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残明TXT下载残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残明全文阅读

作者:半渡     残明txt下载     残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四章 攻到了城下

    和县城比起来,黄冈府城的护城河更深更宽,城上还有大炮助战,进攻的难度成倍增加。

    好在绿营兵俘虏很充足,经过连续七八次进攻,付出了四百多条俘虏的性命后,终于填平了一长段护城河,开始清除鹿角地陷等障碍。

    随着俘虏逐步接近城墙,战斗越发激烈,城头上的清军用弓箭和火铳射击,并且扔下飞石灰瓶,不断杀伤那些充当炮灰的俘虏。这些俘虏没有铠甲保护,在弓箭火铳的近距离打击下伤亡惨重,冲上去几百人,退下来只剩下几十人,督战队虽然砍死很多怯战的俘虏,进攻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俘虏虽然是消耗品,也不能白白消耗,汪克凡随即下令,派出三百名葡萄牙火枪兵,再加上岳州营的弓箭手和火铳兵,掩护俘虏们继续进攻。

    城墙上下,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对射。

    清军有城墙做掩护,楚军也在护城河边摆了一排木驴车当做掩体,火铳兵都尽量躲在木驴车的后面,换装弹药的时候蹲在地上,听到指挥官的哨子声才站起来一起开火。

    绿营兵的鸟铳把木驴车打得碎屑纷飞,车身挡板上插满了箭支,不断有楚军士兵倒下,而楚军的射击也非常猛烈,训练有素的葡萄牙兵虽然无法实现三段式射击,但仍然尽量保持着排枪齐射,在城头上不断形成火力覆盖。

    岳州营的弓箭手和火铳兵分布在葡萄牙兵的两侧,专打密集成群的清军弓箭手,咬牙在火力上压住敌人,对于那些躲在城垛后面射击的清军鸟铳兵,则集中多支火枪从各个角度齐射垛口,从城墙射孔里把清军击毙。

    徐勇的黄州绿营虽然是一支强军。但主力已经去了武昌府和承天府,黄冈城里的守军只是二线部队和老弱残兵,军事素质上明显差了一截,他们前几轮的齐射还算整齐,对楚军的俘虏炮灰造成了很大杀伤,但是自身出现伤亡之后很快就乱了,射击变得零零散散,间隔时间也越来越长。

    城墙之上,清军的督战队也开始砍人,不停催促着弓箭手和火铳兵还击。逼迫青壮们从垛口探出身子,以便准确地向城下扔出灰瓶和飞石,见到躲在女墙下面不敢露头的士兵,他们立刻冲上去挥刀就砍,吓得其他人只好站起来作战。

    但是。清军的弓箭手和火铳兵已经乱了阵脚,虽然在大刀的威胁下被迫战斗。互相之间却没有配合。而且基本不听军官的指挥,几百名弓箭手和火铳兵胡乱射击,再也打不出排枪齐射和箭雨覆盖的效果。

    暴力可以逼迫士兵去送死,却无法让他们变成一支精锐强军。

    这些绿营兵的军事素质不行,在对射中完全被楚军压制,楚军的炮灰俘虏抓住机会。在鹿角阵里渐渐开出了几条道路。

    见到战况不利,清军主将命令附近的两门铜炮调转炮口,不再攻击楚军的后续部队,而是转火城下的楚军火铳兵和弓箭手。由于楚军离城墙太近,都站在大炮的射击死角里面,再用实心炮弹肯定打不到,清军就换装了霰弹铅子,准备近距离射击。

    想法是好的,实现起来却很难,清军的大炮架在高高的城墙上,一开火就打到了六七十步以外,大部分霰弹从楚军士兵的头顶上飞了过去,只有少量的铁砂打伤了两名楚军。

    清军的第二炮减少了装药量,可惜又打得过近,霰弹铁砂冲出炮膛就立刻下坠,把城墙下的炮灰俘虏们吓了一跳,却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虽然换成了霰弹,想要打到死角还是非常困难,清军的这门大炮孜孜不倦地进行着科学实验,几分钟才能打一炮,不知不觉就浪费了很长时间。

    楚军的弓箭手和火铳兵有木驴车保护,对大炮的霰弹攻击并不是太害怕,见到这门大炮半天都打不准,更加放开胆子向城上射击。

    随着战况越来越激烈,楚军的弓箭手和火铳兵也不断出现伤亡,火铳兵的火枪经过反复的高强度射击后,开始出现各种故障,除了哑弹和人为操作失误之外,有的火铳损坏了零件,有的甚至直接炸膛。

    “砰!”

    一名葡萄牙兵手里的燧发枪炸膛了,他身受重伤,应声而倒,同伴立刻把他拖到了木驴车底下,让几名俘虏把他抬了下去。

    “哎呦!”程问正举着望远镜观战,见到这个场景不由得叫了出来,被清军的弓箭火铳射中是一回事,被自己的火枪炸膛所伤是另一回事,那个葡萄牙兵没有任何防备就受了重伤,而且有好几处严重的伤口,让程问都替他感到心悸。

    但是程问转头一看,却发现汪克凡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隐隐带着一丝喜色……

    明军那两门三磅炮一直没有开火,就停在正对大门的护城河边,两门炮夹在几辆木驴车之间,炮手都躲在木驴车的后面,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黄冈城的南门。

    在他们的前后,还有楚军的步兵和骑兵保护,和咸宁诱敌出战的方式不同,汪克凡这次把清军出城袭击的路直接堵死了,派出岳州营逼到城门附近,骑兵则堪堪站在火炮的有效射程之外,再加上这两门三磅炮,如果清军出城,立刻就予以迎头痛击。

    黄冈城头上,清军主将孙柏安正有出城逆袭的打算,却被徐斌死死拦住了。

    听徐斌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咸宁之战,尤其城门遭到大炮封堵后形成的严重伤亡,孙柏安也终于软了下来。

    “既然是这样,那就固守城池吧,我军兵少,不能和南蛮硬拼。”

    明军一个步兵营加半个骑兵营堵在南门外,足有好几千人马,看样子都是精锐老兵,清军出城作战本来就没有胜算,再被大炮轰一家伙,肯定就是白白送死了。

    出城逆袭不是闹着玩的,连天下无敌的八旗骑兵都不是楚军的对手,黄冈守军更不能拿鸡蛋往石头上碰。

    好在黄冈的城墙又高又厚,只要坚守城池,完全可以和楚军一战,等到徐勇带着援兵赶到,自然就转危为安。(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这一仗不好打

    在楚军弓箭手和火铳兵的掩护下,俘虏炮灰扫清路障,终于逼近了黄冈城墙。

    突然,城墙下掀开了一个藏兵洞,上百名清军一窝蜂地冲了出来,手举钢刀疯狂砍杀,杀的几百名俘虏炮灰一阵大乱,几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其他人纷纷逃过护城河。

    藏兵洞,是守城时常用的机关暗道,在较大的城池里比较常见,以地道和城内相连,随时可以派出奇兵袭击城外,洞内则设有陷阱机关,防止敌军从藏兵洞攻进城中。

    这个藏兵洞位于楚军的进攻点附近,清军主将孙柏安挑选了一百多名精锐士卒组成敢死队,突然出城发动逆袭,以打乱楚军的进攻节奏,把俘虏炮灰杀散之后,清军敢死队没有恋战,又立刻转身撤进了藏兵洞。

    楚军猝不及防,的确吃了个亏,伤亡了几十个俘虏炮灰还罢了,关键是最后一小段路障还没有清除,后续跟进的进攻部队只能停下来等着,汪克凡又派出了一队俘虏炮灰,去清除城墙下的路障。

    “真是有些麻烦。”汪克凡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微微皱起了眉头。

    黄冈清军比咸宁清军要差很多,但是守将孙柏安却不急不躁,仗打得很稳,把清军的战斗力都发挥出来了,看来想要攻克黄冈,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随着最后一段路障被清除,楚军的后续部队终于对城墙发起了进攻,与此同时,汪克凡命令炮灰部队继续出击,填满城门附近的护城河,制造下一个进攻点。

    雄浑厚重的战鼓响彻云霄,大地也仿佛随之颤动。惊起了长江江面上的几只水鸟,鸣叫着向远处飞去,鼓声之中,岳州营的攻城部队抬着云梯呐喊向前,冲向护城河,冲向黄冈城墙。

    黄冈城上的清军也擂动战鼓,不肯被明军的声势压住,随着鼓声鼓舞,惊慌失色的清军士卒又恢复了勇气,重新投入作战。

    随着一声号响。女墙后同时冒出很多清军的火铳手,向着城下的明军打出一个排枪,刚才敢死队出击的时候,清军的火铳手重新进行了整顿,这次突然齐射就打得有模有样。几个没有提防的葡萄牙兵被击中倒地,岳州营的士兵也伤了好几个。

    城下的明军立刻反击。掩护岳州营攻城。

    岳州营的攻城部队由五百人组成。身上都披着轻甲和绵甲,对弓箭火铳有一定的防御能力,像一股潮水般冲过护城河,这段护城河被填平了十多丈宽,正面的鹿角障碍也都清除完毕,这几百名楚军的冲锋势不可挡。

    “嗖!嗖!嗖!嗖嗖!”

    城上扔下来二三十个石灰瓶。正砸在他们的头上身上,石灰粉溅得到处都是,几名楚军士兵立刻捂着眼睛叫了起来,紧接着。城上又扔下一堆堆柴草和火油瓶,落在地上砸碎后,火油洒得到处都是,清军随即射出一支火箭,在楚军前进的道路上点起了一道火墙。

    楚军的进攻势头为之一阻,从木驴车后面搬来了十多个沙包,才把这道火墙压灭,紧接着继续冲锋,付出了三十个人的伤亡后,才把云梯搭上了城墙。

    楚军为了争取时间,使用的是简易云梯,和普通的梯子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更高更坚固一些,前端还有两个可以起固定作用的搭钩。

    在楚军的后营里,此刻正在打造两座真正的云梯,这种云梯可以折叠伸长,把梯子上站着的士兵直接送上城头,云梯底下装有挡板和车轮,可以用人力推动,挡板上再裹上兽皮等物,除了被大炮和石砲直接击中,不怕任何攻击。

    这种云梯打造不易,要用的时候才造肯定会耽误事,所以汪克凡下令早作准备,以防万一。

    带领士兵攻城的,是岳州营的一名副营官,名叫张霆山,此人自幼就是谭啸的好友,习武二十年,武艺精熟,性情勇悍,是楚军里不常见的猛将型军官,他手里提着一柄鬼头刀,挥刀斩落射来的羽箭,大声催促士兵登上云梯,两三个亲兵提起一人高的盾牌,护在他的左右。

    二十几架云梯搭在城头,楚军士兵们奋力向云梯上爬去,转眼已经到了半中间,城上的清军将领大声下令,城墙垛口里突然探出几十把木叉,对准云梯使劲向外推,城下的明军则奋力扶住云梯,支援同伴登城。

    两侧的城墙上鸟铳轰鸣,弓箭乱飞,把云梯上的楚军射下去好几个,这些楚军士兵虽然中枪中箭,大多数却没有立刻断气,从高处摔在地上,才发出一声声惨呼,明军的士气不由得一沮。

    张霆山挥刀怒喝:“什长带头上云梯,后面的兄弟们别他娘的干看着,快把鞑子打下去!”

    随着他一声令下,十来个什长身先士卒,爬上云梯,站在后面的弓箭手和火枪兵一起射击,掩护他们登城。

    在城上城下的对射中,楚军的弓箭手和火枪兵本来占据优势,但是经过连续的射击后,弓箭手的体力大幅下降,火枪兵的火铳有很多出了故障,才没有压住城上的清军,见到张霆山发怒,楚军弓箭手和火枪兵再次振奋精神,向着城上一阵猛射。

    清军的火铳兵刚刚准备了半天,突然爆发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但是他们素质有限,被楚军一阵迎头痛击,立刻又被打乱了阵脚,生生得被压了下去,楚军趁势再接再厉,把垛口后面手拿木叉的清军又打翻了一排,几架摇摇晃晃的云梯重新稳住了。

    见木叉起不了作用,城上的清军转动轿车,放下狼牙拍,又重又硬的坚木上面装有狼牙样的铁钉,带着一股风声砸在云梯上,两三个快到垛口的楚军士兵被拍个正着,瞬间瞬时被钉透了身子,鲜血溅出,浇的下边的士兵满头满身。

    随狼牙拍不断前后挥击,云梯一架架的断裂,一架架的倒下。

    云梯上的楚军士兵像下饺子一样掉了下来,好在他们有思想准备,身体都能做出相应的保护动作,爬的较低的都没有受重伤,但是爬到两丈以上的士兵就有些太高了,无论怎么缩成一团,摔在地上后立刻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满脸痛苦再也爬不起来。

    十几架云梯倒了一半,张霆山勃然大怒,挥刀冲向另一架云梯,要亲自带兵冲城,正在这个时候,楚军后阵中军方向,传了鸣金收兵的锣声。

    张霆山不甘心地回头看去,中军方向旗帜挥动,这撤退的锣声正是针对岳州营的攻城部队,他这才收拢人马,回归本阵。

    随着步兵的撤退,弓箭手和火铳兵也退到安全地带休整,远远地监视着清军,护城河边还留下了一支部队,以防清军从藏兵洞里杀出来,破坏明军的过河飞桥和木驴车。经过这场恶战,城头上的清军也非常疲惫,趁机整理各种守城器械,补充火油飞石,休息待战,和刚才喧嚣大呼的战场比起来,城上城下显得异常安静。

    张霆山回到本阵,见到汪克凡后,满面惭愧。

    “末将无能,没有破城。”

    他的身上带着几处血污,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从别人身上粘来的,他犹豫了一下,又忍不住说道:“刚才正在胜负关头,若容我再攻打一刻,定能杀上城墙,请问军门为何鸣金?”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张霆山和谭啸自幼交好,也是个直脾气,虽然面对汪克凡尽量克制,这句话的口气还是很冲。

    “张将军辛苦了,但城中守备严密,器械齐全,若是继续强攻,只怕士卒折损太多。”汪克凡说道:“这一阵是我小瞧了孙柏安,不能怪张将军。”

    这一轮进攻下来,不算死去的几百名俘虏炮灰,楚军士兵也损失不小,刚才经过粗略统计,攻城部队伤亡近百,再加上弓箭手和火铳兵的损失,总共伤亡了一百六十多人,却连城头也没有摸上去,如果继续让张霆山进攻,这五百人恐怕回不来几个。而清军有城墙保护,伤亡估计也就一百来人,这个敌我战损比太高,楚军难以承受。

    “此时胜败未分,军门何必弱了自家士气?”张霆山用拳头一捶自己的胸脯,急切地说道:“请让末将再战一阵,若是不能攻上城墙,愿领军法惩处!”

