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残明TXT下载残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残明全文阅读

作者:半渡     残明txt下载     残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章 孙可望和揭重熙

    隆武帝和汪克凡能结成一个比较稳固的同盟关系,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彼此之间都离不开对方,汪克凡需要隆武帝的大义名分,隆武帝也需要汪克凡的支持。

    从封建伦常来说,隆武帝只是崇祯帝的旁支远亲,机缘巧合被郑芝龙和东林党扶上皇帝宝座,和桂王朱由榔等人的身份都差不多,文武百官今天可以辅佐朱大,明天也可以辅佐朱二,隆武帝的根基并不稳固,必须依靠汪克凡这个大军阀,除非他掌握一支足够强大的军队,否则的话,这种同盟关系就几乎牢不可破。

    接连拿下广东丁魁楚,广西翟式耜,驱逐桂王朱由榔,隆武帝的皇权在迅速膨胀的同时,也遇到了越来越大的阻力,朝野间有一股暗流在悄悄涌动,就像弹簧在不断压紧,随时可能反弹。

    但是,随着楚军打赢了湖广会战,这股反弹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对朝廷里的保守势力进行打压,东林党不幸中招。

    国子监类似于大明朝的中央党校,专门培养后备官员,在以东林党为首的文官集团看来,隆武帝重开的国子监根本不符合祖制,是对士大夫阶层和文官系统内部秩序的挑战,比丢了一两个省份的国土还可怕。

    天简直要塌了,必须拼命反对。

    主管教育的礼部就是反对派的急先锋。

    除了国子监的事情,在和大西军的谈判中。东林党把持的礼部也是最顽固的保守派,他们极其仇视农民军出身的大西军,为谈判增加了许多障碍。以至于这场谈判断断续续,持续了一年也没有结果。

    隆武帝想成为中兴之主,东林党却处处拖后腿,双方的裂痕越来越深,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东林党在朝野间还有很大的影响,一时无法彻底决裂。隆武帝就借题发挥,趁着汪克凡进桂林的一件小事,狠狠打了礼部的屁股。

    “西南不靖。朝廷就没有一个稳固的后方,谈什么收复江淮南京,收复四川汉中!”隆武帝感慨道:“杨廷麟处处要维护祖宗法度,却不知穷则变变则通的道理。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楚。真亏欠了他大学士的身份!”

    湖广会战的辉煌战果,让谈判桌上的形势变得非常有利,对大西军造成了强大的震慑,他们已经废除了大西国号,采用干支纪年,孙可望、李定国和刘文秀也自去王号,改称将军,这个时候还不尽快解决西南问题。拖下去又难说会产生什么变故。

    “圣上说的不错。虽然自古就有‘守江必守淮’之说,但如今北方糜烂。江南富足,满清若只是占据北方各省,我朝足以与之抗衡,所要坚守的,就是汉中、襄阳、安庆这一条防线。”

    汪克凡点头道:“孙可望若不肯归顺,朝廷就无法收复四川,攻略汉中,黔桂湘几省也患在肘腋,这个道理,东林诸公不可能不懂,只是他们另有别的想法罢了,如今板子打在身上,应该就清醒多了,下面的谈判也好向前推进。”

    “汪卿,孙可望请封平东王,这件事能答应他么?”

    湖广会战获胜之后,孙可望主动降低了要求,从一字王变成了两字郡王,并同时请封李定国,刘文秀为国公,平心而论,对于占据云贵,兵强马壮的大西军来说,这个要求不算太过分。

    但此时的隆武朝,实力也远远超过历史上走投无路的永历朝,有本钱和大西军讨价还价,很多文武官员都反对厚封孙可望——大明的王爵什么时候变得不值钱了,招安一个造反的贼寇都要封为郡王,其他的公侯该怎么想?

    这件事汪克凡早有考虑,说道:“封为郡王还是封为国公,其实都是一袭空爵,无关紧要,可以答应他们。这和当年忠贞营的情况还不同,忠贞营那时候走投无路,只能归顺我朝,赏李赤心,高必正等人为侯爵即可,孙可望等人却拥兵自雄,非厚封不足以安抚其心。”

    “不错,汪卿所言正和朕意!”隆武帝轻轻一拍手,兴奋地说道:“我打算封孙可望为平东王,李定国为安西王,刘文秀为抚南王,如何?”

    “这个……”没想到隆武帝抛出这么一个主意,汪克凡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孙可望,是张献忠部下四将军之首,四将军都是张献忠的义子,孙可望是大哥的身份,地位比其他人高一些,也是大西军现在的最高领袖,但四将军并不是铁板一块,而是同盟关系,其中的艾能奇此时已经死了,李定国和刘文秀的实力稍差,但也勉强能和孙可望抗衡。

    孙可望自己请封郡王,同时请封李定国和刘文秀为国公,就是为了利用明朝的封号来确认自己的领袖地位,打压李定国和刘文秀,隆武帝准备同封三王,也是针锋相对的意思,利用李定国和刘文秀来制衡孙可望。

    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术,但是,用在大西军身上真的合适吗?

    历史上永历帝曾经用过这一招,孙可望、李定国和刘文秀都被封为一字王,还不停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最后哥三个刀兵相见,打成一团,以孙可望兵败投降满清告终,直接造成四川、贵州的陷落。

    世人好以最终结果来评价人物,孙可望最后当了汉奸,所以一切都是错的,在史书中被描写成一个专权独行,阴谋篡位的奸臣……但实际上,永历帝在这件事里负有很大的责任。

    一山不容二虎,让孙可望、李定国和刘文秀三只老虎在一起,当然要拼个你死我活,所谓的驭下之术,应该让所有人都能尽心尽力的办事,简单的挑拨离间,其实已经落了下乘。

    如果是文官的内斗还罢了,对国家的伤害有限,偏偏孙可望、李定国和刘文秀都是手握兵权的大将,自相残杀之下,永历朝实力大损,被清军趁虚而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里面的责任不能全推到孙可望身上。

    汪克凡考虑良久,终于表态:“微臣以为,这件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大西军方面既然自请封一郡王两国公,朝廷偏偏封三个郡王,不免着于痕迹。若要制衡孙可望,不如遣派一名得力干员担任四川总督,总揽云贵军务,并入四川操练兵马,积蓄粮草,自能压制一隅之地的云南。”

    自己人打内战不算本事,再挑拨自己人打内战更是下作,云南太过偏远,汪克凡的手一时半会也伸不过去,让孙可望和李定国、刘文秀之间发生内杠,只会荼毒百姓,削弱抗清力量,对楚勋集团没有任何好处。

    往更深层次来说,有大西军这股力量留在云南,对隆武帝也是一个牵制,楚军的发言权会更大……

    “刺啦!刺啦!”

    隆武帝手里拿着个茶杯盖子,抹着杯子里的茶叶末,发出刺耳的声音。

    沉默良久,他才悠悠问道:“依汪卿之见,四川总督何人可堪重托?”

    “此事当以陛下乾坤独断,微臣不敢置喙。”

    楚勋集团已经吃下湖广,还占着广东南部,发展重心向东南倾斜,对千里赤地的四川兴趣不大。

    隆武帝面色微霁,笑道:“这只有你我君臣两个,随便说说好了,但讲无妨。”

    汪克凡道:“微臣以为,江西巡抚揭重熙或可一试。”

    “噢?说说看,揭重熙为何能得汪卿青睐?”

    “两年前的江西,和现在的四川极为类似,揭重熙坚忍持重,于强敌环饲中坚持数年,其能可见。”

    “范鑛不合适吗?”范鑛是贵州巡抚,直接升任四川总督似乎顺理成章。

    “范鑛两朝老臣,但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四川的形势太过险恶,范鑛恐怕难以打开局面。”

    范鑛是弘光朝任命的贵州巡抚,并不是隆武帝的亲信嫡系,而且这个人的能力一般,经营贵州几年,没有太显眼的政绩,把他放到更加复杂的四川前线,十有**会办砸了差事。

    ……

    晚上回到内宫,隆武帝直接来到中宫曾皇后所在。

    “皇上怎么来了,还以为您要去谭贵人那里。”曾皇后似惊实喜,隆武帝子嗣不旺,这可是关系到国家根基的大事,在群臣多次上谕劝说下,一年来又纳了几个妃子贵人,每天都要辛勤耕耘,争取诞下更多的龙子龙孙。

    “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商量……”隆武帝和曾皇后感情极深,当年落魄的时候身边缺人,经常让曾皇后帮着批阅奏章,直到现在也没改这个习惯,文武百官虽然觉得皇后参政与礼不符,但都知道他们二人是真正的患难夫妻,没人来出头自找不痛快。

    听隆武帝讲完来龙去脉,曾皇后柔声劝道:“汪军门荐的人其实不错,当年汀州遇险的时候,咱们都是见过揭重熙的,这人精明强干,救驾也有一份功劳。”

    江西一直是隆武帝的自留地,自督师万元吉以下,包括巡抚揭重熙,说起来都是他的亲信。(未完待续。。)

第七章 又出现了一个好机会

    “揭重熙的品性朕是信得过的,但云贵四川远非江西可比,孙可望、沐天波、大小数百位土司,再加上范鑛这样的两朝老臣,我怕揭重熙镇不住场面。”

    西南的形势很复杂,各方势力纠缠不清,三个省的地盘几乎相当于南明一半大小,揭重熙一直在敌后抗战,名义上是江西巡抚,其实就是大一点的武工队长,没有主政一方的经验,四川总督这个位置太重要,能用自己的亲信当然最好,但把西南三省都交给揭重熙,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皇上其实多虑了。”

    曾皇后笑道:“如今朝廷政令不入西南,就放手让揭重熙试一试又有何妨?老成之人难免求稳,多半会陷在西南这一团乱麻里难以自拔,换个泼辣敢干的,说不定反能趟出一条路子。”

    云南在大西军手里,四川军阀各自为政,贵州的范鑛也是像何腾蛟一样的地方实力派,只是实力不强罢了,隆武朝廷对这三个省基本失控,就算揭重熙搞砸了,也不会带来更大的损失,没必要这么患得患失。

    “朝廷正在用人之际,皇上何必固守常规?若觉得揭重熙不够老成,选派几个老成之人辅佐他就是,一步步总能历练出来。”

    “嗯,也好,明天我再问问象冈先生(何吾驺),若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就定下揭重熙吧。”隆武帝做出决定后,心头一阵轻松。随手拿起桌案上的一本书看了看,却不由得一愣:“皇后为何研读兵书?”

    这是一本《唐李问对》,很有名的兵书。曾皇后一个妇道人家看这个,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人人都说练兵难,练得一支强兵尤其难,楚军却能百战百胜,臣妾觉得好奇,想看看先人典籍里有没有解释。”曾皇后顿了顿,说道:“皇上。您也该练一支新军了,现在御林军不中用。”

    没头没脑的突然来这么一句,换成外人肯定不懂是什么意思。隆武帝却和她极为默契,听懂了这句话的画外音——隆武帝手里没有可用的军队,腰杆子总是不硬。

    隆武帝沉默片刻,摇摇头说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练兵的确不简单,像汪克凡这样的将才都是天赋异禀,可遇不可求。再者说了,楚军可不是练出来的,而是一仗一仗打出来的,偏偏每仗必胜,自然成为貔貅虎贲,这个可轻易模仿不来。”

    貔貅。是凶猛的瑞兽,常用来指军队。

    曾皇后脱口说道:“既然如此。江西之战岂不是个难得的机会,把广东和赣南的援兵都交给汪克凡,跟着楚军历练一番,也正好救下南昌!”

    广东和赣南的军队,对隆武帝比较忠诚,但战斗力较差,当初不是汪克凡率楚军来援,就会败在金声桓的手里,丢掉赣州。

    “皇后,你是说,由汪克凡出任江西督师?”

    “汪克凡本来就是提督操江,江西有事他一样责无旁贷,倒不必叠床架屋另外委派差事,只是皇上应降下明旨,诸省援军当以汪克凡为帅,免得令权不一,误了大事。”曾皇后皱起一对细眉,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万元吉虽然忠勉,带兵打仗却非他所长,皇上也是知道的。”

    “这个……”隆武帝沉吟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

    刘氏和傅诗华都在桂林,汪克凡当晚回到家里,自有一番久别重逢的喜悦,但来访的客人络绎不绝,一个晚上都不断,和家人没说上几句话。

    王公勋贵,六部九卿,内阁大佬,甚至包括唐王和首辅何吾驺,都派人送来名帖,邀请汪克凡一会,楚军在湖广会战中的强悍表现,为汪克凡赢得了尊重,赢得了敬畏。

    至于傅冠、文安这样的自己人,不用拘泥于虚礼,就直接找上门来,平常虽然书信往来不断,但有些事情还是要面对面的商量。

    从隆武帝汀州遇险后,朝廷控制的范围不断扩大,广东,广西,湖南,江西北部,西南三省,甚至包括福建的边缘,到处都是机会,到处都有大量的空缺,尤其是四品以下的地方官最为缺乏,只要是恩科进士,都能实授七品知县,去哪个省就任还随你挑选,如果有几年资历的话,放出去随便就能当个道员知府。

    简单一句话,现在就是跑马圈地的时候,只要你有足够的人,官职空缺都不成问题,那问题也就随之而来,这几个省看着都不错,底下的州府情况各有不同,楚勋集团的骨干分子却是有限的,到底要圈那块地?

    湖南,湖南是首先要保证的根据地,无论湘东的衡州府、郴州府和永州府,还是湘西的辰州府和宝庆府,都必须牢牢控制在楚勋集团手里。

    江西,楚军在江西的西部有很好的基础,江西东部是未来开拓的方向,只是这里免不了要和万元吉打交道,情况比湖南复杂一些。

    广东,广东南部是楚勋集团的另一块根据地,围绕香港,珠江口附近的州县基本都要拿下。虽然一年来香港就像个无底洞,流水般的银子花出去还没有看到效果,但汪克凡坚定地表示,要继续加大人力物力和财力的投入,总能等到收获的那一天。

    其他各省各州府,暂时不要介入太深。

    “若只是派去一两个州县官,处处受制于人,也做不成什么业绩,不如留在朝廷中枢熬几年资历,放出去直接大用。”汪克凡笑道:“放心吧,只要楚军能不停收复失地,机会将来有的是,不用和别人抢这几块骨头。”

    他的目光从众人的脸色缓缓扫过,除了傅冠的都察院以外,文安、吕旻园、朱天麟……楚勋集团在朝廷里渐渐伸出了触手,蚕食着其他派系的势力范围。

    一年时间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说到底,还是因为缺人,楚勋集团终归是刚刚崛起的一股势力,没有东林党那样的底蕴,除了傅冠有一些门生故旧外,其他人都需要时间来培养自己的班底,再过上三五年,等楚勋集团的第一批骨干分子都锻炼出来了,人才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兵部关系紧要,只好委屈少司马(兵部侍郎)再呆上两三年,将来总有外放的机会,只要三军效命,说不得要请文安兄去江南就职。”汪克凡对兵部侍郎文安很尊重,湖南会战的后期,文安调运了一大批粮饷军需和兵员送到前线,对打败尚可喜的援兵起了关键作用,也大大缓解了楚军粮饷不足的窘境。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楚军马上要去江西救援金声桓,还要从朝廷里讨要大量的粮饷物资,这件事虽然会有隆武帝的旨意,但具体执行还要文安盯着,免得底下人推三阻四,甚至暗中做些手脚,克扣粮饷,以次充好等等。

    “礼部的事情我不太懂,但东林如今已经失势,少宗伯(礼部侍郎)不妨更强硬些,哪怕闹出些小乱子,皇上也会为咱们撑腰。”

    吕旻园也是楚勋集团的骨干,原来是都察院的五品郎中,隆武帝提拔他担任礼部侍郎,就是要利用楚勋集团的力量,在东林党把持的礼部里撬开一个口子,这种情况下,肯定不能再当好好先生,只管和杨廷麟硬碰硬的斗一场。

