地都挤垮了,将来就算恢复盐业专营,身为皇商的“隆茂昌”也可以垄断南明的盐业生产。
满清那边的盐业专营比较规范,新修的厕所香三天,满清刚刚开国,**贪污还没有那么严重,制度也没有那么混乱,食盐的价格比南明低了好几倍,为清廷提供了大量的税收……把深圳生产的食盐走私到满清占领区,既能赚取大量的利润,还能对满清打一场经济战。
“可不止这些!咱们的盐只要便宜,还能卖到海外去,安南、吕宋、爪哇、暹罗、天竺……是人都得吃盐呀!”齐管事颇有经济头脑,对海外市场同样看好。安南是越南,吕宋是菲律宾,爪哇是印尼,暹罗是泰国,天竺是印度,他一下子把整个东南亚全包了。
“不错!”李四点头称是:“咱们买的东西多,卖的东西少,海船出航的时候往往不是满舱,装些盐巴出去卖,起码也多一份进项。”
因为江浙被清军占领,生丝、丝绸和棉布等商品都没有货源,香港向海外销售的产品主要是瓷器和茶叶,买进来的东西却五花八门,数量众多,白银、粮食、火器、棉花、皮革、船只……再加上到处劫掠人口,离港的海船有时就会出现空载。
货源!
南明地盘太小,没有足够的货源保证海洋贸易的发展,海水晒盐填补了这个空缺。(未完待续。。)
第二章 土猴子和糖寮
继续顺着盐田往前走,不断碰到正在干活的盐农,其中有少量的军户,更多的是吕宋奴,有男有女,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壮。经过三年来的不断劫掠,香港已经有三万多土人劳工,吕宋人,爪哇人,摩洛人,暹罗人,安南人……都是身材矮小,皮肤黝黑,厚嘴唇塌鼻子的马来人种,大家也分不清楚,就把他们统称吕宋奴,或者蔑称土猴子。
这些吕宋奴呆的久了,已经能听懂一些简单的汉话,对手握生杀大权的齐管事非常敬畏,见他来了都低下头,老老实实干活。齐管事看到熟悉的盐农,就会上去夸奖两句,拍拍肩膀表示鼓励,看到不顺眼的,张嘴就骂,抬脚就踢。
李四地位尊贵,汉人军户向他行礼还点点头,那些吕宋奴跪倒一片,他却根本不理。
“新建盐田的事情还得你来挑头,我给你三千吕土猴子,怎么样?两个月能建成么?”他问道。
“两个月?三个月也不一定够!两个月内想把盐田建成,土猴子就得加倍,最少给我六千。”齐管事讨价还价。
“六千肯定没有,给你四千吧,三个月内一定要完工。”李四掐着指头说道:“统共就这么点子土猴子,码头上的苦力分一拨,开荒的分一拨,采石伐木的分一拨,开矿的还要分一拨,给你四千顶天了……嗯,这四千土猴子你可省着点用,该歇的就让歇歇。一天三顿土豆番薯管饱,别几个月都死光了,等到盐田建好后。最少要还给我三千五能干活的。”
新建盐田就要开荒,虽然海边比较平坦,但是南方植物茂盛,同样是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开荒后还要挖引渠,垒砌盐田,修卤水池什么的。全都是累死人的力气活。李四的工期要求这么紧,一场死亡施工下来,四千个吕宋奴只废掉五百个。已经是极低的消耗了……这多半还是因为推广杂粮后,香港不缺粮食,吕宋奴基本能吃饱肚子,放在两年前香港刚刚开埠的时候。因为条件过于恶劣。第一批吕宋奴在一年内就死了百分之七十。
齐管事问道:“土猴子既然不够使,为什么不和罗帅说一声,再去抓些?”
他口中的罗帅,就是海盗出身的水师总兵罗明受,因为到处劫掠人口,这两年他在南海一带凶名赫赫,名声狼藉。
“如今不太好抓了。”李四解释道:“这两年土猴子抓的太凶,住在海边的土猴子都惊着了。要么躲到岛子深处,要么纠集一帮人来拼命。罗帅虽然把他们打败了几次。但光杀人也得不偿失,只好用银子去买,这个买卖不赚钱,他就不太上心……”
东南亚的形势很复杂,除了远道而来的欧洲殖民者,还有大大小小的当地政权,比如菲律宾群岛就有西班牙人的殖民地,苏禄苏丹王国等等。罗明受一来要做海贸生意,二来也打不过他们,所以劫掠人口的时候,都选择未开化的土人下手,这两年土人越来越不好抓,罗明受只好拿钱来买,正在一步步向进行奴隶买卖的人口贩子演化。
“省着点用吧,以后的土猴子都是用真金白银买来的,死一个,好几贯钱就没了。再说老家伙总比新人好用,那帮土猴子都是榆木脑袋,教成能干活的熟手也不容易。”
李四想了想,转头对副手秦给本说道:“回去你就定个章程出来,不许故意虐待吕宋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只要干活不偷懒,最起码要让他们吃饱肚子,天热后多修几个茅厕,平常只许喝开水,过几天就让他们洗个澡,尽量都养的肥壮些,免得生出疫病……”
南方地区,防止传染病非常重要。
“观察仁义,卑职记下了。”秦给本原来是新安县的钱粮师爷,后来成为李四的副手,现在也是香港数得着的大人物,还得了一个七品官身,李四更是挂着四品道员的官衔,所以秦给本对他尊称观察。
“扯淡!老子是贩私盐出身的,一向心黑手辣,杀人不眨眼的,从来不信那些假仁假义的狗屁道理!”李四一瞪眼,接着又放缓语气解释道:“我是不想让土猴子白白死了,养条狗还得时不时喂两块肉呢,你说是不是?”
“谨遵钧命!”秦给本一抱拳,笑道:“观察善待土猴子,正合中庸之道,大善!”
李四心里受用,脸上却很不耐烦的样子,摆摆手继续向前走,正好看到路边盐田里蹲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吕宋女奴,眉眼生动,身材凹凸有致,颇有几分姿色,见到李四等人过来,飞快地向他瞟了一眼,又赶快低下头去。
“小娘皮!发骚呢……”李四想了想,对秦给本吩咐道:“回头你交待一下,那些吕宋娘们有闹春的不要再管,该配的就让他们配配,反正粮食够吃,生出小崽慢慢养着,过些年都能用上……”
罗明受这两年还抓了不少土著女人回来,和土著男人一样成为奴隶。除了那些高强度的重体力活以外,她们比笨呼呼的土著男人更好用,种地养殖,结网织布,很多土著女人都成了劳动能手。相貌不是太吓人的,白天干活,晚上还要陪军户老爷睡觉……因为死亡率较低,香港的土著女人现在已经有将近一万,哪个军户家里如果没有养个吕宋女奴,肯定会遭到大家的鄙视。
秦给本小声说道:“这件事可有些麻烦,很多吕宋娘们早被军户收了,听说有的已经生了小娃。”
李四一皱眉:“这个我管不了,让张家宝自己看着办!哼……,这帮家伙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整了这么多杂种出来,将来被人指着鼻子骂,连我都跟着丢人。”
张家玉兄弟三人,他是老大,二弟张家宝,三弟张家珍,东莞营临走的时候,张家玉带着张家珍去了湖广,把剩下的八千义兵交给张家宝管理。这八千义兵里一大半都是单身汉,就盯上了那些吕宋女奴,有些已经生出了孩子。
“杂种不杂种的,终归是自己的种,那些军户可稀罕着呢。不过这件事还是太丢人,传出去好说不好听,观察最好早些和军门打个招呼。”在这个年代的传统思想里,夷狄外族都是不知礼义廉耻的野人,就像野兽一般的存在,和外族通婚是丧风败俗的丑事,除了那些土匪出身的军户,其他人真干不出来。
“好啦好啦,军户的事情你不要管了,先管好自己再说!你回头定个章程出来,咱们的人谁敢和吕宋娘们下野种,都要降职罚俸,罚的他卖裤子才行,到时候可别说我翻脸无情……”
海边出现了一片红树林,红树林后面,有几所简陋的房子,供盐农和军户居住。
众人进去稍歇,李四灌下一碗凉茶,又命齐管事把负责盐田技术管理的匠官找来。
“参见大老爷。”两个匠官和李四本来就认识,一见他就跪倒行礼。
“快起来!说过几次了,你们两个都是军门请来的高人,又帮了我的大忙,以后再不要行大礼。”李四把他们扶起来,赐座说道:“两位辛苦一年,总算晒出了精盐,我今天是来特意致谢的……”
他向两个匠官抱拳,两个匠官再次起身行礼,来回客套一番,李四接着说道:“除了盐田以外,还有一件事要请两位帮忙。不知糖寮里的勾当,两位可在行么?……”
糖寮就是制糖作坊,用甘蔗榨汁生产粗糖、砂糖和糖霜,除了较为粗糙的红糖外,明朝末年已经出现了白糖和冰糖,制作方法在崇祯年间成书的《天工开物》里都有记载。
相比粗糙的红糖,白糖和冰糖的价格肯定高得多,南方的天气适合种植甘蔗,原材料也不成问题。香港本来就有几座小型的糖寮,只是炼糖的效率和生产规模都太小,李四准备再开一座大型糖厂,大幅提高白糖和冰糖的产量。
这里面,就需要大量的技术攻关了,如何提高甘蔗的出汁率,如何提高白糖和冰糖的成色,如何降低炼糖的成本和人工,都需要反复研究和试验……毕竟做一个大规模的糖厂和小作坊完全不同,如果只是简单堆砌原始的糖寮,产生的利润就很有限了。
没有实业支撑的贸易无法长久繁荣,香港必须有自己的拳头产品,从内地运来的茶叶和瓷器,本地生产的人工养殖珍珠,加上海盐和白糖,这几种商品都将换来源源不断的利润。
“熬糖炼糖的法子我们两个虽然见过,但只是粗知一二。不过观察莫急,小人的表兄正好是做这个的,他家的糖寮在漳州府,当年在官家挂号,专门向宫里进贡的,福建被鞑子占了,他一家才逃到广东……”
那个匠官刚刚说到这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纷杂而急促,像是有大队的骑兵奔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三章 借兵
出门一看,果然是一队骑兵奔了过来,为首的三四个却有文有武,都是熟人。
“末将参见观察!”