    “好啊,但要等到三个时辰之后。”汪克凡一指黄冈南门方向,说道:“你先休息一下,三个时辰后攻打南门,我已有破城之策。”

    这次进攻只是试探性质,孙柏安虽然作战方式严谨,但他手下的绿营兵战斗力不强,只要做好准备,就能一举破城。

    南门附近,绿营俘虏的炮灰们正在填埋护城河,那里是楚军第二次进攻的主动方向。

    楚军后营中,几座打造中的云梯和半截船已经初见雏形,再过三个时辰就能完工,捻子站在半截船的旁边,正在仔细检查。

    距离黄冈城二十里左右,楚军的辎重部队正在赶来,他们带着沉重的大炮,行军的速度很慢,但是三个时辰后,肯定能赶到南门战场。(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归心

    堵胤锡和李过等人回到湖北后,发现形势更加严峻。

    刚刚过去几天时间,清军又攻占了两座县城,承天府府城钟祥(今湖北钟祥市)的外围据点大部分失守,已经变成了一座孤城,在孔有德和勒克德浑的指挥下,十几万清军像碾子一样轧向承天府和荆州府,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忠贞营虽然奋力抵抗,但还是节节败退,始终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更为危险的是,孔有德和勒克德浑调集清军主力一部,突然兵进汉水南岸的潜江县,向着承天府和荆州府的结合部位杀了过来……这一拳正打在忠贞营的腰眼上,如果潜江县失守,承天府和荆州府之间的联系就会被切断,承天府也将陷入清军的包围圈,连撤退的后路都没有了。

    很明显,孔有德采取的是分割包围,各个击破的战略,意图夹住一坨,拖住一坨,先包围承天府做诱饵,逼迫荆州府不得不救,最后把忠贞营全部消灭在长江以北。

    这是战场上的阳谋,清军以实力做后盾,毫不掩饰自己的战略意图,而忠贞营明知这样下去必败无疑,也只能硬着头皮先抗着。

    紧急撤退?哪有那么简单!

    二十万大军不是说走就走的,如果放弃承天府和荆州府仓皇逃跑,前有长江天险拦路,后有清军马不停蹄的追杀,十有**会全军覆没。

    李过只好抽调兵力增援潜江县,争取再固守一段时间,好把承天府的部队平安撤过汉水,同时他又请堵胤锡帮忙,竭尽全力征集大小船只,做好撤过长江的准备。但对于潜江之战的结果。李过和堵胤锡等人都不敢抱太大的希望,潜江只是一座小小的县城,在几万清军精锐的猛烈进攻下,恐怕守不了几天。

    尽人事,听天命吧!

    李过等人不得不承认,孔有德和勒克德浑果然是沙场老将,进攻点选的又准又狠,几万清军的精锐部队已经到达汉水北岸,和潜江县只有一江之隔,随时会发起进攻。而忠贞营实力不够。只能坐看局势迅速恶化,李过等几位主要将领商谈到深夜,却一直没有找到更好的对策。

    “若是潜江失守,我军荆州府所部不可恋战,当尽快撤过长江。而承天府所部也要立刻弃守钟祥,退走夔东一带。若是无法渡过长江。就先退往四川……”李过在做最坏的打算,简单说一句话,如果潜江县失守,承天府和荆州府的部队就分散突围,能跑掉多少算多少,不要被清军一锅端了就行。

    田见秀、袁宗第等将领默然无语。纷纷低下了头,分散突围其实就是逃命,被十几万清军从后掩杀,忠贞营肯定损失惨重。元气大伤,

    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清军的战斗力太强,忠贞营勉强能对付勒克德浑,加上三顺王一顺公就肯定不是对手,只能分散突围。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军官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呈上一份刚从潜江县前线送来的最新情报,李过打开一看,不由得又惊又喜,情报里面说的明白,清军前锋在汉水北岸突然停滞不进,而且有后撤的迹象。

    “嗯?孔有德的脑子坏掉了吗?他在搞什么鬼名堂!”田见秀也是喜出望外,清军多耽搁一天,明军就多了一天的撤退时间,就能保留更多的人员物资,如果清军真的放弃攻打潜江县,局势立刻转危为安。

    “会不会搞错了?快把潜江县的信使叫进来……,不,我跟你一起去找他!”高一功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跟着那个军官急匆匆地向外奔去,要向找那个信使核对消息。

    在忠贞营二十万大军里,高一功的地位仅次于李过和田见秀,是掌控和指挥全局的大将,以他的身份,亲自去核对一份情报很不寻常。但是,忠贞营众将却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潜江县的这份情报太重要了,他们恨不得也跟去看一看。

    意外,实在太意外了,孔有德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堵胤锡一直在皱眉思索,突然说道:“这件事有些奇怪,会不会是汪军门那边有了动作?”

    “不会吧。”田见秀摇了摇头:“这才十多天的工夫,汪军门就算已经出兵,最多正在攻打咸宁县,鞑子哪怕派兵去救,也可以从武昌府调兵,不会影响潜江这边的。”

    咸宁是清军的重要据点,虽然只是一座县城,却有好几千精锐部队驻守,而且武昌府方面随时会派出援兵,按照常理来说,以汪克凡的兵力要攻克咸宁,最少需要五六天的准备时间,还得经过好几天的激烈战斗。

    哪怕顶破天了,汪克凡也就是刚刚攻克咸宁,对清军的威胁并不大,孔有德和勒克德浑不至于调整全局的战略部署,分兵去对付汪克凡。

    实在搞不懂!

    但绝对是个好消息!

    在忐忑和兴奋中,堵胤锡和李过等众将都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汪克凡派来的信使赶到了荆州,他们终于收到了楚军的最新战报,这才知道楚军早就攻克了咸宁,然后横扫长江南岸黄州府一带,连克兴国州、大冶、鄂州等县,现在正在攻打黄州府府城黄冈。

    原来是这样!

    咸宁只是武昌府的一个外围据点,清军可以置之不理,黄州府却卡在长江水道的咽喉上,如果被楚军攻克的话,清军的后勤补给会受到严重影响,孔有德不能不理!

    毫无疑问,孔有德已经被迫分兵,调集主力去对付楚军,难怪他们会放弃对潜江县的进攻。

    这样的友军太可靠了!

    为了帮助忠贞营,楚军不惜自蹈险境,李过等人都是由衷的感动和敬佩,设身处地的推演一下,如果把楚军换成忠贞营,哪怕能够顺利攻克咸宁,他们也未必有勇气渡过长江,背水一战向黄冈发起进攻。

    汪克凡刚刚出任提督操江的时候,李过、田见秀等人出于派系原因,对此事都乐见其成,但在心态上还是把汪克凡当成盟友,而不是真正的上司。

    经过黄州之战后,他们的心态却隐隐在发生转变。(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事关全局的一战

    楚军攻打黄州府,逼的孔有德被迫调整部署,湖北战局出现了柳暗花明的转机。

    但是孔有德到底调走了多少部队,他的下一步计划又是什么,忠贞营暂时还不知道,所以很难选择对应的策略。

    如果孔有德只派出少量部队增援黄州府,忠贞营就要抓紧时间撤退,不能和清军纠缠。如果孔有德调整进攻目标,把楚军当成第一打击对象,就会从承天府前线调走大量的部队,忠贞营在组织撤退的同时,可以趁机发起反攻,夺回失去的外围据点,营造更大的防御纵深,并间接配合支援楚军。

    当然,忠贞营可以暂时按兵不动,等到清军的动向明朗之后再做出应对,但这样一来,就会耽搁时机。作为弱势的一方,过于求稳就等于保守,忠贞营没有保守求稳的资本,必须尽量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堵胤锡和李过等忠贞营将领反复商议,激烈的争论一直持续到中午。

    “汪军门在信里说得很明白,他在五日之内必能攻克黄州府,黄州府一丢,孔有德十几万大军只能喝西北风,咱们应该趁势反攻!”袁宗第和汪克凡经常打交道,对楚军的战斗力最有信心,是忠贞营里的主战派。

    “不妥,不妥!”田见秀连连摆手:“汪军门虽然善战,但黄州府不是咸宁县,武昌府的鞑子一天之内就能赶去支援,五天攻克黄州府谈何容易?若是黄州府久攻不下,我等贸然反攻,肯定会打败仗,我看还是不要冒险,尽快从承天府撤走。”

    如果楚军拿不下黄州府。孔有德就可以专心对付忠贞营,忠贞营一旦打了败仗,局势就会急转直下,田见秀一向谨慎小心,是忠贞营里的保守派。

    “二虎,你怎么说?”袁宗第想找个支持者,刘体纯外号二虎,打仗有一股子猛劲,从来不怕艰险,应该会赞同对清军发起反攻。

    意外的是。刘体纯这次却很慎重,迟疑着说道:“哦,我不是信不过汪军门,但是五日之内攻克黄州府,这也太……唉。反正我是做不到。”

    他虽然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但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白。五天之内攻克黄州府。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汪克凡的承诺不靠谱,千万别当真。

    “……”

    袁宗第一时哑口无言,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个理儿,府城和县城可不一样,当初忠贞营攻打荆州府的时候。城里只有郑四维几千守军,忠贞营二十万大军花了将近一个月才终于破城,楚军哪怕善于攻坚,但五天之内攻克黄州府。怎么想都不可能。

    屋子里静了下来,众将全都沉默不语,李过紧皱眉头,神色间犹豫不决。

    堵胤锡突然开口了。

    “我觉得还是应该相信云台!”

    “噢,堵军门这话怎么说?”李过的眼睛一亮。

    “我和云台相识三年,对他的品性最为了解,此人对敌时智计百出,呵呵,简直可以说是狡诈无常,但从来不曾对我食言,我自然信他。”堵胤锡的军事水平一般,却有识人之才。

    李过早有反攻的打算,堵胤锡这番话更坚定了他的信心,当下说道:“不错,云台的确是这个性子,他凡事轻易不吐口,但说过的话都是板上钉钉,他既然说五日内攻占黄州府,那就能五日内攻占黄州府!”

    袁宗第立刻表示赞同:“是啊,当初汪军门送我等去荆州,千难万险也没有食言,小小一个黄州府,又怎能难得住他!”

    高一功和李过秤不离砣,当然要支持他:“汪军门谋略过人,楚军骁勇善战,打咸宁只用了半天,事先要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我看五日内攻占黄州府,也未必不可能。”

    李过身为忠贞营的主将,又得到了几位重要将领的支持,反攻的意见就占了上风,田见秀等人不再反对。

    李过最后做出总结,命令道:“忠贞营各部今日起点号士卒,打造器械,蒸煮干粮,务必要准备万全,五日后对潜江之敌发起反攻,把鞑子赶回武昌府……”

    “遵令!”

    “遵令!”

    “谨遵大帅之命!”

    众将纷纷起身领命,军议时可以提反对意见,一旦达成决议,就要坚决执行。

    待众人散去之后,李过久久凝立不动。

    为了避免动摇军心,他在众将面前显得非常坚决,但是,这次反攻押上了忠贞营二十万大军的命运,他的心里其实一直忐忑不安。

    “堵军门,云台他真的行吗?”李过缓缓说道:“若是黄州府拿不下来,忠贞营再被鞑子缠住了,只怕凶多吉少。”

    “肯定可以的,你放心好了。”堵胤锡的表情非常坚定,既是给李过鼓劲,也是为了增加自己的信心,沉默了片刻,他又接着说道:“不过为了预防万一,我会往荆州府多调集一些船只,给忠贞营留一条后路,战况不利就退过长江。”

    ……

    万里长江,浩浩荡荡,出了三峡之后江面突然变宽,没有后世数不清的水库大坝和提灌站,这个年代的长江水量极大,江面一眼看不到对岸。

    白帆点点,顺流而下,一队上千料的大船正在向黄州府疾驶而去,他们是清军的长江水师,船头上插着一面面绿旗,运送着徐勇的黄州绿营兵。

    收到黄冈的求援信后,徐勇立刻带着四千名绿营精锐先行出发,黄州绿营的主力也在迅速集结,会同耿精忠的部队担任后续支援。不过,徐勇认为后续的支援部队可能用不上,只要他这四千精锐赶回黄冈,汪克凡就会知难而退。

    黄冈城的城墙极其坚固,只是守军的战斗力比较差,好在守将孙柏安是一员经验丰富的老将,肯定能坚守黄冈两天。两天时间,足够了,徐勇只用了半天,就集结了四千人马,再花一天就能赶到黄冈,汪克凡如果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善战,就该知道困于坚城之下是什么后果,肯定会尽早撤兵。

    徐勇和金声桓私交不错,对江西战局一直很关注,从汪克凡的既往战例来看,他并不是一个只会硬碰硬的蛮将,更多的是避实就虚,在运动中寻找敌方的破绽……徐勇非常自信,只要他带着四千精锐返回黄冈,黄冈城就足够硬,足够实,让汪克凡不得不避。

    徐勇的祖上经商为生,在正德年间发迹,家境殷实富裕,不料到了天启朝突然吃了官司,偌大的一份家业都被黑心官吏全部侵吞,徐勇当时只有六七岁,本来是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却跟随家人被发配到辽东前线,后来投身军旅,辗转追随左良玉,才一步步爬到了军中大将的位置。

    他对大明只有厌恶和仇恨,对提携他的左良玉却忠心耿耿,左良玉死后,他跟随左梦庚投降满清,被任命为黄州总兵。和大明比起来,徐勇对满清没什么恶感,甚至还有一种变态的忠诚,何腾蛟和堵胤锡曾经派人招降他,徐勇毁书斩使,人信不还。

