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把大炮推上来
早上天刚亮,楚军已经出现在咸宁城下,刀枪如林,旗帜如海,色彩鲜艳的号衣配上黑甲红裾,如同一块五彩斑斓的地毯铺满了城外的原野,响亮的军号和战鼓声直冲云霄。
咸宁县城西侧紧邻金水河,城北二十里外就是浩淼的西凉湖,这一带是传说中的三国古战场,有很多地名都和赤壁大战有关,比如汪克凡中军大纛所在的下马坡,也就是城南的一座小土丘。
这座小土丘虽然只有二十多米高,却是附近唯一的制高点,距离咸宁城不到五里,土丘上绿树成荫,景色宜人,还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庙,香案和神像上都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可见平时的香火很旺,大概正是这个原因,才没有被清军拆除。
举起望远镜向咸宁看去,视野里出现了一座标准的明代县城,长方形的城池和崇阳大小差不多。根据早已得来的情报,咸宁县城共有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城墙周长五里半,高度两丈六尺,宽度一丈五尺,没有瓮城,县城里共有住家两千余户,丁口将近一万,清军守军四千多人。
在这四千多守军中,以徐勇的黄州绿营为主力,主将名叫徐斌,是徐勇的本家兄弟,除此之外,咸宁城里还有五百名勒克德浑派来的八旗骑兵,也就是所谓的真鞑子。
咸宁毗邻武昌府,城池虽小却非常繁荣,这里又是有名的鱼米之乡,堪称这个年代的产粮大县。自从满清占领咸宁之后,明军就再没有回到过这里,长时间不打仗总不能让地荒着,所以城外有很多农田,还有一些住户人家。不过昨晚楚军到了之后,这些住户都连夜跑了个精光,用望远镜看得很清楚,有些人家连大门都没来得及关上,屋里屋外一片狼藉,可见逃跑的时候非常匆忙。
如今正值冬季,农田里的庄稼还没有成熟,帖兆荣的骑兵分散开去,在田野中点起一道道火头,就算顺利打下咸宁城。楚军也不会长期留在这里,所以这些庄稼要全部烧掉,以免将来成为资敌的军粮。
两万多明军虎视眈眈之下,城里的清军没有派出骑兵阻止,任由田野里的火势越来越大。烧掉这些庄稼还有清出战场的作用,清军对此也不反对。
到处浓烟滚滚。空气里充满了呛人的刺鼻气息。明军在田野间的空地上列阵掩护,掘沟立寨,准备各种攻城设施,城上的清军却往来穿梭,搬运灰瓶擂石,布置各种守城器械。
在城墙前面。梅花桩、鹿角阵、壕沟吊桥一应俱全,城墙上还有若干狼牙拍,夜叉擂,石砲弩车等守城器械。咸宁是守卫武昌府的南大门,清军对这里的城防下了不少的工夫。
汪克凡举着望远镜一点一点转动着方向,从城墙西头看到城墙东头,仔仔细细没有漏过任何环节。很好!咸宁的城防设施虽然坚固,但城墙上没有看到火炮!
自从孔有德等人投降满清之后,清军的火炮技术已经超过了明军,仿制的红衣大炮威力很大,虽然机动能力不足,用来攻城和守城却是非常有力的重武器。而楚军炮营用的是广东海盗的舰载炮,在陆战中效果如何,还有待实战检验。
退一步来说,哪怕相同口径的火炮,架在城墙上肯定射程更远,楚军的火炮也必然受到压制,更何况炮营的火炮都是三磅炮和四磅炮,本身就属于小口径火炮,射程都在一千米以内,虽然远远超过了石砲弓箭的射程,却比不上清军的红衣大炮。
清军如果用火炮帮助守城,这一仗就不好打了。
但是,他们没有火炮!