梁志仁跳下马来,把缰绳随手甩给身后的亲兵,对着李四抱拳行礼,他嘴里喊着参见,膝盖却一点不打弯,脸上还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
“老梁你这厮,一见面就来腌臜俺!小心我真的奏一本,请尚方剑斩了你的狗头……”李四伸出手,冲着梁志仁的双拳拍了一掌,又转过身和旁边的陈兆安、罗明受、张家宝一一打招呼,和他们都是熟不拘礼的样子。
梁志仁是广东本地军阀,赣州之战和汪克凡搭上关系,丁魁楚倒台后就任潮州总兵,明面上是两广总督苏观生的下属,私底下却和楚军来往密切。
“下官参见观察。”陈兆安笑眯眯的行礼,他是新安县令,楚勋派系官员,香港就在他的治下,但是李四挂着一个盐茶道的四品官衔,算起来是他的上官。
“你也来这套!骂我呢是不是?我这个道员就是个虚职,你才是我的父母官哦!要是再这样,以后我见了你就跪下磕头,喊青天大老爷……”李四开着玩笑,请众人落座,又问道:“今天是那阵风把你们都吹来了,有什么急事么?”
加上罗明受和张家宝,广东地区的楚勋要员几乎都到齐了,梁志仁虽然是外人,也和楚勋关系密切,他们急匆匆地一起赶来。肯定有重要的事情。
“朝廷要对江南用兵了,这是汪军门给你的信,你先看看吧。”陈兆安离广州较近。接到消息更早一些。
这是汪克凡的亲笔信,还没有拆封,李四打来仔细看了一遍,皱起眉头看了梁志仁一眼,问道:“汪军门虽然又要出征,但也不用从广东调兵,老梁跑到我这儿来。凑的是什么热闹?”
“汪军门虽然看不上福建,我家苏军门却紧盯着呢!我老梁这次也要出征,缺兵少粮的。特来向你们求援……”
现在的南明,各省之间的界限并不是那么清晰,拳头大的自然能欺负别人,比如江西的西部被清军占领。汪克凡收复失地后。就不会把这块地盘还给万元吉……万元吉名义上虽然是赣闽总督,实际上只控制着江西南部,实力比广东差远了。两广总督苏观生准备从粤东出兵进攻福建,既能抢功劳,还能抢地盘,面子里子全都要……梁志仁的部队长期驻守潮州府,和清军正面对抗,在广东兵就算是精锐了。被苏观生选中参与福建之战。
“老梁你找错人了吧,不管缺粮缺饷。去找苏军门要呀!”李四淡淡说道:“要是真有急用,就把那一成份子退给你算了,连本带利差不多一万两银子……”
“不退!一文钱也不退!我还指着那笔银子养老呢!”梁志仁连忙拒绝,又说道:“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没打算向你借银子,这次就是向你借些粮食和兵马……听说你这里的番薯和土豆都很便宜,先借我五千石好吧,打完这一仗加倍偿还。”
苏观生给他拨了一笔军费,梁志仁现在并不缺钱,只是正赶上青黄不接的时候,有钱也没地方买粮。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几千人马出征一天就要消耗上万斤的粮草,不把后勤补给的问题解决好,这一仗就没法打。
“不借!”李四一副亲兄弟明算账的表情:“你打得倒是好算盘,现在正是春荒,粮价最贵,打完这一仗也到夏收了,就算把粮食加倍还我,还是我吃亏……你别急,咱们兄弟一场,我也不会一点情面不讲,粮食不借可以卖,番薯一两银子一石,土豆二两一石,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讲价,不收铜钱……”
“你这比米价还贵!”梁志仁叫了起来:“不行!不行!大不了我去买米,没来由被你宰一刀!”
“哼,我这价钱够公道了。”李四举起手里的信,对梁志仁摇了摇:“这个消息一出来,米价会涨到什么地步,我现在可吃不准,你要是能买到合适的,做兄弟的绝不拦着你。”
梁志仁愣了愣,气哼哼地说道:“好,算你狠!我干脆多要一些,五千担番薯,三千担土豆,再加两千担糙米,都是现银交易。”
“嗯,好啊。”李四心中微微一怔,这些粮食要一万多两银子,价格真心不便宜,梁志仁却答应的这么痛快,有些古怪。
梁志仁却突然换上一副笑脸:“让我出了这么多银子,你得再帮我一个忙……这次进兵福建事关重大,为求必胜,我想向你借三千精兵助战,如何?”
他这几年和清军一直在进行拉锯战,兵力不断消耗,补充的速度却跟不上,手下只有四千多披甲战兵,就算倾巢而出,充其量也只能打下一座州府,再没有力量继续进攻,所以跑来向香港借兵。
“这个肯定不行。”李四正色说道:“我这里虽然有八千兵马,能战的精兵也不过两三千人,不能轻易离开香港。我若是借你三千精兵去福建,万一红毛番从海上杀来,怎么办?”
“哪有那么巧,红毛番不敢来的。”梁志仁说道:“只要你愿意出兵,粮饷都由我出,若有伤殒加倍抚恤,得胜之后另有重谢,绝不会让你的兵马空跑一趟,如何?”
李四刚要张口,旁边的张家宝插话道:“四爷,您就放我去吧!这两年弟兄们一直没有断了操练,好容易捞着一个杀鞑子的机会,就这么呆在家里看着,实在不是滋味。我先挑两千精兵留下,然后再挑三千兵,怎么样?”
梁志仁也抢着答道:“行啊,只要是披甲就行,先留两千精兵好了,免得老四害怕。”
张家宝的八千屯兵负责保卫香港,这两年一直按照楚军的标准在训练,楚军在前线缴获了铠甲武器,也不断运回香港,把他们装备整齐。虽然没有多少实战经验,但是这八千战兵完全可以上阵杀敌,如果放在广东官军里,肯定都是主力部队。
“这个……,罗帅是什么意思?”李四询问罗明受的意见。
“问题不大。红毛番自己正在内斗,最近顾不上和咱们抢生意,厦门那边虽然有些小冲突,郑成功也不至于公然来打香港。”罗明受想了想,说道:“若是四爷不放心,干脆就让他们坐船走水路,万一香港有事,我立刻返回……”
罗明受无意中,又提出了一个新的作战计划,从海路包抄泉州府,水路并进打一场登陆战。
“这个法子不错啊!咱们仔细合计一下……”梁志仁大感兴趣,如果奇袭泉州府成功,就能把中间的漳州府也吃掉,一下子占领两个府,梁志仁固然立下一件大功,就连苏观生也基本达到了目的,其他几路广东兵马,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不行,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李四还是摇了摇头:“如果你们都觉得可以一战,最少也要先行请示汪军门。这样吧,我立刻派快马走驿路去江西,请汪军门决断。”
“嗨,那不要耽搁十来天?!”梁志仁大为不满。
“磨刀不误砍柴工,有这十来天的功夫,正好多做些准备。再者说了,水路原本就快,你先出兵好了。”李四考虑的更多,虽然出兵福建是明显的摘果子,但是很难说会不会引起其他的麻烦,还要汪克凡来拍板。
梁志仁达到目的后,告辞离去,其他人开始积极准备,就算汪克凡不同意出兵福建,香港也要为楚军提供一批军需物资,李四、陈兆安和张家宝等人都忙碌起来。
分开之前,李四又传达了汪克凡的一条命令:“军门信里吩咐,从今以后,香港不能再有铜铁出海,若有客人贩卖铜钱铁器,咱们都要尽量吃下来,实在吃不下来,也要想办法把他们留在大陆销售。”
“怎么,军门需要铜铁制造兵器么?”张家宝问道。
“有这个缘故,不过最重要的是不能再用铜铁换银子了,这样银价越来越高,货物卖的太贱,咱们吃亏了。”这一刻的李四,显得非常深奥,脸上的表情像便秘:“咱们大明以银为币,实行的是‘银本位’制度,懂吗?”
“……”
陈兆安、张家宝、罗明受、秦给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目瞪口呆,如听天书。
李四其实也是现学现卖,囫囵吞枣,捏着汪克凡写来的那封信,却像一个刚刚得到诺贝尔奖的经济学大拿:“按照军门之命,两年内准备在香港铸造一批银元,在本埠内代替散银,这件事大家也合计一下吧……”
汪克凡对经济学并不擅长,对银本位制度的了解也很肤浅,只懂一些很基本的原理,但是用来唬住李四足够了。
他要铸造银元,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根据历史的发展,判断银币制度必然会代替银两制度。西方进入大航海时期后,纷纷铸造金币银币作为统一的货币,香港要发展海洋贸易,也要提前做好准备。(未完待续。。)
第四章 动员(上)
“私铸钱币,这是死罪啊!”陈兆安叫了起来。
“银元不是钱币,只是军票。”李四解释道:“银元上面没有明确的字号,也没有几文几两的标注,暂时只在军屯和香港本埠流通,最多算一块小些的银锭罢了,没什么可怕的……”
明朝使用银本位制度,却没有标准的白银货币,用的还是银两制度。但是银两制度有很多弊端,比如说换算复杂,又比如银锭铸造的时候,又很容易搀入杂质,产生“火耗”问题……总之复杂的银两制度不利于商品流通,只适合商品交换不发达的农业社会。
汪克凡要改变这一点,就要慢慢建立一种信用货币,发行纸币太不靠谱,银元是最好的选择。但是铸造货币非常敏感,如果汪克凡的银元上标明价值几两几文,隆武朝廷马上就会翻脸,所以干脆铸造一个莫名其妙的银元,建立信用之后,再慢慢的扩大使用范围。等到老百姓都接受了这种银元,隆武朝廷再做什么都晚了。
这个过程也许很长,需要三年?五年?甚至十年?汪克凡也不知道。
大家开始热烈的讨论,但是一群外行,聊着聊着就跑题了,话题又转到福建之战和梁志仁身上。
“等到将来,梁志仁的那一成份子也给他算成银元,这厮真是好运气,幸亏他只有码头的份子,要是整个香港的话,那可发大财了……”秦给本是钱粮师爷出身。对银钱最为敏感,对梁志仁的一成股份充满了羡慕妒忌恨……听说这一成股份是汪克凡给的,梁志仁当初只拿了三千两银子。但是去年的红利就有两千六百多两,几乎是百分之八十的年利,这样的投资回报,实在太惊人了,难怪梁志仁不愿退股。
“我琢磨着,咱们就算出兵,也得晚些去。等梁志仁先把鞑子引过去再说。泉州可是个好地方,咱们占了那里,再找个岛子建成第二个香港。以后把生意做到东瀛和高丽去……”被郑家船队卡着,香港的海贸生意无法大规模进入日本,罗明受一直耿耿于怀。
“观察能向汪军门再要些人么?石鼓书院里都是擅长格物学的能工巧匠,咱们这些正好用得着。”齐管事也有自己的建议。
……
几千里外。湖广。长沙。
史铁匠这两年头发全白了,精神却健旺,他在衡阳兵工厂处处受人尊敬,老得其所,老有所用,没有任何烦心事。前几天儿子史无伤返家探亲,一家人其乐融融,不料史无伤突然又接到通知。要提前返回江西,史铁匠莫名的有些担心。
“阿大。又要打仗了么?”