    他相信满清必能夺取天下,南明朝廷只是苟延残喘,很快就会被消灭。

    至于汪克凡之流,更是螳臂挡车的蠢材,徐勇赶回黄冈的时候一直在暗自盘算,如何用计策把楚军拖在黄冈城下,然后等待主力赶到,将其一举歼灭……

    ……

    黄冈城下,楚军的第二次进攻即将开始,汪克凡还不知道徐勇来了。

    清军可能派出援兵,这本来就在他的考虑之内,如果清军派三五千援兵紧急支援,汪克凡准备把他们一起吃掉。

    如果清军调集主力,对楚军的压力就很大了,但是大军集结不易,只要加快攻城的节奏,时间应该足够,五天之内攻克黄冈,汪克凡其实还打了个富裕,他真正的计划是在两到三天内破城,在清军的主力赶到前结束战斗。

    现在要考虑的,是尽快攻克黄冈。

    第一次进攻的过程还历历在目,清军守将孙柏安指挥得当,攻防兼备,是个劲敌。

    攻占咸宁,是利用诱敌之计,孙柏安却不会上这个当,楚军以前还二次攻克吉安府,但当时的时间都比较充裕,可以从容地挖地道,用棺材战术炸开城墙,黄州府的情况却截然不同。

    时间,关键是时间,汪克凡用俘虏炮灰抢攻,已经抢出了一天时间,但还远远不够,还要看第二次进攻的效果,哪怕不能一战而下,也要先把它的外壳砸酥。

    在楚军士兵休息的过程中,俘虏炮灰一直没闲着,在城门前填平了一段十几丈长的护城河,楚军现在已经有了两个进攻点了。

    岳州营担任主攻,吉安营担任佯攻,两支部队已经做好准备,在阵前集合随时出击,其他各部的弓箭手、火铳手、步兵、骑兵、炮兵都进入各自的战斗位置,有条不紊,战场上一片安静。

    时节正值晚冬早春,空气寒冷而潮湿,夹杂着战场上的丝丝血腥,又混杂着附近田野的清香,长江江水的水气,弥散在黄冈城内外。

    汪克凡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放松自己的心情,然后迈步上前,亲手擂动战鼓。

    “咚!咚!咚……”

    随着雄浑的鼓声响起,楚军士兵向黄冈再次发起进攻。(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千斤闸

    黄冈是紧邻楚军地盘的重镇,汪克凡的情报虽然不太充足,但也知道这座城市的大致结构,南门一带的防御不算最强,一旦攻破城墙却能迅速展开兵力,对守军造成致命打击,所以汪克凡选择这里当做突破口。

    在第二波进攻开始之前,明清两军首先进行了一场炮战。

    辎重部队赶到以后,楚军的炮兵部队共十门三磅炮,两门四磅炮,和一门六磅炮,汪克凡集中火力,先打黄冈城墙上的清军火炮,为进攻扫清障碍。

    清军只有一门红衣大炮的射程较远,对楚军的炮兵造成了一定的威胁,但在十几门弗朗机炮的围攻下,终于被打成了哑巴,其他的铜炮射程太近,只能挨打不能还手,清军干脆把这些铜炮先拖了下去,躲在女墙后面的安全死角里。

    战前的炮兵决斗,楚军轻易取胜。

    成功压制了清军的火炮,楚军炮兵又对城墙上一阵猛轰,打得砖石乱飞,地动墙摇,两架笨重的夜叉擂和狼牙拍没有及时撤下去,被炮弹炸得粉碎,崩裂飞溅的碎片打伤了好几名清军,楚军的那门六磅炮随即调转炮口,一炮紧接着一炮,不断轰击城楼下的城门。

    黄冈是一座府城,城门比咸宁县结实得多,但也扛不住六磅炮的轰击,连续挨了好几颗炮弹后,城门上被打出了两个大洞,左侧的门扇还歪歪斜斜的,门叶明显被打坏了。

    在这个过程中,清军一直没有任何反击的动作,黄冈的城门里面还有一道瓮城,被明军打爆了外侧城门也没有太大的危险。

    隆隆的炮声终于停了下来,战场上显得意外的安静。明清两军各自默默准备,等待即将爆发的攻城战。楚军的大炮威力有限,虽然控制了远程火力,却无法轰塌坚固的黄冈城墙,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城墙前的短兵相接。

    “咚!咚!咚!”

    汪克凡亲自擂响了战鼓。

    发起进攻之前,他已经进行了周密细致的部署,现在就看楚军官兵能否实现他的作战计划了。

    兵者,凶器也,统帅一声令下。千军万马就要为之赴汤滔火。

    岳州营主攻城门,吉安营佯攻城墙,但佯攻随时也可以变成主攻,两个营各有几百人组成敢死队,冒着弓箭火铳。抬着简易云梯冲过填平的护城河,在他们身后。后续部队像一道道缓缓逼近的海浪。推着车型云梯和半截船跟了上来。

    城墙上的清军开枪射箭,阻击楚军进攻,楚军的弓箭手和火铳兵立刻还击,孙柏安和徐斌不惧风险,在女墙后面露出半截身子,查看城下楚军的动静。两个人简短地商量了几句,随即传下一道道命令。

    城楼上的绿营兵扳开机关,搅动缠着绳索的辘轳,一道厚重结实的千斤闸缓缓落下。挡在了破损的城门前。

    千斤闸也叫干戈板,和城门一样用包铁的实木做成,但比城门更厚更结实,上面还有防止敌人破坏的铁钉,就像城门的超级加强版,因为千斤闸过于笨重,平常都吊在城楼上不用,只有当城池遭到攻击时才会放下来。

    由于城门被楚军的大炮击毁,楚军士兵可以进到城门洞底下,对上面的城楼有一定威胁,所以孙柏安放下千斤闸,把楚军士兵挡在了外面,反正楚军的大炮害怕伤到自己人,现在不敢开火。

    吉安营进攻的那段城墙上,突然扔下了一捆捆茅草,这些茅草都用火油浸透了,清军将领令旗一挥,弓箭手射下来一排火箭,立刻在城墙前引燃了一片大火,几名楚军士兵被烧成了火人,惨呼着奔向护城河,噼里啪啦地跳了进去,其他的楚军士兵也都纷纷避让,进攻的势头被挡住了。

    楚军的弓箭手和火铳兵射击掩护,吉安营敢死队分出一百名士兵,扑灭燃烧的茅草,等到火势稍小,其他人抬着云梯搭上了城头……

    离城五里,是汪克凡的中军大纛,旁边立着一辆高高的巢车,这辆巢车是工匠辅兵刚刚赶制出来的,用以观察敌情,指挥作战,汪克凡击罢三通鼓,让鼓手过来接替自己,然后转身登上了旁边的巢车。

    对着战场看了五分钟,汪克凡放下望远镜,脸上的表情略显凝重。清军的火箭战术是故技重施,看着声势惊人,其实杀伤力有限,不用太在意,倒是城门前的那道千斤闸有些麻烦。

    他选择城门作为主攻方向,但城门里头还有瓮城,一味强攻蛮干并不可取,汪克凡准备在城楼底下做些手脚,千斤闸挡住了城门洞,下一步计划就无法实现。

    这道千斤闸很难对付。

    千斤闸可伸可缩,楚军士兵离开城门,千斤闸就会缩回去,大炮打不到,等到楚军士兵冲上去,千斤闸又会放下来,拿楚军士兵当肉盾……千斤闸虽然收缩缓慢,但却异常坚固,中间哪怕被大炮打中一两次,也不会立刻损坏。

    强攻?

    火攻?

    直接炮轰?

    汪克凡的脑海里连着闪过几个主意,马上又被他立刻否定了。

    强攻不可取!

    直接强攻千斤闸,就要抬着撞木去撞它,或者派士兵爬上城楼,破坏控制千斤闸的机关,这都是用人命硬填的笨办法,事倍功半。

    火攻也不可取!

    堆积茅草木料等各种易燃物,烧掉木质的千斤闸,听起来也有一定的可行性,但具体操作上却非常困难,关键在于千斤闸裹着铁皮,并不好烧,况且按照一般的设计,城楼上应该有储水的机关,可以从上往下泼水灭火,一旦火势太大,清军还可以把千斤闸收回城楼,避开明军点起的大火。

    更重要的是,楚军如果使用这种笨法子,城上的清军也不会干看着,城楼上有很多立体攻击点,有些地方甚至探出城墙,可以用弓箭火铳从几个方向夹击城门,楚军肯定伤亡惨重。

    直接炮轰更不可取!

    那是向自己人开炮,会严重挫伤楚军的士气,而且有损汪克凡的威信。

    汪克凡一向胸怀大志,怎么能做这种事情?(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破闸

    黄冈城下,激战正酣。

    岳州营的进攻暂时受挫,吉安营的进攻却有声有色。

    车型云梯运上来后,对城上的清军构成了极大的威胁,敢死队员站在云梯顶端,手举盾牌护身,防住清军射来的箭矢铅子,云梯下的十几名士兵一起奋力搬动撬杠,把云梯一节节的升高,这个速度比爬梯子快一些,而且敢死队员可以专心作战,清军的木叉战术也失去了作用,眼睁睁地看着云梯搭上了城头。

    这两名敢死队员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勇士,武艺精熟,胆气过人,云梯前段的铁钩刚刚搭上墙砖,他们就奋力跳进垛口,挥舞单刀一阵猛砍,把跟前的几名清军杀得连连后退,后排的清军连忙组织反扑,但是楚军的敢死队员也源源不断地登上了城头。

    “啪!啪!啪!啪!”

    简易云梯也全都用上了,楚军士兵像是黑压压的蚁群,挂在这十来丈的城墙上,都在全力向上攀登,城头上的楚军士兵越来越多,和冲上来的清军展开了一场恶战……

    岳州营负责城门方向,他们进攻受挫之后,就暂时退了下去,那道千斤闸也随之缓缓升起,楚军向它开了几炮,打在上面发出两声巨响,但猛烈摇晃了几下之后,终于缩进了城楼。

    城楼上,孙柏安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楚军的大炮虽然厉害,但也并非无坚不摧,除非是天佑兵的神威大将军炮,才能一炮打坏这道两千多斤重的千斤闸。

    他和楚军激战了大半天,互相试探几个回合,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孙柏安承认,楚军的战斗力的确很强。如果任由他们反复进攻,黄冈肯定守不住,但是,他的目标定得并不高,只要能把黄冈守住两天,等到徐勇的援兵就行了。

    这应该不难,别说后面的瓮城,只是这道千斤闸就够明军折腾两天了……至于攻上城头的吉安营,孙柏安并不担心,他在城墙上部署的大多是老弱残兵。战斗力不强,城墙后面却留下了足够的预备队,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精锐主力,只要一个反击,就能把楚军这两百多人赶下城头。

    黄州守军兵力有限。战斗力不强,如果把有限的兵力平均部署。一点突破就会造成全线崩溃。孙柏安久经沙场,干脆反其道而行之,摆出了一个弹性十足的防御阵型,把精锐士卒全部集中使用,哪里需要就派到哪里,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蚁附攻城最大的弱点。就是难以保持进攻的连续性,城墙上和城墙下只有云梯连接,后续兵力很容易被截断,明军只有这一个进攻点。就不会造成致命的威胁,哪怕有少量明军攻上城头,也不是城里几千绿营兵的对手。

    孙柏安不断下达命令,调集预备队向吉安营敢死队发起反冲锋,这会可大意不得,诱敌之计本身就存在一定的风险,如果被明军在城墙上站稳了脚,后面可就被动了。

    一切安排既定,孙柏安这才转身向城楼下看去,脸色却不由得一变。

    南门正对的方向,明军的后续部队又发起了进攻,走在前面的是二十几辆木驴车,后面还跟着两具半截船。

    半截船来的虽然蹊跷,但多少还能理解,明军大概想用半截船做掩护,企图破坏城墙,但是孙柏安对此并不担心,黄冈的城墙又高又厚,城墙内胚都是过火的熟土,几乎像砖石一样坚硬,用半截船慢慢掏挖,累死也挖不倒城墙。

    那二十几辆木驴车却非常奇怪,让孙柏安隐隐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为了保证守军出入通畅,城门前并没有设置鹿角障碍,这段护城河也已经被填平,这些木驴车是来干什么的?

    未知代表着危险,孙柏安猜不透楚军的意图,心里有些不安,他甚至不再关注城墙上的激战,只是一直盯着那二十几辆缓缓靠近的木驴车,想要看出些蛛丝马迹。

    “把那几门将军炮拖过来,给我把南狗的木驴车打掉!”

    随着他一声令下,绿营兵从城墙后面拖出几门铜炮,然后七手八脚一起使劲,把一门门大炮推上了垛口,这些铜炮刚刚到位,明军的大炮就瞄着这边开始射击,七八颗颗炮弹呼啸而来,把女墙轰塌了一小截,还打死了好几名炮手。

    “他娘的,南狗长的是千里眼啊!”孙柏安感到非常意外,为什么明军的反应这么快。

    清军移动这些铜炮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地隐蔽在城墙后面,铜炮只在垛口后面露出一个炮口,明军离着好几百步,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被明军的大炮迎头痛击,清军的炮手都乱作一团,不敢上前瞄准开炮,孙柏安两眼一瞪,抬脚正踢在炮兵哨官的后臀上。

    “快点开炮,打不中木驴车不许撤,打中一辆木驴车,赏银二十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二十两银子由几名炮手分得,也足够去窑子里风流快活几日,清军炮手恢复了作战的勇气。

    他们的大炮刚才都装好了弹药,只需瞄准就能发射,几门铜炮同时喷出白烟和火光,随着隆隆的炮声,一排炮弹向木驴车飞去。

    “嘭!嘭!嘭!夸嚓!”

    一辆木驴车被击毁,车身残骸向旁边一歪,一根碗口粗细,比人还高些的木桩甩在了地上。

    原来是这样!

    孙柏安终于明白了,所谓立木支千斤,明军运上来这些木桩,是要架住千斤闸!

    这怎么办?

    孙柏安一边催促清军炮手继续开炮,一边苦苦思索着对策,如果像刚才一样,等明军冲到城门前再放千斤闸肯定来不及,但如果放闸太早的话,明军的大炮又是一个威胁。

    “嘭!嘭!嘭!”

