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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半渡     残明txt下载     残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二六章 说翻脸就翻脸

    吕大器、杨廷麟、路振飞、翟式耜……甚至包括樊文钦,周围的文官们有一个算一个,无不目瞪口呆。

    黄锦是在说反话吗?还是给汪克凡设下的圈套?要知道,在世的东林党元老里,黄锦的身份地位最高,他怎么会原谅死敌魏忠贤?!

    汪克凡也颇为谨慎,小心应道:“絧庵先生念头通达,参悟深奥,晚生自愧不如。”

    明着是拍马屁,暗里却堵住了黄锦的话头——别想把我绕进去,我不会轻易松口的。

    黄锦叹口气说道:“唉,哪有什么参悟?不过到了从心所欲之年,不再有那么多羁绊罢了。”

    六十耳顺,七十从心所欲,这是孔夫子的话,这两句话的意思很容易懂,但是没到那个年龄,很难真正理解其中的心情。

    众人一时无语。

    黄锦压低了声音,连吕大器都避开了,只让周围几个人听到:“思宗烈皇帝归天时,痛呼‘诸臣误我’,老夫闻之哀痛不已,追思当年每每悔恨交加。大明之亡,亡于党争,老夫当年所作所为,看起来虽然占尽大义,其实却于国家社稷有害。今日见到云台,老夫只有一言相赠,无论所作何事,都应以大局为重呀!”

    他沉默片刻,又接着说道:“我知道,云台之所以出此下策,必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朝廷积病已久,片刻间难以尽除,云台的军饷屡遭拖欠。老夫都有耳闻。不过今日追来讨要库银的这些人,并非全是贪官蠹吏,只是职责在身。不得已才与云台为难的。刚才老夫也看到了,云台的士卒几次对天空射,并不愿流血杀戮,若是日后还要一起共事,何必对他们羞辱过甚。”

    腾的一下,杨廷麟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张张嘴吧又闭上了。黄锦仍在说话,他不好打断。

    “笃,笃。笃……”随着沉重古怪的脚步声,伴着辛苦的喘息声,吕大器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单腿跳着走了过来。

    “老夫这次来桂林。并非要偏向东林一脉。只是想劝解诸位几句,天下三分,满清已得其二,这个时候自家人再闹起来,岂不是自蹈死路?凡事还是尽量平和些,绝不可再起党争之祸。呵呵,老夫这张脸,在朝中和圣上面前还有几分面子。云台若愿退一步息事宁人,先将库银归还。老夫也愿居中调停,不但此事一笔勾销,拖欠的饷银也尽快发放,云台以为如何?”

    他长篇大论,汪克凡一直没有开口,直到这个时候,才突然笑了:“哈,对天空射已经被你们看破了,那肯定不好使喽……李玉石,过来!”

    他突然转头,高声喊叫,李玉石闻声跑了过来,汪克凡说道:“告诉你的士兵,从现在开始,凡是进入七十步以内的,不用再鸣枪警告,直接开火。”

    “喏!”李玉石行个军礼,转身跑远。

    “云台真的要执迷不悟么?”

    黄锦的声音仍是那么苍老,语气却突然变得冷峻:“我东林一脉,历来不乏铮铮铁骨之士,云台劫掠库银,已经有错在先,若是不愿归还,我等只有誓死周旋!”

    “对!誓死周旋!”杨廷麟在叫。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吕大器咆哮。

    吕潜、吕渊、李实等人纷纷挺身向前,迎着面对楚军士兵的刺刀,毫无惧色。

    听到黄锦的质问和威胁,面对气势汹汹的东林众人,汪克凡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拍拍手说道:“大家争来争去,都是为了这些库银,可惜我到现在还没看一眼,来吧,咱们一起看看,这些银子若是成色不足,那就先还给你们好了。”

    他转身向装着银箱的大车走去,对一名军官说道:“来,把银箱打开,哪一车是太仓的?太仓的,节慎库的,常盈库的,光禄寺库的,每家都打开一箱,让我仔细看看。”

    这是服软找台阶吗?

    众人一时间,不知道汪克凡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既然发话可以归还库银,心里就生出了希望,一起跟了上去。听他的话风,似乎只打算还一部分银子,到底是还户部的,还是兵部、礼部或者工部的,还无法确定。

    路振飞和翟式耜等人一起加快脚步,想要说服汪克凡,把自己衙门的银子先还了,这件事后面会如何发展,会不会闹成一场难以收拾的大乱,现在还很难说,尽早拿回银子抽身才是上策。

    “絧庵先生,您方才所说,是骗他的吧?”吕大器凑到黄锦耳边,低声说道:“就算他把银子还了,这件事也不能一笔勾销,更不能再发给他饷银。否则各家军镇都有样学样,朝廷法度岂不是荡然无存!”

    黄锦扫了他一眼,眼神冰冷:“鞑子大军屡次南下,都靠楚军支撑危局,若是湖广之战败了,桂林已为勒克德浑所有,你等还能在这里争银子么?清军早晚还会南下,有银子当然要紧着楚军,老夫为何要骗他?”

    ‘可是……‘吕大器犹豫了一下:‘若是楚勋得势,东林一脉必将粉身碎骨!”

    “此事再做计较,先平息了眼前这场大祸,汪克凡今日只要归还库银,这件事就是他的错,等到皇上过问,我等不与他为难就是,他哪有功夫再来找你的麻烦?”

    “嘶……”吕大器恍然大悟,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不管是哄是骗,只要汪克凡低头服软,劫掠太仓就是板上钉钉的铁案,楚勋必然会遭到群起而攻之。到了那个时候,东林党浑水摸鱼也好,煽风点火也好,合纵连横也好,自保的机会都大了许多。

    “好吧,只要能让他归还银子,我也给他说几句好话。”吕大器准备委曲求全,决不能再激怒汪克凡。

    “不用,你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只要不是太分就行了。汪克凡虽然年少,却以国家社稷为重,这才被我几句话挤住,你若是太过反常,倒会横生枝节。”黄锦叹口气,教训道:“唉,他虽是个少年人,心胸之宽广远胜于你,这件事过去后,不要再与之为敌,你呀,好好想想其中的道理……”

    “是,学生知错!今日归家之后,就此闭门思过,另向圣上请罪。”没想到黄锦如此推崇汪克凡,吕大器一万个不服气,但是他现在急需东林党的帮助,哪敢和黄锦犟嘴,只得做出一副恭谨模样。

    吕大器搞政变,早晚得过隆武帝那一关,与其负隅顽抗,不如趁早认错,当然了,谋反的罪名肯定不能认,再换另一个差些的罪名,先表明一个悔过的态度最重要。

    哗啦啦,银箱一个个被打开,银锭被倒出来,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众人围了上去,汪克凡走在最前面,上去挨着仔细翻看,不时点头。

    “这银子的成色,都不错呀。看来哪家的都不能还,我还是全带走吧。”

    “汪克凡!你怎能出尔反尔!”吕大器连忙叫道:“这都是特意铸成的库银,成色当然上佳,以此为由拒还库银,你是在消遣我等么?”

    “那你说,我该还那一家的?户部,兵部,礼部还是工部?”汪克凡拿着一锭银子,递到吕大器的面前。

    “全部都还,一两也不能缺!你要军饷,再去各部申领,该给你的,自然会给你。”

    “我信不过他们。这一年来为了饷银,我的人在各部反复碰钉子,拖欠的饷银越来越多,只好先拿走了。”

    “不过是十五万银子罢了。知道么?絧庵先生答应为你出头,将此事一笔勾销,你要是真把这十五万银子拿走,以后再别想领军饷了……”

    吕大器不停大声叫着,声音越来越高,不惜充当恶人,把大家想说不敢说的话一股脑都说出来,就在他声嘶力竭几乎变声的时候,汪克凡的面孔突然变得狰狞扭曲,高高抬起手里的那个银锭,向着他的脸上一把砸了下来,带起一阵风声。

    他的动作很大,表情凶狠,吕大器早就觉得不对,见到银子劈头盖脸砸下,连忙向旁边一闪,但是肩膀上却一阵剧痛,扑通一声被砸倒在地。

    吕大器的两个儿子吕潜吕渊,就站在旁边扶着他的胳膊,见到汪克凡动手,连忙上去拦阻,但是他们都是弱不禁风的书生,和汪克凡一碰,就被撞到旁边。吕大器倒地之后,后面李实等人一起冲了上来,却被汪克凡的亲兵挡住,周围的其他人都被吓的呆若木鸡。

    汪克凡俯下身子,扶起吕大器,盯着他的眼睛,冷冷问道:“吕大器,你是户部的,还是工部、礼部或者兵部的?他们都没说话,你为什么要出头?”

    “你,你劫掠库银,就是,就是强盗行径的大罪,本阁,身为朝廷命官,自然责无旁贷!”吕大器的声音断断续续,气息散乱。

    “我去跟他们要银子,他们不给呀!”汪克凡站起来,对着黄锦说道:“我跟他们讲道理,他们跟我耍无赖,我跟他们耍无赖了,他们又跟我讲道理。絧庵先生,要是你碰上这种事情,该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一二七章 我有我的规矩

    隆武帝行宫,曾皇后中宫,东暖阁。

    战争时期崇尚节俭,不可能大兴土木修宫殿,中宫的陈设和装饰都有些陈旧了,但是因为打扫的非常干净,并没有破败的感觉。

    东暖阁里非常安静,香笼散出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宫女太监恭谨侍立,隆武帝朱聿键和曾皇后相对而坐,正在弈棋。手谈当然是不说话的,只有清越的落子声不时响起,如金石相击,又如珠落玉盘,一听就知道,这副棋具是非常昂贵的珍品。

    云南的云子,云南的榧木棋盘,是孙可望送来的新年礼物之一,包含在岁贡之中,前两天刚刚送到桂林。这套棋子棋盘固然价值不菲,但真正昂贵的,还是岁贡中的十万斤精铜。

    隆武通宝是“小平钱”,也就是最普通最常见的一文铜钱,十万斤精铜可以铸造两万贯隆武通宝,虽然现在银贵铜贱,也值个万把两银子。

    这算是一笔巨款了,却被孙可望很随便的拿来当礼物,隆武帝很吃惊。孙可望既然给朝廷送来十万斤精铜,手里肯定还有更多的铜,都说云南是尚未开化的蛮荒之地,怎么会如此富庶?

    隆武帝询问群臣,大家都不知所以,对孙可望送来十万斤精铜也非常吃惊,云南这个地方,在大家心目中变得有些神秘了……

    (云南铜矿蕴藏丰富,但是明朝的开采量很低,嘉靖年间。云南一年的铜产量只有十五万斤,但是自明末清初以后,云南铜矿的开采量大幅增加。到了清朝雍正年间,一年产铜达到四百五十万斤,乾隆三年更达到高峰,滇铜的年产量突破一千万斤,占全国铜产量的95%以上。)

    但也只是吃惊罢了,不至于失态。隆武帝作为一国之君,价值两万贯的东西还吓不到他。多了一分对云南的关注外,他该工作工作,该休息休息。今天正好没有朝会,就跑到曾皇后这里下棋。

    下棋除了消遣外,更多是为了怡情养气,隆武帝和曾皇后端坐在棋盘前。专注而平静。从表情上看不出谁占优势。但是旁边的宫女晚晴却偷眼看得明白,这局棋已经到了中盘,隆武帝的优势很明显。

    晚晴飞快瞟了两眼,很快收回目光,又做出一副目不斜视的模样,心里却在暗暗发着花痴:“万岁爷这两年越发威风了,真龙天子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喜怒不形于色……”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快步走进来。跪下磕头。

    “万岁爷,码头那边打起来了。吕相公被火铳射伤左腿……”

    “噢?”听说吕大器中枪,隆武帝的神色突然一变,目光锐利,待那小太监说完,吩咐道:“你赶紧回去,告诉马吉祥给我盯紧了,你再找几个伴当轮换着报信,码头那边不管发生什么,朕都要尽快知道。”

    那小太监应了一声,转身出殿去了。

    隆武帝转身接着下棋,笃的一声,棋子落下,却下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等于是一步废棋。

    “……”

    晚晴心里一阵阵害怕,鼻观口,口观心,连大气也不敢出——看把万岁爷气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难怪!

    曾皇后看了丈夫一眼,随即应了一子,却下在棋盘上最紧要的位置,隆武帝的一条大龙被断成两半,转眼就落了下风。

    这棋可不好下了。隆武帝用手指敲敲额头,对自己突然下出的昏招表示惩罚,苦思冥想半晌,才小心应了一招,又应了一招……想把断下的大龙逃回家,但是曾皇后毫不相让,一步紧过一步的不停追杀。

    正在棋盘上狼狈逃窜的时候,那个小太监又回来了。

    “启禀万岁,吕相公又被打了!这次是汪克凡亲自动手,用库银银锭砸在肩膀上,一下就把吕相公砸躺下了,他的儿子女婿也都挨了一顿好揍……”

    听说这个消息后,隆武帝非常关心,再三询问其中的细节,又命那小太监赶快回去,接着打探消息。

    小太监答应一声,行礼告退,刚刚出了东暖阁,身后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晚晴追了出来,代表隆武帝和曾皇后赏了他二十两银子。

    “我输了,不用再下,咱们去园子里转转。”隆武帝笑着认输,把手中的棋子扔在棋盘上,站起来批上一件外袍,向外走去。

    “大冬天花草都枯了,园子里有什么可转的。”曾皇后跟了上来,白了丈夫一眼:“陛下身为君父,听得臣子遭难,竟然幸灾乐祸,怕是不太好吧。”

    隆武帝突然站住脚步,对曾皇后严肃地说道:“吕大器受伤,朕深为痛惜震惊,恨不得立刻去探望他的伤情,幸灾乐祸之说,从何而来?”

    “这么多年老夫老妻,你是高兴还是生气,我还不知道吗?”曾皇后的声音不高,除了隆武帝之外,只有跟在身边的晚晴能听到。

    晚晴眼神发直,表情木讷,脑子明显不够用了——万岁爷在幸灾乐祸,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哈哈哈!”隆武帝被说破心事,不再掩饰,笑着说道:“吕大器被打的好呀,朕的心里出了一口恶气!可惜汪克凡还是不够胆子,没有把他一枪打死……哼哼,时至今日,吕大器这厮还不肯自尽,朕倒是左右为难……”

    隆武帝是一个比较开明的皇帝,其他事情什么都好商量,就是对皇帝宝座看的最紧,吕大器阴谋搞政变,碰到了隆武帝的禁脔,所以对他恨之入骨。

    谋反这种事情,是诛十族的大罪,而且这次风波中,满朝文武里半数以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牵连,如果真的按照谋反严查,这个案子就会变成一个惊天大案,汪克凡如果把吕大器一枪打死,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

    码头上,汪克凡面色沉稳平静,刚才片刻的暴戾已经消失不见,但是平日里和煦的笑容也消失了。

    “絧庵先生一定不知道,从一年前开始,户部、兵部和工部就不断拖欠我的粮饷军资,加上这一次皇上御批的十五万银子,总数已经超过三十万银子……我的人一直和你们讲道理,到了衙门里总是客客气气的,但是越客气就越要不来银子,今天我不讲道理了,自己动手把银子拿走,你们就派兵来追。”

    汪克凡一指桂林兵马司的军阵,冷冷说道:“如果我把银子还给你们,不但楚军的粮饷没了,还会落下一个强盗的罪名。可惜啊,你们发现打不过我,又给我讲道理,讲朝廷法度了。呵呵,我倒要问一句,这些银子本来就是我们楚军的军饷,拿走有什么错?”

    黄锦没有说话,表情严肃。

    黄宗羲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汪克凡又拦住了他。

    “梨洲先生,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朝廷有朝廷的规矩,六部衙门有六部衙门的规矩,是不是?不过我今天要告诉你们,这个规矩是六部衙门定下的,对我们楚军不公平,我这次到桂林来,就是要定下我的规矩!”

    汪克凡的声音突然提高:“从今以后,别人怎么样我管不着,但只要是我们楚军的粮饷军资,就不能拖欠!晚一天,少一两,差一件,我都自己来取!”