“差不多吧,要不然的话,把俺叫回去干嘛。”史无伤把老爹扶着坐下:“阿爹,你不用担心,俺是万岁爷亲口封的‘无伤’,不会出事的。”
“唉——,你不还是受过伤?关键自己小心点。你呀,就是个一根筋的直肠子,也是三十大几的人,干什么事都要多想想……”史铁匠絮絮叨叨地数落了一会,又说道:“我和你商量个事,爹老了,在厂子里也干不动了,打算跟着大奶奶去桂林,你看成么?”
汪克凡的家人即将搬去桂林,史铁匠是汪家的老庄户,就想跟着一起去。
“行啊,阿爹只要觉得合适,在哪安家都行,等我立了功,也给你挣个一品诰命来……”
……
井冈山,军校。
王景正坐在桌前批阅公文,门外突然有人请见,紧接着,十来个戎装少年鱼贯而入,站成整齐的一排,向王景行军礼。
“见过教授!”
少年们很守规矩,为首的一个说话,其他的紧闭着嘴巴站得笔直,用目光支持自己的同伴,那个为首的少年说道:“我等每日操练武艺,熟读操典兵书,为的就是上阵杀鞑子,汪军门既然大举东征,为何不用我等出战?”
“你们年轻还小……”
“报国不分老幼!”那少年口齿伶俐,而且天不怕地不怕,堵住王景的话头说道:“大军东征,原本就应尽起青壮,我等正当少年,理应沙场效命。这封血书,就请教授转交汪军门,为收复汉家江山,我等愿效仿岳王之志,马革裹尸而不悔!”
他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封请战书,下面密密麻麻都是血指印,后面十多个少年也一起大声说道:“为收复汉家江山,我等愿效仿岳王之志,马革裹尸而不悔!”
……
荆州,闯营大寨。
听说刘体纯和马进忠一起来了,李过、高一功和田见秀一起出大门迎接。
这半年多来,闯营和堵胤锡的兵马互相配合,收复了湖北西部的大部分地区,只有荆州府城还在清军手中。为了避免伤亡,闯营扎下连营,深挖壕沟,进行长期围困。
因为清军水师一直控制着长江水道,所以荆州能够得到补给,孔有德还时不时派兵发起反击。闯营将计就计,并不急于强攻荆州,反而进行围城打援,两次击败孔有德的援兵,始终掌握着战场的主动权。
这场阵地战,已经变成了一场消耗战,总的来说对明军有利。闯营和堵胤锡的兵马在城外活动,可以就地筹粮,清军虽然能用水师运粮,却长途辗转,损耗较大。按照汪克凡和李过原来的计划,这场消耗战反正对明军有利,就先在湖北站稳脚跟,扫清其他据点的清军,大概在半年后才对荆州发起总攻。
不过就在最近两天,汪克凡又有一份新的命令,计划有变。
“军门吩咐我等,在一个月内攻克荆州,配合东征。”李过说道:“拿下荆州,我军直接威胁武昌,孔有德就不敢分兵去救援马国柱……此战关系重大,务求必胜,到底该怎么打,各位兄弟一起合计合计吧。”
闯营加入楚军后,被编成八个小营,但是大家还是习惯听从李过的命令,除了李过之外,高一功是闯营的二号角色,这个时候就该他发言了。
“这一仗是赢定的!咱们围了荆州半年,鞑子早就兵疲将乏,只是咱们不想打,真打的话,早就把荆州拿下来了。现在要琢磨的,就是怎么打的凶一些,一定速战速决,打出咱们闯营的威风,把孔有德老小子狠狠吓一跳,吓的他不敢出武昌城一步……”
众将立刻议论纷纷,攻破荆州应该不难,难点在于速战速决,对孔有德造成最大的威慑,但是荆州城高墙厚,哪怕从现在起就开始打造大量的攻城器械,谁也不敢说一定能速战速决。
李过一抬手,制止了大家的议论:“这个其实不难,汪军门已经派人来帮忙,用火药炸开荆州城墙,只要城墙破了,最多一天就能全歼城里的鞑子。”
听说有办法攻破城墙,大家立刻兴奋起来,剩下的问题虽然还有很多,但都有解决的办法,对于久经沙场的闯营来说,只要认真准备,协调一致,就能保证全歼荆州守敌,打一个干净利落的歼灭战。
众人仔细讨论的一个多时辰,战斗计划基本成型,剩下的就是各自回去准备。散会之后,刘体纯和马进忠却没走,私下找到了李过和高一功。
“虎哥,这一仗打完了,我想去江西走一趟,跟着汪军门东征。”在闯营里,刘体纯算是兵力较多的一家,当初加入楚军的时候,他曾经犹豫过很久,和汪克凡曾经讨价还价,想要保持一定的独立性。
汪克凡答应了他的要求,不但让他自成一营,没有改编他的部队,还把他先行派到湖北,好抢占一块根据地,只是粮饷都由刘体纯自筹。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刘体纯原来在忠贞营的时候,上面有李过和高一功管着,其他的兄弟也能互相帮忙,虽然过的艰苦,却没有太大的压力,反正忠贞营二十万人马呢,哪怕偶尔饿肚子,也不会真的看着谁饿死……但是他自成一营后,两万多人马的吃喝拉撒都要他操心,每天的粮草就要几万斤,还不算其他开销,刚到湖北的时候打开了几个寨子,日子还过得下去,但是两万多人马每天都要吃喝,渐渐的刘体纯有些吃不消了。
看到其他各营彻底加入楚军后,不但提供粮草军饷,还时不时更换新的武器装备,刘体纯感到非常后悔。听说汪克凡要发起东征,他就想抓住机会到军前效命,立一份功劳当做进身之阶,也彻底加入楚军。
把这份心思一说,李过和高一功都表示同意,大家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刘体纯既然遇到了难处,能帮一把当然要帮一把。
“只要汪军门允了,你就放心去吧,湖北这点子家当我帮你看着。”李过笑着说道:“不光是你想去呢,还有忠贞营的好多老弟兄也想去,他们在地方上过得不好,也想去江南发财……”
忠贞营号称二十万大军,改编加入楚军的时候,汪克凡只要了三万多精兵,其他的部队一部分去了四川,一部分就像刘体纯这样转成了地方部队,他们听说东征的消息,也想去碰碰运气。(未完待续。。)
第五章 动员(中)
杂七杂八算起来,包括刘体纯的两万多人,忠贞营转为地方部队的一共有五六万人。和遣散不同,他们仍然是大明官军,只是不在楚军编制之内,隆武朝廷更不会管,粮饷都要自筹。
这在明朝末年是很常见的事情,无论满清还是大明,都养不起数量庞大的军队,除了最重要的精锐外,其他的军队都要自筹粮饷。
满清入关之前,八旗兵出则为兵,入则为农,就是一群兼职强盗,抢来的东西大家分一分,然后接着回去种地,基本没有粮饷这一说。入关之后,八旗兵改为职业军人,又招降了几十万绿营兵,满清的财政压力急剧增加,只好对地方军阀不断放权,让他们自己解决粮饷和军费,吴三桂等实力较强的军阀因此割据一方,形成国中之国,为以后的三藩之乱埋下了伏笔。
大明的情况更极端,军队里有口饭吃就算不错了,军饷肯定都是长年拖欠,哪天突然发军饷了,就意味着马上要打仗,要让士兵们卖命。像楚军这样几乎从不欠饷的军队,非常非常少见。
忠贞营加入楚军的时候,只有三万多人被改编成闯营。剩下的十几万人里,一部分老弱病残和妇孺家属开荒屯田,或者领到荣军田,逐步向平民转变,一部分不愿接受改编的离开湖广,去四川和汉中陕西自谋生路,还有五六万人被编成地方部队,仍然保持着军队的建制。
这五六万地方部队里。除了刘体纯自成一营外,其他的三万多兵马大都划有自己的驻防汛地,但他们和闯营之间一直没有断了联系。李过的兵还认李过为主将。袁宗第的兵还认袁宗第,李过等闯营众将也尽量接济自己的老部下,每次发了粮饷补给,都会分出一部分给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还是一家人。
汪克凡早就知道这件事,却一直是默许的态度。并没有干涉。和楚军比起来,这三万多人算不得精兵,不可能按照楚军的标准养着他们。但是忠贞营的战斗力其实还不错,这三万多人大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虽然被楚军淘汰下来了,闯营众将愿意自己养着他们。总的来说利大于弊。
和募兵制的楚军不同。忠贞营出身于大顺农民起义军,大多数士兵只要能吃饱肚子,对军饷的要求并不高。汪克凡按闯营三万多人的编制发放军饷补给,六七万人一起分,大家难免都吃不饱,但都是多年共甘共苦的老兄弟,部队里暂时还没有太多的抱怨之声。
这半年多来,闯营和堵胤锡、曹志建等人的兵马配合。再加上一些原属忠贞营的地方部队,对湖北积极发起反攻。占领了湖北西部的大部分地区,粮饷补给的缺口稍有缓解,但是几路明军十多万人马挤在湖北西部,明显的僧多粥少,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刘体纯既然提出去江西,又腾出了一块地盘,李过和高一功当然不会表示反对,其实那些地方部队里,也有很多人对富庶的江南充满了向往,想去参加东征。
但也只是说说罢了。
刘体纯参加东征还有可能,那些编外的地方部队战斗力较差,汪克凡肯定看不上,不会千里迢迢把他们调去。
“葵宇(马进忠字)也打算请战东征么?”李过转过身,对马进忠问道。
“江南花花世界,谁不想去转一圈?”马进忠大咧咧地说道:“可惜啦,堵军门不会放我去的,我也就不想了。”
马进忠现在受堵胤锡节制,和君子营一起算是堵胤锡手下的两大主力,现在都在湖北。
“那就好,孔有德还有十多万人马,只凭我们几个可看不住他。”李过点点头,这件事是明摆着的,孔有德的威胁还很大,闯营和马进忠的部队都要留在武昌附近,肯定不能参加东征。他又问道:“既然如此,葵宇找我有别的事么?“
“和你说了多少次,叫我老马吧,葵宇葵宇的太外气!”马进忠拉着李过和高一功,来到地图前面:“我是癞蛤蟆进门,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找你们一起做笔买卖,本小利大,就是有些风险,看你们敢不敢?”
李过和高一功还没说话,跟过来的刘体纯先说道:“我和老马刚才正说这个事呢,要是你们愿意干,我也参一股。”
“什么乱七八糟的,正打仗呢,做什么买卖?”高一功皱起眉头。
“说的就是打仗。”马进忠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地图,动作和表情说不出的古怪,透出一股子淫荡的感觉,就像在抚摸一个红牌窑姐的**酮体。
“别卖关子了!”高一功年纪大些,对马进忠这个模样很是看不惯:“汪军门已经对闯营下令,马上就要攻打荆州城,堵军门也是知道的,你还要打哪里?”