    明军的大炮装弹完毕,打出第二轮齐射,一颗炮弹正好击中了垛口。墙砖稀里哗啦倒了下来,把一门铜炮砸在了下面,发出沉闷的巨响,清军的炮兵哨官心疼地一咧嘴,铜炮质地柔软,被这道墙砖一砸肯定发生变形,这门铜炮肯定已经坏了。

    用铜炮换木驴车,明显是赔本生意,他想把剩下的铜炮拖回去,但又不敢违抗孙柏安的命令。正在纠结的时候,却听到孙柏安发话了。

    “好了,不用再打了,把将军炮撤下去。”

    孙柏安当然更清楚,木驴车的成本太低。打掉几辆也没有多大的用处,要想对付明军的木桩战术。还得想别的办法。

    他已经有办法了。

    说出来其实很简单。他准备和明军的炮兵比一比判断力,在恰当的时刻放下千斤闸,用这些木驴车当肉盾,让明军的炮兵投鼠忌器,不敢炮击千斤闸。

    放闸太早,会遭到明军的炮击。

    放闸太晚。千斤闸会被木桩架住,失去作用。

    但是孙柏安自信能把握住最佳时机,放闸不早不晚,正合适。

    这里面的操作难度很大。明军的木驴车都是活的,可进可退,无法控制,千斤闸却过于沉重,无论放下还是收起,速度都很慢。

    但是,孙柏安一向以善战之将自居,越是难以完成的挑战,越激发了他的斗志,他准备在最后一刻才放下千斤闸,让这些木驴车来不及退避。

    “哼哼,汪克凡不过有些小聪明罢了,想用几辆木驴车就破了我的千斤闸,好吧,既然你要玩,我就陪你玩到底,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孙柏安拿定主意之后,心中暗自窃喜。

    楚军兵力占优,战斗力也很强,孙柏安最害怕的,就是楚军不顾伤亡的发起强攻,哪怕付出沉重的代价也要尽快解决战斗,如果两万多楚军从四面城墙一拥而上,黄冈城中的守军的确很难抵挡。

    为了一道千斤闸,汪克凡就派出二十几辆木驴车专门发起一次进攻,起码耽误了小半个时辰,对于孙柏安来说,时间是最宝贵的,这样你来我往的在局部纠缠,他当然求之不得。

    清军既然放弃了阻击,那些木驴车前进的速度更快了,孙柏安一直死死盯着他们,直到最后一辆木驴车推过护城河,才下令放下千斤闸。

    这个距离足够近了,城上的清军可以用弓箭火铳阻击,那些木驴车后面的明军想跑也跑不快,正好掩护了千斤闸,明军的大炮肯定不敢开火。

    千斤闸缓缓放下,时机掌握的完美无缺,最前面的木驴车还在三丈之外,要想把沉重的木桩送到千斤闸底下,肯定来不及了。

    果然,推车的明军虽然竭尽全力,还是比千斤闸慢了一拍,当木驴车推到位的时候,千斤闸的底部距离地面已经不足一尺……

    就在这个时候,明军的炮兵阵地上突然冒出一排白烟,楚军的六磅炮,四磅炮和三磅炮同时开火,十几颗炮弹直射千斤闸!

    孙柏安脸色一变,紧接着,城楼下传来一连串的巨响,还夹杂着木头碎裂的声音,明军射出的炮弹中,起码有一半击中了千斤闸。

    他连忙命令士兵收闸,但是,千斤闸收起来的速度很慢,估计还会遭到明军的一轮炮击。

    孙柏安探身向城楼下查看,千斤闸已经变形走样,好几处地方的铁皮都被打破,露出了里面开裂的木板,看样子保不住了。

    在城门的前头,那些木驴车也被炮弹击毁了一大半,楚军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断肢和鲜血满地都是。

    “汪克凡这厮,好狠!”孙柏安又惊又怒,这本来是两军将领智谋上的比拼,谁能棋高一着,另一方就该甘拜下风,汪克凡却向自己人开炮,等于违反了游戏规则。

    “等等!”孙柏安突然发现,那些尸体的身上没有一件铠甲,而且都反穿着清军绿营的号衣,原来,他们都是绿营兵的俘虏。(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输了一招

    清军士兵拼命搅动辘轳车,想把千斤闸收回城楼,楚军炮兵尽快换装弹药,要把千斤闸彻底击毁。

    这是速度的比拼,城上城下万众瞩目。

    “快,快些!”孙柏安不停地催促士兵收闸,的心里仍然抱着一丝侥幸的希望,千斤闸一旦被击毁,城楼底部就宣告失守,明军可以从容地进攻里侧的瓮城,而保住这道残破的千斤闸,明军就不敢轻易进入城门洞,否则闸门一落,就是关门打狗的局面。

    也许,楚军的炮兵会过于紧张,换装弹药的速度反而变慢,也许,楚军的炮兵会顶不住压力,在关键时刻把炮弹打飞……

    只要千斤闸还没有被击毁,孙柏安就不会放弃。

    在他的鼓动下,城楼上的清军使出了全部力气,把辘轳车搅动得越来越快,沉重的千斤闸渐渐升高,顶部已经没入城楼。

    但是,还是早有准备的明军快了一步。

    炮兵阵地上传来一声巨响,一枚三磅炮的炮弹呼啸飞来,准确地击中了千斤闸,炮弹蕴含的巨大动能把千斤闸打得来回摇晃,城楼上的辘轳车猛的一震,猝不及防的清军士兵被弹开了好几个,辘轳车随即开始倒转,千斤闸也突然向下一沉。

    “稳住!”孙柏安飞身冲了上去,用身子压住了倒转的辘轳车,然后声嘶力竭地喊着号子,带领清军又把辘轳车扳了回去,千斤闸摇摇晃晃地再次上升。

    “嘭!嘭嘭!”

    又是几声巨响,楚军的炮弹接二连三地命中了千斤闸,清军士兵再也控制不住辘轳车,车身飞快地倒转着,车把摇杆把孙柏安打了一个跟头。千斤闸急速下降。

    见孙柏安摔得狼狈,亲兵连忙上去扶,孙柏安却把他的手往外一挡,自己爬了起来,那亲兵微微一愣,才知道马屁拍到了马脚上,转身又赶紧奔向辘轳车。

    “把辘轳车卡死,不要再动了!”孙柏安突然下令,现在无论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把千斤闸及时收回城楼。只有先抗过去这轮炮击再说,把千斤闸固定在半空,起码能保住已经升上来的这截高度。

    不过,这都是聊尽人力罢了,孙柏安自己也很清楚。这道千斤闸恐怕挺不住了。

    果然,当明军的四磅炮和六磅炮装弹完毕后。千斤闸受到了致命打击。威力巨大的炮弹把千斤闸的底部直接打断,小半截闸身轰隆一声掉在地上,荡起了一片尘土。

    城头下,楚军欢声雷动!

    城头上,清军无不面如土色!

    牛佺和徐斌急匆匆地冲进城楼,两人的表情都有些惊慌。这道千斤闸被摧毁之后,对清军的士气是一个严重打击。

    牛佺不懂军事,束手无策,一叠声地叫道:“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徐斌强自镇定。说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趁着南蛮还没冲上来,派死士抢回城门,筑垒拒敌!”

    城门洞比较狭窄,在后侧用刀车拒马和沙包挡路,可以构筑第二道防线,还能避开明军的大炮。

    孙柏安却摇了摇头:“不妥,千斤闸已毁,再修筑街垒也没用,南蛮把大炮推上来,城门肯定守不住。”

    “哦,孙将军说的是……”徐斌这才反应过来,明军的大炮是活的,随时可以进行机动调整,转到正对城门洞的位置,就能把街垒摧毁。

    孙柏安考虑了片刻,说道:“现在只有劳烦牛府台了,让青壮们运送青石沙包,尽快把瓮城城门堵死!”

    堵死城门一般不可取,但是明军的大炮太厉害,现在却是唯一的办法,否则城楼失守之后,明军再把瓮城的城门打破,黄冈就守不住了。

    “好,好,我这就去!”

    牛佺转身向外跑去,惶恐而急切,孙柏安却突然叫住了他。

    “牛府台,莫慌!不要乱了军心!”

    “噢,明白!”牛佺一怔,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迈步向外走去,神色间已经镇定了很多。

    孙柏安却突然脸色一沉:“徐将军,你为何来城楼?”

    徐斌负责指挥城墙上的反击,无论城楼这边出了什么事,他都不该擅离职守。

    但是,徐斌却有自己的理由:“南蛮子突然跑掉了,我这才来城楼看看。”

    嗯?孙柏安一愣,来到垛口探身向外查看,徐斌说的果然不错,城头上的明军一个都没了,城下的明军也正在撤退,推着车型云梯等攻城器械回到护城河的另一侧。

    “南蛮子太狡猾了,胜了一阵后就突然鸣金收兵,连尾巴都没抓到……”徐斌也憋了一肚子的气,明军攻上城头后一阵冲杀,把城上的清军打了个落花流水,然后却没有继续扩大突破口,而是大肆破坏城上的防御设施,看到清军的预备队上来了,他们竟然不战而退,顺着云梯又跑掉了。

    “汪克凡这厮,没有尽全力呀!”孙柏安神情沉重,明军在城墙上一击即走,明显是为了掩护对城门的进攻,而且顺利的摧毁了城门和千斤闸。让他担心的是,楚军的佯攻都这么有力,等到发起主攻的时候,肯定会更加犀利。

    抬头向城下看去,楚军的进攻并没有完全停止,趁着城门和城墙上激战正酣,他们又派出了俘虏炮灰,填平了另一侧的护城河。黄冈的形势现在非常严峻,外侧城门失守,护城河几乎失去了作用,南门一带的城墙和瓮城都处在明军的攻击范围内。

    回想这一天的战况,孙柏安不得不承认,他在汪克凡的手底下输了一招。明军远道而来,攻城器械打造不足,没有条件发起总攻,但是他们为了抢时间,就先扫清外围的城防工事,清军一直在被动应付,没能有效的阻击明军。

    但是孙柏安并不气馁,现在还没到认输的时候!

    外侧城门被摧毁,还可以坚守瓮城,护城河被全部填平,城墙却依然在清军手中,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后面的战斗。

    坚持!

    去武昌府求援的信使已经走了一天,推算时间,清军的援兵快则明天凌晨,慢则明天上午,就一定能赶到。(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夜战

    吉安营攻上城头又退下来,不但前功尽弃,断后的士卒还折损了十几个,将士们都憋了一肚子的气。

    他们找到王鼎和顾宗福发牢骚,却被顾宗福骂了一顿。

    “扯淡,其他营都没有做好准备,就靠咱们自己硬拼,还不把吉安营拼光了?”他一指城头上密集的清军,说道:“看看吧,你们再不退下来,肯定全都完蛋了。”

    “既然没有准备好,干嘛让咱们打这一阵?”有人仍是不服。

    “那又怎么了?”顾宗福一瞪眼,恶声恶气地说道:“岳州营还先打了一阵呢,人家也没说什么,你们吵个球啊!”

    他和王鼎事先就知道这是一次佯攻,暗中做好了撤退的准备,但却瞒着吉安营所有的中下级军官,否则将士们斗志不坚,士气不振,连城头都攻不上去,起不到牵制清军的效果。

    马上就要发起真正的进攻了,在重拳出击之前,都有一个收缩准备的动作,所以吉安营要撤下来,顾宗福久经战阵,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汪克凡刚刚下达命令,让吉安营回营休息,调通山营上来主攻,顾宗福捞不到立功表现的机会,所以才对部下发脾气。

    但他又没法表示反对,吉安营连夜渡江,然后就投入了战斗,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通山营赶到之后却歇了两个时辰,这种轮换很正常。

    冬季天短,此时天色已近傍晚,通山营和恭义营的将士们都在磨刀擦枪,准备夜战。

    顾宗福让王鼎把吉安营带回后营,自己却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留在阵前观战。夜战和白天完全不同,对攻守双方来说都更难掌握,这种难得的观摩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楚军的准备时间很短,天色微微变暗,中军的巢车上就挂上了两盏气死风灯,负责传令的旗手站在灯下,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通山营和恭义营准备了几百支火把,还用柴草木料堆起了十几个柴堆。

    黄冈城墙上,清军也点起了火把灯笼。

    汪克凡调俘虏炮灰去西门。为通城营和蒲圻营开路,如果今晚不能攻破南门,明天就两面夹攻,成倍增加对清军的压力。

    这么做有些“添油”战术的嫌疑,但都是为了节约时间。减少伤亡。

    帖兆荣和汪猛的骑兵营都已经到位,他们没有直接参与攻城战。而是负责战场警戒。除了监视黄冈城里的清军外,还派出了好几支小股骑兵,沿着长江江岸向北搜索,查看清军援兵的动向,汪克凡非常清楚,随着时间的推移。清军的援兵随时可能赶到。

    一切准备完毕,楚军再次击鼓进攻,弓箭手和火铳兵先行出击,向城头上连续齐射。把火把灯笼全部打灭,同时派出木驴车运送柴草,在护城河边点起篝火,为攻城部队照明。

    灯火突然被打灭,黄冈城墙上立刻有些混乱,但是孙柏安颇有治军之才,很快又点起一些火把,派出军法队弹压士卒青壮,又恢复了秩序,在他的指挥下,清军开枪射箭,拦截楚军的先头部队。

    夜幕渐渐笼罩了大地,又被战火点亮。

    几声马嘶传来,一千名西凉骑兵向前压了五百步,把楚军侧翼护卫周全,恭义营的步兵列阵压住阵脚,汪克凡挥手下令,战鼓突然敲响,巢车上红旗卷动,通山营发起了冲锋。

    顶在最前面的还是木驴车,推车的“司机”都换成了楚军士兵,一路小跑速度很快,向着护城河冲了过去,在他们的后面,是抬着简易云梯的通山营士兵,还有移动缓慢的半截船、车型云梯、撞车等大型攻城器械。

    在白天的战斗中,清军的大炮折损近半,剩下的都藏在城墙死角里,当做宝贝不敢亮相,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孙柏安也毫不犹豫地把大炮用上了,几门大炮被推上垛口,接连向明军开炮。

    楚军的大炮立刻还击,相距几百名的距离,想直接命中清军的大炮非常困难,但是只要打在大炮附近,就能杀伤清军的炮兵,击毁清军的弹药,在楚军大炮的压制下,清军的大炮很快又变成了哑巴。