    滔滔大势,东林党注定要被历史淘汰,这个落水狗不但要打,还要冲锋在前使劲的打。

    “和大西军的谈判非常重要,昆山兄(朱天麟)肩上的担子可不轻,我揣摩皇上的意思,云南可让,贵州不能让,四川更是绝对不能让,王公封爵倒在其次,礼部那些人的叫嚣不用理会,尽快平定西南才最为紧要。”

    对大西军的态度上,朱天麟是著名的招安派,张献忠还活着的时候就上本建议招安,当时在朝廷里引起一场渲染大波,千夫所指之下,加入楚勋集团寻求庇护,并成为重要骨干。

    等到和大西军的谈判开始后,朱天麟当仁不让,被隆武帝任命为谈判副使,由于正使先后换了好几个,他这个副使等于是谈判的实际负责人。

    作为詹事府的少詹事,朱天麟在正四品的位置上已经干了好几年,只要这场谈判能够获得成功,必然会因功提拔,得到重用。

    最后说到都察院的工作,傅冠透漏了一个重要的内幕消息,隆武帝准备发起一场清理盐政的大运动,对各省的吏治进行整顿。

    汪克凡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这个计划最开始还是他提出来的,只是一直在等待时机成熟,隆武帝连着收回广东、广西、湖南三个省的控制权后,终于要对基层的官僚体系下手了。

    这是必经的一步,大明朝的文官系统已经烂到根子里了,贪污结党,触目惊心,如果不做大手术的话,楚军在前线打再多的胜仗,都会被他们断送胜利的果实。

    这也是牵扯到每个基层官员切身利益的大事,一时的震动也许不大,造成的影响却比何腾蛟下台要深远的多,其中孕育着许多机会——除了相对清廉,高效的吏治之外,也许,还能从中得到更多的利益。(未完待续。。)

第八章 蟒玉尚方剑

    第二天早朝散后,隆武帝留下汪克凡等一些重要的大臣,召开了一场小型的御前会议,专门讨论前线战局,尤其是救援江西金声桓的安排。

    国家处于非常时期,政务上的事情再大都是小事,军事上的成败才是关乎生死存亡大事,南明形势能够有所好转,很大一个原因就是金声桓突然反正所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如果金声桓被清军剿灭,转眼间又会回到原点。

    江西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必须要救,这一点大家早就取得了共识。

    但在具体的救援方案上,一直存在分歧。

    受到湖广大捷的鼓舞,隆武帝兴致勃勃地提出了一个方案,调集江西、湖广、广东乃至广西四个省的兵力,全力救援金声桓,在南昌城下将清军击败,甚至把他们赶回长江以北。

    没想到话一出口,就遭到了好几个人的反对。

    首辅何吾驺,兵部尚书郭维经,大学士吕大器,大学士林增志,户部尚书路正飞,兵部右侍郎李永茂等等,异口同声地劝阻隆武帝,南明现在仍然非常孱弱,和清军进行决战的时机并不成熟,不能把倾国之兵倾国之力都投入江西,万一金声桓战败或者投降,就没有力量组织第二道防线,整个国家都危险了。

    “金声桓、王得仁骤然反正,军心不稳,若传檄而降满清,我十数万大军进退失据,万一败于敌手。大事去矣,不如固守赣州,屯兵积粮。再遣一偏师驰援南昌足矣……”兵部右侍郎李永茂是天启七年河南乡试的解元,崇祯十年的进士,前两年一直在江浙地区组织敌后抗战,最近刚刚回到朝廷。同时他还有一个身份,是江南复社的支持者,和东林党的关系很深,平常和南党之间多有分歧。不料这番话说出来后,不但吕大器等人表示赞同,连何吾驺这样的南党领袖都连连点头。

    原因很简单。他的这番话说出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金声桓只是一个反正的降将,就让他顶在前面当炮灰好了,明军可以派兵去救。但不能把所有本钱都押上去。主要的力量应该放在赣州的第二道防线上,金声桓如果能守住南昌,当然皆大欢喜,如果南昌失守,清军肯定也精疲力竭,守住赣州就能高枕无忧。

    “谭泰乃满清悍将,金声桓绝非敌手,我若派大军去援。满清也可增兵,到时候兵连祸结。十数万八旗劲旅直下两广,恐有引火烧身之祸,请圣上三思。”

    户部尚书路正飞是个老成之人,平常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尽量和隆武帝保持一致,但今天也憋不住唱起了反调。打仗就是打钱,户部的钱袋子并不宽裕,如果调集十几万兵马救援南昌,财力物力都是孤注一掷,一旦战败,局面就无法收拾了。

    他虽然不懂军事,这番话却也提到了一个关键问题,江西现在的局面,是满清征南大将军谭泰对金声桓和王得仁,明军如果派兵增援,清军也可以派兵增援,八旗兵的主力年前去四川征讨张献忠,现在已经回到北京,如果这支清军主力来攻江西,南明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

    “这个……”

    被众人七嘴八舌的一说,隆武帝有些犹豫了,抬眼看看汪克凡,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这样,就该先和汪克凡商量一下,再拿出来让大家讨论。

    看到隆武帝期待的目光,汪克凡只好挺身而出:“臣汪克凡不才,愿领湘楚官军救援南昌,解金声桓之围。”

    话音未落,众人都暗中松了一口大气,大家在这里说来说去,其实就是想让最能打的楚军和忠贞营出头,接下江西这个烫手的山芋。

    “甚好,甚好,云台果然是国之柱石,忠勉过人!”隆武帝欣慰之余,也有些失望,为什么只有楚军敢于迎难而上,其他的官军都不济事呢?目光扫了众人一圈,他又殷切地问道:“谭泰乃满清名将,骁勇善战,当年松锦之役,洪承畴就为其所擒,不知云台有何良策破敌?”

    每个朝代开国的时候,总有一批能征善战的猛将在史书中留下自己的姓名,满清这方面却差了很多,他们所谓的开国名将,在后世仍被记住的寥寥无几,这主要是因为满清入主中原的时候,汉人江山已经被农民军打烂了,清军没费什么力气就摘了果子,也就没机会造就所谓的名将。(这里面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比如这是一个比烂的年代,汉人不愿歌颂自己的敌人等等,一一阐述篇幅太长,总之一句话,满清自封的名将很多,但在后人心目中,都是些二流三流的货色。)

    谭泰却是其中的另类,此人在历史上机缘巧合,总能出现在闪光灯聚焦的中心,抢足了风头,他一生中被人记住的战功主要有三件,一是生擒洪承畴,二是剿灭金声桓,三是打败李成栋。

    明末是个比烂的年代,洪承畴却是个非常厉害的牛人,谭泰抓到他,也跟着一举成名,后来更被多尔衮倚为心腹大将,成为满清二百多年历史上唯一的一个征南大将军。

    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巧合,三次就是必然的结果,谭泰总能打胜仗,打败的对手也很强,说明他的确有几分本事,比勒克德浑更加老辣。

    不管二流还是三流,谭泰的确算是满清名将了。

    自隆武帝以下,南明的文武大臣都有些怕他。

    汪克凡对他也很重视,却谈不上一个怕字。

    楚军的假想敌是洪承畴,是多尔衮,是鳌拜和吴三桂,谭泰只是前进路上必须搬开的一块石头,最多费些力气罢了。

    但是,汪克凡不愿太早露底,有些想法也不太成熟,所以只含糊答道:“臣此刻并无万全之策,但国家危亡就在旦夕之间,臣岂敢惜身而袖手旁观!”

    这话一说,其他几位大臣的脸上都有些尴尬,他们找出各种堂皇的理由,不愿全力救援南昌,说到底还是畏敌避战,苟且偏安罢了。

    像何吾驺这样宽厚的性子,就觉得有些内疚,想着下面如何尽量配合楚军,而吕大器、李永茂等几个东林党成员,却对汪克凡由嫉生恨,恨不得让楚军和金声桓都被谭泰消灭,以证明他们的远见卓识,证明汪克凡的哗众取宠,自取灭亡。

    楚军出的风头还少吗?万一又被他们打败了谭泰,解围南昌,以后朝堂上哪还有我们东林的位子……吕大器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泛起浓浓的敌意,因为礼部的事情,东林党和楚勋集团的关系急剧恶化,差不多已经成了政敌。

    想到这里,他上前两步,举起笏板向隆武帝行礼,朗声说道:“梁侯赤胆忠心,又是我朝第一善战之将,此番出战,必能旗开得胜,微臣愿保举汪克凡为江西督师,总揽前敌军务!”

    督师因事而设,不是一个确定的职务,但级别很高,一般要挂兵部尚书的头衔,地方上的总督和巡抚都要配合他的工作,江西本来是万元吉的地盘,万元吉又刚刚从江西督师调整为赣闽总督,这个时候再在他头上设一个江西督师,纯粹是添堵添乱。

    总揽军务,也得手下人听他的才行。

    “这个,怕是不妥吧。”何吾驺身为首辅,看不得吕大器暗藏祸心的样子,出来主持公道:“梁侯的兵马只是客军,不宜喧宾夺主,两家还是各算各的,梁侯的粮饷辎重应由朝廷提供,江西方面再帮衬些就好……”

    先把汪克凡架到江西督师的位子上,等他背上沉重的包袱,再从粮饷上刁难,从军纪上找茬等等,千方百计的拖后腿,为了在党争中搞垮对手,宁愿让前线打败仗,这都是东林党最擅长的本事。

    李永茂也是东林党的人。

    所以,他对这一套也很熟悉。

    吕大器一开口,李永茂就心领神会,见何吾驺出来搅局,连忙说道:“这倒是不用担心,江西之战这么重要,兵部必定会竭尽全力助梁侯取胜,筹募的粮饷全都送往江西。”

    话说得很漂亮,却留着个活头,筹到的粮饷全都送往江西,筹不到的话,那也没有办法。

    突然间,他觉得侧面有些冷冷的,用眼角的余光一扫,兵部左侍郎文安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何吾驺也有人帮腔,群臣吵吵嚷嚷,激烈地争了起来。

    隆武帝伸手虚按,制止了众人的争吵,转过目光看着汪克凡。

    “令权不一,肯定是个麻烦,不过江西督师刚刚撤销,立刻再设一个也的确不妥,不如把赣南赣北划作两块,由梁侯主持赣北战事,如何?”

    “臣谨尊圣命!”汪克凡是提督操江,主持赣北战事理所当然,至于江西南部的赣州,暂时没什么兴趣。

    “好!朕赐你蟒玉尚方剑一口,长江沿线军务由你便宜行事,再调赵印选、胡一清所部助战,如何?”隆武帝终于还是塞了些私货进来。(未完待续。。)

第九章 你都要些什么

    蟒玉,指的是蟒衣玉带,也指与官员品阶身份相符的佩饰。

    尚方剑,就是俗称的尚方宝剑。

    在荆轲刺秦王的故事里,秦始皇有一口超大超拉风的宝剑,因为太长,仓促间“欲拔不能出”,被荆轲追得绕着柱子跑。

    这口剑叫辘轳剑,又叫秦皇剑,长度超过1.5米,代表着那个年代最高的冶金铸造水平,由一个叫做“尚方”的部门专门制造,秦汉以后再没有“尚方”这个官职,却留下了尚方剑这个称呼,专指皇帝御用的宝剑,也可以赐给大臣作为皇权的象征。

    明朝的皇帝很喜欢给领兵的大臣赐予尚方剑,最有名的一把就是崇祯帝赐给袁崇焕的,一剑砍了毛文龙的脑袋……但和戏曲评书里的描述不同,尚方剑虽然很牛叉,但还不到“上斩昏君下斩奸臣”的地步,更多在军队里使用, 以保证令权统一。

    简单来说,尚方剑代表着皇帝,但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的乱杀人,所以尚方剑更多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象征着“如朕亲临”。对汪克凡来说,隆武帝御赐尚方剑,最大的意义就是明确了他对金声桓、王得仁的领导权,至于饶州潘永禧、以及江西北部各个州府的义兵就更加不在话下。

    江西南部则是万元吉的地盘,他的赣闽总督衙门听说也要设在赣州,这里是隆武帝的自留地,不能像湖广一样被楚军莫名其妙的占了。隆武帝未雨绸缪,早早就给汪克凡划了一道双黄线,严禁楚军过界。

    除了前线的武将外。尚方剑对配合作战的文官也有一定的威慑力,见到汪克凡得了御赐的尚方剑,李永茂的脸色就变得很难堪,身为兵部右侍郎这样的高官,汪克凡不可能拔出剑来说斩就斩,但隆武帝对他的支持态度已经表露无遗,再搞什么小动作就不太方便。

    吕大器同样板着脸。看样子,隆武帝已经识破自己的心思,这口尚方剑一半是冲着东林党来的。

    当初东林党和郑芝龙联手。把隆武帝扶上皇帝宝座,隆武帝蒙蒙憧憧,连基本的皇帝礼仪都不懂,凡事任凭东林党摆布。但自从汀州遇险逃出福建后。这一年多来隆武帝的变化太大。比当初几乎判若两人,不但越来越不好糊弄,而且威势渐涨,和东林党也越来越远……

    果然,隆武帝掉过头来,又开始对众人训话,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在吕大器和李永茂听来。其中很多话都是在敲打东林党,到了最后。隆武帝放缓语气,定下了江西之战的调子。

    “诚如诸位爱卿所言,固守赣州是老成稳妥之策,但南昌若是失陷,此消彼长,清军又要占据上风,所以稳守赣州之余,也要尽力去救南昌。”他顿了一下,又说道:“这副担子就压到梁侯身上,朝廷各部司都要协助,不可推诿延误。云台,你军中还缺什么,只管说,朝廷里哪怕再难,总要给你凑足。”

    和最初的方案比起来,隆武帝做出了一定的让步。

    用后世的话来说,他现在的办法就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在救援南昌的同时,经营加固赣州,守住南昌皆大欢喜,守不住南昌的话,还有赣州防线可以指望……但是,所谓两手都要抓,自然就会造成力量的分散,两手都要硬,更需要实力的保证,南明的兵力财力物力有限,这么做的结果其实很勉强。

    汪克凡说道:“打仗一要粮,二要饷,粮饷是决计不能缺的,湖南刚刚收复,到处也都缺钱,仅凭自己肯定筹不到足够的粮饷,而谭泰来势汹汹,最少要动员十万大军与之抗衡,三五个月未必能分出胜负,这里面的缺口我估算了一下,多了要一百万两白银,最少也得五十万两银子。”

    今非昔比,忠贞营加入楚军后,汪克凡的经济压力突然成倍增加。

    “什么,五十万银子?绝不可能!梁侯看户部能卖多少银子,直接拆掉去卖了吧!”户部尚书路正飞连连摆手:“以三个月为期,每个月最多能给梁侯筹措五万两银子,这还是趁着秋赋手头宽裕,超过三个月的话,连这五万两银子也未必有,最多三万两。”

    没钱,隆武朝廷也一直过得紧巴巴的,连隆武帝的行在都是鸠占鹊巢,直接抢了桂王朱由榔的宫殿。

    汪克凡早就做过调查,大致知道户部的家底,一个月五万两银子已经很有诚意了,南明毕竟地盘有限,只有两广可以稳定的提供赋税,和崇祯朝不同的是,南明生死存亡,退无可退之际,又有皇帝的鼎力支持,才把这笔银子分给楚军。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汪克凡明知户部拿不出这么大一笔银子,漫天要价的目的,是为了在别的方面得到补偿。

    “五万银子肯定不够,别说发饷,连饭都吃不饱的,饿着肚子怎么打仗?”

    “这个……,朝廷的确没有银子,只能靠云台想些办法了。”隆武帝皱眉思索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湖南紧邻前线,今后两年的赋税都截留地方,以充军资,如何?”