    路振飞、翟式耜等人无不面如土色,闹了半天,这只是一个开始,汪克凡抢走了十五万银子还不算完,以后朝廷只要有了钱粮,就得先给楚军发军饷。

    “三十多万欠饷,我这次拿走了十五万,还有一多半呢,再加上今年该发的粮饷,请诸位回去好好算一算,尽快筹措,足额发往湖广。哦,今天这笔银子我已经写好了字据,请各位收下。”

    汪克凡拿出几张收条,上面都有他的亲笔签名,递给路振飞、翟式耜和工部、礼部的主官。

    “户部,七万三千七百两白银,一千零五十两黄金,皓月公(路振飞号)请收好。”

    汪克凡第一个递给路振飞。

    路振飞不接,恨恨说道:“你纵然花言巧语,这笔银子也别想拿走!我这就进宫面圣,请调御林军和广西水师出兵。”

    汪克凡把收条往他怀里一塞:“请便吧,还有什么手段都尽管使出来,我只提醒你一件事,最好把这份字据拿好了,若是搞丢了或者找不到了,我不介意再多取一回。”

    他撂下这番话后,转身走向翟式耜,把兵部的收条递给他,翟式耜犹豫了一下,接过来仔细检查一遍,默默放进怀中。

    工部来的是右侍郎张翰,工部的第三把手,他很不服气的发着牢骚,自称工部不管发放粮饷的事情,这次完全是殃及池鱼,让工部受到了牵连。

    “云台纵有苦衷,但冤有头,债有主,工部为何要受这无妄之灾?”

    “工部虽然不管发放粮饷,别的事情可没少卡我们的脖子,少司空心里应该有数吧。”(少司空,工部侍郎别称。)

    汪克凡淡淡一句话,就堵住了他的嘴巴。(未完待续。。)

第一二八章 示恩

    路振飞犹豫再三,趁着旁人不注意,把收条塞进了袖口。

    汪克凡看到了,没有说话。

    工部侍郎张翰也藏好收条,闭着嘴垂头丧气。

    “礼部呢?礼部总没得罪你吧?”吕大器突然叫了起来,他不但是内阁大学士,还兼着礼部尚书。

    “没有,我们和礼部很少打交道。”汪克凡点头承认。

    “那,那你把光禄寺银库也抢了,为什么?”吕大器愤怒之极。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要抢银子,你那里有银子,顺手就抢了呗,还能有什么原因。刚才我和张翰那么说,只是让他心里好受点,别当真。”汪克凡蹲下身子,把工部的收条放在吕大器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拿好了,就这一张,如果搞丢了,我就当这笔银子没收到。”

    “笃!笃!笃!”

    黄锦实在看不下去了,用拐杖重重拄着地上的青石板,斥责道:“云台,你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就算你把银子都拿走,也不必如此羞辱我等,何必把事情做绝!”

    “絧庵先生,您还不明白么?这个世道都是好人难做,恶人得意。我刚才一说还银子,他们都觉得我害怕了,都想把银子拿回去,吕大器还向我大喊大叫,我现在明着抢了,一个个还不是老老实实接着收条。”

    众人一时陷入沉默,只听到汪克凡继续说道:“我最后再说一遍,六部衙门有六部衙门的规矩。楚军有楚军的规矩,凡是和楚军有关的事情,就得按楚军得规矩来。谁要是和我为难,我也和他为难,连本带利全都还回去,绝不拖欠!”

    黄锦的脸色越发难看,神态纠结:“云台这样做,固然快意一时,但你想过没有。若是其他军镇群起效仿,都以武力讨要军饷钱粮,朝廷法度将置之何地。岂不是天下大乱?”

    除了楚军,还有其他的军阀,你做初一,他们做十五。都带着兵马入京闹饷。甚至会引起内战。

    “那是你们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既然都是兵部在册的兵马,那就该给他们发饷,怎么筹饷是兵部和户部要考虑的问题,我只管我的楚军。”汪克凡沉默片刻,突然笑道:“不过既然拿到了十五万银子,我也算欠了诸位一个人情。这样吧,我就给你们出个主意。”

    “你说说看。”黄锦很奇怪。国库空虚是大明朝二百多年来的老传统了,因为均非不足,欠饷司空见惯,汪克凡能有什么好办法。

    “不管是哪家的兵马,谁想讨要军饷,都可以答应他,但是要加一个条件,让他们先去和鞑子打一仗。”汪克凡的身上突然泛起一股杀气,仿佛回到了血雨腥风的战场:“只要能杀鞑子,就有资格领军饷,若是哪家的兵马打个实实在在的漂亮仗,我们楚军宁愿排在后面,让他们先领银子!”

    ……

    当天晚上,又一次云台召对。

    自从汪克凡这次回到桂林,隆武帝第一次没有赐座,汪克凡行礼后也没有吩咐平身。

    “听说你连劫四库,是么?” 隆武帝的声音冷冷的,无喜无怒。

    “抢的不好,瞎抢!才抢了十五万银子。”汪克凡自己站了起来,笑嘻嘻的。

    “放肆!太放肆了!”隆武帝一拍桌案,厉声斥责,也不知道是责怪汪克凡抢劫库银,还是责怪他自己起身,君前失礼。

    “皇上这话就欺心了,您当初早有明示,是偷是抢,只要拿到银子都是我的本事,怎么现在又来责怪微臣。”汪克凡振振有词。

    “我,我……朕当初是说过这个话,但也没想到会闹的这么大呀!你稍微忍耐一下,想些别的法子,肯定能要出些银子,这样明火执仗连劫四库,岂不是让朕为难?!”

    “本来就是我们的饷银,为什么要让那些贪官蠹吏喝兵血?再者说了,臣急于赶回江西备战,只好快刀斩乱麻。”

    “哼,经此一事,你倒是立威了,朝廷颜面却荡然无存,那些言官吵嚷起来,你让朕如何应付?我知道,你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但是既然做了,一个处分是免不了的,知道么?”隆武帝威严的说道。

    “什么处分?”汪克凡很警惕,他并不在乎官职爵位,但是在乎权力,如果隆武帝的处分过重,他肯定不能接受。

    “罚俸半年吧,还有樊文钦和刘淑,凡是参与此事的都要罚俸半年。”隆武帝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臣等犯下这样的大错,应当重罚啊,不如罚俸一年好了。”汪克凡一阵轻松,开起了玩笑。

    “哼哼,得便宜卖乖,你这次抄家的罪过都有了,下次再敢这么做,罚你个倾家荡产!”隆武帝终于赐座,对汪克凡说道:“我本来想免掉你的国公,但是还未封赏就免掉,外人也不会知道,不如罚俸半年来得实在。还有,你既然进封国公,令堂也应表彰,就赏一品诰命吧。”

    封赏自己的母亲,汪克凡必须谢恩,重新跪倒行礼,站起来后又半开玩笑的说道:“拙荆身出名门,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品行卓异,微臣以为应当一并表彰。”

    “好好好,都随你。没见过你这么下作的,还给自家发妻讨要封赏,呵呵,你是不是惧内呀?傅诗华难道是河东狮不成?”

    “圣上与皇后伉俪情深,微臣一向向往效仿,谈何惧内之说。”汪克凡话里隐隐带着骨头。

    隆武帝和曾皇后是典型的患难夫妻,感情深厚,听到汪克凡这么说非但不生气,还很是得意:“皇后母仪天下,朕对她也极为敬重,你知道向往效仿,倒也有几分见识,嗯,你儿子几岁了,该开蒙了么?”

    万历、天启和崇祯这样的皇帝,从小就要受到各种皇室礼仪的教育,无论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有着严格的行为规范。隆武帝的经历却极为坎坷,从小没有受到规范的皇室教育,行为上更加平民化,和曾皇后又极为恩爱,因此经常被文官大臣批评挑刺,突然听说汪克凡是他们的“粉丝”,赞扬他们夫妻恩爱,立刻“龙颜大悦。”

    仔细询问汪克凡的家庭状况,隆武帝突然说道:“太子今年也要开蒙,正好缺个伴读,你若愿意,不如把令堂妻子都送回桂林,让汪思平入东宫伴读,云台以为如何?”

    隆武帝这么做,对汪克凡是极大的恩宠了。

    大明皇帝的平均寿命都不长,隆武帝朱聿键今年已经48岁,年轻的时候又吃过苦,现在看着身体还可以,过几年就说不准了,让汪克凡的儿子汪思平当太子伴读,可以保汪家两世荣华富贵。

    当然,把汪克凡的家眷都召到桂林,这里面肯定也有一些别的含义,谈不上做人质,但多少更放心一些。

    这种事情不可能拒绝,汪克凡再次谢恩。

    “你今天闹这一回,工部可有了借口,铸炮的事情上恐怕要拖一拖,不过前方战事为重,我尽量凑了两百尊弗朗机炮,你这次回去一并带走吧。”隆武帝摆摆手,制止再次谢恩的汪克凡,说道:“这些事情都好说,新政才是重中之重,朝廷没有钱粮,军饷大炮当然也没有,到时候你就是把桂林城拆了,朕也爱莫能助……你说,吕大器到底该如何处置?”

    ……

    底下的马上写完,马上修改,一个小时后看吧。

    万历、天启和崇祯这样的皇帝,从小就要受到各种皇室礼仪的教育,无论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有着严格的行为规范。隆武帝的经历却极为坎坷,从小没有受到规范的皇室教育,行为上更加平民化,和曾皇后又极为恩爱,因此经常被文官大臣批评挑刺,突然听说汪克凡是他们的“粉丝”,赞扬他们夫妻恩爱,立刻“龙颜大悦。”

    仔细询问汪克凡的家庭状况,隆武帝突然说道:“太子今年也要开蒙,正好缺个伴读,你若愿意,不如把令堂妻子都送回桂林,让汪思平入东宫伴读,云台以为如何?”

    隆武帝这么做,对汪克凡是极大的恩宠了。

    大明皇帝的平均寿命都不长,隆武帝朱聿键今年已经48岁,年轻的时候又吃过苦,现在看着身体还可以,过几年就说不准了,让汪克凡的儿子汪思平当太子伴读,可以保汪家两世荣华富贵。

    当然,把汪克凡的家眷都召到桂林,这里面肯定也有一些别的含义,谈不上做人质,但多少更放心一些。

    这种事情不可能拒绝,汪克凡再次谢恩。

    “你今天闹这一回,工部可有了借口,铸炮的事情上恐怕要拖一拖,不过前方战事为重,我尽量凑了两百尊弗朗机炮,你这次回去一并带走吧。”隆武帝摆摆手,制止再次谢恩的汪克凡,说道:“这些事情都好说,新政才是重中之重,朝廷没有钱粮,军饷大炮当然也没有……你说,吕大器到底该如何处置?”(未完待续。。)

第一二九章 暴风雨转中雨

    汪克凡连劫四库,经过短暂的沉默后,引来朝野上下的口诛笔伐,物议汹汹。

    这就像两个人发生矛盾的时候,一方突然翻脸动手,沙钵大的拳头一拳撂在对方的脸上,一下子就把他打懵了,事后却闹了起来。

    打人的突然动手,气势汹汹,挨打的又惊又怒又害怕,不知道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变得这么凶,会不会做的更过分……

    有血性没顾忌的会还手,但也不愿拼命。没血性有顾忌的一边躲闪招架,一边和对方讲理,如果对方蛮不讲理,只好忍辱吞声。总之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没必要和疯子拼命,其他的,一时顾不上想太多。

    等到架打完了,打人的扬长而去,挨打的这才回过神来,屈辱和愤怒代替了害怕,或者找人报复,或者报警什么的,咬牙切齿一定要找回场子,不肯善罢甘休。

    汪克凡突然动粗,文官们都很害怕,不知道他会闹到哪一步,等到事情过去了,大家才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楚军只是抢了些银子,既没有发生兵变,也没有公然造反,除了吕大器和他的子侄门生很吃了些苦头,还有两个兵马司的士兵被流弹射伤之外,这么大的一场乱子闹下来,竟然一个人也没死。

    文官们立刻胆气一壮,对汪克凡群起而攻之,舆论很快形成一边倒,汪克凡从功勋卓著的抗清名帅,突然变成了人人得以诛之的乱臣贼子。朝野上下。为汪克凡辩护的声音几乎被淹没了,楚勋和帝党里有些人顶风出头,立刻也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就在这个时候,隆武帝下旨,加封汪克凡的母亲刘氏,以及他的妻子傅诗华。

    隆武帝这么做,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而是经过反复考虑的。

    朝野间正闹得沸沸扬扬,隆武帝下旨加封汪克凡的母亲妻子。与其说是拉偏架,不如说是明确表态,亲自站了出来。对那些反对隆武新政的文官勋贵下了一封战书。

    大明开国至今二百八十多年,永乐时期,明成祖朱棣担心王公勋贵学他一样造反,对地方藩王进行严格的圈养。勋贵武将逐渐被挤出权力核心。到了土木堡之变后,武将勋贵集团更被一扫而空,文官阶层迅速抬头,“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局面形成,一直延续到明朝末年。

    在明朝中后期,武将勋贵固然失去了权力,皇权也不断降低。

    没有制衡的文官集团和士绅地主结合,形成了庞大的利益集团。皇帝渐渐被架空,直接掌握的权力所剩无几。甚至连最重要的兵权都在内阁手中。为了对抗文官集团,明朝中后期的皇帝只好倚重宦官集团和锦衣卫这样的天子亲兵,这才有了刘瑾、魏忠贤等大太监的风光一时,太监和锦衣卫也因此在史书中被骂的狗血喷头。

    总的来说,在明朝中后期,皇帝虽然有宦官集团帮忙,大多时候还是斗不过文官,生错了时代的正德皇帝,不能认老爸的嘉靖皇帝,只能装哑巴的隆庆皇帝,坚决不上朝的万历皇帝……都被文官欺负的很惨。

    按照朱元璋设计的政治体系,皇权本来可以保证足够的权威,皇帝之所以斗不过文官,里面的原因很复杂。

    从表面上来说,文官之所以如此强势,是因为他们掌握了舆论和话语权,明朝中后期的皇帝从小就要接受严格的教育,十几年如一日被灌输各种理学思想,对文官集团不敢下狠手,害怕染上道德污点。比如万历皇帝被文官欺负了,长年赌气不上朝,却没有其他的行动,反而让文官的权利越来越大。

    从深层次的原因来说,皇权降低是因为政治架构出现了问题。王公勋贵被圈养了,武将处处仰人鼻息,只剩下“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皇帝名义上掌握着最高权力,但是各种施政方针和决策都要通过文官集团执行,宦官集团因为自身素质有限,不足以承担重任,皇帝身边可以信任的人越来越少,干什么事情都要通过文官,被一定程度的架空了。

    到了明朝末年,崇祯皇帝上来就把魏忠贤漆里哐啷干掉了,一时间“众正盈朝”,东林党把持朝局。具体到每个人,东林党未必都是祸国殃民的奸臣,但在没有制衡和监督的情况下,国家的方针政策连续出现重大失误,再加上各种天灾**,大明王朝迅速走向衰落,形势急剧恶化。

    崇祯帝后来也发现情况不对,开始重用曹化淳等太监,但是为时已晚,“万历三大征”的辉煌还在人们的记忆中,大明王朝转眼间就土崩瓦解。崇祯临死前痛呼“诸臣误我”,充满了的懊悔和无奈,把文官集团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全部、彻底的否定。

    到了南明时期,武将的地位虽然有所提高,但是整个的政治架构没有变,仍然是文官当政的老一套,如此一来,皇权反而进一步降低……弘光帝为了对抗文官集团,通过权臣马士英和武将联合,和东林党正好打了个平手,略微还占一点上风,隆武帝上台后,在东林党和郑芝龙的双重挤压下,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隆武帝登基之后,一直试图改变这种情况,在福建时期就开始扶植南党,对抗东林党和郑芝龙的双重封锁,再加上他血统不正,急于笼络人心,所以大发乌纱帽。在福建时期,隆武朝的内阁成员之多,开创了大明朝从未有过的先例,最多的时候一度高达二十余人。