    楚军的弓箭手和火铳兵一起设计,城头上的火把灯笼瞬间熄灭了很多,连着射出三排羽箭和三排排枪,楚军阵后的鼓声突然变急,通山营的进攻部队分成三股,呐喊着冲过了护城河。

    通山营是楚军的起家部队之一,周国栋本来是个青衣秀才,带兵打仗的本事都是汪克凡手把手教出来的,所以通山营的管理训练方式和后世最为接近,以勇猛善战著称,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城墙下。

    城墙上的清军还没有射出几箭,通山营的简易云梯已经搭上了城头,后面的车型云梯和半截船虽然移动缓慢,却意外的没有脱节,在前军的掩护下已经过了护城河,距离城墙城门咫尺之遥,顾宗福看得心潮澎湃,连连点头。

    都是一样的冲城,通山营比吉安营更坚决,更果断,更加勇往直前,好像带着一股无坚不摧的气势,全没把高高的黄冈城墙放在眼里。顾宗福当然知道,这并不是单纯的勇敢问题,而是通山营的指挥更为流畅,士兵之间的配合更加熟练,就像武林高手全力挥出的一刀,自然比普通人更快,更猛,杀伤力更大。

    楚军阵后,鼓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急,十来面小鼓和中军大鼓一起敲响,惊天动地,在夜幕中远远传了出去,汪克凡身穿金甲,背后披着一件大红披风,端坐在战马上,两旁的士卒点起几十支火把,把中军大纛周围照的通明,让全军将士都能看到主帅在第一线指挥战斗。

    简易云梯搭上城头,车型云梯也来到了城墙下,楚军士兵登上云梯,向城墙上发起进攻,一辆笨重的撞车最后赶到,十几名楚军士兵一起推动撞木,接连撞击着城墙,几十名盾牌手站在他们身旁,手举一人来高的铁胎盾牌,挡住清军射来的箭矢和铅弹。

    黄冈城墙由坚硬的熟土胚构成,外面还有一道墙砖保护,但在白天的炮战中,城墙上被打坏了几处,撞车选择的就是其中一个位置,这里的墙砖已经被打飞,外侧的土胚也被震酥,在撞车的连续撞击下,很快就出现了一个半尺多深的凹洞。

    在城门方向,周国栋亲自指挥,两百名楚军精锐首先冲到了城楼下,他们直接抢占城门洞,在避开城楼上各种攻击的同时,又能防备清军出城逆袭。

    紧接着,两具坚固的半截船攻到了城门下,一前一后,先把船头探进城门洞,卸下了几口箱子,然后抵在左右城墙上,分头开始挖掘。

    城楼上是清军的防御重点,立刻用飞石和火油向半截船发起攻击,沉重的石块砸在挡板上,不断能听到毛竹断裂的声音,火油稀里哗啦泼在半截船上,清军又射下来一排火箭,立刻引起了熊熊大火,火苗窜起来半人多高。

    这两具半截船都有防火功能,但也架不住被大火一直烧,楚军士兵立刻冲上去用沙包灭火,弓箭手和火铳兵则一起向城楼上射击,楚军的大炮也调转炮口,轰击附近的清军,尽量掩护半截船。

    半截船下面,楚军士兵奋力挥动镐头,挖掘着城墙,与此同时,城门洞里的楚军也在做同样的工作,他们没有清军骚扰,进度更快一些,捻子在旁边不停指点,先在城墙上挖出几个小洞。

    黄冈的城墙虽然很坚硬,但是楚军士兵不断换班,负责挖墙的士兵都保持着充沛的体力,几个脸盆大小的凹洞渐渐成型,捻子指挥士兵,从木箱里取出特制的竹将军,填入了一个凹洞。

    竹将军,是恭义营修械所制造的土炸弹,这几个竹将军都经过捻子亲手改装,又加大了药剂的分量,他小心选好角度,再三调整竹将军的位置,用土石把外侧封住,命士兵们避到一旁,然后点燃了导火索。

    “砰!”

    爆炸声很沉闷,但在城门洞里却引起了巨大的回声,一股碎石灰尘从孔洞里射了出来,捻子不等灰尘散尽,就上前亲自查看。

    “好了,接着挖吧,再把左边挖大一些,上面那块硬土疙瘩也要敲掉……”他三言两语布置完毕,又转到下一个凹洞,重复着同样的工作。

    城门洞里完成了一轮爆破,再经过挖掘之后,很快出现了好几个三四尺深的大凹洞,外面的半截船进度慢一些,捻子等了一会,才冲出去钻进半截船,亲自下手完成爆破。

    在楚军阵后,又有两具半截船推了上来,这两具半截船分外巨大,船身下面装有结实的托板,托板上面放着几口装满火药的棺材。

    用火药爆破城墙,是楚军的看家本领,黄冈城池坚固,关键时刻还得靠火药破城,但是由于时间紧迫,楚军来不及挖地道,就直接把火药棺材运到城下。(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怎么会这样?

    黄州府的城墙建于明朝初年,非常坚固。

    但是,由于城墙建造的年代久远,维护方面的问题也很多,脱砖跑漏的小毛病比比皆是,清军入关后穷兵黩武,到处进攻,自然顾不上重修城墙。

    两具半截船停在城楼下,在炮弹击中的位置开始挖掘城墙,清除表面碎裂的墙砖后,里面的一层夯土被雨水长年侵蚀,挖起来也比较轻松。

    不过随着深度的增加,挖掘渐渐变得吃力,这种城墙土胚都是用熟土反复夯实,再经过两百多年的自然挤压,土质已经变得紧密无比,像砖石一样坚硬,一镐头下去,只能在墙体上挖出一个小坑。

    城门洞里的速度较快,但也只是相对而言,挖掘速度还在一个数量级上,属于蜗牛和乌龟的区别。和半截船遇到的问题一样,楚军士兵越往里挖越吃力,捻子指挥大家进行二次爆破,然后用镐头慢慢改造洞穴的结构,一直忙到后半夜,终于把两口装满火药的棺材安装到位……

    城楼上的清军已经发现不对。

    捻子到现在为止,只进行了一些小型的爆破,城墙引起的震动并不大,但是清军多多少少也有所察觉,哪怕不知道楚军在干什么,但这么多楚军士兵像蚂蚁一样在城楼底下忙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清军士兵禀报上去,孙柏安和牛佺、徐斌等人亲自来查看。

    城楼上受到了楚军大炮的重点关照,弓箭手和火铳手更是时刻保持警惕,把清军打得抬不起头,对城下的干扰非常有限,孙柏安等人冒着危险查看了一阵,正好赶上楚军的一次爆破。城楼上有明显的震感。

    牛佺被吓了一跳,但又摸不着头脑,只好向徐斌和孙柏安两位内行请教。

    “两位协台大人,南蛮这是在干什么?”

    “哼,还能干什么?挖墙根呗!”徐斌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南蛮异想天开,不但在挖墙根,还用上火药了。”

    牛佺非常担心:“那怎么办?任由南蛮这样挖下去,城楼岂不是保不住?”

    “牛府台不必担心!”徐斌对这个军事外行很无奈,耐着性子指点道:“黄州城墙厚逾三丈。南蛮就算使出吃奶的力气,一天能挖几尺?不等他们把城楼挖倒,朝廷大军回头过来,就把这伙南蛮灭了……”

    要想把城楼挖塌,只要把底下的城墙挖空一小半就够了。但这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楚军哪怕昼夜不停。起码也得干个四五天。

    用火药炸城墙更不靠谱。当年李自成打开封就用过火药,没把城墙炸开,却炸死了很多自己人,黄冈之战正在关键时刻,楚军白白耽误时间精力,无疑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汪克凡不过如此。徐斌觉得自己非常倒霉。

    要不是那个阿礼哈超哈章京贸然出城迎战,又怎会轻易丢了咸宁县?可恨的是,那个阿礼哈超哈章京身死罪消,却把徐斌害苦了。不但成了一个等待惩处的败军之将,手下的士卒还当了楚军的炮灰,这两天在黄冈城下死了足有上千人。

    可恨!可恼!徐斌的情绪有些激动,对着牛佺滔滔不绝,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

    但是,孙柏安思索良久,却突然打断了他。

    “牛府台,瓮城城门已经堵死了吗?”

    “差不多了,城门后面已经堵上了两层条石,再用麻包加固上一道,南蛮就算把大炮推到跟前,也肯定轰不开!”牛佺很得意,封堵城门的工程量很大,他只用了半个晚上就做到这一步,孙柏安肯定会大加称赞。

    孙柏安的反应却出乎意料:“既然这样,麻包就不要堵了,前面的条石也撤去一层,搬到旁边备用。”

    他说完转身就走,现在战事激烈,没有时间闲聊天。

    牛佺目瞪口呆,和徐斌对视一眼,看他也是满脸的疑惑不解,连忙快步追上孙柏安,问道:“孙将军这是何意?”

    “事出反常即为妖,南蛮举止诡异,不得不防,只好劳烦牛知府了。”

    城门和千斤闸被摧毁后,孙柏安调兵遣将,在瓮城构筑了第二道防线,但并没有打算轻易放弃城楼,城楼易守难攻,哪怕最后守不住,也要顽强阻击,让楚军付出沉重的代价,延缓对方的进攻速度。

    但是,楚军没有直接强攻,而是不急不忙地挖城墙,却在他的预料之外,难道说,汪克凡还有什么杀手锏不成?

    孙柏安也看不懂楚军在干什么,但他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碰到看不懂的地方就格外小心,一旦把城门堵死,就只能被动挨打,他把城门堵上一半,进可攻,退可守,就灵活得多……

    一阵打更的梆子声传来,已经快到四更天了,城墙上战斗

    此时已经快到四更天了,城墙上的战斗刚刚告一段落,清军又打退了明军的一次进攻,但是自身的伤亡也很大,明军的兵力占绝对优势,从白天到晚上已经两次换班休息,清军却疲于应付,所有的士兵都在连轴转,体力下降很快,非常疲劳。

    孙柏安、徐斌和牛佺一起离开城楼,从城墙后侧的马道下城,城楼这边的情况虽然有些奇怪,其他地方的压力却更大,明军愿意白费力气挖城墙,就由着他们折腾吧。

    “牛府台,城墙上人手不足,能否再征集五百名青壮?”孙柏安边走边问。

    “这个……,我尽力而为吧。”黄冈城的潜力差不多榨干了,再征集五百名青壮并不容易,牛佺却没有推脱。

    孙柏安心中感动,抱拳行礼:“那就劳烦……”

    他刚刚说到一半,身后却传来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几个人还在错愕之间,巨大的爆炸声又响了起来,接连炸响了四次,牛佺被吓得面如土色,徐斌却仍在强自镇定。

    “哈,南蛮还真下本钱,用了这么多火药,放爆竹给咱们听……”他正想说两句俏皮话,坚固的城楼却突然一阵抖动,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不可阻挡地向一边塌了下去,荡起了一片尘土。(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徐勇很生气

    “怎么可能?!”

    徐斌傻乎乎地站在那里,一脸茫然无措的表情,楚军竟然把城楼炸塌了,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孙柏安却反应奇快,最上层的墙砖还没有落地,他就已经大呼传令,调清军上城堵截。城楼后面虽然有瓮城,但还和两侧的城墙相连,明军炸塌城楼的行为既然是早有预谋,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发起抢攻。

    在他的指挥下,数百名清军预备队冲上城墙,点起火把灯笼照明,用城头上的杂物堵住通道,又搬来仅有的两门铜炮瞄准城楼方向,弓箭手和火铳兵层层叠叠,箭搭弓弦,点燃火绳,做好战斗的准备。

    时间不长,随着一阵呐喊声,护城河边的火堆旁出现了明军士兵的身影,他们一阵风般地冲上了塌陷的城楼,和清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中军大纛旁,汪克凡手举望远镜,向城门方向看去,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爆破队前些日子的苦练没有白费,这次爆破的效果很不错,不仅炸塌了城楼,而且准确控制了城楼倒塌的方向,为楚军的进攻部队制造了一个登城的斜坡。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城楼两端发生了倾斜,和相连的城墙之间各有一道四五尺宽的缺口,还比对面低一些,楚军士兵冲到那里后,虽然都是一跃而上,对面的清军却趁机发起攻击,转眼就伤了十几个楚军士兵,把楚军的进攻势头压下去了。

    看着城头上孙柏安的身影,汪克凡的心中涌起一股浓厚的杀意,这个家伙果然是个劲敌,在这种突然打击下却临危不乱。给楚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一定要想办法除掉他!

    这是你死我活的国战,汪克凡绝不会对一名清军将领产生惺惺相惜的感觉,只有死鞑子才是好鞑子,孙柏安表现的越出色,汪克凡就越想干掉他……

    对城楼发起进攻的,是刚刚休息完毕的吉安营,顾宗福在汪克凡面前拍了胸脯,才把这个任务从恭义营手里抢过来。

    按照常理来说,炸塌城楼之后。清军肯定会发生混乱,这个时候趁机发起猛攻,很有可能一举破城。

    为了增大对清军的压力,吉安营对城楼和瓮城同时发起进攻,城楼方向由王鼎指挥。顾宗福亲自带队,从城门洞冲入瓮城。

    城门洞本来有三丈多长。半截城楼被炸塌后。只剩下一丈多长,地上还布满碎砖乱石,从城门洞向瓮城里面看去,城头上火把灯笼无数,把瓮城里面照的雪亮。

    迎着城门洞二十步外,是一道长长的高墙。挡住了顾宗福的视线,这道护门墙后面肯定有什么机关陷阱,路障埋伏,但楚军士兵却无从知晓。护门墙的两侧有狭窄的通道,通道上摆有几道鹿角和拒马枪。

    顾宗福手一挥,一队士卒冲上前去,奋力搬开鹿角和拒马枪,突然却听一阵梆子响,城头上冒出一排密密麻麻的清军,开枪射箭,扔下飞石灰瓶,转眼间就打倒了十几个吉安营士兵。

    剩下的吉安营士兵转身要跑,城墙下却突然翻开一块石板,藏兵洞里冲出来一群清军,挥舞刀斧一阵砍杀,把剩下的吉安营士兵全部杀死,顾宗福带着士兵冲上来支援,那群清军却转身钻进了藏兵洞,城头上立刻又是箭如雨下,顾宗福抵挡不住,只好退回了城门洞。

    “他娘的,好厉害!”顾宗福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声。

    从战术上来说,他无疑打了一个小小的败仗,损失了二十几个士兵却一无所获,连护门墙后面的虚实都没有看到,但是战略上来说,这本来就是一次佯攻,已经起到了牵制清军的作用。

    但是,城楼上的进攻并不顺利。

    没想到城墙上会出现一道缺口,吉安营的士兵准备不足,被清军打退了。

    但比顾宗福这边强一些,他们占领了残破的城楼,在城墙上有了一个立足点,王鼎调集弓箭手和火铳兵登上城楼和清军对射,楚军在暗处,清军在明处,在对射中还占了一些便宜,只是每过三五分钟,清军的铜炮就会开火,给城楼上的楚军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顾宗福查看战况之后,立刻命人回营请求支援,运上去几十套绳网竹梯,那道缺口只有四五尺宽,用简单的器械就能克服。

    一切准备就绪,他正准备发起第二次进攻,中军方向却有鼓声传令,命吉安营暂停攻击……

    中军大纛下,一名风尘仆仆的斥候正在急促地说着什么,汪克凡神色郑重。

    徐勇的援兵来了!