“呵呵,我准备往这儿捅他一家伙!”马进忠手指猛的一划,顺着地图上的汉水划向襄阳。
李过微微一愣:“打襄阳?襄阳现在也被我军包围,全力猛攻的话也许能打下来,但在攻克荆州之前,还顾不上襄阳。”
湖北西部有四座州府,承天府(湖北荆门一带)大部分地区在清军控制下,荆州府、郧阳府和襄阳府基本已被明军占领,只有郧阳府的北部和襄阳城、荆州城还在清军手中……这其中,最难啃的骨头就是襄阳城,当年蒙古大军南下,南宋在这里坚守多年,一方面是因为南宋军民誓死抗战,另一方面,襄阳城的确是一座易守难攻的雄城。(郭靖虽然是小说人物,坚守襄阳却是真实的历史。)
在李过的下一步计划中,的确打算攻克襄阳,以拱卫湖北根据地的北方,防止清军从河南南下。但在大同战事没有结束前,清军主力暂时顾不上湖北,攻克襄阳也就没那么急迫。
“呵呵,襄阳可不是那么好打的,我不是要打襄阳,而是要打新野!”马进忠的手指又向前划了半寸。
新野?!李过和高一功不约而同,轻轻吸了口气,没想到,马进忠竟然有这么大的胃口,湖北还没吃下来,又盯上了河南。
“要是真能打下新野,也不错呀。”高一功看着地图说道:“新野虽小,却是兵家必争之地,我军攻占新野,就可顺势进兵南阳,威逼中原。”
河南地处中原,自古战争不断,她的省界很多都是一仗一仗打出来的。
在河南和湖北的交界地带,东边是大别山,中间是桐柏山,两山交界地带有一条狭窄的通道,是连接江淮平原和长江流域的咽喉,著名的义阳三关就在这里,武胜关、九里关、平靖关……从两淮南下,要么走新野,要么走义阳三关,如果三关尽毁,湖北就失去了屏障,当年左良玉据守武昌,李自成和张献忠先后攻占三关,左良玉都是不战自溃,望风而逃。
除了义阳三关,河南和湖北之间还有一条重要的通道,走义阳三关西边的南阳盆地,经过新野和襄阳进入湖北。
南阳盆地的形状,就像一个不规则的乒乓球拍,南阳地区四面环山,只在南侧的新野开口,像是球拍的圆形主体,属于河南。从新野县往南,过了襄阳有一道狭长的球拍拍柄,襄阳地区在地形上,同样是南阳盆地的一部分,却属于湖北。(襄阳南边这个长柄状的地形,在地理学上叫宜城通道,西侧是荆山,东侧是大洪山,像一个超大的山谷。)
南阳盆地连接河南和湖北,从襄阳到南阳这条通道,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两千六百年前,一鸣惊人的楚庄王出兵襄阳,从新野进入南阳盆地,陈兵洛水,问周王鼎之轻重……一千八百年前,曹操从新野进入荆州,占领整个湖北,如果不是赤壁之战打输了,差点就统一全国,过了没几年,关羽在襄阳水淹七军,一脚踹开了通往中原地区的大门,威震华夏,吓得曹操差点从许昌迁都……八百多年前,岳飞屯兵武昌七年,避开了险要的义阳三关,三次都从襄阳、新野北伐……七百多年前,蒙古大军围困襄阳五年,城中里无粮草外无救兵,守将吕文焕开城投降,蒙古大军顺汉水入长江,攻占武昌,南宋的防御体系立刻崩溃……再往后,就是李自成,他在襄阳称新顺王,率大军出新野,走南阳西侧的内乡、商洛,攻占长安,才有了大顺天下……
这里的地理位置太过重要,经过多年的战争,在新野和襄阳之间形成了省界。
新野以北,大半个南阳盆地属于河南,湖北则有襄阳把门。湖北地区要独立,中原大军可以从商洛、洛阳、方城几条通道进入南阳盆地,源源不断对湖北发起进攻。河南地区要独立,南边襄阳却不归它管,随州、荆州乃至汉中的部队随时可袭击南阳,如芒在背……谁也没办法把整个南阳盆地掌控住,更没办法关上所有的门。(未完待续。。)
第五章 动员(下)
义阳三关在信阳附近,位于大别山和桐柏山的崇山峻岭之间,地形非常险要,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除非两军实力差的太远,一般来说,守住义阳三关并不难。
相比之下,南阳盆地却宽阔得多,对防守一方较为不利,所以自古以来每逢南北相争,往往都会避开义阳三关,从襄阳-新野-南阳一线发起进攻……易攻难守的南阳盆地,堪称名符其实的兵家必争之地。
南阳古称宛城,谁控制了整个南阳盆地,向南走宜城通道或者顺汉水下武昌,可以横扫长江流域;向北走伊川,兵锋直指洛阳;向西走商洛进入陕西,就是八百里关中平原;向东……向东稍微麻烦些,顺着方城通道向东出了南阳盆地后,先得打败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占领他们的老巢平顶山,然后进入一马平川的中原地带。
(金角大王只是开玩笑,但是在进出南阳盆地的几条路里,方城通道对北方的威胁最大,这条路最短最快,直接从平顶山进入河南腹地,除了黄河之外,整个华北平原都无险可守。)
总之一句话,南阳盆地不好守,战略位置又太重要,归哪个省管辖都不保险,所以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把南阳盆地一分为二,分省而治,新野以北归河南,襄阳以南归湖北,这就是所谓的“山河相制”。
“新野虽小,吴景道却布有重兵。不好打。”李过说道:“我早就派细作查明,新野城里有六千多河南绿营,博望坡等地还修有军寨关隘。这里的地形太过险要,河南清军虽然无力救援襄樊,自保却是有余。”
吴景道,满清河南巡抚。河南这个时候还没有单独设总督,属于直隶总督管辖,一直到雍正时期才把河南山东分出来,由田文镜出任总督。在顺治年间,河南巡抚就是河南最高的军政长官。
明军包围襄阳城后,吴景道早就调集重兵守在河南一侧。从新野到邓州,从邓州到南阳,乃至于几条出入南阳盆地的重要通道,都守的很紧。博望坡位于方城县西南六十里处。北负伏牛山。南面隐山,西倚白河,为伏牛山延伸于此的漫岗,地势险要,是方城通道的咽喉,另一端就连接着平顶山和许昌。
“新野县城不用打的,博望坡也可以绕过去!我等选派一支精骑,从新野东侧杀进河南。避开博望坡要隘,从唐县和南阳之间向北。走南召进入伏牛山……”马进忠用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进军路线。
“怎么?连南阳也不打么?嗯……,也不去许昌?”高一功的脑子飞快地转着,还是有点跟不上马进忠的思路。
不打新野好理解。农民军当年被称为流寇,打仗一向避实就虚,到处流窜,后来实力强了才开始攻打坚固的城池,跳过个头不大却难啃的新野县城,直接进入南阳盆地,这种战术非常符合闯营的风格,马进忠也是陕西农民军出身,大家算是想到一起去了。
但是不打南阳就奇怪了。跳过新野后,南阳府城明显是最合适的进攻目标……好吧,马进忠也许胃口更大,盯着整个河南,但为什么要避开博望坡,不考虑向许昌进兵,却一头钻进伏牛山呢?
高一功和李过都是戎马半生的宿将,只听马进忠说到“选派一支精骑”,他们立刻就把目光投向了地图上的方城通道。骑兵最适合在大平原上流动作战,派一支骑兵从方城出许昌,千里黄淮任我驰骋,的确是一个更为大胆,更为犀利的作战计划,充满了诱惑。
当年阿济格攻占武昌后,河南就变成了满清的大后方,驻军本来就不多,勒克德浑、孔有德、谭泰几次南征,多尔衮进攻山西,不断从河南抽调绿营兵助战,河南清军的兵力就越来越少。等到闯营反攻湖北,吴景道又在南阳、新野和义阳三关重兵布防,河南腹地内的清军兵力已经变得极其空虚,只有一些绿营兵分守各个州府……不要多,只要有一支两三千人的明军骑兵杀进河南腹地,短腿的绿营步兵追不上,打不过,只能缩在城池里死守,明军骑兵已然立于不败之地,肯定能把河南闹得天翻地覆,逼迫多尔衮和孔有德分兵来河南救援。
唯一的问题是,方城通道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地带,又以博望坡的地形最为险要,清军卡住博望坡之后,明军骑兵想要冲进中原,必须强攻这道险关。李过和高一功心如电转,立刻看到了这个关键问题,脑子里正在飞快的判断风险,权衡利弊,却听到马进忠说要绕开博望坡,都是微微一愣。
高一功皱眉问道:“走南召进入伏牛山?进入伏牛山虽然能暂时摆脱追兵,但是粮草补给从哪里来?骑兵进山后迂回转进不易,很容易被鞑子的追兵堵死……”
李过看了马进忠一眼,若有所思,笑着插话道:“葵宇肯定还安排的有后手吧,这么辛苦跑去伏牛山,一定还有别的打算。”
“虎帅果然高明,我心里这点弯弯绕绕,一下子都被你看穿了!”马进忠一挑大拇指,由衷地拍了一记马屁,又转身对外面喊道:“楞娃,还不进来拜见虎帅!”