咸宁城里有五百真鞑子,也就是所谓天下无敌的八旗兵,算城里战斗力最强的一支人马,而徐勇的三千多黄州绿营也不可小瞧,当年都是左良玉倚重的精锐部队,除此之外,城里还有近万丁口,应当能征集两千左右的青壮,加起来能有六千多的兵力。
楚军加上马进忠、王进才所部,一共不到三万人,大约是清军兵力的四倍多,基本符合“五则攻之”的条件,汪克凡没有把咸宁围的水泄不通,而是派楚军重点攻击南门,让马进忠堵住了东门,派王进才的部队堵住了西门,单单空出了北门。
这倒不是围三阙一,想逼清军逃跑,咸宁离武昌府不到二百里的距离,城里的清军昨天晚上应该就派人去武昌府求救了,勒克德浑的援兵很快就能赶到,咸宁的清军不到被歼灭的最后关头,不会轻易弃城逃跑。
汪克凡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兵力不足,无法四面合围咸宁,与其拉出一个单薄的包围圈,不如把重点放在南侧城墙,一举攻克咸宁,尽快结束战斗。
从城中清军的反应来看,他们也打着坚守待援的主意,楚军的主力都在南门,足有将近两万人马,清军干脆放弃了出城野战,缩在城里等待武昌府的援兵。要知道,勒克德浑麾下有大量的骑兵,不到二百里的距离在理论上一天就能赶到,就算节省马力走得慢一点,最多两天后也能赶到,咸宁的清军自信肯定能坚守两天以上,不愿冒险和明军野战。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两天时间,对楚军足够了!
在整个作战计划中,马进忠和王进才的部队都担负牵制作用,一方面吸引清军分兵,一方面防止清军从东门和西门出城,袭扰南门的楚军阵地。
马进忠的实力较强,负责难度较大的东门,王进才的部队实力较弱,负责监视西门,那里紧邻金水河,地形狭窄,对攻守两方都不利,只要王进才的部队不犯低级错误,小心守住咸宁和金水河之间的阵地,清军就无法突破。
南门集中了楚军六个步兵营和一个炮营,帖兆荣的骑兵营在东侧担任警戒,汪猛的骑兵营在侧担任警戒,负责主攻的则是谭啸的岳州营,他们除了长枪兵之外,最近还增加了鸳鸯阵编制,在城市作战中战斗力更强。
但在岳州营发起主攻前,要由炮营打开城门,咸宁县城没有瓮城,在城门外也没有修筑营寨和月城,只要砸开城门,就打开了突破口。
由于咸宁距离武昌府太近,清军的援兵随时会赶到,所以不能采用地道爆破城墙的老战术,咸宁城上有射程较远的石砲弩车,地道挖掘口要退到距离城墙五百米之外,这么长的地道挖起来太费时间,只能选择用火炮轰击城门。
在距离城门六百米的地方,就是预设的炮营阵地,辅兵们一起动手,在炮营军官的指挥下填实地基,筑起土垒,设置了十三个炮位,陈尚武带着几名手下,对每个炮位反复核对各种测算数据,只等火炮推上来就能开火。
恭义营、通城营和通山营在炮兵阵地前面列阵,以防止清军出城袭扰,吉安营则准备了大量的旗帜,严严实实地挡在炮兵阵地前,尽量阻挡城墙上的视线,让清军摸不清这个阵地是干什么的。
有两千多辅兵昨晚一夜没睡,打造了一批攻城器械,除了必要的云梯之外,还有木驴车和通过壕沟的桥车,用来对付咸宁城的护城河和壕沟。
到了早上九点多钟的样子,田野里的火势渐渐转小,但烟雾却越积越浓,空气里到处都是农作物燃烧后产生的尘埃,颇有几分后世里雾霾的风采,从炮兵阵地向城门看去,影影绰绰已经有几分模糊。
汪克凡一声令下,战鼓突然擂响,近百辆木驴车缓缓推动,向着咸宁南门而去,这些木驴车排成了散兵线,以减少在石砲攻击下的伤亡,中间还夹杂着十几辆笨重的桥车。