    徐勇带领手下的绿营兵,从武昌府乘船出发,在距离黄冈城十五里的码头登岸。长江以武昌府为界限,下游都在清军的控制中,明军的水师不可能去拦截徐勇,斥候发现的也有些晚,给黄冈之战增加了几分变数。

    夜色中不便探查,斥候只能大概估计,徐勇的兵力在四五千人左右。从清军的动向来看,徐勇对楚军的部署有一定的了解,他小心避开了最近的码头,在十五里之外登岸,躲过了楚军的骑兵营主力,把部队安全的送上了岸。

    敌情不明,地形不熟,楚军已经丧失了围城打援的机会,如果在白天的话,可以派骑兵营去拦截徐勇,但晚上却不行。

    在一些特定的条件下,可以进行夜战,比如偷营劫寨,敌人的位置是固定的,又比如攻城战,敌我双方的位置都是固定的,但野外的条件完全不同,如果强行在夜晚发起野战,敌我双方都会崩溃,没有胜利者。

    汪克凡不愿和绿营兵拼命,当然就不会去挑起夜战。

    炸塌城楼之后,楚军正准备全线发起总攻,一举拿下黄冈城,徐勇突然带着援兵赶到,汪克凡只好重新调整部署,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他推迟了总攻时间。

    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轰,既然徐勇自投罗网,干脆把他一勺烩了,但清军的兵力增加了,再硬碰硬的强攻就不太合适,还得做些准备工作……

    徐勇头天中午从武昌府出发,第二天凌晨赶到黄冈,速度快得惊人。黄冈是黄州绿营的老窝,老营家眷都在这里,全军上下虽然很疲惫,却都毫无怨言,一上岸就强行军直奔黄冈北门,进城后看到一切正常,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关心则乱。”徐勇对此不以为然,他对黄冈的城墙有信心,对孙柏安有信心,不过短短的一天时间,楚军再厉害也不可能有什么突破。

    没想到的是,南门的城楼竟然丢了!

    面对爱将孙柏安,弟弟徐斌,徐勇也忍不住大发雷霆。这两个家伙是干什么吃的?城楼一丢,城墙防线上就被打下了一颗钉子,防守的难度成几倍的增加!

    他急匆匆地赶往南门查看,还把刚刚赶到的援兵也拉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询问丢失城楼的具体细节,城楼是城墙上最坚固的环节,这么快失守实在没道理,如果不是深知孙柏安的能力,他简直以为是清军自己犯了什么低级错误。

    孙柏安愧疚地回答道:“南蛮用火药秘法炸坏了城楼,末将无能,事先既未看破,事后也无破解之策。”

    “这不是火药秘法,是妖法!南蛮肯定用了妖法!”徐勇一愣,又非常坚决地说道:“火药这东西我用的熟了,炸坏灶台差不多,炸塌城墙想都别想……”

    徐勇一没背景,二不会溜须拍马,从一个普通的小兵爬到现在的位置,全是凭自己的能力干出来的,他对军事方面的所有问题都有一种偏执的热情,曾经仔细研究过火药,向兵部工部的高手匠人虚心请教,还专门咨询过弗朗机人,又亲自反复实验,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火药是不可能用来炸城墙的。

    外行拍脑袋做决定,内行才明白其中的困难,知道哪些事情可以办到,哪些事情拼了命也做不到……徐勇就是一个这样的内行。

    用火药炸城墙?笑话!这种鬼话只能骗骗金声桓那个傻瓜罢了。

    孙柏安却仍在坚持:“启禀大帅,我是亲眼看着城楼被炸塌的,南蛮肯定动用了火药,千真万确!”

    徐勇想了想,说道:“就算是这样,那也是施过妖法的火药!”

    牛佺插话问道:“既然如此,大帅可有破解之法?”

    “没有。”徐勇摇了摇头:“但你也不用担心,这种法术太过凶蛮,南狗的妖人既然施过一次法,这几天就不能再次……”

    几个人说着话登上城墙,找个黑暗的地方小心上前,从垛口的缝隙向城下看去,徐勇突然哑口无言。

    城墙下,四具半截船分成两组,紧抵在城楼和城墙的结合部,船头已经陷入城墙上的凹洞里,偶尔会有泥土从半截船底下抛出,正在热火朝天的挖掘城墙。

    明军的弓箭火铳和大炮太厉害,清军的士兵不敢探身,躲在城墙下把石块推过垛口,砸在半截船上咚咚有声,却始终无法破坏挡板。(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落石和火攻

    天空已经微微发白,黄冈城下的战斗仍在继续。

    清军的援兵已经赶到,强攻破城的计划就只能放弃。在城市攻防战里,攻守双方的战损比往往高达二比一或者三比一,楚军无法承受这么大的伤亡数字,所以汪克凡把总攻的时间一推再推,到天亮之前只进行了几次佯攻,对清军进行骚扰,主要精力却放在城楼两侧的城墙上,让吉安营守住城楼,用半截船在城墙下不停的掏挖。

    炸开城墙,就能以最小的代价赢得胜利。

    在南门城墙的其他位置,楚军也进行了一些尝试,用撞车等攻城器械撞击城墙,试图再制造一些爆破点,但是没了城楼的掩护,这些撞车的进展很慢,最后都被清军击毁,尝试宣告失败。

    胜负的关键,就在城楼两侧。

    清军为了阻止这几具半截船,不断发起反击。

    他们首先用飞石攻击!

    “嘿呦!嘿呦!”

    青壮们喊着嘶哑的号子,竭尽全力把一块块长方形的条石运上城墙,普通的飞石一两个人就能搬动,重量有限,在坚固的半截船面前毫无作用,清军就让青壮们运来了这些沉重巨大的条石。

    “啊——!”

    “稳住!”

    “他娘的找死!”

    “啊!”

    绿营兵组成的督战队手持钢刀,逼迫他们向垛口走去,抬着沉重的条石,青壮们前进的速度非常缓慢,不时被楚军的弓箭火铳击中,发出惨呼倒在地上,清军士兵逼迫其他的青壮上去补位,谁的动作稍微有些迟疑。立刻就被清军挥刀砍翻。

    十几个人,二十几个人一起使劲,冒着楚军的弓箭火铳,把沉重巨大的条石推上垛口,顺着城墙边缘砸向半截船。

    这些巨型落石重达几百公斤,从天而降带着巨大的动能,半截船的毛竹护板虽然坚韧,也被落石砸扁变形,向下严重凹陷,里面的士兵被砸死了好几个。

    城楼下面躲着一群吉安营士兵。立刻冲上去推开条石,重新顶起半截船护板,从船里运出伤亡士兵,换人进去继续掏挖,当清军再次扔下落石的时候。吉安营士兵再重复一遍这样的过程,只是减少了进入船底的人数。免得伤亡过大。

    清军又接连扔下四五块落石。有一块特别巨大的砸在半截船的边缘,终于把伤痕累累的半截船砸翻了,护板弹到半空中,车身断成两截,躲在下面的吉安营士兵伤了两个,其他人则连滚带爬的避到一旁。

    清军士气大振。干劲更高,一块又一块条石接连扔下来,砸向另一具半截船。

    城楼下的吉安营士兵又冲了上来,他们没有去管翻倒的半截船。而是搬动那些长方形的条石,先推过来一块平躺在地上的条石,再利用三四根斜立的条石靠在城墙上搭了个架子,把那块破损的护板顶在架子底下,就形成了一个简陋的掩体。

    那块护板虽然破损不堪,但还可以防弓箭火铳,顾宗福派出一队敢死队员,两人为一组轮流交替,钻进掩体接着挖城墙。

    城头上的清军又扔下几块条石后,自己停了下来,斜靠在城墙上的条石卸力作用很好,条石砸上去都被弹开,这样下去不是事,条石越摞越多,更砸不到楚军了。

    楚军阵中,一辆崭新的半截船又推了上来,停在护城河的对岸,如果那个简陋的掩体被清军破坏,这辆半截船就要顶上去。

    清军改用火攻!

    楚军的火力压制非常坚决,绿营兵自己不愿送死,就逼着青壮们从垛口探出身子,把装着火油的坛坛罐罐砸向半截船,扔下用油浸透的木料柴草和破布烂被。当然,急切间很难找到这么多易燃物,但在牛佺的努力下,从百姓家里强行收缴了一批衣服铺盖和家具,然后都改成了合用的破布烂被和木料。

    这些青壮都得到承诺,只要探出身子完成一次准确的投掷,就可以撤到城墙下面,换一份安全的工作,还额外赏一串铜钱。虽然不太相信满清鞑子,但这些青壮别无选择,只能拼命赌上一回。

    他们战战兢兢地地从垛口下探出脑袋,犹豫着不敢起身,却被清军督战队用刀背狠狠抽打着,最后一咬牙站了起来,立刻被明军的弓箭射个透心凉,手里的火油罐子掉在垛口上,摔的粉碎。

    但是,更多的火油罐子和其他易燃物被扔了下去,半截船的周围布满木料柴草和破布烂被,船顶的护板上更被火油浸透了,像一个随时会燃烧的大煤球。

    半截船动了起来,缓缓向后退却,楚军士兵虽然勇敢,也不愿留在这里当烤鸡,但是清军立刻射下来一排火箭,半截船上着起了熊熊大火!

    “滕!腾!腾!”

    趁着大火突起,城墙下藏兵洞的护板一开,冲出来一队清军敢死队,顶在前面的是几名盾牌手,双手举着高大的盾牌,挡在藏兵洞的前面,

    这个藏兵洞早就被楚军发现,一直派弓箭手和火铳兵加以监视,但是半截船那边突然遭到火攻,楚军的弓箭手和火铳兵都去支援半截船,再转回来射击就慢了半拍,清军的刀斧手源源不断地冲出了藏兵洞。

    半截船和各种易燃物都在猛烈燃烧,破布烂被冒出滚滚浓烟,噼噼啪啪的声响老远都能听见,楚军士兵被烧得焦头烂额,四散退避。

    半截船下面的楚军士兵非常勇敢,虽然撤退也想保住半截船,大火一起却脱身不得,从船尾逃出来的几名士兵身上沾满了火油,被烧成了一个个火人,手中发出惨呼,手舞足蹈不断挣扎。

    顾宗福冲到跟前,毫不犹豫地举刀就砍,三下五除二砍死这几名楚军士兵,然后挥刀冲向藏兵洞的清军,口中声嘶力竭地叫道:“杀鞑子呀!给兄弟们报仇!”

    “杀!”

    数百名吉安营士兵热血上涌,不顾一切冲了上去,杀的清军步步后退,王鼎则指挥着另一支人马,从城楼向两侧的城墙发起猛攻。(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焚城

    两军对阵的时候,实力强的一方越狠,对方就越害怕,士气会随之降低。

    但是,实力弱的一方耍狠,反而会激起对方的血气蛮性,楚军士兵看到同伴的惨状,一个个都红了眼睛,同仇敌忾冲了上去。

    顾宗福人近中年,身体上正是最强壮的时候,身披重甲也行动如风,再加上武艺高强,作战经验丰富,直直撞进清军敢死队的人群中,左冲右突,竟然无人能挡。

    几百名吉安营士兵随后赶到,在城墙下与清军敢死队展开了一场乱战,清军都是仔细挑选出来的精锐老兵,吉安营则人多势众,士气高昂,两军堪堪正可匹敌,厮杀的异常激烈。

    但这场厮杀只持续了几分钟,清军城上突然敲起了铜锣,敢死队且战且退,向藏兵洞撤去,他们的目标是那几具半截船,既然被明军步兵拦住了,就不愿继续纠缠下去。

    顾宗福却紧追不放,带着几十名亲兵直冲藏兵洞,这个时候,清军敢死队只有一小半钻进洞口,外面还有一百多人,看到顾宗福来势凶猛,站在洞口的清军将领手里刀落,砍翻了两名逃过来的清军伤兵,然后突然关上了洞门。

    “狗日的,快开门!”

    “楚永贵,你他娘的不得好死!”

    “楚将军,求你可怜可怜小的,快开门呀!”