随着他的叫声,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迈步走了进来,阔脸大眼高颧骨,一身箭衣劲装精神抖擞,只是衣服有些破旧,袖口前襟打着好几块颜色不一的补丁,头上戴着一顶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毡帽,腰间斜跨着一柄带鞘单刀。
这箭衣毡帽正是陕西农民军的标准打扮,闯营里现在已经很少见了,李过和高一功立刻多了几分亲近的感觉。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汉子的相貌明显是陕西人,举手投足还带着一股特殊的气质,这种气质外人看了没感觉,李过和高一功却非常熟悉,不用开口盘问,就知道这汉子肯定是陕西农民军出身,绝非假冒。
“拜见虎帅!俺叫张其伦,外号楞娃,当年是谷帅标下,这些年在伏牛山白石寨栖身……“
那汉子上来自报家门,李过又仔细询问了一些细节,确定了他的身份。
他叫张其伦,原来也出身于陕西农民军,是马进忠的表弟。清军入关后,张其伦所在的农民军被清军消灭,主将牺牲,他率领残部逃入伏牛山,占山为王,开荒屯田,几年来不断发展壮大,不愿剃头归降满清的汉人纷纷来投,已经聚集了三四千人马。因为藏在深山老林里,满清官府一直不知道伏牛山里还有这么大一群“贼寇“,也就没有派兵来剿。
张其伦在山里消息闭塞,前不久才听说马进忠和闯营的下落,这才下山来到湖北,和表兄马进忠取得了联系。
“这几年风调雨顺,俺们白石寨屯了不少粮食,能上阵厮杀的军兵士卒也有两千多人,就是缺少铠甲刀枪。虎帅若是愿意出兵伏牛山,可以在俺们白石寨落脚,粮食吃喝都不用愁……“
“白石寨在哪里?“李过眼睛里光芒闪动,原来伏牛山里还藏着这么一支抗清义兵,有他们接应,可以选择的战术就灵活的多。
“就在嵩县九皋山。“马进忠用手指在地图上一点。
“这个地方,很不错……“李过向前趴着身子,仔细查看地图。
八百里伏牛山,横亘河南西部,如果白石寨的位置太偏,意义就不大了。但是嵩县九皋山位于伏牛山北麓,距离洛阳只有一百五十里,向西可以进攻渑池,威胁潼关和风陵渡,向东可以进攻登封,进入华北平原,可以选择的进攻点很多。
“虎帅既然说好,那就一定没错,我这一招叫黑虎掏心,一下子插到鞑子的肚子里!“马进忠得意洋洋,又说道:”这一仗要是打好了,功劳不亚于东征,只派些步卒小打小闹没意思,一定要去骑兵。我手下骑兵不多,想和你们凑凑,怎么样,咱们凑他三千骑兵,去河南大闹一场!“
只有派出骑兵,才能摆脱清军的围追堵截,迅速穿过南阳平原,进入伏牛山。更重要的是,再次从白石寨出兵后,只有骑兵才适合在千里平原上机动作战,给清军最有力的打击。
高一功表情严肃,说道:“奇兵突出伏牛山,这个法子的确不错,但就怕这三千骑兵再回不来了。河南闹起来后,多尔衮必然会派八旗兵南下救援,孔有德也可能派兵回援河南,这三千骑兵出山容易,再进山可不易。“
“想那么远干嘛?见机行事嚒。”刘体纯插话道:“别和鞑子硬拼,看到风头不对就赶快进山,没有太大的问题。你们要是愿意干,我出五百骑兵。”
李过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这件事咱们不能私自做主,必须要先行请示汪军门,不过我觉得,汪军门肯定会同意的……”(未完待续。。)
第六章 水师出战
岳州府,临湘,楚军王进才部,中军厅。
王进才正在和岳州府同知议事,门外有军校通禀,曹志建到了,两人亲自出迎。
“光宇(曹志建字)兄一路辛苦……”回来落座后,王进才又寒暄两句,说道:“你也已经收到了调令吧,这次东征你我兄弟又要并肩作战,可一定要相互照应啊。”
“嗯……,别人都以为江南是花花世界,挤破头都想参与东征,唯独我却不想去。我在崇阳、蒲圻经营了大半年,费尽心血好容易有点样子了,又要一把手交给别人,实在舍不得。”曹志建有点闹情绪,他的部队这半年来驻守在武昌府南部地区,崇阳、通城、通山和蒲圻都在他的控制下,和清军几次拉锯战,好容易占领了咸宁,已经把这一带当成了自己的地盘,突然却接到换防的命令,他的部队都要调到江西参与东征。
“我还不是一样,两万人马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有点钱都用来修缮岳州城,现在也要让给别人。”王进才这半年驻守岳州府,负责守卫洞庭湖以东,防止孔有德攻入湖南,这次也同时接到换防命令,要参加东征。
“江西十万兵马,汪军门为何要调湖广兵马东征?如此……”岳州府同知姓高,刚刚从桂林派到这里上任,算是湖南巡抚熊伟的人,不是楚勋派系的官员。听到王进才和曹志建发牢骚,他忍不住插话。话一出口又发觉不妥,只好压低声音说道:“如此劳民伤财,殊为不智……”
曹志建眼中突然凶光一闪。
高同知被唬了一跳。一句话刚说到一半,再不敢继续往下说。
“东征是当前的头等大事,二尹莫要议论我家军门,免得给我们两个惹祸!”曹志建的语气很重。他发发牢骚是一回事,外人对汪克凡进行人身攻击,就是另一回事了,这高同知明显有挑拨的意思。如果不明确表态,传到汪克凡的耳朵里就会引来麻烦。
“文武不同,二尹不知兵事。光宇兄莫怪。”王进才劝了一句,又对高同知解释道:“江西虽有十万大军,但是刚刚经过鏖战,急需休整。从湖广抽调兵马东征。原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一支部队可以长期连续的作战,却不进行休整。
士兵不是npc,每打完一次大型的战役后,伤亡的士兵要补充,新兵需要和部队磨合,武器装备和各种器械车辆也要进行修理,乱七八糟的事情非常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战后休整比打仗还要重要,打仗中暴露的问题。都要在战后休整中解决,这样才能逐步增强战斗力……与此相反,如果一只部队连续作战却不进行有效的休整,战斗力会不断下降,最后彻底打废了。
这半年多来,楚军主力连续进行湖广会战和南昌会战,部队已经非常疲劳,岳州营等个别部队更是伤亡惨重,汪克凡因此发动大规模动员,从湖广调集大批二线部队参加东征,把岳州营等部队调回湖广,一面休整,一面防止孔有德南下。
总的来说,这次东征的用兵思路就是以老带新,还会以楚军老八营的主力部队为骨干,但是王进才和曹志建的部队既然加入了楚军,哪怕战斗力差些,也不能白养着他们,必须调上来打硬仗。
“尽快做准备吧,等岳州营和通山营到了后,咱们立刻就走。”王进才对曹志建说完,又转身对高同知说道:“我这次要带去一万披甲,需要准备的粮秣辎重可不少,还请二尹多多帮忙,尽快凑集所需的粮草……”
曹志建看了看高同知,凑到王进才的耳朵边上,小声说道:“我怎么听说通山营的主力已经去了幕阜山呀?这次跟着岳州营回来的,只是通山营的一部,周国栋也没有跟着回来。”
“东莞营也去幕阜山了,你还不知道吧?这可是汪军门下出的一招妙棋。”王进才笑着伸出手,蘸着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幅非常简陋的地图,中间一道弯弯曲曲代表长江,左边一个圆点代表武昌,右边一个圆点代表九江,下面一片水渍代表幕阜山:“幕阜山就在长江南岸,向西可以攻打武昌,向东可以打九江,汪军门在这里布下一支精兵,孔有德和谭泰都难受的很,不敢轻易动弹……”
幕阜山就像一座桥头堡,战略位置非常重要,汪克凡派周国栋和张家玉驻守这里,为湖广和江西再加了一道保险,以免楚军主力离开后,孔有德和谭泰不顾一切的拼命,楚军这边打烂了南直隶和浙江,自己的根据地也被清军打烂了。
看到他们两个自己开小会,高同知越发无趣,起身告辞。
王进才起身把他送出大门,回来屏退左右,拉开了地图。
“我这次把你叫回来,有军情大事和你商量。除了调令之外,军门还有一封密令,命你我相机行事,临走之前再打孔有德一下……”
岳州营和通山营到达之前,王进才和曹志建都不能走,汪克凡对他们提出建议,再对武昌府的外围发起一次局部进攻,一来可以配合闯营攻占荆州,而来可以对孔有德施加压力,掩护东征。
这并不是一个死命令。该打哪里,该怎么打,都由身在前线的王进才和曹志建决定,不能影响东征的准备。
曹志建想了一会儿,说道:“依我看啊,这一仗就是要虚张声势,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架势一定要拉足,让孔有德以为咱们要总攻武昌,最好还逼得谭泰派来援兵……正好,反正我要从咸宁撤兵,干脆拉到嘉鱼打一仗,我一家声势还不够,你得和我一起配合,怎么样?”
嘉鱼县就在长江岸边,离武昌城很近,是清军在长江南岸为数不多的据点之一。
“嘉鱼县不好打呀……嘉鱼县城里的鞑子倒是不多,但是孔有德随时可以派兵过江,别把咱们缠进去了,最后无法脱身。”王进才皱起了眉头,他和郝摇旗一样,原来只是大顺军的一员偏将,军事能力只是中上,打仗中规中矩,却没有什么创造性。
在部队的管理上,他的能力就更差一些。李自成死于九宫山的时候,他抓住机会收编溃兵,一下子扩充到五六万人马,但后来部队越带越散,只剩下三万多人,内部还矛盾重重,军纪混乱……改编加入楚军后,汪克凡给他派来了一大批中层基层军官,情况才有所好转。
曹志建却是军旅世家,水平比他明显高一截。
“这个好办!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咱们就是虚张声势,比划比划就行了,不用真打。”他抬手拦住正要发问的王进才,说道:“要把鞑子打疼,还得另出杀手锏,咱们负责把鞑子引过来,让水师偷偷从屁股后面揍他……”
曹志建一指地图上的湘阴:“鞑子有水师,咱们也有水师,叶靖海和施琅练了大半年的兵,也该出来打一仗了。他们偷偷摸出洞庭湖,鞑子水师肯定想不到,突然发起奇袭,肯定能打个大胜仗!”
王进才看着地图,眼睛里越来越亮:“好计策!只要水师能取胜,你我不妨再杀个回马枪,把嘉鱼县拿下来,让谭啸看看咱们的本事!”