在他们身后,吕仁青的蒲圻营带着云梯,排开攻击阵型向城墙逼近,他们的任务是负责佯攻,以吸引咸宁守军的注意力。虽然是佯攻,也要打得有模有样才行,吕仁青安排手下准备车轮战,一千多精锐做预备队,另外一千多人分成前后三队,只等城门处一旦打响,就要冲过护城河用云梯蚁附攻城。
当然,这只是佯攻,汪克凡早有命令,蒲圻营不能投入太大的兵力,也不能独自进行强攻,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在攻击部队的掩护下,炮营的大炮被悄悄拖了上来,十门三磅炮,两名四磅炮,还有一门葡萄牙兵的新式弗朗机六磅炮。
(多说两句,所谓六磅炮,是指炮弹的重量为六磅,也就是2.5公斤,三磅炮和四磅炮等等也是一个道理,和大炮本身的重量没有关系。随着技术的进步,火炮的重量在不断减轻,同样是六磅炮,早期的可能重达一吨多,较为先进的新式六磅炮却只有几百公斤,而清军的红衣大炮都是比较笨重的。)
这些火炮推上阵地之后,被炮兵们固定在炮位上,按照早就测算好的数据调整角度方位,一起瞄准了咸宁县的南门。(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阿里哈超哈兵和前膛炮
楚军后营中有一块宽敞的空地,上千名辅兵往来穿梭,运来刚刚伐倒的大树和毛竹,工匠们挥舞着斧头锯子,对这些大树和毛竹进行粗略的加工,然后打造成各种攻城器械,他们中间有很多人已经一夜没睡,两眼充满血丝,浑身酸痛疲惫,却仍然咬着牙使劲干活。
工匠在楚军中地位超然,不到最后关头不用上战场拼命,却一直领着优厚的军饷,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确保对前线将士的支援。
在场地中间有一架初具雏形的半截船,体积异常庞大,表面上覆盖着两层厚厚的护板,护板由坚韧的毛竹制成,既能防弓箭鸟铳,也能防飞石灰瓶。捻子绕着这架半截船转了两圈,又亲自钻进去看了半天,出来后对着工匠管事点了点头。
“差不多成了,但可别忘了防火攻,真用上了这家伙的时候,再用湿泥巴好好抹一抹,请安大叔费心了。”用湿漉漉的泥巴覆盖半截船的表面,可以抵御各种火攻,比如火箭、火油什么的。
那工匠管事姓安,胡须花白,年近六旬,为人正直,在工匠中威信很高,楚军官兵对他都很尊重,上至汪克凡,下至普通一兵,见了他都要叫一声安大叔。
“小林将军放心,交给我就好了,保证你的手下伤不到一根毫毛,一口气就能打下咸宁,让小林将军再立个大功!”安管事笑呵呵地,对捻子既有长者的亲切,又有必要的尊敬。
捻子十多岁的时候才变成孤儿,其实也有自己的大名,随着楚军的扩编,他已经被提拔为五品守备。除了黑鱼等几个亲近的朋友,没人再叫他的外号捻子,而是都叫他的大名——林石。当然,五品守备还算不上将军,安管事只是拔高敬称罢了。
听到安管事这么说,捻子(林石)的脸色却有些尴尬:“这一仗让不让我上,还不一定呢,陈尚武的大炮厉害,也许没我什么事……”
在过去的这几个月里,捻子和他手下的爆破队一直没闲着。对黑火药的爆破技术又进行了大量的研究试验,主要取得了两项突破。
第一是能够实现就地取材,利用军中的材料工具,再去野地坟头里挖一具比较结实的棺材,略作加工就能制成有实战威力的“棺材炸药包”。这不仅仅是省几具新棺材的事情,而是说明他们对黑火药的使用更加熟练了。对爆炸的原理也更为了解。能够在简陋的条件下充分发挥黑火药的威力。
第二是追求爆破威力的更大更强,并且在试验中取得了初步成功,捻子在过年的时候搞出来一个超级大号“爆破筒”,惊天动地的放了一个大炮仗,如果有合适的机会就可以在实战中使用。