    逃出福建后,军阀中再没有像郑芝龙这样的庞然大物,武将的威胁迅速降低,文官集团变成了皇权的最大敌人。为了对抗文官集团,隆武帝和汪克凡联合,一个逃亡皇帝加上一个羽翼未丰的小军阀,用了三年时间不断蚕食,从文官手里夺回了不少权力。

    矛盾在日积月累,不同的施政方针,早晚会发生激烈的碰撞,隆武新政就像导火索,点燃了皇权和文官集团之间的战斗。

    因为隆武新政触犯了士绅地主的广泛利益,文官们联合起来了,王公勋贵联合起来了,两广的地方军阀也联合起来了,大家拧成一股绳,把隆武新政一夜之间打回原形。

    如果是万历皇帝,也许就此赌气不上朝了,如果是嘉靖皇帝,也许只好忍气吞声,把自己的亲生老爸叫叔父……隆武帝却和这些在深宫里长大的皇帝不同,少了一份未经风雨的拘束和懦弱,多了一份中兴大明的决心和魄力,一定要反击回去,继续推行隆武新政。

    (多说一句,嘉靖皇帝虽然一度屈服,最后还是赢了,下诏尊兴献王为皇考,还是把亲生老爸叫爹,到了嘉靖十七年,又追封兴献王为“睿宗”庙号,和明朝的列代皇帝同等待遇。)

    汪克凡回到桂林,隆武帝多了一个强有力的臂助,当然要趁势反击,税制改革只是第一步,在权力斗争中,人事变动才是最直接的反映。汪克凡和文官集团开战后, 隆武帝终于站了出来,加封汪克凡的母亲妻子,旗帜鲜明的对他表示支持。

    如果只是在背后搅风搅雨,终归成不了大事,隆武帝性格坚韧,又有远大的志向,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站到了风口浪尖上。

    支持汪克凡,向文官集团和王公勋贵宣战,隆武帝做出这个决定,并不轻松。事先他和汪克凡、傅冠等人反复商议,又取得内庭太监王坤、庞天寿、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祥等人的支持,才终于下了这道圣旨。

    他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准备迎接文官们的骂战。从正德朝开始,文官们和皇帝发生冲突的时候,最直接最有力的武器就是蜂拥而上的骂战,不是一个两个出来骂皇帝,而是大家一起骂,用大义道德把皇帝骂成一个荒淫无道,不仁不义不孝的昏君,一边骂一边变相罢工,国家机器彻底瘫痪,让皇帝的命令执行不下去。

    抢占道德制高点的破口大骂,加上非暴力不合作,骂街泼妇和圣雄甘地合体,这个威力不是一般的大,皇帝哪怕脸皮厚,不怕挨骂,往往也得顾全大局,做出让步。

    像参加会试的举子,在大考前亢奋而紧张,隆武帝下了圣旨之后,神经就绷紧到极限,等待迎接那场意料之中,无可避免,劈头盖脸袭来的暴风雨。

    出乎意料,袭来的最多算是一场中雨,天气预报发生错误,台风突然转向,暴风雨的中心距离隆武帝还有八十公里。

    有一部分大臣官员上净谏,指责隆武帝不该下这份诏书,朝野间也出现了攻击隆武帝的舆论,但是,闹到这种程度只是小儿科罢了,在大明朝算是屡见不鲜的,隆武帝预料中的激烈反弹并没有出现。没有大规模的辞职,也没有群臣静*坐示*威,更没有某个官员跑到朝会上撞柱自杀,陷君父于不仁不义。(未完待续。。)

第一三零章 意欲之罪

    隆武帝莫名其妙。

    文官们这是怎么了?

    汪克凡连抢四库,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隆武帝非但没有追究,还加封他的母亲妻子,这简直不是拉偏架,而是赤膊上阵来助拳,直接一巴掌打在文官的脸上。但是文官们挨了这个巴掌后,竟然只是哼哼了两声,就转身避开,继续追着汪克凡不放,根本不理隆武帝。

    隆武帝想不通。

    但是必须想通。

    隆武帝事先准备了诸多的后续手段,只等文官勋贵发起反击后,就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做霹雳手段,什么叫做天威难测。谁知使尽全力一巴掌扇过去,却打在空处全不受力,下一步该怎么办,反而不知道了。

    苦思冥想,隆武帝突然间恍然大悟,隐隐猜到了一些原因……

    又是一天早朝,文武百官在朝房里五更待漏。

    往日里不管是真是假,大家在朝房里还能融洽相处,虽然各有自己的小圈子,但是明面上大都保持着基本的礼貌。汪克凡连抢四库后,往日的融洽气氛已经荡然无存,不但楚勋被孤立,文官集团内部也界限分明,南党占了三间朝房,东林党占了三间朝房,帝党占了一间朝房,中间派另找了两间朝房,尽量不和其他人接触。

    东林党在明末风光了五十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有资格参加朝会的官员很多,整整占了三间朝房,其中的几位大佬巨头。又单独占了一间,在朝会前提前开小会。

    吕大器长期装病,今天第一次上朝。他走进这间朝房的时候,黄锦、杨廷麟和陈子壮等人正在说着什么,见到吕大器立刻停了下来,沉默片刻,和吕大器打个招呼,互相寒暄了几句。

    “病好些了么?皇上见了你,必然要问的。”黄锦来到桂林后。和隆武帝已经见过两次,有加封太傅的风声放出来,眼看就要位列三公。人臣之级,今天被钦点上朝,参与议政。

    “学生病入膏肓,苟延残喘罢了。今日上朝。特来请辞归乡。”吕大器眼神闪了闪,黄锦问他病情,其实是问他准备如何收场,装病装了这么久,总得给隆武帝一个交代,看他如何处置自己。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黄锦喟然一叹。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吕大器和杨廷麟等人却都听懂了。谋逆大罪肯定不能认,吕大器因病请辞如果得到恩准。就算侥幸过关,最好的结果了。

    “若是皇上不准呢?”杨廷麟很担心,虽然他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但好赖吕大器还顶在前面,如果吕大器能过关,他当然也跟着没事。

    “皇上不准的话,我就自尽好了,一死了之。”吕大器的声音突然提高,杨廷麟面色一变,正要吩咐关上房门,门外却突然又走进一人,正是翰林院侍讲周鼎瀚。

    “絧庵先生,兼山先生,秋涛先生,先自先生……,学生拟了一份折子,请各位过目。”周鼎瀚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奏章,送到黄锦面前。

    黄锦接过来看了一遍,面无表情递给杨廷麟,交给众人传看。

    杨廷麟只大眼一扫,就皱起了眉头。

    “这份净谏折子,是你自己的意思?”

    “不错,汪克凡罪无可恕,圣上却一意偏袒,加封其母为贞义一品夫人,以九五至尊对军镇行谄媚之行,有失为君之道,学生虽然位卑言轻,只能上一份净谏折子,直辩其非!”周鼎瀚慷慨激昂,对众人说道:“几位先生看过之后,我就会联络各科言官一同具名,向圣上递一份生死折,圣上若不允,我等唯有血溅御阶,以死明志……”

    他正说的口沫飞溅,杨廷麟却突然喝道:“够了!还要添乱么?”

    呲呲两声,杨廷麟把那份奏章撕成几半,举到烛火前点燃。

    “你……,兼山先生!你这是何意?”周鼎瀚是翰林院侍讲,品阶不高却身份尊贵,将来更是前程远大,在东林党内部也是重要的骨干,平常杨廷麟对他都客客气气,今天却把他辛苦写成的奏折一把火烧掉,简直比打了他一巴掌还难受。

    “汝等无知之辈,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杨廷麟冷冷看了他一眼,把正在燃烧的奏章扔在地上,又小心的来回踢了两下,确保全部都烧成灰。

    “唉,你还不明白么?当今天下不靖,武勋军镇为尊,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黄锦虽然地位最高,但是爱惜后辈,谆谆教导道:“皇上内有楚勋支持,外有楚军为援,再加上内庭和锦衣卫,还怕你们几个的净谏折子不成?要是真的闹大了,皇上撇开我等,一样能推行新政,到时候谁来为天下士绅鸣冤做主?”

    时代不同了,隆武朝廷里,以汪克凡为代表的武将军阀已经是不可忽视的一支政治势力,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的时候,文官才能一手遮天,现在武勋既然崛起,文官闹的再凶也没用。

    除了汪克凡,还有金声桓,还有西军孙可望、李定国和刘文秀,厦门的郑成功、四川的贺珍,包括山西大同的姜瓖,都是非常强大的存在。他们不用联合起来,只要楚勋和帝党一起支持隆武帝,国家机器照样正常运转,文官们或者寻死觅活,或者一起辞职,反而正中楚勋的下怀。

    闹什么闹,别闹了,不过是汪克凡的老娘媳妇罢了,隆武帝愿意加封就加封,咱们全当没看见。

    “你回去再写一个折子,弹劾先自先生。”杨廷麟突然开口。

    “什么,弹劾先自先生?”周鼎瀚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杨廷麟竟然让他弹劾吕大器。

    “先自先生身患恶疾,意欲向皇上请辞归乡,我等当然要助先自先生一臂之力。”杨廷麟想了想。说道:“先自先生乃国之栋梁,请辞圣上一定是不准的,唯有自污坏了官声,才有一线希望。唉,当年丁魁楚的案子里,还有一些没查清的地方,先自先生也被牵扯其中。据称受贿五千两白银,虽无实据,却也并非捕风捉影……”

    东林党到了这个时候。一定要保吕大器,而吕大器到了这个时候,一定要给隆武帝一个交代,称病辞职是最理想的结果。但隆武帝未必会同意。以他收拾丁魁楚的手段,吕大器不吃点苦头,肯定过不了关。

    贪污吧,把吕大器变成一个贪污犯,从经济问题入手,撤职查办也可以接受。

    吕大器的脸色一变,额头立刻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张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贪污五千两银子的数额不小了,真要较真的话。撤职是肯定的,查办起来没准还有更严厉的惩处。当年东林党和阉党你死我活,往往就是给对方扣上一个贪污罪名,最后充军发配或者直接处死的,都屡见不鲜。

    但是和株连九族的谋反比起来,贪污查办起码还有一线生机,案子查起来,杨廷麟和黄锦等人固然不会袖手旁观,屁股不干净的南党和王公勋贵也会尽量帮忙……退一万步说,就算隆武帝用贪污罪名处死自己,还能保住家人的安全,一大帮儿子女婿和门生子侄还能接着做官。

    ……

    另一间朝房里,楚勋几位大佬也在谈论吕大器的命运。

    “原本我是想保住吕大器的,不过圣上心意已决,他肯定难逃一死,而且要由咱们都察院来当这个恶人,给吕大器寻个罪名。”汪克凡的神态很平静,吕大器是死是活,他并不在意,在意的是隆武帝的打击面有多大,然后如何进行人事调整。

    “这可难了。”傅冠说道:“圣意难测,同样是处死,罪名定的轻了重了可大同相同,是斩是绞是凌迟,是否株连家人,搞不好都会引起一场风波。依我看,最好还是只杀吕大器一个,其他人慢慢再说。”

    隆武帝坚持要杀掉吕大器,主要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皇帝宝座,凡是敢谋反的,就必须杀掉,但是为了避免打击面过大,不能真的以谋反定罪。

    杀人不是目的,立威才是目的,贪污什么的,隆武帝根本不考虑,这个罪名不能太轻,又不能引发株连,所以很难定。

    汪克凡笑道:“我已经想好了,吕大器的罪名就定为‘意欲迎立外藩’,你们觉得如何?”

    傅冠一愣:“这个,怕是不妥!‘意欲’与‘莫须有’异曲同工,当年徐有贞以此罪名诛杀于谦,为世人所不齿……”

    意欲,就是想干还没干,从法律上讲,以此定罪并不成立。

    悟空想吃唐僧肉,还没有成为事实,你又没有证据,他又何罪之有呢?

    ……

    内个,上一章写起来很费劲,读者还未必爱看,但是必不可少。

    不解释清楚明朝中后期皇权和文官之间的斗争,汪克凡、隆武帝和文官的行为都会显得莫名其妙,接下来的有些情节,更会被喷的体无完肤。

    总之到了南明时期,政治形势和太平年间完全不一样,隆武帝和汪克凡这样的军阀合作,是必然的选择。战争年代为了平衡朝局,平衡汪克凡、大西军、金声桓这样不受控制的军阀,他还会做出很多有违祖制的事情,半渡尽量往合理的方面推演,如果有什么过分的地方,请各位明史大拿一笑了之,不要把太平年代的规矩往南明身上套。

    另外再说一点我的个人观点。实力不够的时候,装b遭雷劈是一定的,实力够了的时候,该强势就要强势,汪克凡发展到现在的实力,已经没必要继续隐忍。

    南明这个烂摊子不做大手术,肯定还是打不过满清,汪克凡抢劫国库,在太平年间是不可想象的,但在南明时期却不失一种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方法,要知道,他并不擅长那种阴柔狠辣的政治斗争,就连和隆武帝打交道的时候,一向都是直来直去的。

    找了这么多理由,真相只有一个,本书正在向无脑爽文发展,汗一个……请各位书友放松心情,脑子什么的都收起来,先爽一把再说。(未完待续。。)

第一三一章 天子之怒

    卯时初刻,鼓声响起,文武百官走出朝房,在行宫门前列队。

    扑啦啦一阵乱响,成群的乌鸦随着鼓声飞上黑沉沉的天空,转了两圈又落在门楼的挑檐上,对着乱哄哄的文武百官“哇——哇——”大声叫着,被搅了好梦很是不满——虽然是司空见惯的场景,吕大器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阵心悸。

    今天是二月初一,初一为朔,朝会按例设在行宫正殿,称为朔朝。朔朝比不得正旦、冬至和天子寿诞的大朝会,比常朝却隆重的多,除了本来就应该参加朝会的常朝官外,还有很多低品的官员今天才能参加朝会,顾炎武这样的外地官员也在其中,鸿胪寺的几名官员来回奔走,好半天才把队伍排好。

    卯时初刻,随着朝钟敲响,文武百官伴着乌鸦又一次愤怒的叫声,鱼贯进入行宫。在他们后面,辽王、邓王、周王、益王等王公勋贵也相继来到,还有黄锦这样没有官身的致仕耆老,和他们的子侄后辈单独排成两列。这些人虽然没有参政议政的权力,但是可以随朝观政,子侄后辈跟来观礼也是一种荣耀。因为平常很少上朝,这次排队就更麻烦些,拖拖拉拉又磨蹭了好半天,才在太监的引领下来到行宫正殿。

    再次整队,鸣鞭,王公勋贵和文武百官相继进入朝殿,神色都是微微一愣,正前方的皇帝御座上空空如也,隆武帝还没到。

    应该是迟到。因为没有取消朝会的通知,虽然如此,这种情况也非常少见。

    隆武帝一向以勤政著称。除了偶尔生病之外,早朝从不间断,而且他每次来的都很早,坐在御座上等着百官朝拜,服饰礼仪上更是一丝不苟,哪怕最挑剔的言官也找不出毛病。

    这些虽然是小节,天长日久做下来。也增加了隆武帝的威信。皇室礼仪非常繁琐和复杂,隆武帝朱聿键出身外藩,小时候又被长年囚禁。在拥桂派官员看来,就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巴佬,所以一直紧紧盯着,盼着他出丑露怯。皇室礼仪这种事情可大可小。隆武帝如果出了差错。虽然不可能一下把他扳倒,但是多来几次的话,皇帝的威信荡然无存,拥桂派自然就有了机会。

    可惜,隆武帝没给他们这个机会。在内庭太监王坤和庞天寿的帮助下,隆武帝朱聿键早就补上了这块短板,不但在宫廷礼仪上滴水不漏,在日常的行为起居上也无懈可击。东林党大佬陈子壮本来是拥桂派的同情者。后来也不得不公开承认,隆武帝朱聿键的个人品德无可挑剔。勤政节俭,洞达古今,朝廷有中兴之象。

    陈子壮这番话,无意中说到了问题的关键。

    个人品德只是小节,隆武帝威信越来越高,关键还是在他的主持下,南明终于稳住了阵脚,亡国的危机初步缓解,国家各个方面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隆武帝有了政绩,自然就有威信,他平日里又一向严谨沉稳,喜怒不形于色,在群臣眼里越发深不可测。