    堵在外面的清军敢死队都慌了,有的破口大骂,上前又踢又砸,有的软语相求,急得直想下跪,顾宗福却带着吉安营士兵从后面杀了上来。这些清军只好转身迎战,但锐气已失,不堪一击,很快被全部消灭。

    城楼上,王鼎指挥另一支吉安营的部队,向两侧城墙发起猛攻。

    按照原来的计划,吉安营在凌晨时分就该发起总攻,但是徐勇的援兵突然赶到,他们就一直在城楼上干等着,两个时辰下来早都憋足了劲。王鼎的命令一下,将士们就如出笼的猛虎般呐喊着杀向清军。

    清军开枪射箭,两门铜炮也各打了一炮,但都没有挡住楚军的脚步,前头几排楚军抬着一道竹排和绳网。冲到缺口处往对面的城墙上一架,后面的楚军就踏着竹排冲上缺口。和清军展开白刃搏斗。

    这股冲锋的势头太猛。清军被杀得节节败退,直到徐勇派上大股的预备队,才算稳住了阵脚,在下城的马道前面守住了防线。

    在激烈战斗的同时,其他的楚军士兵正在灭火,三具半截船都被泼满了火油。像三个大号蜡烛一样烧得非常猛,虽然有防火层保护,半截船也严重受损,楚军士兵扑灭大火后进行检查。其中一具损毁严重,已经报废,其他两具简单处理一下,还能凑合着使用。

    幸好,两辆新的半截船已经运上来了,正好填补了空缺,楚军士兵扑灭周围的余火,清除各种易燃物,半截船又重新开始工作……

    瓮城城头,绿营中军将旗下,徐勇一脸焦虑,众将面面相觑。

    精心准备的反击被明军击溃,还折损了数百名绿营兵和青壮,眼看着明军继续掏挖城墙,大家却束手无策。

    城下突然传来几声闷响,孙柏安脸色一变,对徐勇说道:“先前也是这样,南蛮先用火药炸了几次,动静都不大,最后却突然炸塌了城楼。”

    “这是在破洞,没什么了不起,最后那一下才是妖法……”徐勇是用火药的“内行”,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皱着眉头苦苦考虑,却一直找不到破解之策。

    随着楚军进行二次爆破,城墙的凹洞越来越大,足以让楚军士兵在其中容身,弓箭火铳都射不到他们,除了从瓮城城门出城逆袭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阻止楚军炸城墙。但楚军控制着外侧的城楼和城门洞,清军从瓮城向外冲,肯定会遭到迎头痛击,白白折损士卒却劳而无功。

    如果这两段城墙又被炸塌,整个城墙防线就随之崩溃,黄冈就守不住了。

    黄冈即将失守,现在该怎么办?

    ……

    楚军阵后,汪克凡正在吃饭。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也没有吃过一顿完整的饭,趁着清军的反攻刚被打退,军中斯养送来饭食,催着汪克凡吃上两口热乎的。

    虽然在吃饭,汪克凡也很忙,一边吃饭,一边听取参谋部的报告。

    参谋部是楚军独有的编制,在其他军队中,大都由幕僚参军等等完成类似的工作,这主要是因为中低级武将不擅长数据统计,情报分析,后勤管理,甚至还有文字工作,只能让文人幕僚来干。

    楚军的参谋部却不同,全部由年轻的中下级军官组成,但要求有一定的文化基础,最起码要识文断字,他们对战争军事的理解更加深刻,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但是楚军的参谋部刚刚建立,摸着石头过河,还没有完全进入角色,在大多数楚军将领眼中是一群绣花枕头,好看不好用。

    汪克凡却对参谋部大力扶植,并且亲自指导他们的工作,随着楚军的不断扩张,战争范围将越来越大,甚至覆盖几个省,汪克凡只能总揽全局,很多具体的工作要交给参谋部。

    按照他的要求,楚军这次出兵之后,参谋部每天都要提交一份报告,对战局进行总结分析。刚开始的几份报告空洞无物,没有太大的价值,但在汪克凡的引导下,年轻的参谋们发挥出了极大的工作热情,报告里的亮点也越来越多。

    今天这份报告,就对汪克凡很有启发。

    参谋部首先指出,攻打府城以上的城池时,用撞车撞击城墙,然后用半截船挖掘爆破洞的办法不可取,不但费时费力,还很难抵挡守军的反击,会带来大量的伤亡,在目前条件下,用地道爆破城墙还是最可靠的办法,伤亡小,成功率高,唯一的缺点就是耗时较长。

    其次,参谋部建议利用藏兵洞进行爆破,藏兵洞狭窄逼仄,遍布机关陷阱,没有进攻的价值,但大多藏兵洞都紧靠城墙,如果只在洞口附近挖掘爆破洞,应该是又一种攻城的办法。

    “不错!可以试一试。”汪克凡放下了饭碗,对这个建议很感兴趣。

    黄冈之战的进度太快,清军的藏兵洞暴露之后,汪克凡只考虑防止清军出城反击,却没有想到利用藏兵洞进行城墙爆破,这的确是一个失误。

    “这个效果不好说。”那个参谋有点紧张,赶紧又解释道:“每座城墙,甚至每个藏兵洞的构造都不一样,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爆破位置,而且藏兵洞过于危险,哪怕只攻占洞口一带,也会付出大量伤亡,如果最后不能用,对士气影响很大。”

    汪克凡点了点头: “嗯,没关系,你接着往下说。”

    那参谋受到鼓励,又说道:“我们几个推演了一下,觉得徐勇有弃城逃跑的可能。”

    汪克凡一愣,徐勇刚带着援兵赶回黄冈,怎么可能弃城逃跑?

    那参谋又说道:“黄冈城里只有**千鞑子,这两天伤亡很大,还都是疲兵老弱,徐勇如果继续死守,肯定会全军覆没……”

    不错!汪克凡心如电转,想通了其中的道理。

    黄冈城里的清军都是老弱残兵,徐勇的援兵则是长途奔袭,经过一场恶战之后,战斗力都严重下降,如果楚军把城墙炸塌,黄冈绿营搞不好就会立刻崩溃,在这种情况下,徐勇的确有逃跑的可能。

    徐勇是黄州总兵不假,但他的部队属于野战军,没有守土之责,战事不利的时候弃城逃跑,也不会受到严惩,这个家伙打仗很狡猾,面对必败之局,不会把黄州绿营留在城里等死。

    汪克凡突然站了起来:“传令西骑营,严密监视黄冈北门和东门,如果清军企图突围,一定要拖住他们……”

    正在这个时候,巢车上突然传来一声喇叭响,汪克凡抬头看去,巢车上的士兵用手指着黄冈城的方向,正朝着他大喊。

    “军门,军门!黄冈城中走水了!”

    走水,就是失火。

    汪克凡急忙迈步登上巢车,举起望远镜,看向黄冈城,城里冒起了十几道黑烟,黑烟下是熊熊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这可不是普通的失火,而是有意的纵火,徐勇真的要跑了!

    ……

    黄冈南门瓮城内,一名四品顶戴的文官赫然跪在地上,挡在徐勇的面前,正是黄冈知府牛佺。徐勇侧身避开,牛佺又扑上去抱住他的腿,声泪俱下。

    “徐大帅慈悲!为今之计,唯有与南狗死战到底,我等才有一线生机,您可千万不能走啊!”

    “滚开!”徐勇飞起一脚,把牛佺踢了个跟头:“姓牛的,你要识抬举的话,就跟着老子的老营一起撤,保你一家老小的性命,再敢来啰嗦,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亲兵牵过坐骑,他骂骂咧咧的翻身上马,再不理会牛佺,带着手下将领亲兵急匆匆地奔向东门,一边走一边大声传令。

    “去,把黄冈城给我烧光,一间房子也别留!”(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绝户计

    徐勇弃城逃跑是为了保存实力,也可以叫战略转移,还惦记着回过头来再把楚军消灭,所以临走之前要尽量破坏黄冈城,以免资敌。

    粮仓、藩库、衙门、兵营和富户商铺都要一把火烧光,给汪克凡留下一个烂摊子,让他费尽力气打下黄冈,却得不到粮饷补充,在这里站不住脚。

    楚军只堵住了南门和西门,徐勇有足够的时间搞破坏,绿营兵得到命令之后,如狼似虎杀向城中各处,直奔那些有名的富商大户人家。这是大帅给弟兄们的发财机会,平时那些老爷们眼高于顶,瞧不起咱们这些丘八,今天一定要把他们抢光烧光,要是时间来得及,最好再尝尝那些千金小姐的滋味。

    路过普通百姓人家,绿营兵们也不放过,顺手扔出几支火把,把一条街的房子都点着,然后呼啸结伴而去,这些百姓都是些穷鬼,抢起来没有多大的油水,得抓紧时间去杀肥羊,然后溜之大吉。

    绿营兵烧杀抢掠,有反抗的一律格杀勿论,黄冈城中宛如人间地狱,嚎哭震天……

    徐勇亲自赶到粮仓,监督绿营兵把所有的粮垛都烧掉,才带着亲兵队向北门方向撤退,路过十字大街的时候,他下马快步登上钟鼓楼,探身向四外查看,火光把他冷漠的面孔映照得忽明忽暗,越发狰狞。

    “三哥,城中军心已乱,咱们也尽早撤吧!”徐斌有些紧张,伸手指着南门方向,那里马上就要失守了,城头上的绿旗已经被砍倒,最后押阵的督战队也不见了,上千青壮正在四散奔逃。

    “不要慌。咱们都是轻骑快马,说走就走的,南蛮肯定追不上。”徐勇并不担心,绿营主力和老营家眷已经分散突围,从藩库和富商大户那里抢来的金银细软也都运走了,城中剩下的一些乱兵都是老弱残兵,有他们制造混乱,自己这支小部队想要脱身很容易。

    看到富人区和藩库衙门方向都火光冲天,徐勇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微笑。然后转身下了钟鼓楼,认镫扳鞍,上马向北门奔去,他们这队亲兵都骑着快马,不一会就超过很多乱兵。逃出了黄冈城。

    奔出城外二十里,众人勒马回头观看。城中的火势更加猛烈。浓烟滚滚,直冲天际,徐斌呲着牙,一个劲地吸冷气,看了看徐勇,欲言又止。

    徐勇漠然问道:“怎么。觉得心疼了?”

    “是有点心疼啊,黄冈城花花世界,一把火烧掉太可惜了。”徐斌问道:“那姓汪的孤军远征,肯定守不住黄州府。黄冈城早晚还是咱们的,干嘛要烧掉呢?”

    “老五,你跟着我几年了?”徐勇用马鞭的鞭杆拍了拍他的肩膀,口气很和蔼。

    “十三年了,崇祯七年的时候,三哥把我从乡下带……”徐斌刚刚说到一半,后脑上突然挨了重重一记,徐勇握着马鞭,狠狠敲在他的头盔上,虽然不疼,却发成一声大响,把徐斌吓了一跳。

    “蠢货!跟了我十三年了,还一点长进没有!”徐勇突然翻脸,大声训斥道:“要想出人头地,做事就要狠,不但对外人狠,对自己更要狠,一个黄冈城都舍不得,还怎么带兵打仗?”

    徐勇一向是家长式管理,徐斌虽然身为大将,也经常挨他的打骂,身边的亲兵都是见惯了的,丝毫不以为怪。徐斌也赶紧低头正色,老实挨训。

    徐勇又苦口婆心地指点道:“汪克凡孤军深入,奔袭黄冈,粮草辎重肯定带的不多,我把黄冈一把火烧掉,他拿什么守住这座空城?等武昌府的援兵到了,我回过头来就灭了他……你以后要记住了,打仗决不能婆婆妈妈的,做人一定要硬气,只要能打胜仗,别说一个阿礼哈超哈章京,就算王公贝勒,该顶回去也要顶!”

    这是在说咸宁之战的责任了,徐斌连忙跳下马,跪在地上请罪。

    徐勇又教训了徐斌一番,免去了他的副将职务,留在军中效命,等到消灭汪克凡之后,再设法将功补罪,给满清朝廷一个交代,这里面无疑担着很大的风险,但事关自己的亲弟弟,徐勇也一肩挑了下来。

    “你先起来吧。”说到最后,他不由得长叹一声:“唉,说起来我还是心太软啊!就比如这黄冈城吧,我要是屠城就干净得多,但乡里乡亲的,总是下不去手,你以后可不要学我。”

    徐斌翻身上马,陪着小心再次赶路,寻个机会又问道:“小弟无能,在咸宁闯下大祸,若是恭顺王和贝勒爷追究下来,会不会连累三哥?”

    徐勇说道:“怕什么?我行的端,坐的正,对朝廷忠心耿耿,这点事还抗不下来?只要手里有兵,而且能打胜仗,就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徐斌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赞叹道:“三哥果然威风,将来一定也能封王封侯!”

    徐勇淡淡一笑,沉默片刻才说道:“其实江南这些官里,我也有害怕的人。”

    “是谁?”徐斌很奇怪,自家三哥对贝勒王爷都不在意,还能怕谁?

    徐勇的神色变得拘谨,缓缓说道:“洪军门,洪军门这个人很厉害。”

    他口中的洪军门,就是原大明蓟辽总督洪承畴。

    ……

    汪克凡占领黄冈之后,在粮饷上遇到了极大的困难。

    清军仓促撤退,黄冈城并没有彻底烧光,但是这种残破的烂摊子反而更难收拾,城中百姓不但不能提供粮饷,还需要楚军来救济安置。

    楚军突袭黄冈,粮饷带的不多,后勤基地则在兴国州,跨越长江进行转运很麻烦,而且这条补给线随时可能被清军水师切断。如果楚军断粮,孔有德又派重兵来剿,就是内外交困的局面,十九**会打个败仗。

    汪克凡不得不承认,徐勇的这条绝户计非常狠毒,楚军付出几百人的伤亡拿下黄冈,反而背上了包袱,处境突然变得很危险。(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清军分散突围,老营辎重也分成了几股,徐勇等将领的家眷受到重点保护,车辆牲口配备齐全,早早赶到了附近的罗田县,稍作休息后又继续北逃。

    普通士兵的家眷就没这种优待,拖拖拉拉走得很慢,也没有多少士兵保护,出城之后被明军的骑兵部队不断追杀,很快就被冲散了,其中一股向东逃往浠水县,在浠水河边被帖兆荣的骑兵追上,全部当了俘虏。

    领兵的将领点验俘虏,竟然在其中发现了一老一少两条大鱼,牛金星和牛佺。按道理说,牛佺身为满清黄州知府,守土有责,不能弃城而逃,但他还是贪生怕死的逃走了,只可惜造化弄人,又被楚军抓了回来。

    既然抓到了这种大人物,汪克凡当然要见一见,牛家父子一进中军厅,立刻伏地请罪,祈活求饶。

    “请军门饶命!饶命啊!”牛佺磕头的动作很猛,把青砖撞得梆梆直响,前额上一片乌青,声嘶力竭的不停求饶,但他的父亲更加高明,刚一跪下就涕泪横流,说话的声音也颤颤巍巍的,显得心情很沉痛,身体很虚弱。

    “罪民误入歧途,晚节不保,虽然追悔莫及,唯有徒呼奈何,请军门赐老朽一死便罢!”牛金星说完后,也俯下身重重的磕了个头,手里暗藏的一粒石子顺势滑到额头前,再抬起头的时候,竟然满脸都是鲜血。

    牛佺惊讶地看着他,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震,但急切间找不到石子,只好伏在地上猛咬下唇,也把自己弄得血不刺啦的。

    汪克凡却没有正眼看他:“如何处置牛知府,本镇也不能做主。还得向朝廷请命再做决断,不过……若是牛知府能立些功劳,本镇也能帮着说上几句好话。”

    “请军门吩咐,罪臣愿效犬马之劳!”牛佺这次的反应很快。

    汪克凡一笑说道:“你是黄州知府,想必对本府虚实了如指掌,我大军正好缺粮,只要你能指认几个屯粮大户,筹集两千担粮食,我保你性命无忧。”

    “这个,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黄州府又刚刚遭了鞑子荼毒,五千担粮食太多,恐怕难以筹集……”牛佺一副为难的表情,但他瞟了一眼汪克凡后,又立刻改口说道:“不过罪臣愿尽力而为。哪怕把黄州府翻个底朝天,也会为军门筹到这五千担粮食。”

    汪克凡点点头。平静地说道:“那就好。五千担保你一条命,四千担保你个全尸,三千担只能保你斩首,你自己看着办吧。”

    牛佺身子猛的一哆嗦,忍不住问道:“要是只有两千担呢?”