    汪克凡苦笑一声,说道:“当初何腾蛟主持湖广,寅吃卯粮,把赋税一直收到了隆武六年,百姓们苦不堪言,今后两年恐怕收不上多少钱粮,免去两年赋税也不管用。”

    “这个何腾蛟,真是误国佞臣!”隆武帝怒骂一声,又叹道:“他用朝廷的名义把钱收了,这个烂摊子还得朕来收拾,罢了,朝廷在五年内,不,在六年内不收湖广一文钱的赋税,云台和章旷合计一下,怎么调剂着恢复民生,又不耽搁军需。”

    现在是隆武四年,何腾蛟收钱收到了隆武六年,朝廷免税免到隆武九年,中间有三年的空档期,汪克凡可以学习何腾蛟,也预收隆武七年八年的赋税应急。

    “谢皇上恩典,不过湖南刚刚经过战火荼毒,百姓贫苦之至,横征暴敛过甚,恐怕激出祸端,还得想些别的法子。”汪克凡说道:“臣听说朝廷即将整顿盐政,留下湖广的盐税当做军资,多少可解燃眉之急。”

    汪克凡看中的,不仅只有湖广的盐税,还有整顿盐政带来的各种机会,隆武帝要借着整顿盐政插手地方,汪克凡直接关上了湖广的大门。

    “……”

    隆武帝有些犹豫,这样子搞下去,湖广还是个独立王国,人财物和军队都不在朝廷的控制下,因为前线总在打仗,朝廷还得不停地倒贴钱粮。

    这个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文安开口了:“皇上,事急从权,南昌若是丢了,朝廷满盘被动,甚至还有存亡之忧,梁候这个法子还是可行的。”

    作为楚勋集团的骨干,文安早就听汪克凡分析过当前的战略形势,对南昌之战的重要性认识得更加深刻,从表面上看,丢了南昌也有赣州在后面撑着,但满清的江南地区从此高枕无忧,可以源源不断地为前线提供各种支援,湖广的武昌府也不用担心侧翼安全,孔有德甚至会再次发起进攻。

    南昌就是天王山,谁抢到这里谁占据主动。

    隆武帝转过脸,看着首辅何吾驺:“象冈先生,你是整顿盐政的主事,说说看吧。”

    何吾驺一拱手:“军务为上,就依梁侯所言。”

    兵部尚书郭维经等人也一起行礼:“臣等附议梁侯。”

    他们和隆武帝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只是一个省的盐税罢了,只要汪克凡出兵抗清,这笔盐税就给他好了。

    “那好,就这么办吧,湖广盐税也由地方处置。”隆武帝点头答应,又问道:“云台,还有什么缺的吗?一并说出来。”

    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隆武帝下了这么大的本钱,对汪克凡的期望值也跟着提高了,希望他能干净利落的打赢这一仗,确保赣州和两广的安全。

    “在衡阳和长沙之战里,鞑子的水师给我们带来不少麻烦,差点功亏一篑,臣至今想来,还觉得后怕。”汪克凡说道:“江南作战,没有水师不行,臣打算编练一支足以与清军抗衡的水师,这里面千头万绪,只凭湖广一省之力难以奏效,还要请兵部户部和工部帮忙。”

    听说楚军要建水师,隆武帝和几位大臣都是一愣,水师可是个烧钱的无底洞,现在到处缺钱,这个时候练水师,似乎不太合适。

    “云台,水师的事情,能往后推推么?”

    “推不得,编练水师,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当尽早准备,未雨绸缪。”

    汪克凡说道:“江西湖广水网纵横,全靠水师往来调度,若能击溃满清水师,我有船而清军无船,谭泰的八旗骑兵如网中鱼,瓮中鳖,陆战未开就胜了一半!击败谭泰之后,我军在江西北部站住脚,下一步更要顺江东下,挥兵挺进南直隶,没有水师万万不行!”

    隆武帝看了看户部尚书路正飞等几个,对汪克凡点头说道:“好吧,云台说说看,你都要些什么?不过先说好了,的确没有更多的银子。”(未完待续。。)

第十章 傅冠的担心

    汪克凡要的东西很多。

    从无到有,组建一支水师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楚军虽然有点底子,但按照汪克凡的要求,这支水师要能一举胜过清军水师,夺取长江流域的水路控制权,所以要建成一支庞大的舰队。

    这里面需要的物资种类多,数量大,很多东西有银子未必能买来的,就拿船上装载的大炮来说,楚军兵工厂的产量有限,无法满足水师的需要,只能通过外购解决,但是,大炮这东西可不好买,除了从沿海的海盗那里能搞到一些以外,就只有隆武朝廷有能力、有资格生产大炮。

    造船用的原料更多,木料帆布,绳索漆胶,林林总总数不胜数,汪克凡可以不再要银子,直接给东西也行。除了各种物资之外,人也是一个关键因素,造船的工匠,熟练的水手,只要隆武帝愿意给,汪克凡就笑呵呵地接着。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打败谭泰以后,隆武朝廷将会逐步摆脱眼下这种朝不保夕的高危状态,到时候免不了有人偏安于江南,“直把杭州作汴州”,对前线的支援减少,内耗刁难却不断增加,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利用救援金声桓的机会,大大的敲一笔竹杠。

    简单一句话,无论朝廷有什么,汪克凡都要。

    至于朝廷的家底到底有多少,汪克凡早就做过调查,隆武帝既然问起,他就拿出一份事先准备的清单。

    “噢,还备的有单子啊。看来云台是早有所图,不得不防啊!”隆武帝这会心情不错,竟然还有心思和汪克凡开玩笑。但他仔细一看那份单子,脸上的神色立刻就变了。

    什么都要,荤素不忌呀!

    不但种类繁多,数量也非常惊人,杂七杂八各种东西加起来,也得值个三四十万两银子,更让隆武帝感到郁闷的是。汪克凡如果是漫天不着边际的讨要,大可一笑了之,不予理会。偏偏这份单子上的东西朝廷里基本都有,就算数量不够,也差不了太多。

    “嗯,朕觉得有些饥了。命人传膳吧。诸位爱卿先用饭,歇歇再议。”隆武帝突然起身向外走去,尿遁**。

    文武官员正在茫然不解间,有太监进来摆下桌椅,让众人用餐,和正式的酒宴不同,这只是一顿普通的工作餐,所以菜式并不复杂。只是相对精致些罢了。

    一个小太监悄悄来到汪克凡身边,耳语几句。汪克凡起身随他出殿,穿过月亮门来到西侧的一座水边凉亭,隆武帝正在这里等着他。

    “云台,这里的景色如何?”

    “桂林山水甲天下,这座宅子当初又是桂王府,自然美轮美奂。”

    “景色虽好,却有些局促了,平常的朝会还能应付,碰上庆典祭祀就摆不开阵仗。”隆武帝话锋一转又说道:“这些倒也没什么,朕当初被圈禁的时候,行走坐卧不过咫尺之间,挤一挤总能对付下去,不过六部九卿衙门都租借民房,实在有损朝廷威仪,想修些官廨不算太过分吧。”

    从当前的形势看来,收复南京北京还遥不可及,隆武朝廷要在桂林呆很长一段时间,当领导的不能解决下属的实际困难,会影响他的威信,隆武帝让大家一起来桂林,条件一时比较艰苦,所以勒紧裤腰带,这几个月不停征集徭役,砍伐树木,熬胶制漆,打算在城里修几座衙门,顺便也把皇宫修一下,没想到东西刚刚准备得差不多,就被汪克凡盯上了。

    除了这些建筑材料,人也没放过,汪克凡的单子上说得很明白,不管是那个专业的杂造工匠,只要有一技之长,都尽量征募到湖广。

    双管齐下呀!要东西是扬汤止沸,要工匠可是釜底抽薪了,如果都给了汪克凡,朝廷上上下下最少还得挤个大半年。

    但是,隆武帝虽然有自己的理由,却还是有些心虚,所以把大家支开,单独叫汪克凡出来说软话。

    “这个,前线军情如火,请陛下体谅。”汪克凡一副我很惭愧但爱莫能助的样子。

    隆武帝抿抿嘴,退而求其次:“云台,你要木料的话,在湖广砍伐些就好了,何必从桂林千里迢迢往过运,这一路走下来,杉木也变成紫檀木的价了。”

    古代交通不便,运费消耗很大,运送人员的吃用住宿,牲口车辆的花费等等,加起来往往超过木料本身的价值。

    汪克凡早就想好了解决办法:“不妨事,这一路基本都是水路,中间只有二十里用车转运湘江,然后放木排顺溜而下,花费不了多少。”

    水运相对便宜的多,哪怕到了现代有火车飞机,也是一样的。

    “好吧,就算不修官廨,起码要修缮一下桂林城墙吧,不管怎么说也是朕的行在所在,万一有人犯驾,难道再来一次汀州之难!”

    桂林偏处广西,多年不经刀兵,城墙多有破败失修之处,隆武帝没打算大幅扩建,只想简单的修补一下,以确保安全。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清军兵锋最盛的时候,孔有德的前军已经侵入广西,距离桂林不过二百多里,骑兵放开了速度,一天就能赶到,如今清军虽然退走,但满朝文武和皇帝都呆在一座破破烂烂的城墙里,怎么看都不太保险。

    但是,汪克凡还是不给面子。

    “陛下就算再花几十万两银子,还能把桂林修得像京师一样坚固么?南京北京都是空有雄城而不战而降。若水师建成,清军再难过长江一步,就算把桂林城墙拆掉,也可保陛下高枕无忧。””汪克凡换上一副煽动的口吻,蛊惑道:“陛下现在受些委屈,却可换一支虎狼精兵,待他日收复南京,吾皇率百官还驾京师,自正阳门入城之时,还愿再花银子修缮桂林城墙,微臣绝不再谏!”

    正阳门,就是北京俗称的前门,南京也有一个正阳门,同样处在城南,是诸多城门中的正门。

    隆武帝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点点头说道:“那好吧,等下和百官再议一下,就算允了你,也得让大家都心服口服……”

    隆武帝在苦日子里熬过,并不是一个骄奢淫逸的皇帝,他的顾虑是有原因的。

    封建时代,为了表示皇权天授,把礼制看得比天还大,这是维护统治秩序的根本大事,所以才会出现那种让现代人难以理解的现象,只要是牵扯到礼制,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变更,就会跳出来一大群卫道士口诛笔伐,誓死捍卫。

    隆武帝本来就血统不正,所以对礼制更加重视,拥立他的文武百官也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勒紧裤腰带想搞个面子工程,不料却被汪克凡一锅端走,就算隆武帝点头同意,底下的文武百官也会闹情绪,想不通。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如果不做通文武百官的思想工作,被他们串连起来从中作梗,有一百种歪招斜招来捣乱,要知道明朝的文官最擅长的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饭后再议,在隆武帝和楚勋集团的共同努力下,大家终于同意了汪克凡的要求。

    但从随后的事态发展来看,很多人还是心怀不满,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想要克扣楚军的物资粮饷。

    一百种歪招,在皇帝和都察院的双重威慑下,最少有五十种不能用。

    剩下的还有五十种,有文安在兵部盯着,其中的四十种也不能用。

    但在兵部之外,文官中以东林党为首,把其他的十种办法用了个遍,汪克凡在桂林等了七天,交给他的粮饷物资还是寥寥无几。

    汪克凡怒了。

    他直接闯到户部,把御赐的尚方剑拍在路正飞的桌子上:“我就在这里等着,等大司农给我筹第一笔的五万两银子!”

    路正飞被唬了一跳,干笑道:“梁侯真是说笑话了,五万两银子不是小数,要从各个州府筹调,十天半个月也未必凑齐,难道梁侯就一直坐在这里,不走了吗?”

    “不,我给你三天时间,到时候哪怕只差一两银子,我扭头就走,再不敢来叨扰大司农。”

    这话里威胁的味道很浓,路正飞没想到他如此强硬,连忙赔罪一声,出门直奔皇宫,向隆武帝请示。

    隆武帝听完来龙去脉,反而骂了路正飞一顿,前线将士流血奋战,急等着发饷和抚恤,怎么户部却推三阻四的,说好的五万两银子却不能交给汪克凡。

    路正飞连忙解释,有很多苦衷和理由。

    隆武帝统统不听,只命他想尽一切办法,先把这五万两银子凑齐。

    堂堂一个南明朝廷,五万两银子还是有的,见到皇帝真的发火,路正飞立刻回到户部,拆东墙补西墙,挪用其他部门的资金,当天晚上就把五万两银子交给了汪克凡。

    这件事很快传开,人们这才发现,一向对人客客气气的汪克凡发起飙来,竟然比江南四镇、郑芝龙这些“前辈”还要强硬,完全不理官场上的惯例,说翻脸就翻脸。

    政客官棍往往欺软怕硬,安生了不少。

    中正持重的大臣,却感到隐隐的担心,难道说,汪克凡要变成第二个郑芝龙?

    哪怕是楚勋集团的核心人物傅冠,也不赞同汪克凡的做法,对楚勋集团的将来,更觉得难以把握。(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哄老爷子开心

    百忙之中,傅冠邀汪克凡到漓江一游。

    将侍卫远远地赶到后面,两人信步登上江边的一座凉亭,抬眼望去,山水如画,婀娜多姿。

    “当此美景,真有出尘忘俗之感,可惜这世上人,终归逃不过名利二字,老夫也不能免俗。”见周围环境不错,傅冠深深吸了口气,对汪克凡笑道:“名利二字,利在后,名在前,可见名声的重要,云台,你说是不是啊?”

    这话里的意思很露骨,就差直接指着鼻子斥责,汪克凡当然明白其中的含义,当下拱手肃立:“户部的事情,是小侄做得莽撞了。”

    老爷子既然拿这个说事,就得给他几分面子,做晚辈的,小小的认个错不丢人。

    傅冠满意地点点头:“其实单把这件事拉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怕你伤了名望,日后凭空多了羁绊,若是事事不肯让人,最后为难的还是自己。”

    汪克凡再次表态:“伯父教诲,小侄必定铭记在心。”

    除了哄老爷子高兴外,他也承认傅冠的话有一定道理,俗话说你敬人一尺,人敬你一丈,你做事不按规矩来,别人也就对你没底线,最起码也是敬而远之,不愿和你合作。

    但是,东林党还有合作的必要吗?

    汪克凡其实并不后悔,只是不想和老爷子唱反调罢了。

    傅冠又点了点头,再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山下无声流淌的漓江。

    沉默良久,他突然问道:“云台,你这几年所作所为。求的到底是什么?”

    前头那番话都是开胃小菜,这才是傅冠最想问的问题,已经困扰他很长时间。

    作为楚勋集团的二号人物,在朝廷里的代言人,傅冠对楚勋集团上上下下的动作最清楚,眼看着这个山头一点点拉起来,一点点壮大。一直游离在朝廷控制的边缘,隐隐有拥兵自雄的态势,心里渐渐生出了顾虑。

    作为几朝内阁的老臣。傅冠当然明白朝廷里免不了政治斗争,结党结派,和掌握军队的军头联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楚军的独立性越来越强。再这么发展下去,会不会变成何腾蛟第二呢?

    傅冠的骨子里,对大明仍然充满了忠诚。

    哪怕只有一点苗头,傅冠也必须搞清楚汪克凡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道不同,当然不与为谋,早早下车就是。

    他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汪克凡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我所求的,只有驱逐鞑虏。中兴大明。”

    这其实并不是他的心里话,到了这个时候。大明王朝已经走完了自己的生命周期,烂到根子里的腐朽帝国,注定要被历史淘汰,汪克凡需要的,只是以大明王朝为旗帜,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对抗强大的满清,完成绝地反击的汉民族自我救亡。

    傅冠的神情立刻轻松了不少,嘴巴动了动正要说些什么,江面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喇叭声,有船只遇险。

    就在不远的江水中,一艘满载的大船突然打横,来回转着圈子,船身还微微倾斜,看样子是撞上了水面下的暗礁,船上的水手忙成一片,把多余的货物扔出舱外,堵漏排水,降帆撑篙,把船驶向岸边。

    那船上破损的地方应该很严重,眼看着吃水越来越深,早晚就要沉没,但船工们并没有放弃,而是吆喝着,齐心协力努力着,还在向岸边前进。

    这是拿命在拼!