    这两个月来,朝廷里风波不断,隆武新政触到了士绅地主的根本利益,只靠皇帝的个人威望是压不住的,但是很多人也没想到,竟然会差点发生政变。这件事尚未平息,紧接着税制改革,增加官员俸禄,汪克凡又连抢四库,各种各样的变故令人眼花缭乱。

    去年孔有德攻占湖南,清军一度逼近湘桂边界,距离桂林只有三百余里,朝廷上下竭尽全力支援湖南战事,但是等到危机化解之后,大家就开始考虑自身的利益,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再加上汪克凡这个大军阀参合进来,朝局愈发凶险,围绕隆武新政的斗争虽然还没有分出胜负,胜利的天平却已渐渐倾斜。

    除了吕大器的嫡系只能死扛到底之外,其他的文官勋贵们现在都面临选择,谨慎些只想自保,胆子大的就想抓住机会……庄严肃穆的朝堂上,大家都默默等待着隆武帝的到来,没人开口说话,心里却转着各自的心思。

    过了大约一刻钟,随着太监的通报,隆武帝朱聿键和唐王朱聿鐭一同走了进来,内庭太监王坤和庞天寿跟在后面。

    见到这一幕,文武百官都有些错愕。难怪隆武帝会迟到,他和唐王兄弟两个,一大早就凑到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吕大器不由得惴惴不安,看看隆武帝再看看唐王,他们偏偏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不出任何端倪。

    明朝没有宰相,早期的时候,政务散于六部,事无大小都要在朝会上解决,到了明朝中后期,随着文官集团的崛起,内阁渐渐取代了宰相的角色,朝会又变得比较简单了。隆武帝上朝后,和官员勋贵见礼后,按惯例先处理近两日内阁票拟的奏章,都是事先经过商议和披红准备好的,只要照本宣科就是。

    接下来是六部九卿的日常奏对,隆武帝又特意和辽王、邓王等几位亲王说了一会改革税制,增加俸禄的事情。这几位亲王都是从北方逃难过来的,在南方没有生意矿产,增加俸禄对他们倒有些实惠,这些王公勋贵家里都养着上百几百口子人,很多都有官身,增加俸禄后负担就减轻了。

    “诸位爱卿,云南今年的岁贡中送来了十万斤精铜,正好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如今两广和湖广商路兴旺,只因银钱短缺,多有不便,朕有意再铸五万贯隆武通宝,这十万斤精铜正好派上用场,孙可望这回也算立了一功,该如何封赏,由吏部和礼部议一下,尽快呈个折子上来……”

    交待完这件事,隆武帝点了十来个大臣的名字,其中除了几位内阁成员外,还有六部主官和汪克凡、黄锦等人,一起入偏殿议事。这是朝会上很常见的现象,大会开完开小会,有什么事情先在小会上定调子,到了朝会上就是例行公事的宣布执行。

    但是,长期装病的吕大器不在其中,而且整个早朝期间,隆武帝就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完全忽视的态度。

    “圣上,老臣有事要奏!”吕大器忍耐不住,出班跪倒。

    隆武帝的脸色突然一冷,两只眼睛毫不掩饰地喷出怒火,文武百官都暗暗吃惊,才说了喜怒不形于色,这就要发怒的样子,大殿里一时鸦雀无声。

    “吕大器,你既然已有不臣之心,何必要跪?!”隆武帝声音冰冷,话说的极重,吕大器刚刚抬起头,连忙又伏在地上。

    “吕大器,你抬起头来看看,朕这座行宫里,铺的是什么砖?覆的什么瓦?朕可是奢靡无道之君?”隆武帝一指周围的大殿,这是原来是桂王朱由榔的银安殿,房顶上铺的都是绿色的琉璃瓦,为了省钱,一直没有换成皇帝专用的黄色琉璃瓦。

    “朕推行新政,只是为了筹措钱粮与满清交战,尔等千般阻挠,为的只是那点子私利,闹到最后,朕倒真成了孤家寡人了。好吧,既然尔等不愿,寡人就废止新政,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吕大器竟然意欲迎立桂藩,还把朕当天子吗?”

    隆武帝这番话,把文武群臣和王公勋贵都捎带进去了,大家一起跪倒叩头,口中辩解。

    “臣等不敢,请圣上明查!”

    “朕怎么敢查,又怎么查的下去?诸位爱卿公忠体国,哪怕行废立之事都是为国家大义!朕做这个皇帝,千斤的重担压在身上,正觉得精疲力竭,尔等若是心属桂藩,今日就站起来明讲!朕立刻就颁下禅位诏书,送诸位一个定策从龙之功……”

    隆武帝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在咆哮起来,压抑在心里多日的愤怒猛然爆发,已经有些失控。跪在下面的这些勋贵臣子里,一小半都和流产政变或多或少有牵连,不可能全部追究,单单处死一个吕大器,对他们却忍气吞声,隆武帝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失态就失态吧,一定要敲打他们一顿,别当朕是傻子!

    御阶下,文武百官汗流浃背,哪怕和流产政变没有牵连的,也感到一阵阵巨大的威压。这种案子如果闹大了,免不了大量的攀咬诬告,人头滚滚之下不知有多少冤死鬼,只要反对隆武新政的勋贵官员,都感到非常害怕。

    何吾驺、杨廷麟这种熟知内情的人,却已经把心放进肚子里了,隆武帝指东打西,把矛头对准桂王朱由榔,分明是不想深查,只要有吕大器背黑锅,这个案子就过去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劝住隆武帝,免得他太过愤怒,把话说过了,但是他们两个都是反对新政的主将,正在被隆武帝指着鼻子痛骂,自己的屁股不干净,想劝也没法劝。

    正在尴尬为难的时候,汪克凡突然开口。

    “吕大器意欲迎立桂藩,罪大恶极,请陛下降旨严查!”

    发发火就行了,还是收拾吕大器吧。(未完待续。。)

第一三二章 实惠更重要

    二月初一的朔日朝会,隆武帝在大殿上拍了桌子。

    吕大器以“意欲迎立桂藩”的罪名,被打入天牢,交三司衙门会审。

    迎立外藩是极其严重的罪名,和谋反差不多,不但要杀头,还要诛九族,但是前面加上一个“意欲”,意思就完全变了。

    秦桧杀岳飞,是“莫须有”的罪名,和“意欲”的含义差不多,根本不要证据,就是要你的脑袋。吕大器意图政变,本来是想拥立唐王,但是隆武帝不愿也不敢真的把这个案子彻底掀开,只好把屎盆子扣在桂王的脑袋上,顺便的,也教训了唐王朱聿鐭。

    朝会散了后, 反应最慢的人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吕大器迎立桂藩是根本没有的事情,顺着这个方向查下去,当然什么都查不到,大家都平安无事。

    “意欲”就“意欲”吧,这个罪名在法律上根本不成立,但是文武百官和王公勋贵为了自保,就没人出来反对,楚勋和帝党成员早就接到了上面的招呼,也一起瞪着眼睛装作没看见。

    墙倒众人推,吕大器被大家一起推出来顶缸。

    但是这么大的案子,只靠他一个人扛是抗不下来的,吕大器的子侄门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牵连。他的儿子吕潜、吕渊、吕泌、吕溥,女婿李实和十几个心腹门生相继被抓进天牢,另一个女婿张象翀在外地做官,锦衣卫也派出缇骑前去捉拿。

    宫中很快又传出一道圣旨。吕大器的案子由唐王朱聿鐭主持,除了三司衙门的官员外,再加上礼部侍郎吕旻园担任主审。

    唐王朱聿鐭(读音:朱玉玉)。属于大明藩王里很常见的昏聩无能型,在那场流产政变里态度**,更多是被吕大器摆了一道,早在政变失败后,就已经向隆武帝缴枪投降,悔过自新了。把吕大器的案子交给他主持,一方面是向官员勋贵表明一种态度。这个案子绝对不会扩大化,另一方面也是让朱聿鐭自己把好关,不要被吕大器攀咬出什么麻烦。

    从严!从重!从快!这就是吕大器案的处理原则。反正是“意欲”的罪名,说你想过迎立桂王朱由榔,你就是想过,完全不要证据……最要紧的加快速度。在汪克凡返回江西之前。吕大器的案子必须了结,免得汪克凡这个强援走后,又发生什么意外。

    由唐王朱聿鐭主持吕大器案,也开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先例,大明多年来没有藩王参政,朱聿鐭这次却走上前台,很多心活的官员开始向他靠拢,准备抱一抱这条粗腿。

    这是隆武帝对王公勋贵抛出的一个橄榄枝。桂林城里有几十个一字亲王,两字郡王和公侯伯爵。这些人里除了唐王朱聿鐭外,其他人对隆武帝的皇帝宝座都没有威胁,只要把唐王朱聿鐭控制住,其他人未必不是一股可以借助的力量。

    隆武帝和汪克凡多次长谈,在他不着痕迹的启发下,已经有了借助王公勋贵的想法。大明朝的政治架构中,文官独大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皇帝既然能和军阀联合,为什么不能和王公勋贵联合?

    隆武帝已经想通了,南明到了现在的形势,和太平年间完全不同,为了平衡文官集团,平衡各家军阀,可以渐渐把圈养的王公勋贵从笼子里放出来,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姓朱,现在连孙可望、金声桓这样的外姓都要封王,老朱家的人还是更亲近些。

    当然,这个过程一定要谨慎再谨慎,首先要确保不会对皇权造成威胁,一步一步慢慢放开,至于几十年一百年后会引起什么问题,留到将来再解决。

    “可惜啊,太子诞下的太晚。”隆武帝和曾皇后谈起这件事,都感到无可奈何,他们四十多岁才中年得子,如果按照一般情况,太子现在应该已经成年,就可以替父分忧了。

    除了吕大器的案子,税制改革和增加俸禄的方案也基本成型,根据测算,税制改革第一年就能增加三十五万两银子的收入,除了给文武百官增加俸禄之外,还可以充实国库,为楚军提供更多的军饷。

    总的来说,隆武朝廷一直在朝好的方向发展,隆武新政虽然暂停,带来的红利却已经显出,通过清丈田亩和清查吏治,堵住了很多财政收入上的窟窿,新年岁赋很快就要入库,楚军抢走的十五万库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吕大器的案子审的很快,三天后,唐王朱聿鐭就把处理结果报上来了,吕大器、长子吕潜和女婿李实斩首弃市,另外的几个儿子女婿处以绞刑,女眷发卖为奴,家产抄家充公,其他的子侄门生或者充军,或者抄家,或者免职,大多数都受到了严厉的处罚。

    汪克凡没有说什么。

    吕大器的确想谋反,死的不亏,他的子侄门生里很多都是死党,是楚勋的政敌,肯定要一并解决,只是作为一个穿越者,汪克凡到现在还是不习惯株连家人的做法。

    虽然不习惯,但他没有反对,这个年代就是这样的规矩,再者说隆武帝憋了一肚子气,没有把吕大器的家人都杀光,从皇帝的角度来说就算很仁慈了。

    “福建还没有消息吗?”汪克凡想走了。

    桂林的事情差不多已经办完,剩下的一些问题都需要时间。比如加封孙可望和金声桓,包括汪克凡自己的国公,在朝廷里都要反复吵上一阵,暂时不会有结果。

    “是啊,大木的使者早该到了,也许在路上碰到了什么麻烦,朕已经派人去接,但还没有消息。”隆武帝也有点着急。

    “那我不等了,后天就返回江西,路上也许能收到消息。”汪克凡嘱咐道:“郑大木的使者虽然还没到,云南那边可不能干等着,圣上应尽快督促孙可望出兵,必要的时候可以乾坤独断,把加封翼王的事情定下来。”

    别和那些死抱着祖制的文官吵架了,不就是一个翼王封号嘛,实力才是最重要的,该拍板就拍板。满清都能加封吴三桂和孔有德这些汉王,南明处在弱势一方,用王爵虚名来拉拢人心还有什么舍不得。

    “这些朕都明白的,绝不会耽误了战事。”隆武帝有自己的难处,点点头,岔开话题说道:“吕大器这个案子后,内阁该如何调整,朕还要和云台再商议一下。哎,这套内阁班子三年多没有大动,朝廷里结党日益严重,才会造成今日之祸,朕还是太过优柔寡断了。”

    汪克凡一愣:“这个不是已经定了吗?圣上既然已有决断,毋庸微臣置喙。”

    楚勋的人资历都比较浅,程问和朱天麟等人勉强够格,但是他们现在的位置对楚军更重要,一个萝卜一个坑不能动的,没必要入阁和那些文官天天吵架,所以汪克凡没有插手。

    “哈哈哈,若是文武百官都像云台一般谦让,朕这个皇帝也好当些。不过内阁调整,下面的六部九卿也要跟着动,朕有意由文安出任兵部尚书,吕旻园出任礼部尚书,云台以为如何?”

    隆武帝提出的这个方案,汪克凡很满意,不枉他这次回来冲锋陷阵,把文官们几乎得罪个遍。

    兵部尚书郭维经即将入阁,左侍郎文安接任兵部尚书,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吕旻园升任礼部尚书,却是一个意外之喜。吕大器倒台后,礼部尚书空出来了,但是吕旻园刚刚升任礼部左侍郎不久,没想到这么快又能更进一步。

    “文安和吕旻园都是干练能臣,足可担此重任!”汪克凡笑道:“圣上固然知人善任,微臣也举贤不避亲啦,外面都说我等是楚勋一党,那就算是一党好了,我们这个党只想驱逐鞑虏,报效国家,为陛下分忧……”

    汪克凡离开桂林前的最后一天,隆武朝廷的内阁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整。

    除了吕大器之外,杨廷麟和陈子壮也退出内阁,东林党成了最大的输家,作为补偿,在南昌的东林党名宿姜曰广被任命为内阁大学士,不日召回桂林。

    隆武帝在私下里,曾经请黄锦入阁,黄锦却以年老多病推辞掉了,他经过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对楚勋和汪克凡深为忌惮,对险恶的朝局也感到不好把握,不愿趟这趟浑水。反正东林党大体上是保住了,黄锦这次出山目的已经达到,功成而退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在隆武帝的再三劝说下,黄锦没有返回广东老家,而是留在桂林长期居住,只挂一个一品的太傅头衔,地位尊崇但不管具体的事务,算是在朝廷里摆上一个老资格的定海神针。

    新入阁的成员里,还包括好几个其他派系的成员,原任四川总督文安之算是中间派,晏日曙和钱邦芑属于帝党,郭维经属于南党。

    总的来说,只看内阁成员的调整,东林党是最大的输家,楚勋似乎也没捞到好处,其他各个派系却都有收获,尤其帝党崛起的最快。

    但是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楚勋得到了两个尚书职位,落到了真正的实惠,尤其兵部尚书这个职位非常要紧,对楚军的帮助也最大。

    除此之外,随着高层的调整,中低层的官员也进行了提拔,楚勋集团中少壮派居多,在汪克凡和傅冠的安排下,又有一批楚勋官员升任五品到三品的中高级官职,大多是朝廷里的实权要职,经过几年的磨练,他们很快就能成长起来。

    暗地里,楚勋才是最大的赢家。(未完待续。。)

第一三三章 连吃带拿不客气

    二月初,汪克凡离开桂林之前,桂林城里这场一波三折的巨大风波终于接近尾声。

    汪克凡回到桂林短短十天,朝廷里就发生了好几件大事,一个接一个的巨大震撼,烧灼着大家本已趋于麻木的神经,当初那场暗流涌动并且惊心动魄的流产政变,现在看起来却如同儿戏般一厢情愿,皇帝和军阀结成联盟后,文官和勋贵阻挠新政的行为像螳臂当车般可笑。

    经过这场变故,朝廷里的样子和年前已经大不相同,人事调整的风暴正在从高层向中低层扩散,一道道新的政策和政令引起了激烈的讨论,各种意想不到的变化,让当事人大多来不及消化和接受,那种错愕感觉很长时间都难以消散,直到多年后蓦然回首,才发现周遭早是沧海桑田,天翻地覆。

    朝廷上下为了各种问题吵成一团,前面的诸多风波尚未平息,后面的冲击接着又来了。

    关于如何封赏孙可望的问题,文武百官本来并不在意,不过是十万斤精铜罢了,总计不到两万贯的东西,撑到天能赏个什么?万万没想到的是,刚刚上任的礼部尚书吕旻园竟然小题大做,以此为由请求加封孙可望为翼王。折子递上去后,内阁坚决反对,隆武帝却偏偏允了,文官们立刻炸了锅,和隆武帝据理力争。

    争论的范围很快扩大,从孙可望到李定国和刘文秀,再到李过和高一功。汪克凡和金声桓,姜瓖和郑成功……当隆武帝把底牌一张张翻开后,文官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隆武帝的胃口这么大,要把所有的军阀都封赏一遍,而且力度空前,除了孙可望是一字亲王外,还有三四个异姓郡王,五六个国公,甚至包括原来封伯爵侯爵的。比如郝摇旗之流,多半都要跟着提一级。

    是可忍,孰不可忍!