“不错,这个计策原本也很简单,要想瞒过孔有德,关键在于时机的把握。咱们不妨再稍等两天,等闯营那边动手了,再出兵嘉鱼不迟……”
矮子里拔将军,在湖南军阀里,曹志建相对就算能打仗的,而且这个人对大明比较忠诚,在历史上一直坚持抗清,直到病死在军中。
他是世袭沧州卫出身,满清入关后,全家男丁都投入到抗清战争中,加上死于战火的家属,总共死了九十三口,算得上满门忠烈。曹志建逃到衡阳后,被何腾蛟招揽,一步步成为湖南数得着的大军阀。
历史上,清军侵入湖广后,曹志建屡战屡败,但和其他官军比起来,最起码还敢战,被永历帝封为永国公。他死后,麾下部队大都归附李定国,继续抗清,都是比较忠烈的。
“调水师出战,是不是要请示汪军门?”王进才问道。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曹志建主意拿的很正:“再去江西一来一回的,战机就耽搁了,咱们请章军门出面,调叶靖海出兵。”
汪克凡不在湖广的时候,章旷就是湖广的当家人,所有各支部队的协调指挥,大面上都要汇总到章旷这里。
曹志建和王进才商量了一下,干脆一起坐船赶回长沙,面见章旷,请他帮助。
章旷一开始没答应,而是先去征求叶靖海的意见,水师如果觉得自己有能力打好这一仗,就可以出战,如果水师认为条件不成熟,这个计划就必须放弃。
曹志建和王进才又一起跑到湘阴,经过一番努力,终于说服了叶靖海和施琅。
于是乎,水师紧锣密鼓的开始备战,成军后又操练了大半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上战场。(未完待续。。)
第七章 千万不能选错
湖广和江西境内,动员令在不断向基层扩散。
湖广会战,南昌会战,紧接着又是东征,楚军在一年内连打三次大型战役,已经有些超过了自身极限。相比之下,东征之战要离开自己的主场,面临的困难最大,所以必须全力动员。
各个行政州府都行动起来,调拨粮草,物资,民夫运往江西,幕阜山等前线地带更是充满了战争气息,修筑工事,挖掘壕沟,首先把自己的篱笆扎牢,然后就可以随时出兵,策应东征主力。
衡阳兵工厂里,突然接到章旷的要求,其他的工作暂停,为水师紧急加装大炮。从桂林运来的二百多门大炮正好派上用场,水师的战船终于有了武器,把叶靖海和施琅兴奋的吃不下饭。
楚军水师的战船,仿制的是广东海盗的长舟、快蟹和帆板,和清军水师相比,船只明显小得多,但是速度更快,转向也更灵活。
在实战演练里进行测试,楚军水师的战船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占据绝对优势,如果使用一窝蜂的战术,一群小船可以轻易消灭一艘两千料的巨舰。在清军水师的编制里,两千料的巨舰被当做无敌的存在,每艘这样的巨舰都是一个小舰队的主力,只要把它打沉,其他的清军战船就会不战自败。
曹志建和王进才也做好了准备,只等闯营对荆州发起总攻,就对嘉鱼县发起进攻,东征尚未开始。湖广这边就要打起来了……
……
衡阳,石鼓书院。
随着钟声,书院结束了一天的学习。学生们抱着书本离开了教室。
走在人群最后的一个,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脸上带着一股淡然的忧郁之色,虽然穿着简朴,却掩不住那股名门望族出身的特殊气质,正是第十三世通山王朱华珪。
朱蕴釨殉国后,朱华珪加入楚军。做了一个普通的士兵,在一年多的战斗中逐渐成熟,被提拔为队副。后来隆武帝下旨。由朱华珪继任通山王,他就不适合继续在军队里当个基层军官,汪克凡亲自出面劝说,让他来到衡阳。给方正铮帮忙。
朱华珪服从命令。来到衡阳,一开始在方正铮手下很不适应,帮不上什么忙,后面慢慢的,他对格物学产生了兴趣,一有空闲就来石鼓书院听课,做了一个特殊的旁听生。
经过国破家亡的残局,朱华珪对王爵身份并不在意。平日里总是布衣简行,石鼓书院的学生们虽然觉得这个旁听生很奇怪。却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朱华珪听了两个月的课,工作里也慢慢进入角色,但是心里一直存着一份渴望,希望再次回到部队……那里有生死与共的战友,那里有亲如手足的兄弟,那里可以和清军浴血战斗,为死去的家人报仇!
他几次给汪克凡写信,要求重回部队,但是汪克凡都不同意。朱华珪封王之前无所谓,既然已经封王了,就不能再上前线,如果让一个大明郡王死在战场上,不但会凭空带来莫大的压力,对军心士气也是一个打击。
朱华珪不死心,又几次给隆武帝写信。
隆武帝回信过来,也不同意,还让他去桂林。
朱华珪无奈之下,只好对隆武帝婉言谢绝,一直呆在衡阳。在这里,最起码能为楚军做些事情,对抗清做些事情。
随着对格物学的了解逐步加深,朱华珪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再次上书隆武帝,要求把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接回湖广,一家团聚。
隆武帝同意了,派人把他的弟弟妹妹都送了回来,朱华珪把他们都送进石鼓书院,从最基本的算学开始,开始系统的学习。
今天上完课,他又转到几个弟弟妹妹的教室,把他们都接了出来。
住所离这里不远,兄妹四个安步当车,一起步行回家,到了家里,朱华珪命下人把小弟小妹带开,和二弟朱华璋开始谈话。
“这是圣上亲封的圣旨玉碟,还有通山王的牙牌,还有给圣上的奏本,现在都交给你,好好保管。”朱华珪的表情很严肃。
“王兄,你怎么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给我?”朱华璋只有十三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很多事情都似懂非懂,但是通山王的玉碟他还是知道的,这可是全家最重要的东西。
“我要去江西,投军杀鞑子。这些东西都由你保管。我已经写好奏本,万一我出了意外,就由你继任通山王。”朱华珪准备自己跑去江西,偷偷跟着部队一起走,到了战场上,难道他们能把自己再赶回来?
朱华璋眼睛一亮,兴奋地叫道:“王兄,我也跟你一起去,杀鞑子为爹娘报仇!”
“你不能去。”朱华珪脸一沉:“我走了以后,你就是一家之主,怎能这样毛毛糙糙的。你能使得动刀枪么?能骑得战马么?想报仇再过十年,我自然会带你一起去。”
朱华璋大声分辨道:“谁说我不能骑马?不能使刀枪?格物算学一点意思也没有,我一直在练武的……”
在心底里,朱华璋把朱华珪当做自己的偶像,也想像他一样投军杀敌,对学习不感兴趣,暗地里却一直在练习刀枪骑射。
“你好大的胆子!跪下!”长兄如父,父母死后,朱华珪自觉不自觉的接过了他们的角色,对几个弟妹的要求非常严格,听说朱华璋不好好学习,却在偷偷练武,立刻勃然大怒。
想找个什么东西打他一顿,旁边却没有趁手的家伙,朱华珪忍了忍怒气,苦口婆心地教训道:“你莫小瞧了格物学,这里面可有经天纬地的大道理。学好了之后都是万人敌,远非匹夫之勇可比……”
与此同时,石鼓书院里贴出了一张告示。东征军要在书院里招募一批新兵,对身体条件、学习成绩和手工技能都有一定的要求,被选上后经过短期训练,随军参加东征。
布告很快被学生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大家议论纷纷,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我怎么看不明白啊,这炮兵还好说。工兵是做什么的?”一个学生提出疑问。
“工兵肯定就是工匠了,咱们楚军的工匠不是贱籍,都可以当官的。”另一个学生想当然地回答。
楚军这次东征。要在江南水网地区作战,需要大批的工兵见水搭桥。而且这次出征是长途转战,补给线随时会被切断,不可能携带太多的火药。碰到小型的县城就要打造大批的攻城器械。也需要补充一批熟练的工匠。
在汪克凡的建军指导思想里,逐步提高部队的文化水平非常重要,比如史阿大这样目不识丁的将领,都被他逼着学认字,要知道,只有提高了部队的文化水平,才能实现更加规范化的管理……当然,这肯定是个长期的过程。在现有条件下,汪克凡准备以大冶矿徒营为基础。先建立一支较为规范的工兵部队。
对于属于技术兵种的炮兵营,这些具有文化基础的学生兵同样重要。楚军现在的炮手大多凭着口口相传的经验在操作,其中很多人经过长期实践摸索,的确是非常熟练非常优秀的炮兵,但是因为文化水平有限,炮兵部队扩大规模后,管理和协调上就有些混乱。
按照汪克凡的要求,未来的楚军炮兵里,无论瞄准手、测量手还是炮长,都必须具备一定的文化基础,炮兵军官更要懂得相关的知识,把这批学生兵补充进去,经过几年的实战锻炼,应该能培养出一批优秀的炮兵。
……
广西境内,灵渠,岸边官道,一支官军正在急匆匆的赶路。
陈邦傅策马站在道旁,不停大声喝骂。
“快些!再快些!都没吃早饭吗?他娘的,误了军期汪军门砍我的脑壳,我就砍你们的脑壳,一个也别想跑!”
突然马蹄声响,一名心腹将领从队伍前面快马奔来。
“大帅,前锋已到兴安县十里外,请问是否进城。”
“不进了,全军上船再吃饭,吃点干粮就行。”
听说快到海洋江码头,陈邦傅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两下。
部队快速行军,十里的距离一会儿就到,来到码头,陈邦傅下意识地仔细打量周围,从一些仍然残留的痕迹上,仿佛看到了当初的那场恶战。
“真是瘸子的屁眼,邪门!”陈邦傅无声地骂了一句,下刀营失手也就罢了,叶瞎子那样的高手怎么也会失手,而且还被生擒呢?
叶瞎子被生擒后,隆武帝紧接着就亲自下了一道圣旨,调自己的兵马参与东征,这中间,是不是又有什么联系呢?如果真是汪克凡安排的这一切,这次去江西……恐怕凶多吉少!
但是不能不去。如果公然违抗圣旨,肯定死得更快。
说到底,还是实力不够,如果有楚军那样的实力,公然抗旨也没关系……
陈邦傅收回目光,叫过那个心腹将领,低声嘱咐道:“老六,我们大队先走,你们等到晚上再走。这一路上千万小心,到了广州后去找钟爷,银子什么的该花就花,我会派人再和你们联系的……”
他招招手,一辆大车赶了上来,车厢门窗紧闭。陈邦傅犹豫了一下,挑开车窗上的布帘向里看去,目光中充满了爱怜。
车厢里,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正在熟睡。
“去吧,万一我出事了,也给老陈家留个种……”陈邦傅此刻心里充满了后悔,一步错,步步错,从参与吕大器政变开始,他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人生中,总会面临几次关键的选择,千万不能选错。(未完待续。。)
第八章 军纪
陈邦傅心里有鬼,原本不愿参与东征的,可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又不得不来。为了保险起见,他把麾下的精锐部队都带来了,几乎是倾巢出动,三千多披甲战兵加五千辅兵,外加一千多长夫、工匠和杂役,一万大军浩浩荡荡,向江西前线赶去。
有这一万人马保驾,陈邦傅觉得踏实了许多。
乱世中,有兵就是草头王,军队是军阀安身立命的本钱,陈邦傅这几年别的没干,对部队的训练一直抓得很紧。在广西各家军阀里,别人的兵马要么是五天一操,要么是十天一操,甚至一个月一操,只有他的兵马是三天一操。
他每次操练都会发足军饷和赏银,一天还管三顿干饭,几年下来已经练成了一支精兵,不但有三千多披甲精锐,那五千辅兵也可以充当战兵。陈邦傅对自己的部队充满了自信,楚军虽然名气很大,如果真的打起来,兵力相同的情况下也未必会输。
“最起码也能自保吧……”现在不是崇祯朝,陈邦傅也自信不是毛文龙,到了江西后只要小心应付,应该能够平安过关。
汪克凡如果真的不怀好意,大不了翻脸动手,就算打不过楚军,难道不能跑去投降满清吗?暗中派人把幼子送到广东,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俗话说狡兔三窟,多留一手总是好的……
进入湖广之后,陈邦傅有意观察,一路上都没见到什么精兵。心里更笃定了几分。
驻守永州府府城零陵的楚军只有一千多人,除了装备武器较好之外,看上去没什么了不起的。陈邦傅特意打听了一下。这支部队原来是牛忠孝的手下,属于大名鼎鼎的恭义营,谁知道闻名不如见面,这分明就是一支二流部队。
到了衡阳后,陈邦傅又见到了一支娘子军,领军的也是一个女将,名叫李润娘。听说是汪克凡的小妾,原来出身于大顺军贼寇。
“呸!让女人带兵,不怕晦气么?汪克凡这厮分明是个好色之徒。决计难成大事的,偏偏能创下这么大一番基业,真是奇怪……”
在陈邦傅的眼里,女人就是玩物罢了。男子汉大丈夫决不能被她们左右。汪克凡却和好几个女人夹缠不清。那个绝色美艳的篆姬,明显是他身边的重要助手,刘淑一个寡妇,天天在朝廷里抛头露面,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李润娘,竟然堂而皇之地统帅着一千多人的娘子军,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楚军报到朝廷里的军功,也许有些夸大其词……”陈邦傅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湖广和江西连续打了几次大胜仗。这点不用怀疑,但是其中可能有谎报军功的成分。况且这些胜仗未必都是楚军打的,汪克凡没准是个阴险狡诈的家伙,把何腾蛟、金声桓、堵胤锡、万元吉和忠贞营顶在前面和鞑子拼命,让楚军跟在后面捡现成,一步步排除异己,扩充自身实力……
经过理智和客观的推论,陈邦傅最后做出判断,楚军老八营应该是能打的,但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估计和忠贞营的战斗力差不多。汪克凡能够成为南明最大的军阀,关键还在于他的心机和手腕,此人很可能是一个胆大心黑的乱世枭雄,善于借势和抓住机会,利用隆武帝的支持干掉了何腾蛟,吞并了忠贞营,勾结章旷,打压万元吉,把金声桓那个傻瓜蛋当炮灰……
陈邦傅暗暗提醒自己,这次参加东征,一定要小心汪克凡在背后下黑手,不要变成第二个何腾蛟,第二个忠贞营……至于其他的,不用太担心。
十天后,他在袁州府遇到了调防的岳州营,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岳州营只是平平常常的行军,队形中却透出一股肃杀之意,他们的刀枪盔甲染满征尘,上面还带着累累伤痕,军官士兵的神情都有些沉重,有些复杂,似乎有什么心事,但偶尔顾盼之间,眼神却异常锋利。
这才是精兵!