但在攻打咸宁的这场战斗中,担任主攻的是陈尚武的炮兵队。捻子的爆破队未必有上阵的机会,他忙活半天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咸宁县弹丸之地,却有好几千清军驻守,城墙上的防守兵力很充足。攻上城头一两百人也很难站住脚,所以用云梯攻城只是一个幌子,咸宁又离武昌府太近,用地道攻城时间来不及,破城的关键还在能否用火炮轰开城门。
汪克凡唯一担心的是,清军主将不按常理行事,用条石什么的把城门堵死,明军只有一门葡萄牙兵的六磅炮,其他都是三磅炮和四磅炮,威力有限,轰不开城门后面的石堆。
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意外,捻子手下的爆破队也做好了准备,让工匠辅兵们打造了一架非常结实的半截船,如果城门里面真的堆满了条石,汪克凡打算在城楼下挖墙根,然后用半截船把火药棺材远上去,把这些条石炸开。
不过这样一来,肯定又会耽误很长时间,所以汪克凡才让爆破队提前准备。
……
咸宁城前,大战一触即发。
咸宁城墙居高临下,当十几门大炮被推上炮兵阵地后,用旗帜组成的障碍物已经无法阻挡城墙上的视线,吕仁青的蒲圻营就收起了多余的旗帜,向东移动了三百米,仍然保护着炮兵阵地的侧翼,却把正面对着城门的视野露了出来。
“红衣大炮!”
“南蛮子有好多大炮!”
城墙上立刻发出一阵惊呼,站得整整齐齐的清军隐隐有些骚动,大炮在这个年代属于高精尖武器,具有很强的威慑力。
徐斌正站在城楼上,脸色也猛地随之一变,急忙转身对着旁边的一名八旗将领说道:“请大人快走,这里有危险!”
那名八旗将领是个阿礼哈超哈甲喇章京,见了明军的大炮后却颇为镇定,对徐斌呵斥道:“混账!怕什么!这几门小炮就怕了,还打什么仗?”
阿礼哈超哈甲喇章京,在顺治十七年以后改称骁骑参领,正三品的骁骑营武官,属于八旗兵里的中级将领。骁骑营是八旗兵里的披甲骑兵,顾名思义,阿礼哈超哈甲喇章京就是八旗骁骑营的骑兵军官,手下都是披甲的八旗骑兵。
除了阿里哈超哈兵和阿里哈超哈章京之外,八旗兵里还有巴牙喇兵和巴牙喇纛章京,以及噶布什贤超哈兵和噶布什贤章京,简单来说,在顺治十七年以后,巴雅喇兵演变成护军营,阿里哈超哈兵演变成骁骑营,噶布什贤超哈兵演变成前锋营,也就是所谓的三大营,在满清入关前后,所谓的八旗精锐一般就指这三支部队。
在阿礼哈超哈兵里,高级指挥官由各旗都统直接担任,阿礼哈超哈章京是中级军官,低级军官叫分得拨什库,顺治十七年以后改称骁骑校,也就是俗称的“代子”,而普通士兵就叫阿里哈超哈兵。
咸宁城的这个阿礼哈超哈章京是八旗老兵出身,在辽东作战的时候经常和火炮打交道,对各种大炮都很熟悉,他只扫了一眼楚军的火炮,就断定对方只有三磅炮和四磅炮,威力有限,所以才这么镇定。
徐斌对火炮却不熟,见到明军的炮兵正在有条不紊地装药装弹,调整仰角,黑洞洞的炮口分明正对着城楼方向,早被唬得魂飞魄散……要是自己被炸死了倒一了百了,如果把这个阿里哈超哈章京一炮炸死了,只怕连大哥徐勇都吃罪不起。
“章京大人,城楼的目标太大,南蛮肯定要用大炮猛轰……”
“不用怕,这种炮炸不塌城楼的,而且南蛮子还没有试射,肯定打不准,咱们再看一下。”那个阿里哈超哈章京非常勇敢,用马鞭指着楚军的炮兵阵地笑道:“南蛮子的将领不会打仗,咸宁的城墙这么坚固,用这种炮是炸不开的……”
正在这个时候,城下的火炮连声怒吼,十多枚炮弹先后射出,一道道拖着残影的炮弹轨迹向着城楼方向呼啸而来,声势惊人!