    文官们坚决不干。

    一个只有侯爵的汪克凡就够大家头疼了。如果把这些军阀都封王封公,武将的势力将大幅膨胀,文官更加抵抗不住。大明开国的时候,文官的日子并不好过。好容易把武将打压下去。现在又反过来被他们骑在脖子上,当然不能同意。

    好几个内阁重臣甚至为此提出辞职,他们无法接受孙可望、李定国和金声桓都封王的事实,堂堂阁老见了这些反贼出身的军阀,竟然还要下跪磕头,这个官不当也罢。

    隆武帝也非常坚决。

    现在是战争时期,武将当然最大。别的朝代先不说,满清现成的例子就摆在那里。在满清那边,朝廷里亲王郡王满地走。再加上皇室的贝勒贝子,只要能打仗就牛x,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尚书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够看,那些外放的总督巡抚因为手里有兵权,反而更受重视。

    说到底,以文治武的祖制不适应战争年代,武将的地位在不断抬高,文官的地位相应走低,原本的平衡已经打破,这个矛盾早晚要爆发,要解决,而且越早解决越好。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如果一直拖下去的话,反而有可能失控,万一那家军阀因此激起兵变,局面就不可收拾了。

    隆武帝和汪克凡的目标是一致的,改变以文治武的现状,实现文武互不干涉,互相配合,是最理想的结果。

    这场关于国家权力结构的斗争,围绕是否加封孙可望展开,赞成派和反对派都坚决不肯退让,矛盾不断激化。

    这个时候,隆武帝再次出招,请辽王、唐王等王公勋贵参与讨论此事。

    既然要给孙可望等人封王,请辽王、唐王这些王爷一起商量商量,似乎是很合理的事情,文官们却立刻感到了莫大的压力,有些撑不住了。隆武帝这一手,堪称是奇兵突出的纵横之计,把王公勋贵一起拉下水,文官们左右支拙,防不胜防。

    他们发对加封孙可望等人,无非是为了打压武将,王公勋贵插手之后,事情变得复杂了。这些王公勋贵被圈养多年,每天只能混吃等死,很多人都心有不甘,对参政议政非常热情,有些支持加封孙可望等人,有些反对加封孙可望等人,但是不管支持还是反对,这些王公勋贵都非常活跃,有一些官员开始向他们靠拢,眼看着又有一股政治势力即将形成。

    文官们拼命打压武将,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力,但是武将们大多在外征战,和他们比起来,同样呆在桂林的王公勋贵似乎威胁更大,再这么发展下去,很可能是引狼拒虎,得不偿失。

    唐王主持吕大器案的审理,已经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这些王公勋贵如果大规模的插手朝政,仗着他们尊贵的身份,文官们很难与之抗衡,到时候朝廷里没有南党、东林党什么的,变成了唐王党、辽王党、周王党等等,文官们只能给他们当碎催,这个可怕的场景,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虽然王公勋贵现在还没有掌权,还没有形成一股真正的政治势力,但是老虎一旦从笼子里放出来,想要抓回去就难了,文官集团开始出现分裂,有些人还想打压武将军阀,有些人却转头来攻击王公勋贵参政,朝廷上下越发混乱。

    楚勋和帝党一样,在这一系列的事情里坚定的站在隆武帝一方,对保守的文官集团发起连续进攻,文官虽然还在勉强坚持,但在这一连串的组合拳打击下,已经摇摇欲坠,不知道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汪克凡却置身事外,离开桂林之前,他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没时间参与这些朝堂争斗,在背后帮着隆武帝和傅冠等人出出主意就行了。

    他抢走的十五万两银子,只是一道开胃菜,后面需要的还更多,才是真正的大头。楚军十余万人马,按每个士兵每月一两半军饷计算,一年的军饷大约需要二百万两白银,再加上其他的消耗,三百万白银都未必够花,汪克凡打算,让隆武朝廷分担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也就是七十万两到一百万两左右。

    但是隆武朝廷一年的财政收入也就是这么多,隆武四年是七十多万两白银,隆武五年也许会多一些,但也多不到哪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大力推行新政,大幅度提高财政收入。

    剩下的二百万缺口,就要靠楚军自己解决。

    (崇祯年间,一年的财政收入只有三百多万两白银,整个国家穷的几乎光屁股了,难怪会灭亡。满清的情况好一些,但也有很大的军费缺口,他们的解决办法是以战养战,并且成功了。清军每次出征,清廷提供的军费一般只够一半,剩下的就靠烧杀抢劫和缴获。)

    汪克凡临走之前,亲自拜访户部、兵部和工部衙门,既客气又强势,再次重申自己的规矩,请各个衙门务必配合,按时足额发放今后的军饷和军需。

    他客气,对方比他更客气,不管心里怎么想,嘴巴上都答应的非常痛快,汪克凡诚恳的表示感谢,礼貌告辞。

    他只负责大面上的接触,具体的事情还要底下人来办。短短几天时间,樊文钦和刘淑在各部衙门里就闯下了偌大的名头,一男一女横冲直撞,所到之处寸草不留,银子暂时是不要了,其他凡是楚军需要的物质,都统统拿走,几乎搬光了各部的仓库。

    程问接任兵部尚书后,对樊文钦和刘淑全力配合,有什么给什么,东西太多一时运不走还负责送货,武器铠甲,军服号衣,火炮火铳,弓箭火药,帐篷车辆……凡是在程问职权范围之内能够做主的,都优先发给楚军,就连隆武帝的御林军都排在后面。

    其他各个衙门就没有这么配合了,但是他们被汪克凡吓破了胆子,对樊文钦和刘淑虽然很讨厌,却不敢露出任何不满,无论对方要什么,能给就尽量给,趁早把这一对男女瘟神送走。几天转下来,樊文钦和刘淑神清气爽,当初的吃瘪受气全都成倍还了回去。

    隆武帝答应的那二百门大炮,大部分都要从各地拆卸运来,需要一个时间过程,除此之外,工部和内庭联合铸造的大炮也正在继续生产中,被樊文钦和刘淑盯上了,两个人闯上门去,把一门门还未完工的火炮都划在了楚军名下。

    工部官员敢怒不敢言,等他们走后,找到主持此事的庞天寿告状。庞天寿却把他们义正辞严的训了一顿,为了抗清大业,这些火炮理应送到前线,万岁爷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而且表示同意,楚军再来要,都给他们好了。

    人财物三个方面缺一不可,除了银子和物质外,汪克凡又从桂林搜罗了一批人才,其中有文有武,既有等待实缺的官员,也有担任闲职的武举,更多的是从楚勋内部选拔培养的新生少壮。

    一切安排既定,汪克凡准备离开桂林,又让刘淑押着一批物资先走,把樊文钦留下继续盯着。(未完待续。。)

第一三四章 郑成功的回信

    船离码头,汪克凡对着岸上的傅冠等人挥手告别。

    岸上众人也挥手致意,傅冠的动作明显慢了一拍,好半天才举起手慢慢挥动,脸上神情复杂。

    “伯父,您老人家多保重!”汪克凡提高声音喊着,语气双关。

    他这次回来,和傅冠几次深谈,发现老爷子有些情绪。

    作为一个老派的文官,对汪克凡的很多做法并不赞同。比如现在的文武之争,傅冠就对文官集团比较同情,也不赞成王公勋贵参与朝政,但是为了保持楚勋的团结,他的这些情绪都藏了起来,只在汪克凡面前有所流露。

    “我知道这么做是对的,本朝太祖开国之际,徐达、汤和、傅友德都权重一时,

    国家到了这个时候,必须重用武将, 但是说归说,做归做,孙可望等人都加封王爵,其中也有极大的隐患。每次想到孙可望、金声桓这等乱臣贼子窃据王爵,老夫都觉得心灰意冷……”

    傅冠刚开始和汪克凡合作的时候,没想到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但是事到如今,他和汪克凡已经紧紧绑在一起,很多时候身不由己,被推着也得往前走。

    他也知道大明的政治架构有问题,但更多只想修修补补,眼看汪克凡越走越远,他的心里甚至有些恐惧,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汪克凡又会走多远,已经隐隐萌生退意。

    汪克凡努力劝解,暂时说服了他。但是并没有彻底解开他心里的疙瘩。老人家虽然是个豁达大度的性子,但是年纪大了,很多基本的思维观念已经定型。从骨子里还是一个传统的文官,有些事情明明知道应该那么做,却仍然有一种本能的排斥心理。

    “我再送你一程,以三年为期,三年后我就告老还乡……”

    傅冠能做出这个表态,汪克凡还算满意。在楚勋集团中,傅冠暂时还无人可以替代。但是到了三年后,他如果真的选择急流勇退,也应该有人能顶上去。对任何一个组织团体来说。吐故纳新才能保持活力,只要傅冠能站好最后一班岗,就已经足够了。

    暂时来说,傅冠的保守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在楚勋内部。也同样需要不同的声音。不同的想法,一言堂就像一辆没有刹车的汽车,跑的虽然很快,出车祸的可能也大幅增加。

    汪克凡正在沉思,岸上突然冲来几匹快马,为首的正是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祥。

    “汪军门,回来,回来!厦门军情有变。圣上召你立刻回宫……”

    郑成功的使者终于到了。

    汪克凡刚刚离岸,连忙下令返回。命令众人就在船上等着,和傅冠、马吉祥一起匆匆赶往行宫。

    隆武帝见到他的时候,脸上还隐隐带着一丝怒色,但很快就掩饰过去,递给汪克凡一封书信。

    郑成功写来的。

    这封信很长,是郑成功写给隆武帝的奏折,里面先是很长一段套话,又把厦门的情况介绍了一番,最关键的部分却很短,主要的意思就是不愿出兵攻打南京,但可以有限度的和楚军进行配合。

    郑成功自称,厦门水师实力不足,如果顺着长江深入到江西内陆,被清军切断后路的话,厦门水师固然会全军覆没,楚军也会跟着一起陷入绝境。

    虽然拒绝了隆武帝的命令,话说的却很委婉,而且留下了一个活扣,如果楚军愿意进攻浙江福建的话,他可以从海上进行配合。除此之外,他又对楚军提出一个条件,要求明确划分海上贸易的势力范围,泉州以北都归厦门,香港的商船不能和日本、琉球以及台湾进行贸易。

    随着香港的发展,那里的海上贸易日渐扩大,比起厦门的规模虽然还是个小弟弟,却已经引起了郑成功的不安。厦门和泉州一带是郑家海盗的大本营,海洋贸易一直非常发达,但是随着清军侵入福建,郑成功被挤压在福建沿海的一道狭窄区域内,和大陆的贸易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无论丝绸茶叶还是瓷器,各种货源都严重不足,只能通过走私从清军占领区运过来,运来的各种海外商品也得通过走私卖到清军占领区。

    与此相反,香港却背靠两广和江西福建,货源充足,海贸崛起的势头很快,开海短短两年时间,已经抢占了东南亚很大一块市场。而且香港的发展方式更具侵略性,不断从吕宋等地劫掠人口,发展速度之快,让郑成功感到非常担心。

    在局部范围内,香港和厦门的利益已经产生了冲突,但是大家都是自己人,郑成功也不能公开翻脸。海贸利润是支持厦门的根基,郑成功出兵支援楚军,没法得到其他的好处,就提出了划分海上贸易的势力范围,作为出兵的条件。

    汪克凡一时有些出神,权衡着其中的利弊。

    这个年代没有远洋巨轮,海洋贸易以中途近途运输为主,日本和琉球都是非常重要的市场,东南亚却有很多蛮荒之地,只能和荷兰人、葡萄牙人做生意……

    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隆武帝关心的是其他问题。

    “云台,攻略浙江可行么?”

    “难度大了很多。”汪克凡说道:“厦门水师从海上夹攻,我军只有打到海边才能和他们会师,这之前的运输补给都要自己解决,就算能够取胜,战果也肯定比不上攻打南直隶。”

    “那还是可行喽?能打下杭州么?”隆武帝对郑成功有些不满,但是没有表现出来。既然郑成功提出攻打浙江福建,那就只能按着这个思路来,相比之下,浙江肯定要比福建更加重要。

    桌子上放着一张地图,隆武帝刚才正在研究,汪克凡走到地图前,也仔细看了起来。

    “可以试试。”杭州是一座大城市,并不好打,但是只有攻占杭州,才能真正打疼清军。

    杭州紧邻着杭州湾,楚军如果打到杭州,就能和郑成功会师,后勤补给应该没问题。

    (多说一句,明朝的杭州基本临海,杭州府城就在钱塘仁和一带。不过到了现代,杭州市的位置相对偏西,再加上四百年的冲刷淤积,杭州湾被填平了一大块,杭州就变成了一座内陆城市,想看海得去海宁。)(未完待续。。)

第一三五章 湘桂运河

    郑成功不愿进入长江内河作战,隆武帝其实是有些生气的,就在刚才,还对郑成功的使者发了几句脾气。

    这倒不是因为郑成功讨价还价,伤了他的面子。

    大明历代皇帝中能够做到一言九鼎的,大概只有太祖朱元璋和成祖朱棣,和这两个强势的皇帝相比,隆武帝知道自己的实力和威信都差的太远。他今年已经四十七岁了,又经过了太多的风风雨雨,心态上越发坚韧和理智……郑成功没有必胜的把握,不愿进入长江内河作战,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应该体谅。

    虽然明知道应该体谅,隆武帝还是很失望。

    在郑成功身上,隆武帝做过很多感情投资,也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后辈子侄。当年对郑成功赐名赐姓,以驸马体统相待,一方面是为了笼络郑芝龙,另一方面也是发自内心的喜爱这个年轻人……长时间的感情投入和积累下,关系自然变得更亲近,没有跟随郑芝龙投降满清,足以证明郑成功的忠诚,每次听到他的消息,隆武帝都有一种“那是自己人”的感觉。

    隆武帝逃离福建后,一直没有和郑成功断了联系,该封的封,该赏的赏,平常还有书信来往。隆武帝觉得,郑成功是他可以掌控的一支力量,实力虽然还差了些,但是假以时日发展起来,对孙可望、汪克凡、金声桓这些大军阀也是一个牵制。

    隆武帝对郑成功抱有很大的期望。

    但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如果是孙可望讨价还价。隆武帝一点不奇怪,如果换成汪克凡的话,不讨价还价反而奇怪了。但是郑成功讨价还价,隆武帝却觉得无法接受。

    我把你当半个儿子看,要不是碍于皇帝的身份,简直要收你做义子了,让你做这么点事,却来讨价还价,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得失!