百战余生的精兵!
陈邦傅无形中感到一股威压,他手下的士兵更像见到狮子王的土狼,被岳州营的气势压得不敢说话,不敢直视对方。
……
岳州营这个年过的并不好。
南昌会战结束后,岳州营就在樟树镇附近就地休整。
黄沙岗一战,赣江大营一战,两场恶战下来,岳州营的伤亡超过六成,整个军营变成了一座大型野战医院,一直到正月里还有伤兵继续死亡。
这一仗,岳州营伤了元气,但也打出了威风,提起死守赣江大营的岳州营,友军官兵都要翘起大拇指,衷心称赞。
最好的医官,最好的药品,源源不断的送来,参谋部在统计岳州营的立功将士,后勤部第一时间拨发了阵亡士兵的抚恤金……根据汪克凡的命令,还要在赣江大营的残址上修建一座阵亡将士墓和纪念碑,已经破土动工。
在大家的心目中,岳州营是南昌会战的头号功臣,没有他们的浴血奋战,南昌城里二十万军民就无法解围。岳州营的官兵也非常自豪,非常骄傲,都在计算会发多少赏银,能不能提升。
但是谁也没想到,随着汪克凡的一道一道命令,岳州营突然陷入了一场危机。
隆武五年的新年前,汪克凡离开江西,前往桂林,临走的时候下了一道命令,命令岳州营进行深刻的战后总结,经验教训都不能放过。
一开始的时候,包括谭啸在内的岳州营官兵对此并不在意,战后总结是楚军的老传统了,大家早已习惯,一般来说只要仗打赢了,都是经验讲得多,教训谈的少。岳州营这次苦战得胜,伤亡太大,有什么教训大家都不愿多说,很多人已经牺牲了,还要揪着他们的错误不放,感情上实在过不去,还会影响抚恤金的数目。
总结的结果报上去了,被汪克凡打了回来。
第二次报上去,还是没过,理由是不够深刻。
紧接着,汪克凡派来的检查组到了,指导岳州营重新进行总结。
这个检查组的成员来自好几个单位,军法队、参谋部、后勤部、情报局都派来精干人员,总数达到三十多人,由权习亲自带队,汪克斌担任副手。
根据汪克凡的命令,检查组重新对战后总结定下调子,岳州营在南昌会战中虽然打了胜仗,但是损失过大,必须进行深刻反思。
检查组的工作做的很细,从后勤到一线,从谭啸到普通士兵,对岳州营在南昌会战中的所有表现都仔细检查,每个哨,每个队,每个什都一个个挨着开会,仔细讨论南昌会战的经过,从中查找问题。
岳州营的气氛变了。
明明是功臣,明明打了胜仗,却被这样刁难,很多人都发起了牢骚。但是检查组的来头太大,权习和汪克斌身份特殊,谭啸又非常配合他们,谁都不敢明着表示反对。
渐渐的,一些问题开始浮出水面,岳州营在后勤管理上比较混乱,违犯军纪军法的现象也时有发生,在南昌会战中,部分军官的指挥存在失误,造成了不必要的牺牲。
董桥宣、谭畅和林永钢等岳州营的高级将领开始反击,指责检查组鞭打快牛,吹毛求疵,检查组的态度却非常强硬,继续严查。
终于,谭啸泄密的事情被暴了出来。
紧接着,林忠被俘投敌的事情也被人揭发。
汪晟迂回幕阜山,谭啸向董桥宣、谭畅泄密,这件事本来就是检查组手里掌握的一张王牌。汪克凡有意整肃军纪,事先已经和谭啸进行过沟通,在矛盾最为激烈的时候,把这件事情拿了出来,立刻压住了岳州营军官的反对情绪。
在黄沙岗之战中,林忠为了掩护主力部队撤退,被俘后投降,帮助清军带路,逃走后重新归队,因为作战勇敢,还得到了林永刚的提拔。但是这件事还有其他的被俘士兵知道,告到了检查组那里。
这两件事都非常严重,在岳州营乃至楚军内部引起了极大的震动,紧接着,后勤部查出谭畅有贪污行为。
汪克凡回到江西后,谭啸主动找到他,请求辞职。
汪克凡没有表态,
汪晟迂回幕阜山,谭啸向董桥宣、谭畅泄密,这件事本来就是检查组手里掌握的一张王牌。汪克凡有意整肃军纪,事先已经和谭啸进行过沟通,在矛盾最为激烈的时候,把这件事情拿了出来,立刻压住了岳州营军官的反对情绪。
在黄沙岗之战中,林忠为了掩护主力部队撤退,被俘后投降,帮助清军带路,逃走后重新归队,因为作战勇敢,还得到了林永刚的提拔。但是这件事还有其他的被俘士兵知道,告到了检查组那里。
这两件事都非常严重,在岳州营乃至楚军内部引起了极大的震动,紧接着,后勤部查出谭畅有贪污行为。
汪克凡回到江西后,谭啸主动找到他,请求辞职。(未完待续。。)
第九章 士兵同志会
苍松翠柏,环绕着灰色的阵亡将士纪念碑,花岗石筑成的长方形碑体棱角分明,厚重而肃穆,岳州营的数千名将士鸦雀无声,只有汪克凡的声音回荡在场间。
“恭义营刚刚成军的时候,你们的谭帅手下只有一哨二百来人,一战宋江水匪,二战郝摇旗,三战博尔辉,转战江西,汀州救驾,救援赣州,这么一仗一仗打下来,才有了后面的楚军和岳州营……谁参加过汀州救驾的?请举手!”
岳州营队列中稀稀拉拉的,有二百多人举起了手臂。
“放下吧……我记得转战江西的时候,岳州营有八百多人,现在站在这里的却只有二百多人,还有六百人已经和我们分开了。”汪克凡一指身后的纪念碑,猛然提高声音说道:“断头今日意若何,创业艰难百战多!岳州营百战百胜的战绩,是靠千百名将士们流血牺牲换来的。这几年来,岳州营一共阵亡了一千七百六十五人,因伤致残的两千多人,我们建起这座碑,就是要记住他们的名字!”
汪克凡从不讳言楚军打过的败仗和伤亡数字。岳州营这几年的伤亡数字里,一半都来自南昌会战,这样的惨胜和打败仗没有太大的区别,几万两的抚恤银子先不说,光是阵亡和伤残的老兵就有两千余人,这个损失实在太大了。
之所以造成这么大的伤亡,主要的原因就是轻敌冒进和疏于防范,被屯布儿的八旗骑兵轻易突袭得手。把岳州营分割包围,最后只能死守赣江大营,和清军硬拼。作为前线指挥官。谭啸、董桥宣、谭畅和林永刚都负有直接责任。
场中愈发寂静,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将士们大多面色沉痛,谭畅等少数人非常紧张,心里七上八下的,砰砰砰乱跳。
“最早的恭义营还算不上强军,每次和鞑子开仗。大家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上战场,硬是一次一次的拼命打赢了……那时候既危险又艰苦,被何腾蛟挤兑的吃了上顿没下顿。打博尔辉的时候前面死顶着。后面拼命垒墙修工事,军官士兵一起干,成包的石头土块背起来就跑,谭帅当时把脊背磨烂了。血肉模糊的骨头都快露出来了。他当时的样子应该有人还记得。”
汪克凡仿佛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平静地陈述着:“从江西抚州突围的时候,三天两夜走了三百多里,掉队的有五百多人,跟着队伍走着走着,人突然就软倒了,再也站不起来。是累死了?不是,还没断气呢。只要有口吃喝再好好歇一阵,就能缓过气跟上。但是我们不能等。只好把他们扔在哪里,被鞑子追上后砍掉脑袋……”
有经验的领导,并不常用未来的幸福来鼓励下属,而是用过去的牺牲和艰难来激励下属。将来的远景都是虚幻的,哪怕描述的一片光明甚至天花乱坠,也不能立刻握在手里,过去的牺牲和艰难却是实实在在的,才有真正的说服力。前辈的牺牲和艰辛,是鞭策后来者继续奋斗的理由,和那些躺在纪念碑下面的烈士相比,活下来的人都是幸运者,没有理由懈怠,没有理由抱怨,没有理由违反军纪。
凡是经历过转战江西的老兵,此刻都眼眶发红,鼻息粗重,在战场上无奈地扔下同伴,留下的只有深深的愧疚和纠结,事过多年也无法排解。
“五百多人啊,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都是同德同心的同志(前文说过,同志这个词古代早就有了),当时为什么要扔下他们?因为军令不可违,军纪最无情!可惜啊,大概是这几年一直打胜仗,有些人的尾巴翘起来了,不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很不服气,觉得岳州营打了胜仗还挨批,说我汪克凡偏心,鞭打快牛,要我说都是放屁!”