    如果船工们现在跳船逃跑,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但船上的货物就全完了,但如果船先沉了,这些船工很可能被扣在沉船里,付出生命的代价。

    傅冠,汪克凡,都紧张地看着,顾不上再说话。

    终于,那艘船成功冲上岸边的浅滩,搁浅了。

    一个巨大的破洞露了出来,碎裂的船板向四周呲开,犹如豺狼嘴里的獠牙,经过抢滩搁浅的再次碰撞,这艘船的损伤更加严重,桅杆断裂,船帆扑倒,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复,重新下水。

    但是,船上的大多数货物都保住了,船工们大难不死,互相击掌庆祝,有些激动的还紧紧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汪克凡的眼角,突然有些湿润。

    重生前后,二十多年没有流过一滴眼泪,这一刻,却被这些船工们意外感动了。

    大明王朝就是这艘船。

    汉家江山就是运载的货物。

    只要打败满清,保住汉家江山,保住汉文明不会遭到满清的阉割,任务就算完成,汪克凡要做的,就是像这些船工一样,在安全靠岸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艘破船先沉了。

    至于将来这艘破船如何处理,一时还顾不上考虑,但大眼一看,应该没有修复的价值了。

    肯定要再造一艘新船,如果大家接受不了,最多还挂上大明的旗子就是。

    傅冠收回目光,转向汪克凡看着。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心里放下了一大半,最后嘱咐道:“虽独夫民贼,也往往自居天命,最后无不身败名裂,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做了就无法回头,在邪路上越走越远,何腾蛟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云台应当引以为戒。”

    当人们结成某种团体后,会自觉维护团体的利益,当这个团体发展到一定规模后,会朝着对自身最有利的方向发展,就像具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一样,连团体的领袖都未必能和这种力量对抗……举个例子来说,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他是不是被部下胁迫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他敢脱下身上的黄袍,会死的很难看。

    汪克凡想了想,回答道:“伯父说的是,但若迫不得已,有些时候,也只能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如果对傅冠的要求全部答应,等于给自己上了个紧箍咒,总得留个特事特办的活扣。

    “错!”傅冠突然露出笑容,像一只狡猾的老狐狸:“既然不可为,那就是不可为,让别人来做好了!”

    这个时候,他才露出了一位三朝元老的本性,试图教导汪克凡,让他也成为一只小狐狸,而不要总那么莽撞。

    “伯父英明!”汪克凡暗暗腹诽,这老头真是蔫坏,光想拿别人当枪使。

    “我听说,云台保举揭重熙出任四川总督,可有什么深意?”

    “没什么深意,当时皇上问起,觉得揭重熙还算合适,就随口推荐了一下。”

    “太随意了些,不过云台既然已经荐了他,也只好如此。”傅冠顿了顿,悠悠说道:“依我之见,云台可以再上一本,保举翟式耜出任四川巡抚。”

    文官进行党争的时候,有文官的套路,不一定都要横鼻子竖眼付诸武力,傅冠出的这一招,是一箭双雕的计策。

    隆武帝移驾桂林之后,广西文武官员遭到严厉打压,地方的权力被朝廷全部收回,就像弹簧压得太紧得松一松,现在是时候进行安抚了,毕竟陈邦傅、焦琏等广西军阀都在桂林附近,真逼到兔子急了也咬人的地步,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

    原任广西巡抚翟式耜是广西官员的代表,因为拥戴桂王朱由榔,得罪隆武帝被免职,但他本身官声不错,老这么闲置着不合适,得另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安排。

    四川巡抚,就比较合适。

    要地盘没地盘,要军队没军队,整个四川人烟稀少,大熊猫比老百姓还多,各方势力同时征战不休,上面还有一个四川总督压着,翟式耜哪怕是诸葛亮转世,也干不好这个四川巡抚。

    干不好就对了!

    桂王朱由榔是万历皇帝的亲孙子,从血统上来说和崇祯帝的关系近得多,隆武帝对他一直非常忌惮,说不好听的,如果桂王真和他争夺皇帝宝座的话,他手下的文武官员没准都会叛变一半。

    桂王身份在那搁着,杀是杀不得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斩除他的羽翼,来个龙困浅滩,从隆武帝的角度来说,翟式耜这个人必须除掉。

    让汪克凡保举翟式耜,当那个肯定干不好的四川巡抚,就是一种变相的捧杀,翟式耜可不是揭重熙,没有搞敌后根据地的经验,一任巡抚干下来,寸功未建,到时候撤职查办还是致仕还乡,谁都说不出二话。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他真有诸葛亮附体,在四川干出些名堂,有揭重熙这个四川总督压着,也分不到多少功劳。

    但对翟式耜来说,这终归是个机会,必须要领汪克凡的人情,否则的话,继续在家啃老玉米吧。

    这个计策很老辣。

    把水搅浑的同时,还拍了隆武帝的马屁。

    汪克凡却不同意:“不行,四川本来就是一团乱麻,再经不起内耗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皇上若是用揭重熙做四川总督,巡抚什么的最好由他推荐,咱们不搀和。”

    傅冠一皱眉头:“云台,户部的事情上你那么冲动,翟式耜的事情上又这么持重,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怕自家人内耗,白白便宜了清军。”汪克凡的原则其实很简单,抗清救亡永远放在第一位,后方怎么折腾先不说,前线决不能乱。(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重点培养对象

    傅冠提出保举翟式耜,其实也有试探汪克凡的意思。

    一场谈话下来,傅冠自认已经摸清了对方的底线,汪克凡虽然有些胆大妄为的想法,但总的来说还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只说中兴大明,没说效忠朝廷,对支持桂王的翟式耜也比较宽容,综合各种迹象来看,汪克凡对隆武帝谈不上忠诚,他们之间更像一种合作关系……得出这个结论后,傅冠并没有太吃惊,因为汪克凡这一年来的种种表现,就不像一个忠臣孝子。

    “这些年轻书生啊,多半还记挂着烈皇帝(崇祯),总是偏袒桂王一方,嗨,其实这大明江山,只要姓朱就好了,当今圣上一样是太祖皇帝的子孙嘛。”傅冠以为,汪克凡到底是秀才出身,和天下大多数士子一样,都觉得隆武帝血统不正,所以不够忠诚。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隆武帝这种皇室偏支,威信实在太差了,哪怕他自己也常常冒出一些不敬的念头。

    说到底,还是东林党当初种下的祸根,要不是他们急于抢夺拥立之功,和郑芝龙联手推隆武帝上位,今天哪至于这么多麻烦。幸运的是,自从汀州遇险后,隆武帝一年多来励精图治,威信在不断提高,朝局也趋于稳定,如今的南明,终于有了一点国家的样子。

    傅冠见惯了朝堂上的风风雨雨,对某个皇帝也很难全心全意的忠诚,按照他的理解。汪克凡和他是一样的,对大明充满忠诚,否则也不会誓死抗清。至于到底是哪个皇帝坐龙椅嘛,其实都无所谓。

    当然,从现在的情况来说,楚勋集团和隆武帝已经紧紧绑在一起了,所以他要尽量帮助隆武帝维持他的统治,打压广西官场的时候,都察院更充当了急先锋的角色。傅冠可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一心想把翟式耜彻底搞垮,所以才给汪克凡出了那么个主意。

    汪克凡没有答应。

    傅冠反而觉得一阵轻松。

    这种腹黑之术毕竟上不得台面。他没有对汪克凡解释其中的用意,从汪克凡的表现来看,似乎也没有理解其中的妙处……这样子也不错,阴谋诡计只能一时得逞。改变不了国家大势的走向。这些脏活都交给自己这个老头子,让汪克凡少搀和些,将来转弯的余地也更大。

    最起码,他不会变成王莽。

    说完公事,气氛就比较随意,傅冠突然问道:“听说马吉翔送了你两匹瘦马,可有这回事?”

    汪克凡大汗,尴尬说道:“都是人情应酬。不收的话,马吉翔的面子上不好看。我回头把她们两个打发了。”

    扬州瘦马就是个俗称,到了傅冠嘴里,竟然还真的用“匹”来当量词。

    “那也不必,你看着合适就收了吧,诗华不是那种小心眼的妒妇,应该开枝散叶,多添子嗣。”傅冠谆谆劝导。

    “……”汪克凡无语。

    到现在为止,他只有一个儿子,凡是长辈都怂恿他纳妾,毕竟这个年代小孩子夭折的情况太多了,一根独苗太不保险。

    汪克凡却对此不以为然,时间还长着呢,想要儿子将来机会多得是,再说只要遵守一定的卫生习惯,就能极大的避免小孩子发生意外。

    想到这里,他突然心中一动,说道:“我准备把家人带回湖南,请伯父恩准。”

    从长远看,儿子不能一直留在桂林,得带到身边亲自教育,汪克凡没打算把他培养成穿越者的复制品,但起码要有高于这个时代的胸襟眼光,也许在几十年后,这份基业都要他来继承。

    在历史上,很快就要出现两个有名的少年英主,一个是满清的康熙,一个是俄罗斯的彼得,他们都统治着一个庞大而落后的国家,但总的来说,彼得的表现远胜康熙,俄罗斯从此一步步甩开中国,成为列强之一,清王朝却在“千古一帝”的统治下,逐渐沦为列强瓜分的对象。

    十几岁的康熙比较冲动,冒险一击,侥幸除掉了鳌拜,又冒险一击,侥幸除掉了三藩,然后一辈子吃老本,除了炫耀木兰围狩的个人勇武外,再没有可吹嘘的功绩,清王朝迅速走向衰落,和康熙的固步自封有很大关系。

    像康熙这种档次的,汪克凡还看不上,自己的儿子,最少也得按照彼得的标准培养。

    未来的一百多年,是西方崛起的关键时期,中国不能再掉队了。

    汪克凡一直坚持锻炼,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自信可以长寿。

    但这还不够。

    希望,终归寄托在下一代人身上。

    ……

    听说要搬回湖广,全家上下都高兴坏了,没有一个人反对。

    青春作伴好还乡。

    收拾东西,准备行李,汪克凡本来想把桂林的宅子卖了,隆武帝却不知从哪里听到风声,派人送来了一幅亲笔题写的门楣——“梁侯府”

    汪克凡之所以卖房子,倒不是缺这几个钱,关键是不想太招摇,被隆武帝搞这么一出,反而更加招摇。宅子肯定是卖不成了,只好留几个家人看着,反正说不准什么时候再来桂林,有这所宅子也方便一些。

    两天之后,第一批的粮饷物资基本凑齐,汪克凡辞别皇帝,押着物资乘船返回湖广。

    傅冠亲自来送行,又是一番殷殷嘱托。

    汪克凡一一应下,哪怕他并不是完全赞同傅冠,也没有反驳和争辩。

    傅冠时不时以老谋深算自居,但总的来说,老爷子还是比较直爽,大咧咧的一个人,欺骗了他,多少有些内疚。

    这是没办法的事,汪克凡和明朝人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同,价值观念差距太大,真要是把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会被看成大逆不道的怪物,谁都不会接受。

    穿越者在灵魂上是孤独的,眼前的世界和旧时空的记忆交织在一起,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善意的谎言,只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罢了。

    汪克凡要的东西太杂,户部兵部和工部凑了个七七八八,还有些实在没有,就给银子充数,最后交到他手里的,除了各种物资和杂造工匠之外,还有六万多两白银。

    户部尚书路正飞有些忐忑,他当初拼命哭穷,现在却多拿出一万多两银子,简直是自己扇自己的嘴巴子,好在汪克凡通情识趣,感谢一番就大大方方的收下了,根本没就这个问题纠缠。

    “这小伙子不错,难怪深得圣眷,年轻轻就做到封疆大吏。”他当即表示,这只是第一批粮饷物资,后面的几批都由他负责,保证不会有一点克扣延误,及时送往湖广前线。

    临登船的时候,何吾驺竟然也来了。

    作为百官之首的当朝首辅,何吾驺没有亲自送行的道理,更何况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兵部吏部两尚书郭维经。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何吾驺把汪克凡叫到马车上,进行了大约二十分钟的谈话,然后拱手告辞,和郭维经匆匆离去。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傅冠得着个机会,悄悄询问,汪克凡微微一笑,低声说道:“他们是来示好的,郭维经准备辞去兵部尚书,由文安管尚书事。”

    所谓管尚书事,和后世的副职主持工作差不多,兵部尚书空缺,兵部左侍郎主管兵部事务。

    “怎么会这样?”傅冠皱眉说道:“他们要什么?”

    “礼部尚书,还有东阁大学士。”汪克凡说道:“他们还给我塞了个监军,广东学政林佳鼎。”

    ……

    马车转过街角,突然停了下来,挂在车窗上的帘子挑开一条,何吾驺远远看向码头方向。

    爆竹炸响,锣鼓唢呐大作,汪克凡的船队终于离开,驶向湖广,驶向前线,何吾驺默默无语,身子一动不动。

    “象冈先生,对谭泰这一仗,汪克凡真的能赢么?”郭维经突然问道。

    “我不懂兵事,但汪克凡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何吾驺转过身,看着郭维经说道:“这次委屈你了,辞去兵部尚书的职位,却还是不能入阁。”

    由于吏部尚书太过重要,按照大明惯例,郭维经一直没有入阁,辞去兵部尚书也一样,而吏部是南党的根据地,绝对不能交给外人。

    “这倒没什么,只是个虚名罢了,卸去这个担子反倒轻松些。”郭维经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吏部,在兵部只挂个牌子,实权被左侍郎文安和右侍郎李永茂瓜分把持,分别代笔着楚勋集团和东林党,双方不相上下,势均力敌。

    何吾驺点头道:“是啊,只靠咱们这几个人,办不成多少事情,必须多多提携后进,林佳鼎若能立下些军功,回来就任礼部侍郎,再入阁就顺理成章。”

    在隆武朝廷里,南党号称第一大党,在内阁里却只有何吾驺一个人,势单力薄,非常尴尬,所以一直想再添个人,但是,郭维经、苏观生这样的大员都另有要职,不能入阁,所以必须培养新人,林佳鼎,就是南党的重点培养对象。(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归乡

    人事调动是最麻烦的,高级官员的人事调动尤其麻烦,何吾驺虽然和汪克凡达成了初步意向,具体实施起来还有很多流程要走,其中也有很多变数,汪克凡离开桂林后,何吾驺经过精心运作,终于把南党骨干林佳鼎派往江西前线,担任监军。

    费了这么大的劲,就是为了把林佳鼎送进内阁。

    内阁是明王朝的行政中枢,权力很大。

    内阁的权力主要体现在“票拟”这道程序上,也就是代替皇帝批阅全国各地送来的奏章,如果皇帝疏于政务或者比较孱弱,内阁的意见就会成为最终结果,比如万历皇帝未成年的时候,小孩子不管事,首辅张居正就大权独揽。

    皇帝如果比较强势,内阁的权力就会相对降低,但仍可以通过各种手段影响皇帝的决策,哪怕像崇祯这样刚愎自用的皇帝,也离不开他们的意见。

    打个不太准确的比方,内阁的作用类似于秘书处加高级顾问,有参政议政的权力,有一定的发言权,而朝廷六部只有行政权,想和皇帝说点事,送上去的奏章先要经过内阁。

    内阁的设立,最大的作用是废除了宰相,加强了皇权。请注意,是加强了皇权,而不是削弱了皇权,所以明代内阁制度和现代的君主立宪制度完全不同,八竿子也打不着。

    在明朝以前,朝廷六部都隶属于宰相,皇权和相权互相制衡。到了明朝,内阁的权力从来没有对皇权形成过威胁,哪怕像张君正、严嵩这样的狠人。比起历史上有名的权相也差了很多。