    郑成功不愿进入长江口。只从海上配合楚军攻打浙江,风险就降低到最小程度。海盗在大海上当然如鱼得水,战事顺利。郑成功可以在浙江沿海登陆,战事不利,随时可以撤回厦门,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与此相反。担子全压在楚军身上了。

    就算从距离最近的饶州府出发。距离杭州也有将近七百里,这一仗,很不好打。隆武帝这两年见得多了,懂得一些基本的军事常识,一百里进攻纵深和七百里进攻纵深的差别,绝不是简单的七倍难度,而是十七倍,甚至七十倍……

    隆武帝有些担心。不知道汪克凡会是什么态度。大同姜瓖不知道还能支持多久,如果因为自家兵马配合不到一起。错过了这个难得的战机,实在太可惜。

    意外的是,汪克凡没有一句牢骚抱怨,也没有讨价还价,立刻开始研究如何进攻浙江。

    “郑大木的眼光不错,杭州的确是最好的目标,浙江其他的州府就算打下来,也伤不到满清的筋骨,多尔衮未必会分兵南下。”

    攻打南京肯定是最佳选择,但是汪克凡事先也考虑过其他的方案,很快就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进军路线:“我军先向北进入安庆府,清军必然来援,我再拐头向东攻进宁国府,到了杭州府和郑大木会师,然后北上攻打松江府,顺利的话,还能到苏州府和常州府转一圈,这一路打下来,多尔衮肯定受不了……”

    汪克凡选择的这几个州府,都是经济发达地区,楚军一路攻杀,会给满清造成极大的损失。

    安庆是安微第一大城市,另一个时空中因为省会设在合肥,安庆的地位降低,但在这个年代,安庆是长江重镇,徽商聚集之地,如果安庆府被楚军攻占,满清的盐政会立刻崩溃。

    宁国府大致是后世的宣城、芜湖一带,江南纺织业的重要基地之一,杭州是浙江省城,松江府是上海,苏州也不用多解释,这几个地方如果被楚军攻占,满清拼了老命也得夺回来。

    “可惜了,这几座州府都是四战之地,打下来也守不住,若是郑大木能站住脚,我就把杭州府和松江府送给他。”汪克凡把笔一撂,笑了。

    “怕是不易吧,杭州省城岂是那么好打的?只要能攻打杭州城外,逼迫多尔衮分兵南下,朕就心满意足了。”隆武帝对着地图看了一会儿,说道:“嗯,苏州和常州怕也不好打,若是清军坚守不退,云台不妨挥师南下,与万元吉、郑大木合力收复福建。”

    “圣上所言极是,臣记下了。”汪克凡口不对心。

    楚军出兵攻打杭州,是为了打击满清,却不愿为旁人做嫁衣,万元吉是赣闽总督,南下进攻福建就算得手,多半却会便宜了他。楚军如果强占福建,和万元吉、郑成功扯皮还是小事,关键是战线拉得太长,清军主力一旦南下,福建未必能守住,连湖广、江西都危险了。

    反过来,攻打苏州和上海这种经济发达地区,对满清的打击最大。

    “云台忠勉,真乃朕之股肱之臣!”隆武帝非常感慨:“你此番出征后,朕会尽快催拨发往江西的粮饷,免你后顾之忧。若还有其他呈请,也只管说来,朕一并允了。”

    呈请,就是申请和要求,因为郑成功的刺激,隆武帝这会看汪克凡特别的顺眼,打算尽可能给他一些补偿。

    “这次出征困难重重,有几件事的确要请朝廷出面。”汪克凡当然不会客气,想了想说道: “第一件事,请圣上再下一道谕旨,命万元吉和郑大木会攻福建,拖住佟养甲的兵马,减少浙江方面的压力。第二件事,楚军长途奔袭七百里,粮草大半要在南直隶和浙江就地筹集,还要和当地的抗清义兵协作,南直隶和浙江的军政人事之权,最好由微臣暂领……”

    得到明确的领导权,才能协调指挥万元吉、郑成功和金声桓,汪克凡没指望他们出全力,但起码不能拉后腿,在背后搞小动作。

    “嗯……”隆武帝考虑了一会儿,说道:“你已是提督操江,不日又会加封梁国公,若是擢升太快,未必是一件好事。这样吧,再任命你为东征提督,总揽此次出战军政人事之权……”

    东征提督和提督操江不同,提督操江是常设职务,东征提督却是因事设职,这一仗打完就会卸任,但在卸任之前,东征提督却是名正言顺的司令官,其他方面大员都要服从指挥。

    这一次进攻浙江,是南明第一次主动发起反攻,隆武帝寄予厚望,和汪克凡对作战方案仔细讨论了一番,然后又写了一封圣旨和几封亲笔信,都一起交给汪克凡,就催着他立刻动身。

    前后用了半天时间,汪克凡再次回到码头,上船出发,只是身上多了一份任命东征提督的圣旨,还有一百份吏部的空白告身。楚军到了南直隶和浙江后,三品以下的文武官员都可以由汪克凡直接任命。

    顺着漓江往北,在兴安县的大溶江弃舟登岸(大溶江是漓江源头),从这里往东走上一百里陆路,就可以到达湘江上游的海洋江(又名海洋河,湘江源头),再次乘船进入湖广。

    自古以来,各省之间的边界大都是顺着地形自然划分的,湘桂两省之间也是这样,这一带山峦连绵,道路难行,汪克凡走出去不多远,就追上了押运辎重的樊文钦。

    樊文钦这几天到处搜刮,携带的各种物资装了上百辆大车,光是卸船装车就用了两个时辰,在路上又走的慢慢悠悠,想快也快不起来。汪克凡没有时间陪着他们慢慢晃,嘱咐一番后就先行离去。

    “听说这一带不太平,路上小心些,宁可走慢些也不要赶夜路,把这些军资给我看好了。”汪克凡特意又嘱咐了樊文钦几句,这一带是湖广、广西和广东交界地带,三不管的地方,去年湖广会战后,有很多溃兵落草为寇,就在这一带活动。

    “军门放心,我有八百多兵马,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打主意,我顺手把他剿了。”樊文钦非常自信,除了汪克凡拨给他的楚军士兵,程问又派来了五百士兵护送,有这么一大队官军,不怕那些山贼土匪:“军门自己倒要谨慎些,我这里人手足够,军门再带走些吧。”

    “不用了,我到前面驿站换马,人太多了马匹不够。”汪克凡说道:“等等吧,等到手头宽裕些,实在不行,咱们自己出钱把灵渠重新修通,再来桂林就方便的多。”

    灵渠就是湘桂运河,秦始皇攻打岭南时,受阻于湘桂之间的崇山峻岭,开挖灵渠运送粮草辎重,是连接湘江和漓江的重要水路枢纽。但是因为年久失修,这条运河已经失去了航运能力,为了加强湖广和广西的联系,隆武朝廷和汪克凡早就打算重修运河,只是因为需要两万多两白银,暂时资金不足,所以还没有开工。(未完待续。。)

第一三六章 大秘和贴身保镖

    灵渠虽然废弃,但昔日的风采还隐约可见,宽阔的渠堤边上,官道沿着河岸一直向前延伸。

    汪克凡一行一百余人,顺着官道赶路,沿途路过几个村庄都没有休息,中午到了驿站才停下来打尖用餐。除了亲兵护卫之外,队伍里还有十几个新面孔,都是从桂林带来的新人,因为马匹不够,刚才他们大多两人一骑,在驿站里找到几匹马后,行进的速度又快了许多。

    汪克凡和顾炎武并排而行,一边走一边说话,后面突然马蹄声响,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文士赶了上来,操着一口贵州官话,略有些犹豫的说道:“军门方才所言可是当真?这里属于广西地界,咱们来修灵渠不但花费巨大,恐怕还是出力不讨好,惹的一身麻烦。”

    “麻烦肯定会有一些,但是灵渠必须要修。嗯,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做吧,先出一份重修灵渠的策画书,用多少银钱材料,人工从哪里出,工期怎么安排,和广西怎么协调,都要尽量考虑周全……”

    汪克凡仔细吩咐一番,又对那文士笑着说道:“跃鳞不要太拘谨了,以后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未必要言出必中,最要紧的是不能疏漏……”

    这个文士名叫李云聪,原来是贵州凯里的举子,机敏多智,由文安推荐给汪克凡。

    程问和方正铮等人都出任外职,汪克凡身边正好缺乏幕僚,经过一番考校后对李云聪基本满意。就把他带在身边,参赞军务。

    和顾炎武这种高级智囊不同,李云聪的定位更像一个文职参谋和大秘书。具体工作管的多一些。汪克凡现在军务缠身,有时候甚至要篆姬帮忙处理公务,时间长了终归不是一个办法,除了李云聪之外,幕僚班子肯定还要扩大。

    见到李云聪还是不太明白,顾炎武笑着解释道:“跃鳞不必担心,等到灵渠修通之后。湖广和两广连成一片,桂林的兵船可以直下南直隶,湖广的上船可以到广东出海。别说用两万两银子,就是两万两金子也值得修……”

    灵渠连接漓江和湘江,往大里说,连接着整个长江水系和珠江水系。如果能把灵渠修通。华东华南的水运网络将构成一体,战略意义和经济效益不言而喻。

    历朝历代,灵渠多次被洪水冲毁,又多次修缮。明朝前期曾经三次大修灵渠,经过两百年的风雨冲蚀,现在的灵渠损毁严重,各种防洪抗洪设施失去了作用,渠道里布满淤泥。最浅的地方水深只有半尺,已经断航了几十年。

    灵渠虽然断航多年。但是渠道的主体结构基本完好,如果不打算做百年工程,只是简单修缮清淤,恢复通航能力,大约需要经费两万多两白银。和灵渠的重要意义相比,这两万多银子真心不多,隆武朝廷暂时没有这笔钱,汪克凡打算自己来修。

    况且这并不是一个赔本买卖,反而能带来可观的直接收益。汪克凡出钱修通灵渠后,大可以在河道上设卡征收厘金,只要从灵渠通过的船只,都得先交过路费,灵渠的位置这么重要,修好之后通行的船只肯定少不了,很快就能收回成本,往后都是坐地收钱,无本生意。

    唯一的问题是,灵渠位于广西境内,汪克凡向这里插手,肯定不太方便,但是经过“连抢四库”这种大场面后,这一层顾忌就变得无所谓了。

    汪克凡决定,等打完这一仗,就把重修灵渠提上议事日程……

    傍晚时分,队伍来到了牛路陡,天色已经渐渐变暗,汪克凡有些犹豫。牛路陡的位置比较尴尬,距离海洋河还有三十里,如果在这里住一晚,又会耽误一天的时间,如果连夜赶往海洋河,走夜路又有些不安全。

    “走吧,也就是两个时辰的路,咱们尽量快些,还能赶上夜航船。”汪克凡不愿耽误时间。

    李玉石答应一声,正要对亲兵传令,旁边的潘家贵却拦住了他。

    “老爷,方才有两个过路的,今天早上就远远露了一面,看样子不大对头。”潘家贵是傅冠的家将,汪克凡这次回来,傅冠觉得他身边少个武艺高强的护卫,就把潘家贵给了他。

    长者赐,不敢辞,汪克凡就把潘家贵留下了,这几天一直带在身边。看他的样子,的确像身有武功,只是不知道深浅,既然傅冠那么郑重其事的推荐,想来应该是个高手。

    对此汪克凡并不怀疑,只是不太在意。

    有用的东西自然会有人练,这个年代没有热武器,武功练好了很有用,有些人自幼苦练,天赋和际遇也不错,成为高手并不奇怪,潘家贵也许就是其中之一。但是汪克凡平常都在军营里,出入都带着亲兵护卫,潘家贵就算是个高手,也没有太大的用处,如果到了战场上,这种武林高手比普通士兵强不了多少,哪怕当斥候游骑兵使用,单论马上的功夫也未必能胜过汪猛。

    汪克凡本来打算再观察一下,如果合适,就让潘家贵去情报局,看他深藏不露很沉稳的样子,情报局的工作也许更能发挥他的长处。但是没想到,刚刚离开桂林就碰到了特殊情况,被潘家贵发现了。

    “那些人是做什么的,看的出来吗?”

    “说不太准。要是绿林人物还罢了,就怕是从桂林城里跟出来的。”潘家贵眉头微皱,分析说道:“老爷身边带着百十号军兵,一般的山贼草寇不会来惹麻烦,他既然敢盯上咱们,肯定是有备而来,最稳当的办法还是立刻折回去,和大队汇合。”

    “唔……”汪克凡略有些意外。

    这几年来,汪克凡还没有遇到过刺客,南明的党争虽然很激烈,但是文官有文官的游戏规则,很少使用刺杀这种极端手段,刺杀政敌不但有很大的风险,而且在大多数情况下,也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

    但是潘家贵的分析也很有道理。山贼土匪拿抢劫当工作,选择目标的时候其实很谨慎,那些敢在老虎头上扑苍蝇的,早早都被灭掉了。汪克凡这一行人明显是一只大老虎,瞎子也不会看走眼,现在既然也被人盯上了,绝不是绿林劫道那么简单。

    “把驿站老吴叫来,问问这一带的情况。”

    随着汪克凡的命令,带路的驿卒老吴被引到马前,向他询问后得知,这附近大大小小的山寨有十几家,有些名义上还是官军,其实都是湖广会战的溃兵,其中较大的有五家,每家三五七百,人数不等。

    “牛角湾有七百多人,算是最大的一家,但是他们的地盘在南渠,很少过界到牛路陡来……北渠这边最厉害的是下刀营和青石岭。下刀营有四五百人马,原来是刘承胤的手下,落草后还是按着官兵的路子操练,半年前和牛角湾干一仗,杀了他们一百多人,硬是抢下了北渠……青石岭是个老贼窝子,听说只有二十几号人,但是三个当家的都是有名的狠角色,尤其老大叶瞎子最厉害,一个能打一百个的好功夫,所以谁也不敢惹……”

    老吴是地头蛇,对这一带的山贼土匪非常熟悉,不但能说出每个山寨的大致规模,甚至还能介绍一下匪首的情况,只是其中明显有道听途说的成分。

    汪克凡转过脸,对潘家贵问道:“这个叶瞎子,你知道吗?”

    “听说过。”潘家贵答道:“老大叶瞎子,老二断魂刀,老三江北一枝花,都是桂林府挂着号的独行大盗,身上背着十几桩案子。”

    “很厉害吗?比你怎么样?”汪克凡饶有兴味看着他。

    “绿林朋友过得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手底下的功夫半点来不得假,叶瞎子他们三个在桂北湘南闯出这么大的名头,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肯定是一流好手。”潘家贵淡淡说道:“不过混绿林终归不是正路,叶瞎子他们再厉害也有限,只要没有从桂林跟来的强援,小人一个就可保老爷平安。”

    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这个年代的武林不是武侠小说,真正的顶尖高手要么飘然出世,要么投靠官府皇室,如果就喜欢在社会上混着,也不会轻易落草为寇。反倒是大内王府和高官显贵的手下,往往都搜罗了一批高手。

    就像书法和绘画一样,有些人勤学苦练了一辈子,但是因为自身修养不够,终归难以突破藩篱,成为真正的大师。武功练到一定程度后,也需要精神上的感悟才能继续提高,绿林中的强者不乏一流好手,但受到生存条件和经历、眼界所限,很难出现顶尖高手。

    汪克凡点了点头,傅冠郑重其事的把潘家贵推荐给自己,要是连几个山贼大盗都对付不了,那也太不像话了。

    他想了想,吩咐道:“既然来了客人,咱们就不急着走了,今晚就在牛路陡村子里扎营。”

    ……

    请各位书友放心,这本书不是武侠小说,里面出现的武功连低武世界都够不上,但是在没有手枪,没有阻击步的年代,武艺高强的侠客和刺客的确是存在的。(未完待续。。)

第一三七章 准备

    牛路陡是个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紧挨着灵渠岸边的大道,周围是一片开阔的田野,村子里的房屋院落一间挨着一间,盖的颇为紧密,把前后村口用大车路障堵住,就变成了一个可以据守的临时据点。

    村子里合适的几所房子都被楚军征用,设置了明哨、暗哨和巡逻哨,其他人住在最大的一座院子里,如果敌人攻进村子,楚军以这座院子为中心,和其他几所房子相互支援,就可以构成第二道防线。

    吃过晚饭后,天已经彻底黑透,各家百姓都接到警告,今天晚上严禁点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开门。汪克凡把手下的一百名亲兵分成三班,每班三十人担任警戒,一个时辰一换,其他人立刻休息。士兵在睡觉的时候衣不解甲,枪不离手,只要设在村口的哨兵发出警报,随时起身投入战斗。

    沉沉的夜色中,小小的牛路陡村子就像一只夜晚觅食的野兽,无声地潜伏在黑暗中,除了巡逻哨机械单调的脚步声,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大屋房顶上,汪克凡在李云聪、顾炎武等人的陪同下,向村子周围看去。不远处的道路田野里,火把点点,人影绰绰,不时有马蹄声传来,夹杂着土匪的大呼小叫。他们已经不再掩饰,而是明火执仗的出现在村子周围,夜色中看上去最少有七八百人。

    这是土匪惯用的伎俩,行藏暴露后。干脆就把队伍拉上来进行恐吓,胆子小的见到一大群气势汹汹的土匪,还未开战就没了斗志。但是今天却选错了对象。无论土匪如何鼓噪,村子里一直寂静无声,汪克凡等人更是面色如常,王辅臣甚至还非常兴奋。

    “汪军门,让俺出去杀一阵吧,不用一兵一卒,只带我自己的五个兄弟。保管砍上几十颗脑袋回来!”