汪克凡罕见的发怒了,面色铁青,大声骂道:“你们这次真的打了胜仗吗?为什么伤亡将近三千人?因为你们的防线像纸糊的一样,被鞑子一捅就破,你们想撤却撤不下来,只能硬着头皮死守赣江大营,要不是友军来救,你们就完蛋了!这一仗的经验教训,必须给我深刻总结,有违反军令军纪的,不管是谁,都要一查到底……”
谭啸站得笔挺,表情严肃,谭畅的脸色却一下子变得刷白。
泄密的事情谭畅有份,更要命的是他还有贪污行为,虽然数额不大,只是侵吞了两笔部队结余的伙食费,总共三百多两银子,放在别家官军里根本不算事儿,但是在楚军却非常严重。
“他娘的,不知道谁咬老子的蛋!找到这个家伙一定活剐了他……”谭畅是谭啸亲兄弟,自幼得他喜爱,在岳州营担任一个小营的营官,是谭啸嫡系中的嫡系。平常他对自己管束的还比较紧,部队结余的伙食费却在账本上没有体现,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扣了下来,却没想到被人捅到了后勤部。
他一时走神,就没有注意汪克凡下面说什么,隐隐听到一句“成立士兵同志会”,还没搞清楚什么意思,汪克凡就结束了训话。
岳州营的士兵解散回营后,汪克凡、谭啸、周国栋、滕双林、王鼎等几位楚军高级将领一起向江边走去。
“请问军门,这个‘士兵同志会’是做什么的?”周国栋发问,其他人也一起看着汪克凡。刚才在训话的末尾,汪克凡突然宣布成立士兵同志会,大家事先都没听到一点风声,感觉摸不着头脑。
“成立士兵同志会,是为了对各级军官进行监督,包括我本人在内。”汪克凡解释道:“士兵同志会的成员必须是士兵和低级军官,主要负责维护楚军的军纪,监督军中的钱粮经济,如果运作的好,还可以通过士兵同志会统一全军的思想,把各营各部拧成一股绳。楚军已经达到十万人的规模了,来源也比较复杂,有一个统一的士兵组织,便于管理……”
楚军的士兵同志会,脱胎于红军早期的士兵委员会,又有明显的区别。通过士兵同志会,发动基层的普通士兵对军官进行监督,参与维护军纪,只是摆在桌面上的初期目标,汪克凡成立士兵同志会,还有更深层次的其他目的。
现在的楚军,和其他的大明官军没有本质的不同,都是当兵吃粮,拿饷卖命的募兵制军队,兵为将有,山头林立,战斗力很难继续提高,反而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
短期之内,汪克凡可以保证对楚军老八营的掌控,但是将来早晚有一天,谭啸等将领会羽翼丰满,汪克凡的控制力将逐步减弱,至于闯营和王进才、曹志建等人的部队,现在就有很强的独立性,比如把王进才换掉,谁都指挥不动他的部队,就是汪克凡亲自出马也不行。
封建军队的组织结构,决定了他的成长高度,到了楚军现在这个样子,已经离头顶上的透明天花板不远了……岳州营在南昌会战中被清军包围,伤亡过半仍然没有崩溃,一方面是因为顽强勇敢,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害怕清军骑兵的追击,不敢出营逃跑,只能死拼到底。
八旗劲旅之所以可怕,就是因为他们刚刚从渔猎民族转过而来,身上还带有凶狠的兽性,战斗意志比明军顽强的多……明军中的精锐部队在正常情况下,伤亡超过两成就会崩溃,超过三成仍然能继续战斗的,就是了不起的强军。楚军虽然比他们还要强一些,但是部队里的士兵也是农民出身,本性里都有懦弱和温顺的一面,单论战斗意志的话,比悍不畏死的八旗兵还是差了一点。
汪克凡希望通过“士兵同志会”,把楚军各营的士兵逐步纳入其中,加强思想政治工作,改变楚军的组织结构,逐步向近现代军队转变。
过于超越时代的目标难以实现,达到北洋军巅峰时期的水平就行了,楚军最起码要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各级主官可以进行正常调动,指挥调度更加流畅,局部的受挫不会引起全线崩溃……达到这样的水平,就可以使用更加复杂的战术,轻松打败所谓的八旗劲旅。
但是为了防止引起混乱,这个过程不能操之过急,士兵同志会不许干涉军官的正常领导,尤其不许干涉军事指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士兵同志会就是弱化的党支部,是汪克凡管理楚军的重要工具。
成立士兵同志会的目的,不能一下子和谭啸等人说的太透,但也不能完全瞒着他们,必须取得他们的理解和支持,否则工作铺开之后,会遇到强大的阻力。
……
已经三千字了,就再啰嗦两句,解释一下“同志”这个词的来源。春秋时期,左丘明对同志的解释是““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后汉书里也有说过,“所与交友,必也同志。”
士兵同志会这个名字,我想了整整两天,开始准备比葫芦画瓢,也叫士兵委员会,后来又想叫士兵联合会,最后还是觉得“同志”这个词比较合适。(未完待续。。)
第十章 打铁就得自身硬
说一千,道一万,汪克凡搞出这个士兵同志会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在楚军内部建立一个由他直接控制的社团组织,加强对部队的掌控,把枪杆子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很多事情要早作布局,防患于未然。
他娓娓道来,介绍着有关士兵同志会的构想,谭啸和周国栋等人听得很认真,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得到解答后,再仔细思索一番。
士兵同志会这个概念太超前,汪克凡说的每句话他们都能听懂,组合起来却抓不住重点,更体会不到其中的深层用意……但是他们知道,汪克凡对这个士兵同志会非常重视,没打招呼就直接宣布成立,差不多等于下了死命令,必须不折不扣的办好。
楚军众将已经习惯了……这些年来,自家军门经常有一些闻所未闻的奇思妙想,当时看起来无不匪夷所思,难以理解,但事后都会证明他的正确性,唯一有所区别的,就是经过时间的长短。
楚军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局面,汪克凡早就树立了自己的威信,没人会质疑他的决定,楚军众将哪怕暂时不理解,也会选择服从命令。
谭啸的态度尤其重视,岳州营最近出了不少问题,军纪和财务上比较混乱,士兵同志会以“维护军纪”和“监督钱粮经济”为责,正好对症下药。他甚至觉得,士兵同志会就是为岳州营量身打造的,正是因为自己没把部队带好。汪克凡才会如此煞费苦心。
“云台,岳州营这一仗没打好,又出了这么多的事。都是因为我这个坐营官不称职,还是把我免了吧,换个人来做。”
“换谁?你说。”汪克凡摇了摇头,说道:“咱们楚军就这些人,一个萝卜一个坑,你撂挑子不干了,换谁能替得了你?”
“顾宗福就不错。他是九边官军的老将,带兵打仗都有一套,吉安营有王鼎当家。把顾宗福调走也没关系……”
谭啸刚刚说了一半,王鼎就瞪起眼睛叫道:“谁说没关系?谭帅,这可是你的不对,我有几斤几两大家都知道。吉安营全靠老顾撑着。你可不能挖墙角!”
“那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岳州营这次伤亡了三千人,就是在我的心里割了三千刀,疼的整晚整晚睡不着。”谭啸又转脸对着汪克凡,诚恳地说道:“云台,带兵打仗是个精细活儿,我却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的确不称职,你把顾宗福调到岳州营来。我给他当副手,保证不会出乱子。”
“不行。顾宗福还有其他安排。”
汪克凡拒绝的非常坚决,抛下还想说什么的谭啸,顺着江边向前走去,周国栋拍拍谭啸的肩膀,和众将一起跟了上来。
突然间顺着江风,传来一阵号子声。
老表来砸夯啊!嘿呦——
使劲往下夯啊!嘿呦——
不使劲是王八啊!嘿呦——
大伙日他娘啊!嘿呦——
江边的码头上,一群群青壮民夫担土背石,喊着号子打夯平地,周围的田野里,还能看到纵横交错的壕沟土垒,勤劳的农夫却已在播种早稻。舒展的白云,清澈的蓝天,青葱的稻田,昔日铁马金戈的战场,战争的痕迹正在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生机勃勃,就像奔流不息的赣江,一直向北,向北!
汪克凡举目四顾,良久无语,突然向谭啸问道:“义声,咱们当年在崇阳起兵,为的是什么?”
“那时候没想太多,眼看大好河山要被鞑子占了,只有举兵反抗。”眼望四周景色,提起当年的豪情,谭啸的心情好了许多,笑着说道:“我当时还在山谷书院,听云台招呼一声,跟着就走了,一直就这么到现在。”
“是啊,有时候就是一闪念,就决定了一辈子的路。”汪克凡微笑点头,又说道:“亭林先生有句话说得好,国家兴亡,匹夫无责,肉食者谋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满清入关,要占我汉家江山,这是关乎亡国灭种的大事,我等只有挺身而出!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云台误会了,我不是要回头。”谭啸面色沉重:“岳州营这副重担我担不起。”
“岳州营这副担子已经在你的肩膀上了,不担也得担,这是不能推脱的责任。这一仗没打好,该罚肯定要罚,但是你的坐营官不能免,还得接着干,而且不许闹情绪。”
汪克凡转身对着众将说道:“南昌之战,楚军总计伤亡了五千余人,却被鞑子逃回九江,这一仗的确没打好。岳州营的问题比较突出,但是其他各营也有类似的问题,说到底,根子还在我这里,要罚首先该罚我!咱们是楚军,没必要搞曹操削发代首那一套,有错必改,不要在同一条沟里跌倒两次,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提议,士兵同志会首先要对我进行监督,防止类似的错误再次发生,至于谭啸和其他人的指挥失误,这次就不追究了。”
众将纷纷表示赞同,汪克凡话锋一转,又说道:“指挥上的失误不予追究,违反军纪却不能姑息,谭啸、董桥宣和谭畅该如何处理,很快就会有个结果。大家回去以后,都要在本部开展自查,严肃军纪……”
岳州营离不开谭啸,所以他的坐营官不能免,但是可以免去其他的职务,汪克凡打算把他降一级,从总兵降为副将,以示惩戒。
这件事还要和谭啸进行沟通,不便当着众将明说,暂时就含糊处理。
“打铁就得自身硬!人呐,对自己下手总是不容易,但是为了楚军的将来,这次自查一定要动真格的,勇于对自己下手开刀。如果谁下不去手,我可以派检查组帮他。”汪克凡指着周围说道:“我们楚军将士流血牺牲,和鞑子拼死作战,不是为了桂林城里的那些官老爷,而是为了让百姓们安居乐业,不做亡国奴,请诸位牢记在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