    “两千担凌迟。”

    牛佺更害怕,再问道:“一千担呢?”

    “一千担?一千担灭族。”汪克凡很不满意地问道:“怎么。牛知府连一千担粮食也找不到吗?”

    “能!能!能找到!”

    “那就好,你下去办事吧,我和令尊聊一聊。”汪克凡叫来京良,跟着牛佺去找粮食。

    黄冈城虽然被清军烧了。但是城里的富户商家应该还有一些暗藏的存粮,就看牛佺能挖出来多少了。实在不行,还可以出城打粮,黄州府一带是鱼米之乡,有很多富裕的村寨,让牛佺这个带路党领着,楚军也能筹到一些粮食应急。

    京良是楚军的中军官,出去就代表着汪克凡,虽然官阶不高,权力却很大,周国栋这些老资格都得给他几分面子,由他出面协调打粮,肯定能圆满完成任务。

    看牛佺出去了,汪克凡对牛金星说道:“牛相,你也下去休息吧,回头我派人把你送回湖广,交给兴国候处置(兴国候,李过)。”

    牛金星的身子猛地一抖,仍然跪着颤声问道:“军门可有用老朽之处?老朽虽不敢自比张良萧何,却也通晓文韬武略,可为军门谋划一二。”

    汪克凡摇了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

    牛金星腿一软坐在了地上,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良久才问道:“请问军门,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定要置我于死地!”

    汪克凡凑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低声说道:“因为你尸位素餐,断送了汉家江山!”

    牛金星两眼突然睁大,愕然叫道:“你,你是大明的臣子,为何说这样的话?”

    汪克凡的声音更低,语气也更加坚定:“我首先是个汉人,然后才是大明的臣子。”

    ……

    当天下午,楚军中军厅内,召开了一场讨论粮食问题的特别会议。

    楚军各部入城之后,在黄冈城里没有找到多少粮食,只有京良这边的情况好一些,他在牛佺的帮助下,软硬兼施,打开了两家大户暗藏的粮仓,找到了六百多担粮食。

    但这远远不够,六百担粮食,也就是六万多斤,不够楚军三日之粮,还要再分一些赈济百姓,缺口就更大了。

    除此之外,楚军还抓到了大量的俘虏,既有绿营兵,也有绿营家眷,再加上原来咸宁城的俘虏,足足有四千多人,也不能让他们饿死了。

    周国栋提出建议:“咱们自己人都吃不饱,干脆不要向百姓舍粥了。”

    吕仁青出身贫寒,观点不同:“那怎么行!这些百姓都是难民,刚从鞑子的虎口里解救出来,难道再被大明官军饿死,就舍些稀粥,又费不了多少粮食。”

    滕双林也赞同他的意见,只是角度不同:“是啊,咱们刚刚收复黄冈,一定要安抚民心,否则根基不稳,后面的仗也没法打了。”

    顾宗福反驳道:“有粮当然要收买人心,没粮还说什么?”

    他把安抚民心称作收买人心,话说得很难听,滕双林立刻和他吵了起来,汪克凡一皱眉头,拦住了他们。

    “只要是人,都有吃饭的权力,这有什么可争的。”他拍板做出决定:“只要军中没有断粮,粥就一定要舍下去,鞑子刚刚烧了黄冈城,关键时刻咬牙挺一挺,百姓会一辈子记住我们的好处,没粮我们想办法就是了。”

    汪克凡不愿看到百姓白白饿死,也的确想趁机收买人心,他身为提督操江,黄州府将来就是他的地盘,只要舍几天粥就能让百姓感恩戴德,这样惠而不费的事情当然要干,而且要大干特干。

    至于眼下遇到的困难,想办法解决就是,如果见到困难就当缩头乌龟,一辈子都干不成什么大事。

    顾宗福一翻白眼,又开始抬杠:“军门这话说的轻巧,粮食难道能从天上掉下来?”

    汪克凡微微一笑:“粮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但也许会有人送来……”

    ……

    浠水县里,孙柏安焦头烂额。

    黄州绿营分散突围,徐勇和徐斌都去了罗田,孙柏安却带着一支部队逃往浠水,半路上还和帖兆荣的骑兵打了一仗,被杀的丢盔卸甲,最后只带着一百多人逃进浠水县城。

    浠水距离黄冈很近,孙柏安一进县城,就安排备战,但是城中败兵无数,孙柏安也弹劾不住,再加上那些逃难的老营家眷,把浠水县城闹得鸡飞狗跳。

    这本来也没什么,孙柏安大不了拍屁股走人,去罗田找徐勇,但是城中突然出现了异常情况,让他非常担心。

    据说,楚军抓到了很多绿营俘虏和老营家眷,准备把他们全部处死,但如果愿意拿粮赎人,就可以用一担粮食换一个老营家眷,三担粮食换一个绿营兵,五担粮食换一个低级军官。

    听到这个消息后,绿营官兵和绿营家眷都坐不住了,绿营官兵想救老婆孩子,绿营家眷想救老公,人命关天的事情,有一线希望都要努力。

    有人动作比较快,冒险推着粮食去黄冈一试,竟然真的把人救出来了,而且他们还在黄冈城头看到很多首级,据说楚军已经养不起这么多的俘虏,开始成批的杀人。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大家有钱的去买粮,没钱的去抢粮,浠水城里一天要发生几十起骚乱,粮价也被抬到了天上,谁要是凑够了粮食,就一起搭伴送到黄冈。那些乱兵趁机兴风作浪,有的一边抢粮一边卖粮,有的明码标价做起了生意,拿银子就帮你赎人,童叟无欺。

    这是资敌!

    孙柏安试图阻止,但他手下只有一百多人,根本拦不住那些大股的乱兵,而且他的手下也在偷偷筹粮,想把自己的家人兄弟救出来。

    一个家眷一担粮食,一个绿营兵五担粮食,这个价码可不低,还是有很多人出不起,但是楚军方面又放出话来,用浠水城的城墙砖也能换人,一个家眷二十块墙砖,一个绿营兵一百块墙砖,见砖就会放人。

    城墙砖又厚又大,一百块墙砖能垒半道矮墙,不是个小数字,但是对绿营兵和绿营家眷来说,却是没本钱的好买卖,乱兵们全都跑去拆城墙,浠水县令试图阻止,却被乱兵们打得头破血流。

    到了最后,孙柏安自己也拆了几千块城墙砖,派人送到黄冈,他手下有很多士兵当了俘虏,能换回来一个是一个。(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战俘营的故事(上)

    南门外大营的一角,是楚军的战俘营,所有的俘虏都住在这里。

    楚军刚到黄冈城下的时候,这座战俘营里有两千多人,经过两天一夜残酷的攻城战,人数迅速减少到一千人以下,黄冈城破之后,楚军抓到了大量的俘虏,战俘营里突然挤进来三四千名俘虏,一度人满为患,但用粮食和墙砖赎买战俘的政策出台之后,短短几天内,又变成了几百人的规模。

    这里也是一个小社会,有着自己的生存法则,负责看押的楚军士兵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一言可以定人生死,普通的战俘如蝼蚁般苟活着,不知道明天的命运将会怎样。

    红日东升,战俘营里新的一天开始了。

    俘虏甘剩睁开眼睛,从睡梦中醒来,梦里的白米干饭还在眼前晃悠,肚子里却饿的一阵阵抽痛,让他立刻回到了现实中,连忙向旁边的铺位伸出手,摸了摸大牯牛的额头。

    还好,大牯牛的额头没那么烫了,又熬过了这个晚上。

    “秀才,我没事。”大牯牛闭着眼睛,叫着甘剩的外号。

    “好,那再躺一会吧。”甘剩默默躺下。

    战俘们不用出操,所有人都缩在铺盖里不肯起床,把被角衣角紧紧地揪在一起,努力维持身上的温暖感,他们不懂食物和卡路里的关系,但既然吃不饱肚子,就只有凭着本能减少活动,尽量避免热量的散失。

    战俘居住的竹棚虽然四面漏风,里面仍有一股浓郁的恶臭,肮脏的衣物,角落里摆放的便器,再加上汗臭体味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种刺鼻的古怪味道,如果有人突然从外面进来,肯定会被熏得头晕脑胀,落荒而逃,但是战俘们久居鲍市不闻其臭,都能正常的呼吸。

    砰的一声,竹棚的破门从外面被踢开了,一名负责执勤的战俘手拿木棍,挑掉门上挂着的草帘,屏住呼吸急退两步。然后狐假虎威地吼道:“还他娘的挺尸呢!赶快出来点数!”

    凌冽清凉的空气突然涌了进来,竹棚里响起一阵激烈的咳嗽声,就像一场气势磅礴的大合唱。大牯牛咳的最厉害,胸腔像风箱般迅速颤动着,一张胖脸面红耳赤。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气,甘剩用力捶打他的后背。好容易倒过这口气。又帮他穿衣起身。

    过了两三分钟,棚子里的咳嗽声渐渐变小,俘虏们爬了起来,出门列队点数,这是战俘营里的规矩,昨晚进棚多少人。今天出棚就得有多少人,如果有人趁夜逃走,整个棚子的人都要跟着倒霉。

    “都过来搭把手,把大牯牛架出去。快点!”

    排在最后一名的棚子要挨鞭子,棚子里的其他战俘一起帮忙,把胖胖的大牯牛架出去和大家站在一起。几个楚军士兵过来点名,然后就到了开饭时间,斯养抬上来几个大木桶,桶里面的稀粥只见水不见米,几乎能照出人影,俘虏们拿着自己的吃饭家伙,排着队上前打饭。

    甘剩帮着大牯牛打饭,两个竹筒做成的简易饭盆里装满了稀粥,这两个竹筒饭盆是大牯牛做的,内侧的竹肉都被精心挖掉,看着不起眼,装的粥却很多,非常实用。

    “滋溜……,滋溜……”

    甘剩和大牯牛一人抱着一个装满稀粥的竹筒,喝的滋滋有声,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只有挨过饿的人才知道,饿了有饭吃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甘剩以前就挨过饿,还差点饿死。

    他是湖广本地人,父亲是个老童生,母亲朴实善良,小妹乖巧可爱,一家人守着几亩薄地,日子过得虽然穷,却也自得其乐,甘剩在父亲的教诲下,年幼时开蒙读过几年书,所以有个秀才的外号。

    可惜好景不长,后来李自成进了湖广,把官兵打得落花流水,甘剩的家没了,父母死了,小妹也被败兵抢走了,甘剩埋葬父母后,为了找回自己的小妹,就到左良玉的军中当了个小兵。

    乱世中很常见的一个故事,更惨些的也有很多,但是甘剩识文断字,在一群丘八中就显得很特别,总是与别人格格不入。

    甘剩曾经把书本上的圣人之言当成金科玉律,却被这个残酷的世界打得粉碎,父亲教的做人道理已经烙在了甘剩的骨子里,但在现实中却处处碰壁,还经常被那些兵痞欺负。

    人命大于天,永远都是一个笑话!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能骗鬼!

    他很羡慕其他的兵痞,永远都没心没肺活着,但自己却怎么都做不到,人生识字糊涂始,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在军队这个大染缸里呆了几年,看到了太多的人间惨剧,甘剩不再是当初那个淳朴幼稚的少年,也放弃了找到小妹的希望,每天漫无目标的混着日子,直到被楚军俘虏。

    大牯牛是他唯一的朋友,虽然长得又胖又憨,其实却是个嘴笨手巧的内秀之人,在那场惨烈的填壕战里,两个人都侥幸活了下来,但是大牯牛的目标还是太大,身上中了一箭,差点把小命丢了,全靠甘剩精心照料,才渐渐挺了过来。

    活下去,就是他们唯一的目标。

    将来怎么样不知道,先填饱肚子才能活下去,甘剩和大牯牛大口大口地喝粥,一句话也顾不上说。

    一碗粥喝完,甘剩再去打了一碗,这也是楚军定下的规矩,每人可以喝两碗,起码混个水饱。他怀里抱着两个竹筒饭盆,小心翼翼地向回走,由于肚子里已经装了不少稀粥,就像一个能够行走的大水袋,每走一步竟然能听到荡漾的水声。

    不远处的大牯牛强撑着站了起来,眼中闪动着热切的目光,直勾勾盯着甘剩怀里的竹筒饭盆,他身高体胖,饭量也大,两碗粥才能吃个半饱。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兵痞俘虏突然上前,挡在了甘剩面前。

    “秀才,你们已经喝了一碗粥了,这碗得拿出来孝敬大哥我了!”为首那个兵痞身高体壮,虽然饿了几天,仍然显得彪悍异常。(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6231/ 第一时间欣赏残明最新章节! 作者:半渡所写的《残明》为转载作品,残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残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残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残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残明介绍:
公元1644年,崇祯帝自缢殉国,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南明朝廷苟延残喘,万里江山即将沦落在满清的铁蹄之下! 文明总是一再被野蛮征服,投笔从戎的穿越者,能否改变这历史的宿命? 他的面前是最凶恶的敌人,身后是最无能的同伴,他必须同时与这两者搏斗。残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残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残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