    “哈哈哈,先不用了,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明天有你杀敌的机会。”汪克凡转过身,对顾炎武问道:“亭林先生,您想好了吗?是随我到江西走一趟,还是从湖广回山西?”

    孙可望、汪克凡和金声桓等人。都对文官们有实质性的威胁。是否加封他们为王公,反对派和赞成派一直相持不下,姜瓖却远在山西,随时可能被清军消灭,来自文官的阻力就小得多,被隆武帝选择为突破口,准备加封他为郡王。

    这件事在汪克凡离开桂林之前,基本上就已经定下来了。礼部正在选择合适的王爵封号,去山西宣旨的钦差也有了人选。汪克凡又在暗中小小的做了些手脚。把顾炎武晾到了一边,再从兵部给他发了一个新的任命,到楚军中参赞军务,就这么把他拐来了。

    虽然有兵部的正式任命,但是强扭的瓜不甜,顾炎武的书生脾气上来了,觉得没有对姜瓖做到有始有终,心里有愧,对汪克凡提出辞职,还想返回山西。

    汪克凡对他这种“大有古之君子之风的高尚情操”表示衷心敬佩,但又诚恳地指出,个人操守应当服从国家利益,当两者发生冲突时,只顾着保持个人操守没有污点,是一种极其自私的行为,自古忠孝尚且不能两全,怎能为了当初的一句承诺,就违背朝廷的命令。

    顾炎武这两天很纠结。

    汪克凡也不急,逮着机会劝两句,但是绝不勉强。

    今天机会又不错,他压低声音说道:“我即将出兵浙江,苏州和杭州多半都要去的,有很多事情要仰仗亭林先生,请先生千万不要推却。”

    攻打浙江的计划,只有隆武帝和汪克凡知道,还没有向下传达,汪克凡提前告诉顾炎武,立刻在他心里加上了一颗重重的砝码。顾炎武是苏州人,听说楚军要打回苏州老家,脸色当时就涨得通红,心里砰砰跳个不停,正要激动的说些什么,汪克凡却微笑着把手一压,示意他暂时保密。

    顾炎武收敛心神,也压低声音说道:“苏杭距离江西七百余里,军门劳师远征,粮秣辎重如何转运?卑职又能做些什么?”

    汪克凡转过脸,看着村子外面星星点点的火把,淡淡说道:“这可是军机大事,你若是就任随军参赞,知晓当然无妨,但在收回辞呈之前,其中详情却不便细说。”

    进攻浙江,迫在眉睫,汪克凡给各地官府和各支部队的命令已经写好了,只等到了海洋江就派人向湖广江西传令,进行战前动员,这前后就差着一半天的时间,提前告诉顾炎武其实没有关系,但是汪克凡偏偏要吊吊他的胃口。

    “苏杭百姓,日夜以盼王师……”顾炎武的眼睛里亮晶晶的,隐隐有泪光闪动。当年清军侵入苏州,顾炎武的生母被砍掉一只胳膊,嫡母绝食而死,真正的家破人亡。对满清的仇恨,对故乡的思念,此刻充盈在他的胸腹间,七尺男儿几乎流下眼泪。

    不远处,李云聪和潘家贵也在低声说话。

    他们都是桂林来的新人,一个是傅冠身边的护卫首领,一个是程问的亲信幕僚,两人原来就相识的,此刻指点着周围的土匪,正在讨论敌情。

    “贼寇只是虚张声势,今天晚上没事的。”李云聪说道:“汪军门的兵马果然名不虚传,村子守得如此严实,贼寇虽然人多,今晚却断然不敢强攻,这黑灯瞎火的不知虚实,冲进村子来也是送死。”

    “跃鳞先生说的不错,今晚八成是没事,不过等到明早咱们动身后,半路上贼寇恐怕就要动手了。”潘家贵皱着眉头,有些担忧的样子。

    王辅臣走过来插话道:“潘师傅,汪军门为什么不愿折回去?有樊文钦樊老爷那八百多兵马,再大的绺子也不敢招惹咱们。”

    潘家贵答道:“这个是我想差了,没想到贼寇会来这么多人。咱们若是掉头回去,肯定还要赶夜路,半路上万一中了埋伏,反倒不好脱身。”

    潘家贵武功高强,行事也缜密,但是这几年一直跟在傅冠身边,江湖上事情反倒不熟了,刚才听说有贼寇来袭,就劝汪克凡掉头杀回去,尽快和大部队汇合,却没想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土匪,这会心里还有些后怕。

    李云聪替他圆场道:“以汪军门的兵马,中了埋伏也没什么可怕的。只是樊文钦他们走得太慢,折回去太过耽误时间。再者说汪军门是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连八旗劲旅都不惧,见到一伙山贼匪寇就掉头回去,哪有这个道理……”

    “他们几个的声音稍大,汪克凡听到了,嘴角露出一丝略有些无奈的笑意。

    如果可能,他也不愿冒风险,但是现在这个局面下,固守牛路陡是最好的选择,过了最危险的夜晚,明天早上往海洋江硬闯就是了。这伙土匪虽然人数不少,但是大白天摆开阵势厮杀,汪克凡并不担心。

    从房顶上下来,汪克凡先返回房中,把窗户遮严后点灯办公,到了子时出房查哨,在村子里巡视了一遍,看到哨兵们都毫无懈怠,就回屋放心睡了。村子外面的吵闹声渐渐平息,土匪们也在养精蓄锐,提前做各种准备,等到明天早上一决胜负。

    这件事是谁做的呢?

    汪克凡临睡前反复思索,最后惊讶的发现,无论是南党、东林党还是王公勋贵,谁都有可能是幕后黑手。能闹出这么大的阵势,不用说,肯定是权势滔天的大人物在后面遥控,如果真的成功刺杀汪克凡,朝廷里肯定又是一场大乱,很多人都可能咸鱼翻身,浑水摸鱼,往深里想,甚至连桂王一党都有这么做的动机。

    这个年代里,练武的人大多是真功夫,不像后世的花拳绣腿,但是像向导老吴说的那样一个打一百个的高手,肯定不存在,所以为了对付汪克凡的亲兵,才会找来这么多的土匪……那个幕后黑手,可是下了大本钱的。

    这些土匪只是炮灰罢了,真正的杀招,可能是藏在后面的那种顶尖高手,汪克凡想到这里,取出一支短柄火铳,压在了枕头下。

    一夜无事,早上起来,土匪们已经走的干干净净,分明是请汪克凡动身,离开这个不好啃的村子。

    汪克凡下令,用重金把村子里的粮食、牲口、大车全部买下,又雇了十几个青壮跟着,然后启程上路。至于樊文钦那边,他干脆没有派人通知,一来是远水不解近渴,二来土匪在路上肯定有准备,派去的人半路上可能就被干掉了。

    离海洋江还有三十里路,快马一个时辰就能赶到,汪克凡并不着急,前面派出哨探尖兵小心查探,后面押着大车稳稳跟着,行军队伍虽然可以转入战斗状态。

    走出去三五里后,队伍的前面后面都出现了土匪的哨探,骑着马远远的打转,大道上再也碰不到过往的行人客商,看来土匪已经清场。

    汪克凡并不理会,部队保持原有速度继续前进,大约一刻钟后,后面隐隐扬起一股烟尘,土匪的大队人马跟了上来。(未完待续。。)

第一三八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追上来的这股土匪有五百人左右,离着楚军还有大概两里的样子,放慢了脚步,一边略作休息,一边寻找下手的机会。

    李云聪把望远镜还给汪克凡,分析道:“这伙贼寇应该是守西路的,咱们没有掉头回去,他们就追上来了。如果贼寇的兵马是一分为二的话,前面应该还有五百人。”

    “不错,贼寇不知道咱们会走哪条路,两边都设了埋伏,人数加起来应该在一千人上下。”汪克凡抬起手,对李玉石下令:“不用往前走了,先把这伙贼寇杀散,免得腹背受敌!”

    往海洋江的去路上肯定还有伏兵,如果一直往前走,就要进入土匪选择的战场,后面这股土匪既然冒头,先打他们击溃后,这一仗基本上就胜定了。汪克凡并不担心这是诱敌之计,以这些土匪的素质,使不出太高明太复杂的战术,佯败诱敌会变成真的溃败,迂回包抄自己先乱了阵脚,哪怕土匪头是诸葛亮穿越来的,空有一肚子计谋也不敢用。

    “王辅臣,你来打头阵!”

    “标下遵命!”

    王辅臣家里有两匹千般爱惜的瘦马,离开桂林后,魂早就飞回了长沙,这几天一直在琢磨如何在汪克凡面前露一手,还拼命鼓动顾炎武一起投靠楚军。

    色壮英雄胆,今天终于等到了表现的机会,王辅臣策马提枪,带着自己的五个亲兵一起冲了出去,楚军阵后随着汪克凡一声令下。李玉石带着一百名亲兵紧随其后,跟着王辅臣杀向土匪。

    王辅臣高大魁梧,身上披着重甲。手里提着一杆三十六斤重的大枪,催动胯下黄骠马,奔行的速度渐渐加快。

    楚军刚才猛然一停,土匪乱哄哄的又跟近了些,这会儿只有一里半的距离,也就是七百多米的样子,王辅臣冲过半途后。已经把马速提到最高,猛然一声大喊,向着黑压压的土匪阵中直冲而入。

    冲阵的武将。一大半的力量都依仗马力,王辅臣能得到一个“马鹞子”的外号,和他这匹神骏的黄骠马有很大关系。冲阵的时候,黄骠马的身上也披着一层马铠。虽然载着二百多斤的负重。速度冲起来后却好像不是在跑,而是在飞。

    飞奔!

    此刻的黄骠马和王辅臣,完美诠释了这个词的含义,一人一骑就像贴着地皮往前飞,而且势不可挡!

    五个亲兵原来紧紧跟在王辅臣身边,这个时候距离却渐渐拉远,从一丈到两丈,再从两丈到三丈。四丈,看上去好像跟不上黄骠马。但是到了四丈后,却再也没有拉开。

    土匪阵中一阵大哗!

    他们平常也经常和官军打仗,有些土匪本身就是官军,却很少见到敢于野战冲阵的官军将领,尤其是几乎单枪匹马,就敢向着几百人发起冲锋的二百五。前面的土匪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后面的土匪却挡着他们,有人举起弓箭乱射,有人策马举刀迎了上来,准备乱刃齐下,把这个凶狠的明将赶快搞定。

    “嗬!”

    王辅臣吐气开声,身子猛然挺直,手里的大枪抡的像车轮般连续不停,带着呼呼风声杀进土匪阵中。射来的箭矢一半被大枪挡开,另一半射中了王辅臣和黄骠马,却挂在盔甲马铠上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呜!呜!呜!”

    王辅臣的大枪越抡越快,连人带马带大枪形成了一个整体,看上去就像一件不停旋转的人形兵器,无论是人是马,只要进入他周围三丈内,立刻就被大枪砸飞砸倒,没有太多的花哨招数,就是凭着血勇和凶狠向前碾压,转眼间就在土匪阵中杀出一条血胡同。

    在他后面四丈,五个亲兵紧紧跟着,见到没死的土匪立刻补刀,却一直小心翼翼不要离王辅臣太近,要知道,在王辅臣身边三丈之内,就是一条血肉铺就的死亡走廊。

    这五个亲兵挥刀的动作冷静而准确,在保持效率的同时尽量节省着体力,一看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老兵,和王辅臣的配合也极其熟练,一反面扩大着战果,一方面保护王辅臣的后侧,避免被敌人围住,给他留出保持高速冲锋的空间。

    土匪有五百来人,前后也就是十几排,王辅臣冲杀的太快,土匪还没来得及崩溃,他就已经打了一个对穿。李玉石带着一百名楚军士兵杀到时,土匪的军阵就像被切开的两块豆腐,基本还保持着原来的阵型。

    “杀!”李玉石举起斩马刀,一声大喝。

    “杀!”楚军士兵一声呐喊,发起冲锋。

    “杀!”王辅臣又兜了回来,从对面向着左侧的土匪冲去。

    李玉石连忙传令,一百名楚军士兵都向右侧的土匪发起冲锋,免得和王辅臣发生误伤。

    和第一次冲阵比起来,王辅臣这次冲阵的效果差了很多——土匪们终于反应过来了,向着四周拼命逃窜,谁也不愿被那杆抡成车轮的大枪拍成肉泥,王辅臣总是朝着人多的地方冲过去,土匪们却跑的更快,一个对穿打下来,跟在后面的五个亲兵只砍了十几个脑袋。

    “吁——”

    王辅臣停了下来,把大枪嘡的一声插在地上,对着土匪逃散的背影哈哈大笑。

    他其实就是一个重骑兵,短时间的冲阵没有问题,追杀残敌却并非所长,黄骠马虽然神骏,但是驮着一副沉重的马凯和全副武装的王辅臣,连续高速冲锋,体力消耗的很快,所以王辅臣把大枪插在地上,让它多少减轻些负担,追杀土匪的任务就交给了楚军士兵。

    楚军士兵很不爽。

    他们都是汪克凡的亲兵,从十万楚军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十万选一百,个个都是千里挑一的精兵,根本没把这五百土匪放在眼里,正憋足了劲准备大杀一场,土匪们却已经崩溃了。

    心里不爽,就拿逃跑的土匪撒气,一百个楚军士兵如狼似虎,追着土匪不放,刀光挥舞之下,土匪连连惨叫,扑倒在地。

    看到已经追出去太远,李玉石终于收拢队伍,回头向汪克凡靠拢,这一仗以完胜告终,土匪死伤过半,不能光顾着追杀残敌,忘记保护汪克凡的安全。

    “不用打扫战场了。除了那几匹马以外,其他的东西都不要,抓到的贼寇留几个活口问话,其他的一律斩首。”汪克凡对楚军士兵下令道:“全体下马休息,一刻钟后出发。”

    楚军士兵齐刷刷跳下战马,解开马的肚带,又从包袱里拿出精料和水袋,给战马喂食。王辅臣对他的五个亲兵一挥手,也同样下马喂食,和普通的楚军士兵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大胜后的倨傲得意。

    “王将军如此勇悍,真乃当世温侯也!”

    那些文官和民夫都看得目瞪口呆,就连顾炎武和潘家贵等人也非常吃惊,一个从桂林新来的七品官上前深施一礼,对王辅臣极其仰慕。

    “只是些土鸡瓦狗般的贼寇罢了,本来就不堪一击,末将万万不敢当此大礼!”王辅臣连忙扶住那个文官,一副受之有愧的模样,仿佛真的杀了几只鸡般不值一提,但是眼角的余光一扫,飞快地看了汪克凡一眼。

    汪克凡正在审问俘虏,果不其然,就在前面六七里的滑石陡,还有一处土匪的埋伏,他们本来想等楚军钻进口袋,再前后夹击包饺子,不料楚军突然杀了个回马枪,五百土匪转眼间就被击溃。

    这些俘虏的供词乱七八糟的,但都说有人开出一万两白银的赏格,买汪克凡的人头,而且已经付了五千两的定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附近的几家寨子都蜂拥而至,凑了一千多人马,合力对汪克凡下手,大家平分赏银。

    牛角湾,下刀营,青石岭……,这几家寨子都参与了行动,刚刚被击溃的就是牛角湾的人马,总共七八百人的家底,一战死伤了三百多人,大当家的刚刚开战就被王辅臣一枪敲碎了脑袋,剩下的几百人逃散后,很可能会发生内乱,自相残杀,再也顾不上和楚军为难。

    至于幕后主使是谁,这些俘虏根本不知道,只说那人是个瘦瘦的文士,出入都蒙着脸,看样子应该年纪不小了。

    “大概是个师爷吧,除非把他本人抓到,否则查不出来到底是谁。”汪克凡早就想到了这一节,只是抱着万一的希望问一问,没有结果也不觉得失望,吩咐李玉石道:“留两个听话的带路,其他的都砍了。”

    他转过身来,正好看到王辅臣,当即微微一笑,上前两步朗声赞道:“马鹞子勇冠三军,果然没有让本镇失望!”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向上一举,一百名楚军士兵举起斩马刀,齐声大喊。

    “勇冠三军!”