    内阁只有参政议政的权力,没有决定权。

    内阁会受到内庭司礼监的制约。

    (皇帝如果对内阁的票拟有什么意见,会用朱笔进行批注,这个过程一般是皇帝口述,秉笔太监执笔,掌印太监最后审核盖章,所以司礼监太监的权力很大。足以制衡内阁……比如庞天寿就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他要是笔杆子歪一歪,连首辅何吾驺也没办法。但话说回来了,负责最终审核的掌印太监才是老大,他如果不盖章的话,秉笔太监的批红写出一朵花来都没用。)

    隆武帝早年命运多舛。也没有受过相关的教育。刚刚登基的时候,对国家的运行模式两眼一抹黑,对内阁的依赖性就很强,东林党跟着又风光了一年。后来隆武帝渐渐成熟,凡事有了自己的主张和见解,内阁的权力就开始下降,到了最近这一年多,隆武帝的变化更加惊人。驳回内阁票拟的次数越来越多,但奇怪的是。何吾驺却觉得内阁的权力并没有减小,反而在不断膨胀。

    原因很简单,隆武朝廷当初缩在福建,又有郑芝龙掣肘,可管的事情再多也有限,现在朝廷却直接控制了两广和江西,而湖广、贵州乃至于福建、四川多少也能插手,总的盘子成几倍的扩大,分到内阁的权力也跟着变大。

    “隆武帝有英主之气!大明中兴有望!”文武百官都觉得有了奔头,也各自打起了小算盘。

    刚到广东的时候,文武百官还比较团结,到打赢湖广会战后,风雨飘摇的隆武朝廷终于稳定下来,秉承多年来一贯的传统,窝里斗的现象迅速抬头,争权夺利的斗争骤然变得激烈。

    首辅在内阁里的地位最高,远远超过其他的次辅群辅等,但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何吾驺需要一个能为他拉仇恨,挡子弹,冲锋在前的小弟,却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

    内阁不是说进就能进的,最少也得是六部侍郎这个级别,还得是翰林出身,虽然在特殊时期条件松一些,但普通的地方官还是想都别想……哪怕像苏观生这样的大佬,因为是国子监的肄业生,没有拿到学位证,就在入阁的门槛上绊倒了,最后当了两广总督,却还是没能入阁。

    苏观生的资格不够,另有够资格的人。

    何吾驺最近听到风声,隆武帝有意把文安之调回中枢,十之**会入阁。

    (这里解释一下,文安之和文安是两个人,文安之是真实的历史人物,抗清民族英雄,文安则是一位书友的龙套,两个人的名字有些像,各位看书的书友别搞混了。)

    文安之,湖北宜昌人,1592年生,天启二年进士,曾任南京祭酒,现任四川总督,这位老爷子在三峡川西地区的影响力很大,和容美土司是世代至交,还是荣美土司的乘龙快婿,而容美土司,却是土家族最大的土司王,雍正后来有一句话——“楚蜀各土司,惟容美最为富强”。

    虽然掌握着朝廷大义,又有土司王的支持,但文安之的运气实在太差,碰上的都是张献忠、豪格这样狠角色,所以主政四川一年来,没有做出什么政绩,朝野间对此也非常理解,没人把责任推到文安之身上……面对实力强大的敌人,能基本保住贵州地盘就不错了,谁要是不服气,自己上去试试!

    老爷子快六十的人了,搞敌后抗战肯定不行,所以一直呆在贵州和川东,如今隆武帝准备对四川采取更积极的策略,就打算换个人出任四川总督,同时把文安之调回中枢。

    当过国子监祭酒的人,等于是中央党校校长,这样的资历肯定会入阁,那老头一直在学校里工作,在官场上的位置比较超然,不党不群,朋友没有几个,和南党的关系更是一般。

    和文安之类似的官员,还有不少,何吾驺的危机感很强。

    南党,代表的是两广士绅的利益,本能排斥外省的官员,而朝廷里最近对两广新政不断,其中不少都是雷厉风行的手段,何吾驺觉得隆武帝越来越琢磨不透。

    南党需要同盟。

    东林党日薄西山,隆武帝也不待见他们,这个落水狗不打,简直对不起君父黎庶,两广士绅,当然不能和他们合作。

    而让出一个空头的兵部尚书,和楚勋集团结成同盟,再把林佳鼎送进内阁,这笔买卖赚头不小。

    唯一的问题是,林佳鼎是去捞军功的,楚军万一打了败仗,后面的算计就全都泡汤。

    何吾驺对此却充满了信心。

    汀州救驾,赣州战役,湖广会战,哪一个难度都不小,楚军都能获胜,那江西之战肯定也能取胜。

    为了确保不会出现意外,何吾驺特意嘱咐郭维经,一定要站好最后一班岗,给江西前线送去足够的粮饷军需。

    ……

    汪克凡离开桂林前后,大批的百姓也纷纷返回湖南。

    当初孔有德侵入湖南,百姓们被迫逃进两广和贵州,这些日子背井离乡,寄人篱下,吃了不少苦头,听说湖南被官军收复,兴高采烈地一起踏上返乡的路途。

    刘婶一家人,就是返乡大潮中的一朵小小浪花。

    刘婶四十出头的年纪,丈夫死得早,年轻轻守寡拉扯两个孩子,苦熬了十几年,燕子衔泥般一点点攒起点薄产,从牙缝里省钱购置了两亩四分地,一双儿女也渐渐长大成人,儿子娶妻生子,女儿还待嫁闺中,除了家长里短的一些琐碎烦恼外,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了。

    没想到祸从天降,清军突然南侵,刘婶一家被迫抛下房屋田地,随着难民逃到了广西。

    好容易回来,刘婶却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心里惴惴不安,老老小小在湘潭县下了船,又急匆匆走了三十里路,眼看着到了自家村头,刘婶抿了抿花白的头发,一脸紧张的神情。

    听说湘潭这几个月反复过兵,鞑子兵,官军,白毛毡(忠贞营的士兵都带着白毡帽),甚至还有番鬼红毛扇子兵,当兵的可没有好东西,不定把家里祸害成什么样了。更要命的是,这次逃难的时候被贼儿偷了包袱,除了些银钱外,还丢了那两亩四分地的地契,这块地可是全家的命根子,万一有什么意外,简直过不下去了。

    怕什么来什么,刚到村头,媳妇玉兰就尖着嗓子叫了起来。

    “哎呦!哎呦!哎呦!谁把咱家的地种了!”

    刘婶腾腾向前急冲了几步,抬眼看去,只见眼前一片绿油油的稻田,稻苗已经有一尺来高,庄稼打理得颇为精细,但明显是抢时节补种的,在年前还能收获一季晚稻。

    “这不是明抢么?我去把它都拔了!”女儿小红也是个泼辣性子,弯腰一把拽出几株稻苗,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莫祸害庄稼!”刘婶担心惹事,连忙拦住她说道:“咱们先回家看看,回头再打听出了什么事。”

    大家一起冲进村子,却发现村子里有些生人,顾不得理会他们,直接来到自家门前。

    大门虚掩着,门上的锁头却不见了。

    刘婶猛地停了下来,又一步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扇向里面看去,脚下却突然一软,瘫在了地上。

    屋子里面,家什被砸得稀烂,满地都是各种碎片垃圾,连灶台都被砸穿,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不见了。

    家徒四壁。(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越是艰险越向前

    刘婶一家,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按理说像他们这样卑微的百姓,无论碰到什么遭遇都不足以惊动太多的人,可谁也没想到,因为刘婶的两亩四分地,竟然在长沙府乃至整个湖南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家被毁了,地被占了,日子过不下去了,刘婶决定告状。

    她本来不想告,因为占了那两亩四分地的是楚军的退伍伤兵,官府面上的人,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自己的地契丢了,十之**打不赢这场官司。

    但她不得不告,这块地是全家人最后的指望,被人拿走就断了命根,哪怕希望渺茫,也得试一试。

    儿子刘大成是个老实木讷的性子,见了穿官衣的就害怕,楚军退伍老兵身上的旧号衣在他看来也差不多,拦着刘婶不让告状,儿媳妇玉兰和他大吵一架,抱着小孙子回了娘家。

    刘婶甩下刘大成,带着女儿小红找到里长,请他帮着说合把地拿回来,没想到在里长家又见了几个穿号衣的,听说叫什么“工作队”,专门下乡来丈量田亩的,平时威风凛凛像土皇帝般的里长,在他们面前声音都低了八度,乖巧而温顺。

    一个二十多岁的后生是他们的头,听完刘婶的话,说道:“没地契可不行!回去找找吧,把地契拿来,这块地可以还给你。”

    “怎么不行呢?刘家几辈都住在这个村子,我嫁过来也二十年了。乡里乡亲都能作证,那两亩四分地就是我的呀!”

    “就是因为乡里乡亲的,所以他们不能作证。作证也不算数,我们只认地契。”

    “总爷,您行行好,我家地契被贼娃子偷跑了。”

    “那我没办法,要是仅凭几句话就把地还给你,下个人也会这么说。”

    “麻烦您查查行么?官府里应该有鱼鳞册的。”刘婶心里越发慌张。

    “都被烧掉了,找不到了。”那后生却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语气越来越生硬……

    好说歹说都没用,刘婶这块地,被当做荣军田发给了伤残退伍的老兵。村子里这种现象还有十多家,工作队的态度是能拖就拖,总得把这一季庄稼收完。

    兵荒马乱的时候,难民的死亡率居高不下。他们扔下的田地总难么荒着又太浪费。所以都被楚军退伍伤兵拿来耕种,如果难民回来讨要,就拖着把这一季晚稻收了,如果难民不会来,这块地就理所当然归了退伍伤兵。

    刘婶这种情况非常特殊,工作队长察颜观色,知道她说的应该是真话,但退伍伤兵都是自己人。多少有些偏袒,现在把地还给刘婶。地里庄稼的归属还得扯皮,于是就借着没有地契的借口,给她碰了个硬邦邦的钉子。

    刘婶却如遭雷劈,以为这块地再也拿不回来了。

    哀求,纠缠,哭闹,那工作队长也是个年轻后生,压不住火,最后翻脸用强,命人把刘婶一家赶了出去。

    为了把地要回来,刘婶又想了很多办法,找到粮长等士绅求情,请他们帮着说话,但一听说对家是楚军的人,无论士绅官吏,还是宗族长辈,没有一个人愿意出头。

    所有的办法都没用,刘婶只好到湘潭县里去告状。

    意外的是,她在县里碰到一个“好官”——湘潭县令王夫之,让这件事突然发酵,闹得不可收拾。

    王夫之人品差了些,学问却不错,朝廷开的第一次恩科没赶上,第二次恩科就高中二甲,外放湘潭县令。

    在外人看来,王夫之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令人羡慕,背地里不知该有多么得意,但实际上他们却冤枉了王夫之,自负才高却只中了二甲进士,被挤出了前程远大的翰林院,被挤出了政治中心桂林,最后外放到湖南当个七品县令,王夫之其实非常郁闷。

    (王夫之晚年的学术成就的确很高,后世有一大串牛人都深受他的影响,魏源、谭嗣同、曾国藩、黄兴、宋教仁、乃至新中国的几位领导人……这些闪闪发光的名字奠定了王夫之的学术地位。)

    刘婶一家告的是楚军的人,换做别的官员,肯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甚至会采取高压手段强行把这件事压下去,王夫之却不愿这么做。

    他想做个为民请命的强项令。

    这本来倒也没什么,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那块地本来就是刘婶的,刘婶本来就占着理,只要据理力争和楚军交涉,就能把地拿回来。

    但是,王夫之却存着邀名的心思,对楚军的很多做法也看不惯,一心把事情搞大……

    ……

    汪克斌在衡阳呆了半个月,兵工厂重新开工后刚刚松了一口气,突然接到调令,到长沙府参加丈量地亩的工作。

    农耕社会,土地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围绕土地和地赋产生的名堂也最多,说到底都是为了尽量扩大自己利益。地主、自耕农和佃户想尽各种办法逃避赋税,朝廷的鱼鳞册上早就是一笔烂账,和真实的土地出入极大。

    该入册的没入册,入册登记的数量却少了很多,水田变成旱田,旱田变成了抛荒地……反正朝廷按着鱼鳞册收税,没有入册的土地就少交一份赋税。

    围绕着土地赋税,是一个庞大的利益链,士绅地主上上下下结成了攻守同盟,当年孙传庭在陕西清查田亩,打击地主豪强,就得罪了一大票人,在背后不停垫砖把他搞垮了。

    对庞大的地主阶层来说,孙传庭其实只是个小角色,哪怕崇祯帝和多尔衮也对此无能为力,而李自成不信邪,一直不和地主阶层合作,最后就兵败身死,清王朝直到雍正年间,费尽力气才搞了个“摊丁入亩”的小手术。

    这里面的困难和风险,汪克凡都非常清楚,但还是坚定不移的开始“土改”。

    越是艰险越向前!

    他没有别的选择!

    农耕社会,以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为重要特征,对商品交换的需求很低,自己种粮自己吃,衣服鞋帽自己做,你就是开一个双向时空门,把现代化的商品都运到明朝,也没有足够的市场进行消费。

    ……

    (今天要出趟门,三个小时的车程,明天回来,只有一个2000字的短章了,不好意思。)(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闹事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楚军想要筹钱筹粮,从土地田赋上想办法是最快捷的,和士绅地主之间的矛盾就无法回避。

    好在如今湖广的形势,比当年孙传庭在陕西的时候有利一些。

    孔有德一进一出,地主阶层遭到严重打击,南明朝廷的控制力也远远比不上崇祯时期,最重要的是,现在的楚军足够强悍,足以压制地主阶层的反弹。

    虽然如此,汪克凡也非常谨慎,先在井冈山地区进行小范围的“土改”,摸索经验,培养人员干部,然后借着湖广大捷的余威在湘东湘南地区一步步推开,具体的步骤再分成好几个阶段,先是丈量土地,再进行减租减息,尽量减少社会矛盾。

    丈量土地,补交偷漏的田赋税款,在大道理上是没有错的,士绅地主不敢明着反对,一开始的时候很顺利,但这里面牵扯的问题方方面面,凡是有田者的利益几乎都被触动,地主、自耕农甚至佃农都有不满,各个州府里全都暗流涌动,只是在楚军的刺刀威胁下,暂时还没有爆发。

    汪克斌被调回长沙府后,被分到湘潭县参加丈量田亩的工作,这是他在后勤部门的最后一项工作,只要顺利完成,就会再次提拔,转调其他部门进行锻炼,没想到在最后一班岗上,却碰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刘婶一辈子没打过官司,鼓足了勇气才到湘潭县来告状,在乡下人看来。湘潭县令王夫之就是天大的大官,只要他愿意主持公道,那两亩四分地肯定能要回来。

    击鼓喊冤。县衙升堂,刘婶在一双儿女的陪同下,战战兢兢地把请人写好的状子递上去,那年轻的县太爷却很和气,和颜悦色地仔细询问案情,让刘婶一家又生出了强烈的期望。

    到了最后,王夫之却皱起了眉头。沉吟片刻,宣布退堂,命衙役暗中寻了地方。把刘婶一家悄悄安置下来。

    整整两天,刘婶一家都在惴惴不安的等待中,这天晚上,王夫之突然微服来访。又向刘婶问了些细节后。告诉她湘潭县也管不了这个案子。

    “请大老爷开恩,我们一家人全指着这块地啊,要不回来的话,明年春荒都熬不过去!”刘婶跪下磕头。

    王夫之苦笑一声:“哎,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这件事本来就不归县里管,状子递到县衙也没用的。你们得到楚军那里打官司。”

    “和军痞打官司?那能赢吗?”刘婶一脸失望,心中非常焦急。

    “这个。怕是赢不了的,他楚军都是自家人,当然会偏帮。”王夫之木然说道。

    “那怎么办啊?没了这块地,一家人都没法活了,请青天大老爷发发慈悲,指一条明路!”刘婶咚咚叩头。

    “起来!起来!这又是何苦呢!”王夫之说道:“你们这个案子,本县实在爱莫能助,但所谓求人不如求己,如果你们愿意拼一回的话,本县哪怕泼着这七品乌纱不要,总得为你们主持公道!”