徐斌再也顾不得上下尊卑,一把抱着那阿里哈超哈章京向后便跑,那章京大人连声斥骂,徐斌却死死拖着他拼命向外冲去,只听嘭嘭嘭连声巨响,脚下的城墙猛的抖动起来,紧接着又是咔嚓咔嚓两声,似乎击中了城门,徐斌顾不上回头看,拉着那阿里哈超哈章京冲到了城楼外面。
“砰”的一声,一发炮弹砸在城楼边上的墙砖上,碎石乱砖四处飞溅,墙体猛的晃了两晃,却安然无恙,那阿里哈超哈章江觉得徐斌忠心护主,倒也没有再责骂他,指着那处弹着点说道:“你看,南蛮子不会打炮吧,第一次试射没有打中一炮,只有这一炮离城楼最近。”
“是!是!”徐斌点点头,有些犹豫地说道:“但好像有两炮碰巧打中了城门,不知道怎么样了。”
“城门?”那阿里哈超哈章京一愣,突然叫道:“坏了!南蛮子不是要用大炮轰城墙,是要轰城门!”
……
楚军炮兵阵地上,炮兵们正在忙碌不停。
前膛炮的射击程序非常繁琐,而且是个体力活,每门大炮周围,都围着二十几个炮兵,重复着训练中的步骤。
用水袋往炮口里灌入清水,扑灭炮膛里残余的火星,同时对炮膛降温,紧接着炮兵们一起动手,把沉重的炮口转向地面,倒出混杂着残药的污水,然后用棉布拖把清理干净,重新竖起炮膛。辅兵把残药污水倒进旁边的废药坑,弹药手按照需求的剂量装入定装的小包火药,装填手把铁质的实心炮弹塞进炮膛。
观察手放下望远镜,报出本炮的着弹数据,他的工作虽然轻松,却责任重大,同时十多门火炮发射,如果看不清本炮位的炮弹落在哪里,下一次发射就无法调整精度。
炮长测算一番,报出炮耳和炮表所需的角度,水平手调整火炮方向,高低手装订仰角,火炮至此完成复位、装填和校准,终于做好了再次发射的准备。
楚军的炮兵部队刚刚成立,士兵们还不太熟练,整个过程用时在五分钟左右,如果换成老练的天佑兵和天助兵,大概在三分钟以内就能完成所有的步骤。(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破门
在明末战场上,明清两军所用的弗朗机大炮和红衣大炮基本都仿制于西洋的舰载炮,不是真正的陆战炮,由于弹道过于低平,实战的效果受到了一定影响。
楚军炮兵部队刚刚成立,咸宁之战是她的处女秀,虽然尽力想做到最好,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些生涩。
炮兵阵地距离城门六百米,在第一次试射中只有两炮命中目标,其他的火炮都打歪了。陈尚武对这个成绩不太满意,亲自到每个炮位上和炮长再三核对校准,希望在正式发起进攻的时候能打得准一些。
“只是试射嘛,打不准没什么,等下再看你们的本事!”陈尚武一边鼓励着炮兵们,一边瞄着旁边的葡萄牙炮兵,他们的六磅炮较为笨重,刚刚才安放在炮位上,正在准备试射。
陈尚武的确有比一比的心思,他的十二门炮只有两门炮命中目标,虽说是试射,但是当着上万楚军的面前,面子上还是有些下不来。楚军大多数人都不懂火炮,根本没有试射的概念,刚才开炮的时候各营都发出一阵欢呼,但是看到好几炮都彻底打飞了,欢呼声立刻又停了下来。
“都说弗朗机人擅用火器,看看他们能不能打准……”陈尚武的心里正转着这个念头,葡萄牙兵的六磅炮突然开火了。
“嘭!嗖——呯!”