    楚军士兵的这声喊,都是发自内心的称赞。

    王辅臣真的很猛!

    这就够了,强者就该得到欢呼和称赞,这是军队里的价值观,很多楚军士兵暗下决心,一定要勤练武艺,以后也要像王辅臣这样冲敌陷阵,威风八面。

    “谢军门美誉!”王辅臣单膝跪倒,抱拳行礼,身上的甲叶哗啦啦一阵乱响。

    汪克凡上前把他扶起,拍拍肩膀勉励几句,然后对众人下令:“贼寇虽然败了一阵,但是前面的滑石陡还有一处埋伏,事不宜迟,我们这就乘胜进兵!”(未完待续。。)

第一三九章 不可沽名学霸王

    滑石陡距离下刀营的老巢不远,土匪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在险要处精心布下口袋,准备伏击汪克凡。

    但是牛角湾的土匪被消灭后,下刀营也跟着暴露了,伏击战变成了堂堂正正的阵战后,下刀营和牛角湾一样,很快就被楚军击溃。

    看着漫山遍野溃逃的土匪,汪克凡非常平静。知道土匪的作战部署后,这就注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胜利,没有惊喜,也没有什么成就感,唯一让他感兴趣的,就是下刀营还算整齐的铠甲武器。

    和一般的山贼土匪不同,下刀营原来是正儿八经的官军,属于湖南军阀刘承胤的部下。孔有德侵入湖南的时候,这支部队望风而逃,一路跑到广西才停了下来,然后就盘踞在兴安县滑石陡一带,名义上还是大明官军,实际上却干着土匪的勾当。

    但也正因为如此,这支部队的装备武器都保留下来了。出战的五百名土匪里,竟然有二十多个骑兵,三百多个披甲战兵,使用的也是大明官军的制式装备,弓箭和斩马刀这样的精良武器都不少,比牛角湾的那群乌合之众可阔气多了。

    表现也比牛角湾的土匪强一些。

    明明知道牛角湾的土匪已经被击败,他们还敢迎战,刚刚开战的时候,排出来的军阵也还算整齐,但是王辅臣和李玉石开始冲阵后,他们还是被杀的落花流水。

    “唉,可惜啊!这支兵马当年曾跟随太祖南征北伐。战功累累,如今却沦落为匪寇……”顾炎武博闻强识,在兵部任职时间虽短。却知道下刀营的来历。

    这支部队的前身可以追溯到朱元璋开国时期,骁勇善战,尤其以军纪严明著称,有一次朱元璋入营也被要求解下佩刀,因而得名下刀营……后来的二百多年里,下刀营一直汛守湘西,镇压当地的苗民。随着漫长的岁月流逝,渐渐变成了一支鱼腩部队,只有下刀营这个名字保留下来。

    “和一般土匪比起来。下刀营也算是能打的了,难怪滑石陡离兴安县城这么近,官府也不敢派兵来剿。”汪克凡笑道:“哼哼,平常碰不到也就罢了。今天既然下刀营找上门来。正好为民除害!传我的将令,全军追剿残敌,攻上山寨,务必将下刀营一举剿灭……”

    最后这句话是对李云聪说的。随着他的命令,楚军紧追不放,一路朝山寨方向追杀,其他的非战斗人员也和汪克凡一起,跟着前面的部队向前追去。

    兵败如山倒。下刀营的主力被击溃后,再没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当汪克凡和非战斗人员赶到的时候,山寨已经被楚军攻破。

    汪克凡进寨查看。按照他的要求,楚军士兵仔细搜查营寨,下刀营的堪合兵符和营旗都被收了起来,交给专人保管。在朝廷兵部的档案里,下刀营还有正规的编制,既然把他吃掉了,顺手就把这个编制也拿过来,还能多要一份粮饷。

    下刀营的主将姓杨,寨子被攻破后逃到后山,被楚军追上又抓了回来,经过审问,他也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但是供出了一条重要的线索,那个负责中间联系的文士,刚才就在下刀营的营寨里。

    汪克凡立刻下令,对所有俘虏进行鉴别……

    “怎么死了?为什么不留活口?”

    “他是自尽的……”

    汪克凡见到的,是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五十多岁的年纪,面颊枯瘦,文士打扮,心口插着一柄短刀,楚军刚刚攻破寨子,他就拔刀自杀……经过杨主将指认,这具尸体就是那个幕后联系人。

    检查他的尸体和房间,发现了一摞银票,总数两万三千多两,有广东的,有广西的,也有湖广和江西的,其中几张还是隆茂昌开具的。

    篆姬看过之后,摇摇头,递给汪克凡:“都是不署名的飞票,客人用现银抵押,我们见票兑银,其他的事情一概不问,查不出什么的。”

    “两万多两银子,大手笔啊!”汪克凡拍着成叠的银票,感叹道:“首尾也做的干净,我的脑袋这么值钱,还真没想到。”

    “这个人,我好像见过……”潘家贵仔细端详那具尸体,又皱着眉头努力回忆,说道:“两年前在吕大器府上,我与此人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好像是姓王……”

    “不错,这个人叫王堪樵,是吕府的西席。”李云聪刚刚进来,看过尸体后也认出他的身份:“听说他是吕四公子的学师,平常一般不见外人的,很少露面,都以为他早就离开了吕府,没想到竟会出现在这里。”

    汪克凡的眉毛轻轻一挑,这个王堪樵竟然是吕大器的人,真是没想到。

    他略一思索,对李云聪说道:“你记一下,让情报局把这个王堪樵查清楚,包括他这两年的行踪,和什么人有来往,暗地里和谁勾结,都一定要查明!”

    为了这次刺杀,幕后黑手调动几家土匪,提供各种情报,还拿出两三万的巨额经费,真是下足了本钱……这分明是嫁祸于人,幕后黑手是谁都有可能,但绝不是吕大器的余党来报仇。吕大器和他的亲信都被抓起来了,只凭几个漏网之鱼,哪有这么大的能量。

    幕后黑手到底是谁,王堪樵为什么会替他们做事,是不是受到了什么胁迫,不得而知。

    “遵命。”李云聪应了一声,又说道:“查是肯定要查的,不过对方早有准备,怕是查不出什么。”

    “该查还是要查。”汪克凡冷冷一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们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其实已经露出了狐狸尾巴……”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好事,王堪樵死了后,虽然线索断了,但是刺杀的危险也随之解除。汪克凡下令尽快打扫战场,又派人通知樊文钦,让他到了滑石陡后,来下刀营的山寨运走各种缴获物资。

    把俘虏全部斩首,留下一些士兵和民夫看守山寨,汪克凡一行再次出发,赶往兴安县城的海洋江码头。

    旅途变得轻松而愉快,聊起和土匪的两次战斗,大家都对王辅臣赞不绝口。不管是牛角湾还是下刀营,王辅臣只要冲上去,都如摧枯拉朽般将其轻易击溃,哪怕顾炎武从山西就和他一路同行,也没想到他这么勇猛。

    汪克凡和潘家贵随意聊着。

    “像马鹞子这样的猛将,如果步战的话,你能赢他吗?”汪克凡并不是挑拨关系,而是诚恳询问。

    潘家贵的外表就像一个普通的奴仆下人,一向锋芒不露,但他肯定是个高手,看样子,还是个已至返璞归真境界的顶尖高手……这个年代的顶尖高手到底达到什么水平,和久经沙场的武将相比谁更厉害,他的武艺是否适合在战场上使用,汪克凡都不知道……楚军虽然装备了燧发枪和火炮,但在很多情况下还要使用冷兵器作战,这种顶尖高手如果不藏私的话,也许能帮助提高部队的训练水平。

    “这个没法比。”

    潘家贵朴实地回答道:“我们练的功夫不一样,要是在战阵中,步战我也未必能赢他,要是一对一单挑的话,我起码能够自保。不过话说回来了,再过十年,我就未必能赢他了。”

    “噢?为什么?”汪克凡问。

    “王将军还年轻,将来前途远大,在战场上再磨砺十年,杀人杀的多了,自然就成了一流高手……”

    这个年代练武,就是为了厮杀肉搏,把拳法刀法练的再熟都不算高手,能在厮杀肉搏中取胜,才是真正的高手……杀人也是一个熟练工种,杀人如麻后,对人体的结构更加了解,对力量的使用更加精确,对危险的反应更快,对机会的把握更准,厮杀肉搏的能力越来越高,不是高手也变成了高手,所以百战百胜的领兵大将都是高手。

    王辅臣所欠缺的,只是时间和经验的积累。

    “好吧,不说王辅臣,就说我手下的这些亲兵。潘师傅如果上了战场,一个能打几个?”汪克凡更关心潘家贵的武功能否在战场上使用。

    “还是不好说啊。如果在军阵中骑兵对冲,我比他们强不了多少,在野外碰上的话,我大概能对付两三个吧。”潘家贵很是为难的说道:“如果不骑马的话,哎,还是不好说,反正要强一些……”

    “这么少?”汪克凡有些意外。

    “双拳难敌四手,像老爷养的这种精兵,我说能一人对付他们两三个,已经是在吹牛了。”潘家贵顿了一下,突然露出笑容:“但是在平常的市井街道里,老爷这种兵来上十个八个,都是困不住我的。”

    汪克凡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术业有专攻,潘家贵所练的应该更趋近于江湖功夫,长于近身短打,亲兵队上马使用斩马刀,下马使用燧发枪,少数人配发单刀,和潘家贵相比,近身肉搏肯定要差一些。(未完待续。。)

第一四零章 暴起

    兴安县位于广西的西北角,紧邻湖广,离广东也不远,这里是漓江和湘江的发源地,地处山区,相对较为贫困。

    兴安县的县城紧挨着海洋江,海洋江是湘江的上游源头之一,在兴安县城这里水量已经比较大了,一般的中小型船只都可以通航,县城外边就建有一座码头。

    和湖广那边类似的县城相比,兴安县的秩序有些乱,现在正是冬闲时期,贫穷的百姓从四面八方涌到县城,在这里寻找打短工的机会。随着隆武朝廷的中心移到桂林,兴安县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已经成为联系湖广的水运交通枢纽,四方客商把货物运到这里,也带来大量的工作机会,尤其海洋江码头的机会最多。

    有力气的可以抗大个,卖苦力,没力气的可以当小贩,做生意,会两下子的可以打把势卖艺,落魄书生可以卖字和代人写信,嘴甜心黑的是骗子,什么都不会的是乞丐……不过这里的治安还说的过去,最起码没有明火执仗抢劫的,随着兴安县的地位不断增高,县城里有一支两千人的官军驻守,附近虽然有不少山贼土匪,却从来不在县城附近活动。

    汪克凡等人赶到码头的时候,正是中午时分,航船出出入入,人流穿梭不息。卸下的货物在码头上堆成小山,等船的客人到处都是,路边摆着不少卖饭的摊子,普通人在这里胡乱买些吃食,就算对付了中午饭……饭食摊子上。一个相貌平庸的村姑抱着娃娃,那娃娃大概三四岁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哭闹不停。连踢带挺的声音极大,那村姑向旁边的客人一再道歉,然后瞪起眼睛,大声吵着孩子。饭食摊子的老板看不下去了,上前劝住那村姑,又递给孩子一块米糕。

    “虽然穷了点,这里的民风还算淳朴。”

    这种温馨的场面充满了生活气息。汪克凡也被感染了,饶有兴味地看着,和那饭食摊子的老板正好对上了目光。两人相视一笑,互相点点头,算是陌生人之间打个招呼……这个老板是个面貌慈祥的老者,见到汪克凡一行的气派。也是一副不卑不亢的神情。他的脸上满是岁月刻下的皱纹,只有一双眼睛明亮清澈,闪动着年长者特有的睿智光芒。

    汪克凡只是个过客,

    兴安县位于广西的西北角,紧邻湖广,离广东也不远,这里是漓江和湘江的发源地,地处山区。相对较为贫困。

    兴安县的县城紧挨着海洋江,海洋江是湘江的上游源头之一。在兴安县城这里水量已经比较大了,一般的中小型船只都可以通航,县城外边就建有一座码头。

    和湖广那边类似的县城相比,兴安县的秩序有些乱,现在正是冬闲时期,贫穷的百姓从四面八方涌到县城,在这里寻找打短工的机会。随着隆武朝廷的中心移到桂林,兴安县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已经成为联系湖广的水运交通枢纽,四方客商把货物运到这里,也带来大量的工作机会,尤其海洋江码头的机会最多。

    有力气的可以抗大个,卖苦力,没力气的可以当小贩,做生意,会两下子的可以打把势卖艺,落魄书生可以卖字和代人写信,嘴甜心黑的是骗子,什么都不会的是乞丐……不过这里的治安还说的过去,最起码没有明火执仗抢劫的,随着兴安县的地位不断增高,县城里有一支两千人的官军驻守,附近虽然有不少山贼土匪,却从来不在县城附近活动。

    汪克凡等人赶到码头的时候,正是中午时分,航船出出入入,人流穿梭不息。卸下的货物在码头上堆成小山,等船的客人到处都是,路边摆着不少卖饭的摊子,普通人在这里胡乱买些吃食,就算对付了中午饭……饭食摊子上,一个相貌平庸的村姑抱着娃娃,那娃娃大概三四岁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哭闹不停,连踢带挺的声音极大,那村姑向旁边的客人一再道歉,然后瞪起眼睛,大声吵着孩子。饭食摊子的老板看不下去了,上前劝住那村姑,又递给孩子一块米糕。

    “虽然穷了点,这里的民风还算淳朴。”

    这种温馨的场面充满了生活气息,汪克凡也被感染了,饶有兴味地看着,和那饭食摊子的老板正好对上了目光,两人相视一笑,互相点点头,算是陌生人之间打个招呼……这个老板是个面貌慈祥的老者,见到汪克凡一行的气派,也是一副不卑不亢的神情,他的脸上满是岁月刻下的皱纹,只有一双眼睛明亮清澈,闪动着年长者特有的睿智光芒。

    汪克凡只是个过客,

    兴安县位于广西的西北角,紧邻湖广,离广东也不远,这里是漓江和湘江的发源地,地处山区,相对较为贫困。

    兴安县的县城紧挨着海洋江,海洋江是湘江的上游源头之一,在兴安县城这里水量已经比较大了,一般的中小型船只都可以通航,县城外边就建有一座码头。

    和湖广那边类似的县城相比,兴安县的秩序有些乱,现在正是冬闲时期,贫穷的百姓从四面八方涌到县城,在这里寻找打短工的机会。随着隆武朝廷的中心移到桂林,兴安县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已经成为联系湖广的水运交通枢纽,四方客商把货物运到这里,也带来大量的工作机会,尤其海洋江码头的机会最多。

    有力气的可以抗大个,卖苦力,没力气的可以当小贩,做生意,会两下子的可以打把势卖艺,落魄书生可以卖字和代人写信,嘴甜心黑的是骗子,什么都不会的是乞丐……不过这里的治安还说的过去,最起码没有明火执仗抢劫的,随着兴安县的地位不断增高,县城里有一支两千人的官军驻守,附近虽然有不少山贼土匪,却从来不在县城附近活动。不到码头。。(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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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明介绍:
公元1644年,崇祯帝自缢殉国,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南明朝廷苟延残喘,万里江山即将沦落在满清的铁蹄之下! 文明总是一再被野蛮征服,投笔从戎的穿越者,能否改变这历史的宿命? 他的面前是最凶恶的敌人,身后是最无能的同伴,他必须同时与这两者搏斗。残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残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残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