    ……

    这天一早,楚军工作队的住所外突然来了一群百姓,吵吵嚷嚷要告状,前面的苦主正是刘婶,跟着的还有她的一对儿女,以及同族乡邻等六七十人,外面还有几百闲人围着看热闹。

    听说有大群的百姓闹事,汪克斌连忙出来查看,他最近连连提拔,已经恢复了七品把总的军阶,在工作队里担任副职,虽然是挂职锻炼,但工作队的事情太多太杂,他也要独当一面。

    刚到门口,汪克斌的两眼突然瞪大,肾上腺素急剧增加,一个虎扑就冲了上去。

    大门前,刘婶正举着一把锋利的剪刀,向着自己的胸口猛的一捅!

    如果搞出人命的话,事情可就闹大了,其他几个工作队的成员都被百姓拦着,汪克斌顾不得想太多,只是拼命冲上去,拼命要拦住刘婶。

    到底是身手高强的武进士,上一刻,他还在七八尺外,下一刻,就冲到了刘婶身前,一把抓住刘婶的胳膊。

    但是,他终归还是慢了一拍,刘婶的剪刀已经刺入胸口,眼看着没进去两寸来长,鲜血立刻冒了出来。好在被汪克斌一推,刘婶的剪刀歪了歪,没有刺中要害。

    虽然如此,刘婶还是两眼一翻,身子软绵绵地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杀人了!楚军杀人了!”围观的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叫起来。

    场面立刻就是一阵大乱,百姓们群情汹汹冲了上来,大声喊叫着,一副拼命的架势,其中混杂的一些人,甚至去抢夺楚军士兵手里的刀枪。

    无数的拳脚落在汪克斌的身上,十多个楚军士兵都被百姓们围着痛打,楚军士兵举起刀枪恐吓拦阻,那些百姓却仗着人多势众,红着眼睛硬往上冲,转眼间冲突就无法控制,刀枪挥舞,接连有人倒在血泊中。

    “不要用刀!不要杀人!”汪克斌死死护着刘婶,刘婶明显是个关键人物,决不能被这些闹事的人抢走。

    告警的锣声骤然响起,从军营里冲出来数百名楚军士兵,向闹事的人群杀了过去,虽然有人在暗中煽风点火,但闹事的终归是一群乌合之众,楚军士兵刚刚冲到跟前,就一窝蜂抱头鼠窜,转眼逃了个干干净净。

    留下的,只有十多个死者和伤员,满地的狼藉和鲜血。

    刘婶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过了好半天,汪克斌勉强站了起来,佝偻着身子强忍伤痛,鼻青脸肿,衣衫破烂。

    ……

    就像导火索一般,这场血案立刻引爆了整个湖南,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流言,版本越来越离谱,越来越夸大。

    在刘婶一家的案子上,工作队的处理方式本来就欠妥,被有心人抓住大加渲染,在百姓民间到处流传,民心舆论一边倒的站在刘婶一方,楚军却被描绘得异常残暴,不但鱼肉乡里,敲骨吸髓,而且仗着手里有刀有枪,对敢于反抗的百姓都进行血腥镇压。

    士绅地主到处串联,雪片般的状子递到了各地衙门,还有人到桂林去告御状,楚军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章是补昨天更新的,天马上亮了,只好短一些。)(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处置

    刘婶的运气不错,那柄剪刀刺进胸口后被肋骨卡住,没有伤到内脏,只是失血过多,而且又惊又怕,所以当场导致昏迷,等到半下午的时候就醒了。

    迷迷糊糊中,她觉得胸口疼的厉害,睁开眼睛一看,几个身穿白衣带着口罩的医官正围在旁边,一个个满手鲜血,正滴答滴答的往下滴:“醒了啊,别乱动。”

    一道刺眼的阳光正照着眼睛,刘婶立刻做出判断,这里绝不是死后的阎罗殿,能有这么大太阳的,要么是天庭仙境,要么是那个不太美好的人间:“我死了么?啊,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别过来——杀人啦!”

    胸口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刘婶不由得魂飞魄散,大声惨叫,自杀未遂的人的很少会马上再自杀一次,她这会儿非常惜命,和拿着剪刀捅自己的时候判若两人。

    “这里是楚军的医馆,别大喊大叫的,更不要乱动,小心伤口!”在医官看来,刘婶能发出这么洪亮的海豚音,说明她的身体没有大碍,也就是个轻伤员,把伤口缝合后很快就能恢复健康。

    听说他们是楚军,是自己的仇人,刘婶更被吓得魂飞魄散,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们对自己开膛破肚,是要挖肚子里的心肝下酒!

    她拼命地挣扎,身子扭来扭去,几名医官一起动手,才把她死死按在手术台上,其中一个飞针走线。手指像善于绣花的大姑娘般灵巧,很快把她的伤口缝到了一起。

    刘婶动弹不得,只能任他们摆布。一串绝望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声嘶力竭地不停叫着:“我得罪了总爷,要杀要刮都随便,就是别伤我的孩子,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

    那几个医官却面无表情,自顾忙着手里的活计。这个年代的外科手术没有麻药,手术台上的伤员什么表现都有,像刘婶这样的已经很温顺了。

    过了两天。刘婶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家人,见老娘真的还活着,刘大成和小红向跟着的几名楚军军官连连磕头,再三表示感谢。并且做出保证:既然楚军救了自家老娘一条命。他们就不会再打官司,那两亩四分地也不要了。

    这几名楚军军官是情报局的人,专门抽调来查刘婶的案子,为首的正是甘剩,这个案子如今闹得很大,甘剩也不敢轻易表态,只是记录下他们交谈的内容,然后安慰几句。让刘婶好好养伤……

    汪克凡回到长沙的时候,刘婶的案子正闹得满城风雨。因为军民之间发生了流血冲突,还死了好几个人,这件案子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舆论大多对楚军不利。

    虽然刘婶一家被楚军抓走,但死去的那几个人也有家属,他们不停到处告状,湘潭县、长沙府、三司衙门,甚至湖广总督章旷那里,长沙府里的士绅们也联名递了一份状子,请长沙知府许秉中主持公道,要求楚军严惩杀人凶手,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上至湖广总督章旷,下至湘潭知县王夫之,文官们的态度各不相同,以王夫之为首的一批文官非常强硬,和士绅们暗中通气,不停向楚军施加压力,章旷和许秉中则比较**,抱着一个拖字诀,迟迟没有表态。

    楚军内部,对如何处置这件事也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这件事背后明显有人在煽风点火,很多将领都被激起了脾气,主张强硬应对,反正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就随着那些士绅文官去闹,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汪晟等另一批将领却认为楚军工作队有错在先,又出动军队镇压闹事的百姓,应该做出一定的让步,惩处犯错官兵,以平息事态。

    卷入流血冲突的是吉安营,王鼎和顾宗福作为直接负责人,都表示愿意接受一切处罚,不给汪克凡惹麻烦,士绅地主的力量大多是隐形的,就像一张弹力十足的大网,总是找不到受力点,没必要和他们正面冲突。

    “这是两件事,搀和到一起就乱了,要分开处理。”

    汪克凡对众人说道:“咱们军中早有条例,任何人不能冲击军事机构,所以吉安营做的不错,有功无过,这个调子要先定下来。”

    “可咱们到底伤了人,这么说恐怕会激起民怨,把事情闹的更大。”王鼎作为吉安营的主将,心里有很多顾虑:“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件事处置的不好,别有用心的人也会抓住不放,给军门惹来麻烦。”

    “是啊,咱们当兵的,有本事应该去打鞑子,对老百姓动刀子算什么英雄好汉!”顾宗福的吐槽仍是那么犀利:“这回不惩处我们吉安营,将士们以后有样学样,到处欺负百姓,早晚军心都散了。”

    “军法不是儿戏。如果军法有什么错漏,将来可以修改,但在修改之前就必须严格执行,我如果这次惩处了吉安营,将来各营碰到其他的事情,都免不了束手束脚,不知道该怎么办。”汪克凡说道:“况且话说回来了,事情闹到这一步,根子还在丈量土地上面,那些士绅文官气势汹汹的,就是因为我们碰到了他们的痛处,这种关键时刻决不能让步,否则丈量土地就搞不下去。”

    “丈量土地?这件事很重要么?”王奕突然发问,他平常专心练兵,不关心其他的事情。

    “当然!”王鼎、汪晟、谭啸等几个人异口同声的答道,语气非常肯定,他们的家里都是大地主出身,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深知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很多。

    滕双林向他解释道:“谁家有多少田产,是旱田还是水田,交的钱赋都不同,如果真能把全省的田产都量清楚,每年最少能多出上百万的银子,足够咱们楚军花用。”

    “这么多!”王奕目瞪口呆,楞了半天才问道:“那以前,这些银子都哪去了?朝廷从来没收到吗?”

    “嗨,还不是落到大户手里,普通百姓没有多大好处的,要不然的话,大明怎么会亡国?”吕仁青家境贫寒,深有所感:“哪家大户没有几百亩上千亩的田产,鱼鳞册上却都不足一半,你算算吧,这一年要少收多少银子。”

    “小吕说的不错,我家里也差不多。”谭啸大咧咧地说道:“嘿嘿,乌鸦不笑猪黑,几十年了全都是这样,谁家要是把田产报足了,其他人还不容你呢,所以也没什么丢人的,能像我家里一样,给庄户们免些钱粮就算有良心。”

    “是啊,这不仅仅是几十年的问题,而是大明朝二百多年攒下来的老毛病了,王公贵族和世家豪门占的土地越来越多,给朝廷交的钱粮却越来越少,走到哪里都一样,要不是孔有德在湖南闹这么一回,我也不敢轻易动手。”

    汪克凡沉声说道:“不把这笔钱粮抓到手上,咱们以后就没本钱和鞑子开战,所以既然动手,就决不能再退回去了,明白么?”

    “这样子的话,为什么不请章军门帮忙,有他出面弹压的话,这件事应该能捂下去。”程问提出建议。

    “当然要请他帮忙,不光是他,还是堵胤锡和许秉中他们,一个都不能少。”汪克凡说道:“不过他们现在的压力也很大,只有让咱们来做这个恶人,把这个案子尽快结了,谁再敢出头就敲他的脑袋。”

    “王夫之,王夫之上蹿下跳,在这件事里最活跃。”权习问道:“这个人虽然官不大,却正好是湘潭县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他在那里,总是个麻烦。”

    话音未落,众将纷纷附和,王夫之这些日子上蹿下跳,楚军将领们都烦透了他,谭啸更提出建议,给王夫之寻个罪名,直接免去他的知县。

    汪克凡考虑片刻,却说道:“这个人名气不小,嘴巴又大,倒不能处理的太简单了。这样吧,先压着他把刘婶的案子结了,然后给他挪个位置,此人既然好名,就让他教书去好了。”

    在汪克凡眼里,王夫之根本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政治对手,没必要太过紧张,拼命打压,这个人不适合当官,放到刚刚重建的石鼓书院里做学问,也算物尽其用。

    众将纷纷点头,又说到了这件案子的起点,刘婶一家。

    “刘婶的案子要尽快查清,那两亩四分地如果真是她的,就尽快还给人家,当事人打三十军棍,以后改改身上的毛病。”汪克凡说道:“这件事不要大加宣扬,但也不用刻意掩饰,要让百姓们看一看,咱们丈量土地也是按规矩来的,只要守我们楚军的规矩,就能受到公平对待。”

    一切安排妥当,众将各自散去,汪克凡把权习单独留下,给他布置了一个秘密任务——在这次风波中,王夫之只在表面 上的牵头,后面还有一批官员士绅在暗中支持,这些人都必须查清,以后再慢慢处理。

    (更新越来越晚,但我就是不断更,加油!)(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冲突

    人和人之间都有不同的立场。

    立场不同,做出的判断也就不同。

    在产生矛盾后,你明明已经做出了让步,别人却往往并不领情,不依不饶还要纠缠下去,最后爆发激烈的冲突。

    “土改”工作队遭到冲击,楚军没有追究闹事者和幕后指使人的责任,只把几名死者定义为制造骚乱的暴徒,已经大大让了一步。现在毕竟是国难当头的时候,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才是最佳的选择,和整个士绅地主阶层撕破脸,窝里斗,对抗清大业没有什么好处。

    但是,士绅地主们却不这么想。

    在他们看来,楚军的态度非常强硬,摆明车马还要坚持进行“丈田”,这是硬从大家身上剜肉,是可忍,孰不可忍?!

    士绅地主被激怒了,义愤填膺。

    在农耕社会里,士绅地主是构成社会基础的一角,而且是最为粗壮有力的一角,整个文官系统就是他们的代言人,多年来盘根错节,构成了一个庞大的生态体系。文官内部虽然党争不断,但遇到外部压力时,又会立刻团结起来,拼命捍卫自己的利益。

    在刘婶一家的案子上,哪怕是楚勋集团内部的文官,也不敢公开表示对楚军的支持,像章旷、许秉中这种同情楚军的官员,更是谨慎地闭上了嘴巴,暂时两不相帮。

    连着几天,长沙城里串联不断,各方人物粉墨登场。文庙、书院、学宫里每天都有大批的士子集会,缙绅们也纷纷参与,像王夫之一类的官员还亲自去捧场。大家在一起针砭时弊,有人慷慨激昂,有人痛哭流涕,把攻击的矛头直接指向楚军。

    在有心人的挑动下,几名举子秀才写了一份“上当今皇帝书”,召集数百名士绅联合署名,准备一起游街送到湖广总督衙门。请章旷代奏隆武帝。大明还从未有过普通人向皇帝联合上书言事的先例,只要这件事闹出来,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会震动天下,在社会上引起更大的混乱。

    关键时刻,楚军动手了。

    长沙文庙,明伦堂。

    数百名士子齐集明伦堂。一个个脸上都是毅然决然的神色。当中台子上,一个二十多岁的瘦高举子正在大声念诵那份“上当今皇帝书”, 丰富的表情加上不断的肢体语言,高亢的声音在明伦堂里到处回荡,每读上两句,他还会停下发表议论几句,引来一阵阵欢呼。

    这篇“上当今皇帝书”几经高手润色,文字言语都非常犀利。像匕首,像标枪。杀伤力十足,结尾处更是豹尾惊雷,一连串的四六骈句如高山滚石,势不可挡,连那些老成的士绅官员都纷纷点头。

    这个时候,一个相貌英朗的举子又登上台子,向围观众人挥手高呼:“吾乃衡阳管嗣裘!”

    迎接他的,是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无数人挥动手臂,向管嗣裘致意,作为王夫之的同年好友,管嗣裘是这场运动的直接组织者和领导者,在士子中的威信很高。

    “吾辈读圣贤书,不宝金玉,以忠信为宝,不祈土地,立义以为土地,虽身居筚门圭窬、蓬户饔牖之中,不忘为天下兴利除弊!”管嗣裘不愧是崇祯年间的举子,出口成章,滔滔不绝:“楚军暴政,草菅人命,我等唯有劫之以众, 阻之以兵,至湖广总督部院请命,见死不更吾所操也!”

    “见死不更吾所操也!”数百人整齐应和,情绪都被煽动到极致。

    在明伦堂的后面的一间房子里,还有十几个湖广官员聚在一起,除了王夫之以外,为首的是湖广学政高世泰,作为一省学官,眼看举子秀才们要闹事,理应出来劝阻,高世泰却一直面带微笑坐在这间房子里,稳如泰山。

    “民心所向,真是令人热血沸腾,大宗师要不要出面讲上两句?”王夫之遥望明伦堂方向,一副感慨万分的样子。

    “算啦,学生们上书言事,激浊扬清,谁都不能拦阻,但本学使出面的话,反倒给人落下攻讦的口实。湖广这几年惨遭兵乱,文气低迷,见他们勇于任事,我是既欣慰又担心啊!”高世泰是崇祯十年的进士,铁杆东林党骨干,孔有德侵入湖南的时候,他变节投降满清,明军反攻的时候又及时反戈一击,成了忍辱负重的抗清功臣,被授予湖广学政的要职。

    但天下人的眼睛是雪亮的,不管高世泰如何粉饰自己,投降满清也是一个难以磨灭的污点,所以他在士林百姓间的口碑很差,被看成首鼠两端的小人。既然如此,高世泰也就不再顾忌自己的形象,行事肆无忌惮,这次闹事更是赤膊上阵,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泼皮精神。

    正在这个时候,明伦堂方向突然一阵大乱,有军旅鼓号响个不停,还隐隐有甲胄兵器碰撞的声音传来。

    高世泰脸色一变,和王夫之等人一起快步赶往明伦堂,刚到大门外,就见到一队队的楚军士兵遍布文庙内外。

    “这,这成何体统!”高世泰大怒:“祭拜孔圣之地,岂能任由武弁乱闯?来人呐,给我把他们打出去!”