陈尚武目送着那枚五斤多重的炮弹飞向咸宁城墙,正正命中城楼,巨大的动能把砖石墙壁炸成无数的碎片,几名清兵血肉横飞,青石垒就的城墙垛口像积木一样倒了下来,房顶的一端摔在城墙上。立刻腾起了一片烟尘。
这一炮竟然摧毁了大半个城楼!
咸宁城墙上,徐斌和那个阿礼哈超哈章京都是目瞪口呆,看着一片断垣残壁的城楼发愣,如果他们还留在里面,这下肯定凶多吉少!
“南蛮有一门大炮!”徐斌指着那门六磅炮的方向,把那个“大”字咬得特别重,离着好几百米,他看不清那些葡萄牙兵的长相,以为他们也是普通的明军。
“不要怕,这门炮虽然能打塌城楼。但打不坏城墙!”阿礼哈超哈章京很清楚,城楼只是建在城墙上的一座房子,哪怕修得再结实,也扛不住六磅炮的轰击,但是一丈多厚的实心城墙却没关系。哪怕被六磅炮反复轰击,最多也就是被打破一层外皮罢了。
“那城门呢?城门肯定扛不住!”徐斌也有些急了。明军的大炮这么厉害。铁包木头的城门只怕一炮就会被打穿。
“嗯,现在只能出城迎战了,一定要把南蛮的大炮毁掉!”为了保留出城反击的通道,咸宁城并没有堵城门,阿礼哈超哈章京也知道现在形势危急,只有出城野战。把明军的大炮毁掉,咸宁才能转危为安。
两人各自传下命令,集结部队准备出城,阿礼哈超哈兵都是披甲骑兵。虽然只有五百人,却是城中最重要的一支机动兵力,在这场反击中全部出阵,徐斌的绿营兵分成两部分,一半跟随阿礼哈超哈章京出城作战,一半留在咸宁城里看家。
清军早就做好了战斗准备,没用几分钟就集结完毕,准备从南门出城,离着城门洞还有十多米,前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一片惨叫连连……
……
明军的炮兵阵地上,葡萄牙兵的六磅炮第二次开火,这次瞄准的是城楼下的城门,五斤多重的炮弹呼啸而出,准确地命中了左侧门扇,然后大响一声,城门似乎晃了两下,但仔细一看,却仍然好端端地立在那里。
观战的楚军一下子都楞住了,不明白怎么回事,过了片刻才有人叫了起来。
“打穿了!把城门打穿了!”
炮弹的动能太强,包铁的六寸松木城门像纸糊的一样,被轻易地打破了一个大窟窿,碎屑木料都被炮弹带进了城门洞里,门后的清军死伤一片,明军站在几百米外,没有看清这个过程。
“一号炮,三号炮,五号炮,七号炮,九号炮,十一号炮,瞄准城门连续打,其他的炮组先不要动。”陈尚武发布命令。
用数字对火炮编号,是汪克凡提出的要求,陈尚武一开始有些不习惯,他更喜欢用天干地支来编号,但是在实际操练中他渐渐发现了这种编号的好处,命令清晰简洁,指挥操控灵活,比甲申号炮,乙丑号炮什么的来得更清楚。
随着他的命令,一门四磅炮,五门三磅炮接连开火,这次的命中率明显提高,连续两轮齐射后,有七八颗炮弹命中城门,还有一颗炮弹恰巧击中了高高吊起的吊桥。
陈尚武举着望远镜,观察战果。
咸宁县的吊桥意外的坚韧,被一颗三磅炮的炮弹斜着击中后,虽然被打碎了一小块,但并没有解体和严重变形,看样子还能继续使用,不过吊桥距离城门很近,早晚都被明军的炮火击毁。
相比之下,被重点打击的城门就惨得多。
四磅炮的威力远不如六磅炮,三磅炮的威力又比四磅炮小一半,但由于没有直接打穿城门,所有的动能都要由城门承受,效果比六磅炮并不差。
左侧的门扇上面本来就有个大窟窿,接连几炮砸上去,已经碎掉了几大块,基本上已经被打烂了,右侧的门扇一开始没有受伤,相对要结实一些,经过炮击之后,上面裂开了两条大缝,但还维持着基本的形状。
“神父,让十三号炮给右门再来一家伙!”陈尚武向担任翻译的瞿纱微神父喊话。
瞿纱微点了点头,向葡萄牙炮兵吩咐几句,那门六磅炮微微调整了一下水平角,瞄准了右侧城门,正在这个时候,两道残破不全的城门突然被推开,一群清军挥舞着刀枪,大喊大叫冲了出来。
与此同时,城上的清军扳动绞索机关,缓缓放下吊桥。
“鞑子要冲阵!”陈尚武像闻到血腥味的恶狼,兴奋地大声叫道:“二号炮,四号炮,瞄着城门给我打!”(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对城墙的进攻
楚军用火炮攻击城门的同时,对城墙的进攻也已经展开。
连夜赶工改装的木驴车有些粗糙,推动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上百辆木驴车一起推动,这种声音就变得异常刺耳,像一群怪兽朝着城墙缓缓前进。
两百名骑兵担任警戒,在木驴车的外围游走,吕仁青的蒲圻营担任主攻,派出一千五百人分成三队,抬着云梯跟在木驴车的后面,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蒲圻营的弓箭手和火枪兵,为了加强火力支援,还把火器营王奕的火枪队也调来了。
离着护城河还有二百来步的样子,城上的弩车开始阻击,最前排的一辆木驴车首当其冲,被几支弩箭接连命中。有的弩箭角度不正,射进护板之后就被坚韧的毛竹挡住,留在外面的半截箭身颤动不停,最后的一支弩箭却射穿了护板,推车的辅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被弩箭射死,尸体拖着木驴车一起倒在地上。
周围的辅兵立刻发出低声的惊叫,却被城门处隆隆的炮声压了下去,带队的军官大声催促辅兵们快走,这弩车射远不射近,到了城墙附近就会失去作用。
“这是双飞弩,守城的确是好东西,不知道鞑子从哪里找来的老古董,幸好只有两具。”顾宗福正举着望远镜观战。
随着火炮和火枪的出现,弩在明朝后期基本上已经被淘汰了,不过在固定战斗位置的守城战里,威力巨大的床弩还是有一定作用的。
两具双飞弩,对近百辆木驴车造成的威胁不大,不但没有引起后退逃跑,反而刺激得辅兵们越走越快。
离护城河还有五十步的时候。城墙上的石砲开始射击,连续十几颗石弹落空之后,终于有一辆木驴车被击中,立刻像被铁锤砸开的核桃一样碎成了几块,直飞到几丈开外,但推车的辅兵却奇迹般的没有受伤,木驴车的碎片从他身旁呼啸而过,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最后浑身上下看了看,才确定自己毫发无损。连忙又跑到了另外一辆木驴车后面躲了起来。
“散开点!再散开点!”