    话一出口,才发现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文庙前院里本来有几十个随从护卫,这会却全都被楚军抓了起来,明晃晃的刀子抵在身上,一动不敢动。

    “好!好!好!竟然在文庙擅动刀兵,也真是千古奇观,本学使倒要看看,你们连我都要绑了么!”

    高世泰气急败坏,大踏步向着迎面的几个楚军士兵冲了过去,毫无畏惧,那几个楚军士兵见他身穿官服,不敢拦阻,向后不停避让,高世泰却不依不饶,伸手去夺对方的佩刀。

    旁边突然伸过一只大手,一把按住高世泰的肩膀,他立刻觉得像被一座大山压住,再也动弹不得,扭脸一看,拉住他的是个身材魁梧的楚军军官,看样子就是领兵的将领。

    “这位官老爷,请您自重!本将史无伤,正在奉命执行军务,谁都不许惹事!”史无伤当了几年的中级军官,和隆武帝也接触过多次,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庄户,把脸往下一沉,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势。

    你敢伸手拉我?!

    高世泰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连着挣扎两下,却甩不掉史无伤那只有力的大手,转脸对着他破口大骂,操汝之老母者,不亦乐乎哉,一连串的脏话冲口而出,拼命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史无伤一松手,从旁边拉过来一张椅子,高世泰觉得肩膀上的重压突然消失,不由得向前踉跄了两步,嘴里的骂声随之停了下来,可史无伤反过手来,又按在了他另一个肩膀上,高世泰两腿一软,扑通坐在了椅子上。

    “给我把他看着,敢站起来就大耳刮子抽他。”随着史无伤一声吩咐,两个小兵应声上前,两手扣在一起活动着手腕,不怀好意地盯着高世泰的脸庞。

    要是被小兵打上几个耳光,一辈子都是奇耻大辱,高世泰不敢再动,紧紧闭上嘴巴,只盯着那两个小兵不停晃动的双手。

    “你是楚军哪个营的?奉的是谁的将令?”王夫之对着史无伤追问不停。

    “恭义营的,怎么了?”史无伤冷冷瞥了他一眼,就转过身向那群士子走去,高声叫道:“管嗣裘,文之勇, 郭凤跹,都在不在?出来一下!”

    文人士子讲究个风骨,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当缩头乌龟,管嗣裘等几名士子应声而出,来到史无伤面前吵嚷不停,史无伤却不理他,对后面的士子又叫道:“李国相,邹统鲁,包世美,又是哪个,出来!”

    话音刚落,又有几名士子站了出来,一个个都是慷慨赴难的表情。

    “这几个人都是煽动作乱的贼人,给我拿下了!”

    史无伤一挥手,立刻冲上去几十个士兵,老鹰抓小鸡般把管嗣裘等人拖了下来,用绳索五花大绑。

    “和他们拼了!”

    士子们群情激奋,一窝蜂地向前扑来,那些缙绅也跟在后面起哄助威,楚军士兵却举起盾牌,排成一道严密的人墙,把他们挡在明伦堂里面。

    大门相对狭窄,士子们推推搡搡,却冲不破这道盾牌构成的防线,混乱中有人摔倒,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带倒了一片,有人受伤,有人流血,有人胡乱寻些顺手的家什冲上来乱砸,为首的举着一根木根,向着楚军士兵劈头盖脸打去,盾牌后面却突然飞出一脚,把他踹得倒飞出去,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谁再敢闹事,就给我打,打到消停为止!”史无伤的声音回荡在明伦堂里:“除了军中将令,天王老子来了,我老史也不认,给我装横没有好果子吃的,你们老老实实地呆着,等家里来领人就没事,再这么闹下去,别怪我下手太黑……”

    见楚军如此蛮横,把士子缙绅都关了起来,高世泰和王夫之一咬牙,转身向文庙外走去。

    史无伤却一挥手,命把门的士兵把他们拦住,然后快步走了过来,冷笑道:“我今天接到的将令,就是封锁文庙,严禁闲杂人等出入,两位老爷安心在这里呆着吧。”(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学校

    楚军出兵封锁明伦堂,把数百名士绅举子全部囚禁,其中还有高世泰、王夫之这样的朝廷命官,如果放在太平年代,这是不可想象的大逆不道,光天下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汪克凡淹死,朝廷也肯定会派来钦差,把他捉拿送京,乃至斩首示众。

    但在朝代更迭之际,拳头大才是硬道理,见到楚军真的动了粗,一直叫嚣不停的士绅文官们突然集体失声,除了私下里感慨几句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之外,再没有任何办法。

    色厉内荏!

    战争打破了旧有的统治秩序,士绅地主前所未有的虚弱,面对蛮不讲理的军阀,只能徒呼奈何。

    关键时候,章旷、堵胤锡、许秉中等一批文官及时站了出来,表态支持楚军的合理自卫,谴责极少数别有用心的士林败类,呼吁各方人士保持冷静,不要受他们的挑拨,同时在官场内部进行自查自控,保持口径统一,楚军也派出大量人手,到市井民间进行宣传,还原事实真相,进行合理加工……

    多管齐下,舆论方向被硬生生扭了过来。

    舆论,是士绅地主最后一件看家法宝,以前的时候,所有的舆论渠道都掌握在他们手中,凡事随心所欲,任凭他们涂抹,汪克凡却利用官府的行政力量,强行把这种局面打破了。士绅地主虽然多有不满,民间的传言风评却已经转向,同情楚军。支持楚军的人不断增多。

    官场上又是另一番景象。

    楚勋集团进入湖南以来,一直都笑呵呵很和气的模样,如今突然沉下脸。立刻露出仿佛要择人而噬的锋利獠牙,官场上顿时人人自危,没人再关心刘婶的案子,平日里满口的道义气节也都抛在脑后,只想保住自己的位置,自己的利益。

    高世泰和王夫之?随他们去吧,要不是这两个讨厌的家伙惹事。也不会激怒楚军,搞得现在这么被动。

    楚军要丈量田亩?随他们去吧,汪克凡这后生什么都敢干。简直就是个二百五,和他硬抗绝非上策,私底下用些手段,一样能把损失补回来。

    文官们突然下了软蛋。汪克凡既觉得欣慰。又感到有些遗憾。

    欣慰的是,文官既然已经让步,这件事就可以告一段落,不用浪费时间和精力。

    遗憾的是,他本来已经做好准备,对湖广官场进行一场清洗,现在却没了发作的理由。

    由于历史原因,在湖广官场上。大大小小的山头派系数不胜数,大圈子里面套着小圈子。小圈子又挂在另一个大圈子上,有的圈子里较为松散,有的却紧紧抱团,外人很难插手。

    很难插手,不等于无法插手,实力强到汪克凡这种地步,砸烂这些圈子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在之前的两三个月,汪克凡一直忍着没动手。

    收复湖南后,任命了一大批行政官员,朝廷新派来的官员占了三成,其中大部分是楚勋集团的人,而剩下的差不多七成,几乎全是以前何腾蛟的班底。

    这是没办法的事。

    大明朝的地方官并不好干,一个人往往要扮演多个角色,方方面面都得照顾到,一个方面出了问题,其他的事情做得再好也没用,这种复合型的人才需要时间沉淀,光凭着一腔热情是干不好的。

    没有足够的人力资源,只能留下原来的老人。

    每个州县的情况都不一样,让个新人去当主官,两眼一抹黑,手下人又不听话,光适应环境都得一年半载的,接下来也未必能干出好的业绩。

    重起炉灶的成本太高,只能先收编,然后慢慢改造,慢慢换血。

    刘婶的案子闹大后,汪克凡就准备搞一次大的行动,把文官中的顽固分子踢出局,换上一批自己人的同时,对其他的文官也是一个震慑。

    没想到文官们雷声大,雨点小,赛前信誓旦旦要勇夺金牌,发令枪一响就摔倒在地,自动弃权了。

    汪克凡只好减小打击面,先收拾高世泰、王夫之这几个冒头的。

    王夫之很快接到通知,免去湘潭县令职务,调任岳麓书院教授。

    张献忠大闹湖广的时候,岳麓书院毁于战火,重建刚刚三四年,又遇到孔有德入侵湖南,再次被毁,不过这座书院名声远播,在湖广有很大的影响,明军收复长沙后,章旷就一力主持,准备再次重建岳麓书院。

    如此一来,岳麓书院也就变成了官办的府学,除了一名教谕仍按老习惯称为山长,还有一名正七品的教授,权力小却清贵,对王夫之正好是平级调动,名声上还更好听些。

    这是汪克凡亲自点的名,王夫之虽然和他作对,但到底是一代大儒,这个人不适合搞政治,更适合安心做学问,放在岳麓书院是最好的结果。

    汪克凡如今在湖广一手遮天,调动王夫之这样的七品官,只是一句话的事情,高世泰身为湖广提督学政,却是可与总督巡抚分庭抗礼的显要高官,必须要经过朝廷来任免。

    话虽如此,汪克凡要拿掉他也很简单,甚至可以先行处置,然后往朝廷里发一封公文,在吏部备个案就行了,要知道当初何腾蛟当权的时候,连巡抚都随他心意任免,也没人觉得不妥。

    只是出于安抚人心的目的,汪克凡不想把事情做绝,和章旷等人商量后,决定把他赶出湖广了事,章旷随即上书隆武帝,保举高世泰出任贵州提督学政,挂按察司佥事的头衔。

    (在明朝末期,提督学政是俗称,正式名字叫提学副使,或者提学佥事,名字里有个“副”字,其实却是正职学官,因为他们挂的一般是按察司副使或者按察司佥事的职务,这样子绕来绕去很容易让读者产生阅读障碍,所以一律使用提督学政的称呼。)

    提督学政和总督一样,本身没有固定的品阶,都要挂一个对应的虚职,高世泰也是平级调动,但贵州相对贫瘠,文气尤其孱弱,一年出不了几个举子,调到那里当学政,等于坐冷板凳了。

    这也算人尽其才,高世泰是一个搅屎棍的性子,贵州巡抚范鑛如今关起门来称大王,朝廷插不进手,正好让高世泰去搅一搅。

    赶走了高世泰,由谁来继任湖广学政,是一个问题。

    章旷已经倒向楚勋集团,自然和汪克凡保持一致,对湖广学政这个位子有想法的,是刚刚上任的湖南巡抚熊伟。

    提督学政清贵却权小,又是个五品官,熊伟本人当然不想干,但他想把这个位子揽到自己的亲信手里,湖广如今是楚勋集团的大本营,作为堂堂湖南巡抚,熊伟到任后处处仰人鼻息,急于培植自己的势力。

    但是,汪克凡不同意。

    经过一番明里暗里的争夺,这个位子还是被汪克凡拿到了,只是任命的人选并不是楚勋集团的骨干,而是湖广本地官僚卜作文。

    卜作文原来是辰州知府,后来被刘承胤胁迫,跟着他一起投降满清,明军反攻湖南的时候,献城投降,反正归明。虽然他在暗中多次帮助明军,但身上终归有了污点,自己的靠山也倒了,所以一直闲置候补,没有任命实缺。

    从四品知府变成五品学政,听起来好像是降职了,但提督学政掌管一省文事,在官场上被看做和布政使按察使同级的存在,哪怕见了总督巡抚也不用行下属之礼,其实却是结结实实地升了一级。

    卜作文很满意,非常满意,朝廷的正式任命还没有下来,就已经以积极的态度进入角色,对重建岳麓书院的事情抓得很紧,把王夫之指使得团团转。

    汪克凡却把他叫了去,布置了另一个任务,重建石鼓书院。

    “在衡阳再建一座府学?这可不容易,没那么多教官训导,而且也没那么多士子就读。”

    卜作文非常为难,建学校首先得有老师,作为一所官办府学,里面的老师起码得是举子出身,还得有一两个进士撑门面,像王夫之这样的恩科进士太过年轻,岳麓书院又调来了两个同知推官才算镇住了场子,如果再建一座石鼓书院,仓促间到哪里找这么多老师?

    除了老师外,学生更加重要,朝廷连开恩科,湖广的士子已经被割走了几茬,如果急于扩招,生源必然下降,最后砸的是书院的牌子。

    “没关系,石鼓书院不教四书五经,学生也要士子生员,和岳麓书院完全是两码事。”汪克凡笑了笑,对目瞪口呆的卜作文说道:“这座书院专门培养各种工匠,以教授格物算学为主,四书五经不学也罢。”

    “这,这还叫书院么?”

    “是啊,我也觉得应该改个名字,你觉得叫蓝翔技校怎么样?”

    “学生不敢苟同!”卜作文好容易当上学政,责任感非常强,对这个莫名其妙的怪名字无法接受。

    “那好吧,就叫石鼓学校好了。”汪克凡见他拒绝,也没有继续坚持心里的那点恶趣味,毕竟这所学校的前景未定,万一她发展成了楚勋集团的黄埔军校,却顶着个大蓝翔的名字,只怕恶心的还是自己。

    (今天更新终于回到了相对正常的时间,想到能完整的睡一晚上,心里就充满了幸福感,顺便求两张保底月票,拜托!拜托!)(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了不得的大工程

    卜作文算不上人才,甚至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官员,汪克凡用他,主要是因为对他足够了解,这个人有什么能力,有什么缺点都一清二楚,可以人尽其才,用起来比较省心。

    其他的人员调整就麻烦得多,撤掉一个官员很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继任者却不简单,刘婶这件案子还牵扯到其他的几名官员,高世泰倒台后跟着被一锅端,空出来的职位暂时都挂在那里,相关工作由副职暂时代管。

    如此一来,湘潭县就没了县太爷,王夫之调去岳麓书院,政务由湘潭县丞戴德选主持。

    戴德选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杂牌捐投官出身,为正牌科举官所轻,从崇祯朝到隆武朝十几年的时间,才从九品熬到了八品,最是拎得清轻重缓急,主政后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带人到长沙府,从寅宾馆接走了刘婶一家。

    和戴德选一起来的,还有湘潭县的两位缙绅代表,以及刘婶家中的宗族长者,本村的里长粮长,都是在乡下跺一脚地皮抖三抖的大人物,士绅地主里的中坚分子。

    当初刘婶一家逃难回来,发现田地被占,曾经向这些人反复央告,但他们要么推三阻四,要么置之不理,根本没把普通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如今事情闹大了,刘婶一家也打赢了官司,他们却一起冒了出来,正应了“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的老话。

    刘婶不敢怨恨,对他们很客气。千恩万谢的,仿佛是他们帮自己打赢的官司。

    儿子刘大成老实懦弱,在他们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缩手缩脚,很是畏惧。

    女儿小红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说了两句难听话,却被刘婶狠狠骂了一顿。

    现官不如现管,一家人今后还要讨生活,万万不能得罪这些人,刘婶带着儿子儿媳。再三向他们赔罪谢礼,反而把真正的几位朝廷大员晾在了一边。

    林佳鼎就有些尴尬。

    他是南党骨干,前不久从广东学政的位子上调任湖广。担任汪克凡的监军,挂户部侍郎头衔,这两天刚刚到任,正好赶上刘婶一家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听说湘潭县来接刘婶一家。就前来视察慰问。

    他户部侍郎的头衔并不是实缺,但也是堂堂的正三品大员,本来要显示一下朝廷的恩泽,顺便给自己博个体恤民情的好名声,谁知刘婶一家都是无知小民,只一个劲地向里长粮长献殷勤,对他这个户部侍郎和湘潭县丞戴德选没多大区别。

    虽然有些小小的不快,但林佳鼎涵养功夫极深。脸上丝毫没有显露出来,见刘婶一副愚钝无知的模样。只能暗叹她有眼无珠,放着天大的机缘就在眼前,却偏偏去巴结几个乡下地主,反过头来求自己的话,只要本监军随便撂下一句话,什么事情都摆平了。

    戴德选却是个心思玲珑的角色,见他站在一旁好半天不说话,只是莫测高深地拈须微笑,知道有些冷落了他,连忙招呼刘婶一家谢恩,赶紧走人。对戴德选来说,户部侍郎和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贴上去也巴结不上,搞不好还惹来一身骚,最好敬而远之。

    出了寅宾馆,林佳鼎笑着点点头,转身上轿自顾去了,众人则一起出城,准备返回湘潭县,却发现有百十个楚军官兵一直跟着,为首的年轻军官正是汪克斌。

    “汪总爷,你不用再送了。”刘大成抱拳行礼,说道:“这回多亏了你,俺娘才保住了性命,回头一家再来长沙叩谢大恩!”

    说着话,他回头看了看,却见刘婶正追着里长不停询问,那两亩四分地什么时候能还回来,地里种下的庄稼如何分割,等等等等。刘大成脸一红,凑到她跟前低声道:“娘,这些事情回去再说吧,汪总爷还没走呢。”

    “你倒管起我来了,这些事情不问清楚了,咱们一家老小年前的嚼谷都没个着落,七尺汉子碰上事情不出头,就会数落老娘,要不是我拿命拼,咱们的地能要回来么……哎呦,汪总爷,您怎么还没回城,老身真是失礼了。”

    刘婶中年守寡,十几年苦熬下来,性子就有些市侩尖酸,劈头盖脸骂了儿子一顿,才发现汪克斌就站在面前。

    汪克斌对刘大成点了点头,转脸对刘婶笑道:“我不回城的,要和你们一起去湘潭。”

    “去湘潭?你去做什么?”小红抢着发问,其他人也一起转过身,看着汪克斌,就连戴德选都是一脸关注的神情。

    “去丈田啊,马上就要收秋赋了,得把田亩丈量清楚。”

    汪克斌话一出口,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戴德选皱着眉头,想说些什么,看看汪克斌身后那百十个全副武装的楚军士兵,又把话咽回去了。

    真是麻烦不断啊!他在心里暗自嘀咕,要不是因为丈田的缘故,刘婶家里这点小事也不会闹得满城风雨,楚军却仍然坚持丈田,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样子,后面不定会闹成什么样。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向那两个湘潭缙绅看去,作为本地的豪强大户,他们家里都有几千亩的田地,在鱼鳞册上登记的却只有大概三成,这都是公开的秘密,湘潭县里从来不管,也管不了,楚军现在要丈田,和他们会直接发生冲突。

    大致估算一下这两家大户的田亩,如果真的丈量清楚,收税的时候一出一进,起码都是上千石的粮食,为了这么大的利益,动刀杀人都不奇怪。

    但是,刀把子在楚军手里捏着,这件事到底会是个什么结果,戴德选也看不清楚。

    ……

    回到湘潭县后,汪克斌带着手下的百十个士兵,跟着去了刘婶的村子,那两个湘潭缙绅却凑到一起,紧急商议对策。

    他们一个名叫杨伯安,一个名叫郭成三,在湘潭都是了不起的世家望族。

    杨伯安的祖上是长沙吉王府的姻亲,吉王五世曾纳杨妃,杨家也跟着飞黄腾达,几辈人里有不少人做官,只是张献忠大闹湖广的时候,吉王逃往广东,现在又去了桂林,杨家在湖广没了靠山,这几年相对低调。

    郭成三却是另一种类型,往上数个几代,郭家只是普通的殷实人家,如果按后世的标准评定阶级成分的话,最多划个上中农,但郭家的先辈一直很能干,尤其种地是一把好手,再加上省吃俭用,一点点把家业攒的越来越大。

    财富的累积往往是几何式增长,第一桶金最难赚,后面都是钱生钱,只要没有大的意外,增长的速度会越来越快,上百年来,郭家的祖孙几代不断买田,到了郭成三父亲这一代,终于成了湘潭县数一数二的大地主,仅次于和吉王府有关系的杨家。

    发家之后,郭成三的父亲仍然保持着艰苦奋斗的作风,每天吃饭的时候看看房梁上吊着的咸鱼,就能吃下满满一碗白饭,逢年过节才会取下来切一点尝尝,却立刻被咸的连连咳嗽。

    郭成三却是个不肖子,自幼得父母娇宠,再也吃不得苦,就像水浒传里的九纹龙史进一样,他尤其喜欢刀枪棍棒,花重金请来名师,学了一身好功夫,平常人十个八个的根本近不了身。年轻时兴之所至,他也曾经打抱不平,争勇斗狠,一来二去,竟然得了个郭大侠的称呼。

    “郭老弟啊,你手上的功夫再厉害,也比不上楚军,人家既然要丈量田亩,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不理他呗!我的寨子里几千口人,当初鞑子都没敢碰,楚军难道会派兵来剿么?”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凡是有点实力的缙绅豪强都会筑寨自保,组织乡勇进行训练,以保卫自己的村寨,由于他们舍得下本钱,又占据主场优势,战斗力竟然还不错,无论何腾蛟还是孔有德,都没有出兵剿灭他们。

    “哼,鞑子不碰你,是因为你捐输了足够的钱粮,人家楚军要丈量田亩,你送再多的银子也没用!”杨伯安冷冷说道:“还有你们郭家寨,再坚固也比不上长沙城,硬扛着不愿丈田的话,人家给你安个罪名,调来大炮一轰,还不时稀里哗啦全完蛋。”

    “那,那你说怎么办?”郭大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被说的没主意了。

    “硬抗不成,那就只有软磨了。”杨伯安露出矜持的神色,指点道:“能拖就拖,拖不下去就随他们慢慢查,这么多年的一笔笔烂账,杂七杂八的连我都说不清楚,这伙兵痞有什么本事能查清?”

    鱼鳞册之所以得名,是因为里面有标明田产情况的地图,一块块的看上去就像鱼鳞,丈田意味着重新绘制鱼鳞册,重新登记土地产权和税赋情况,在缺乏技术手段的古代,这是一件了不得的大工程。

    有明一朝,只有开国的洪武年间和张君正推行一条鞭法的时候搞过丈田,每次都是兴师动众,耗时良久,楚军如今也要丈田,在缙绅们看来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笑话。(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精简

    和汪克斌他们类似的工作队还有很多,随着一支支工作队深入到田间地头,湘潭县的各乡各里都变得沸沸扬扬,无论士绅地主,还是普通的自耕农和佃户,每天从早到晚关心和谈论的只有一件事——丈田。

    丈田是一个大工程,工作队采用的方式和张居正差不多,首先让地主和自耕农自行申报,然后由工作队进行核查,最后完成对鱼鳞册的修订,并重新制作田契发给地主,老的田契一律作废。在这个过程中,还要同时进行人口统计,修订黄册,作为征收人头税的依据。

    (黄册是统计户口的册子,和鱼鳞册互相对照,互相补充,在赋税的征收中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前前后后算下来,这个过程最少要持续两三个月,好在中间有一些空档期,一支工作队可以同时在几个村子里进行丈田,穿插利用时间,大约到年底完成整个湘潭县的丈田工作。

    出了湘潭县地界,其他州县却平静的多,士绅地主们每天提心吊胆的等着,却始终没有看到工作队的身影,对整个湖南来说,丈量田亩暂时还是一个传言。

    这里面的原因很简单,湘潭县是汪克凡选择的第一个丈田试点,其他的州县还没有开始。

    像杨伯安和郭成三这样的地主豪强,敢于和代表着楚军的工作队软磨硬抗,就是因为丈量田亩的难度太大,纵观大明朝二百八十年的历史。除了开国皇帝朱元璋和张君正那样的狠角色,一般人根本搞不定。

    汪克凡和楚勋集团对此早有考虑,做好了打一场持久战的准备。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点一点的做,快刀斩乱麻虽然痛快,却往往会崩了刀口。

    说到底,还是汪克凡手里的刀子不够快,可用的人手不够。

    丈量田亩需要进行大量的测绘和计算工作,死读书的愚钝秀才都难以胜任,汪克凡从各处抽掉人手。要求会用基本的工具,懂些简单的算学,然后进行突击培训。充任工作队里的技术骨干。

    汪克凡这两条要求不算高,如果放在后世,充其量就是小学毕业的水平,但在这个年头就很不简单。书生秀才里有不少会些算学。实际动手能力却差得太多。各个衙门里的小吏书办相对强一些,只是人数太少,根本不够用,最后从衡阳兵工厂调来二百多个工匠,才满足了湘潭县各个工作队的需要。

    衡阳兵工厂的生产模式不断改进,已经有了大规模分工的雏形,对工匠们的培训也一直抓得很紧,工匠的素质因此不断提高。很多人都有了一定的文化基础,加减乘除都不在话下。算个四边形三角型或者多边形的面积,也能对付过去。

    但汪克凡也非常清楚,就算加上这两百多工匠,工作队的技术人员还是太少,如果一下子分到湖南全境,就像一盆水泼在沙地上,转眼就会消失在无数的缝隙空洞里,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除了技术人员外,行政人员也有很大的缺口。

    丈田最大的难点不在丈量田亩,而是确定田亩的产权和税务情况,这里面很容易产生纠纷,很多都是陈年烂账,各种弯弯绕绕更是层出不穷,像刘婶一家的情况,相比之下就算非常简单的了,哪怕是积年老吏,也不敢自夸能查清所有的问题。

    汪克凡没打算做明察秋毫的包青天,但必须维护基本的公正性,大明朝之所以会闹到亡国的地步,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土地兼并严重,贫困百姓无立锥之地却要缴纳沉重的赋税,而地主大户坐拥千顷良田,往往一颗粮食也不用交,这在明末是非常普遍的现象,社会矛盾因而不断激化,贫苦百姓走投无路,才会揭竿而起,把大明朝送进万丈深渊。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绝不是一句空话,湖广是楚军的大本营,是抗清前线的根据地,百姓的负担本来就很重,田赋上再受到双重压迫和剥削,会动摇汪克凡的根基。

    为了应对丈田过程中出现的各种纠纷,汪克凡抽调了一批熟悉钱粮运作的基层官吏,并根基大明律,制定了一份详细的指导意见书,作为处理各种纠纷的依据,在具体执行中发现什么问题,还可以及时补充。

    湘潭县,就是一个丈田工作的试点,以积累经验教训为主,允许工作队走些弯路,甚至一定程度上的失败。

    只是一个县罢了,如果搞砸了,大不了退回去,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工作队吸取教训后,换个地方再搞,成功的机率就大得多。

    站在汪克凡的角度,湘潭县就是一块试验田,所以对工作队提出的要求更加积极,无论碰到什么阻力,都可以向楚军寻求帮助,扫平一切障碍。

    除了丈田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

    农历八月,临近白露,北方地区已经进入秋季,湖南的秋老虎却还恋恋不去,整日里艳阳高照,不料到了白露第二天,太阳突然被云层遮住,一场持续了二十多天的连阴雨开始了。

    秋收的稻谷正在收割晾晒,晚稻也到了抽穗扬花的时候,这场连阴雨对农事非常不利,所以在秋收时节,长沙城的米价反而不断上扬,把李过和高一功气得直摇头。

    湖广会战后,李过和高一功就打算加入楚军,忠贞营的将领们也大多赞同,谁知和汪克凡一谈,在部队的编制上产生了分歧,所以忠贞营现在还是独立的状态,不能从楚军这里得到粮饷补给。

    忠贞营超过二十万人马,战兵不到十万人,剩下的一多半都是家属和随军的长夫工匠,但他们和战兵一样都要吃饭,所以忠贞营的后勤压力一直很大。李过和高一功来长沙议事,本想趁着秋收买一批粮食,谁知粮价不跌反涨,而且一涨再涨,李过在粮价低的时候稍一犹豫,就损失了几千两银子。

    几千两银子,其实不算多,这事关键办的太窝囊了。

    反攻湖南以来,忠贞营控制了湘西大片地区,各种缴获也非常多,仓库里都堆得满满的,李过完全能拿出来这几千两银子,但他更加清楚,忠贞营那二十万张嘴就是个不知疲倦的无底洞,坐吃山空的话,金山银子也得吃塌了,有些事情必须得未雨绸缪。

    自从李自成死后,李过就成了大顺军的当家人,从大顺军再到忠贞营,几年下来,这支部队基本上没有太大的损失,李过欣慰之余,也觉得心力交瘁。

    当家人不是那么好干的,军事,经济,政治,人事,所有事情都要操心,随着大顺军的生存环境不断恶化,李过越来越觉得自己能力不足,和李自成那种天生的领袖根本比不了。

    幸运的是,他遇到了汪克凡,从他那里得到了很多帮助,忠贞营平安渡过了湖广会战最艰难的时期,才有了今天占领湘西的大好局面。

    下一步的路该怎么走,李过看不清楚,只知道湘西还是太穷,以那几座州府宣慰司的地盘,养不起忠贞营二十万人,他由衷希望能加入楚军,在朝廷里找一个足够强大的靠山。

    但是,汪克凡提出的条件让他无法接受。

    汪克凡要对忠贞营重新改编,并对部队的规模进行大幅度的缩减。

    二十万人太多了,汪克凡也养不起。

    或者说,他不愿意养。

    楚军不断扩编,到现在也就四万多人,忠贞营二十万人突然加入,不但是个沉重的包袱,也会造成客强主弱,难以指挥。

    既然要加入楚军,就得接受改编,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李过早就对忠贞营众将讲明,如果谁不愿接受改编,可以自寻出路,大家好合好散。

    刘芳亮不愿意,想回陕西老家,他手下有三万多人,实力不弱,扯旗单干未必不能打出一片天地。

    除了刘芳亮以外,其他的主要将领都愿意加入楚军,接受改编。

    在李过想来,少了刘芳亮这三万多人,应该就差不多了,忠贞营剩下的人马虽然还有十七八万,但有湘西地区做根据地,汪克凡再接济一些,就能维持部队的生存。

    汪克凡却还是不同意。

    十七八万人,还是将近二十万,如果背上这个沉重的包袱,会严重影响楚军的前进速度,资源是有限的,这支部队必须进行精简,而且是大刀阔斧的精简。

    忠贞营的确都是老兵,战斗力不错,如果换个人的话,肯定想把他们全部收编,迅速扩充自己的实力,但在汪克凡看来,忠贞营的战斗力还是不够强,和金声桓徐勇之流大致在一个档次上,面对八旗兵的时候完全不是对手,和楚军仍有一定的差距。

    收编忠贞营,是为了保留更多的抗清力量,保持湖广的稳定,这支部队想要加入楚军,还得优中选优,进行精简,汪克凡如果消耗太多的资源,还不如培养自己的嫡系部队。

    汪克凡对李过提出要求,忠贞营保留一半的战兵,大约三万人出头,其他的人员或者转为地方部队,或者到四川湖北发展,随军家属一律转到地方安置。(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6231/ 第一时间欣赏残明最新章节! 作者:半渡所写的《残明》为转载作品,残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残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残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残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残明介绍:
公元1644年,崇祯帝自缢殉国,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南明朝廷苟延残喘,万里江山即将沦落在满清的铁蹄之下! 文明总是一再被野蛮征服,投笔从戎的穿越者,能否改变这历史的宿命? 他的面前是最凶恶的敌人,身后是最无能的同伴,他必须同时与这两者搏斗。残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残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残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