带队的军官大喊大叫,幸亏木驴车之间距离比较远,才没有其他人被伤及,吕仁青给他的时间很充裕,哪怕慢一点。也要尽量避免伤亡。
清军的双飞弩一开始先声夺人,击毁了一辆木驴车。给明军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当后续的步兵进入弩车的射程后,都小心翼翼地拉开彼此的距离,同时尽量加快脚步,生怕那夺命的弩箭突然飞来。
但幸运的是,城上的双飞弩射速越来越慢,好几分钟才能再射一次。对明军没有造成太大的压力……弩车这种东西都是老古董,清军以往也不常使用这种武器,操作上不熟练,第一次射击是早就装好的弩箭。射完以后就慢下来了。
当第一排木驴车来到咸宁的护城河前,城上的弓箭火铳一起射击,箭如飞蝗,枪弹如雨,打得那十多辆木驴车连连颤动,推车的辅兵藏在护板后面根本不敢露头。按照战前的要求,他们应该把车上的麻包投入护城河,然后再返回后阵装上麻包,重复进攻,但是清军的火力太猛,他们只能在阵前硬顶着,停在护城河前的木驴车越来越多。
“嘭!”
楚军的炮兵阵地上突然喷出一股浓烟,葡萄牙兵的六磅炮击中了城楼,当城楼顶端稀里哗啦塌下来的时候,城墙上的清军都是一愣,不约而同转头去看。
趁着这个机会,楚军辅兵们一起动手,向护城河里扔进麻包,然后拉着木驴车倒退了下去,楚军的弓箭手和火铳手同时也冲了上来,向着城上一起放箭放枪。
城头上的清军这才反应过来,放枪放箭,开始和楚军对射。清军的指挥官连声大喊,绿营兵的鸟铳枪声大作,弓箭横飞,楚军毫不退让,坚决反击,城上城下白烟迷眼,不断有人被射翻倒地。
楚军的弓箭手和火铳手向城上仰射,多少吃了些小亏,但是他们足有好几百人,胜在人多势众。而清军的弩车摆在高高的城墙上,在城下近距离有射击死角,弓箭和火铳又打不破木驴车的掩护,楚军在对射中很快占了上风,把城墙上的清军压得抬不起头来。
后续的木驴车和桥车及时跟上,接着填埋护城河,同时放下桥车上面的飞桥,搭出通过护城河的道路。
咸宁的护城河将近两丈宽,里面的河水是从金水河引来的,却绿莹莹地非常浑浊,不知道清军在里面加了什么料,河底又有什么机关布置,木驴车集中在护城河的两个位置,把麻包不断投下,渐渐向前露出了河面。
“哐!哐!”
几架桥车放下的沉重的飞桥,搭在在护城河的对面,他们的进展比木驴车要快,转眼就在护城河上搭出了几条通道。
刀斧兵和盾牌兵立刻冲过护城河,清理城墙下的鹿角和梅花桩,由于楚军没有使用大型器械攻城,所以这些东西不用完全清理干净,只要能开出道路,让抬着云梯的步兵攻到城墙下就行,所以这项工作进行得很快。
就在这个时候,楚军炮兵阵地上连声轰鸣,火光闪闪,向着咸宁城门一阵猛轰,清军城楼下惨叫连连,在喧嚣的战场上也听得非常清楚。城头上的清军明显受到了干扰,射箭和放枪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一直拼命射击的石砲也突然停了下来。
徐斌和那个阿礼哈超哈章京在调兵遣将,准备出城袭击楚军的炮兵阵地,城头上虽然激战正酣,多多少少也受了影响,楚军趁着这个机会,把城墙下的鹿角障碍又清除了一大块,后面的步兵抬着云梯冲了上来。
云梯还没有搭上城墙,城门处突然一阵大乱,吊桥突然放下,一群清军冲出了城门。
这时就听嘭嘭两声炮响,楚军的一门四磅炮,一门三磅炮同时开火,炮弹准确射向城门,把挤成一群的清军炸得血肉横飞!(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大炮的威力
咸宁清军中以绿营兵居多,徐斌本人也是正二品的副将,但还得听那个阿礼哈超哈章京的命令。别看阿礼哈超哈章京只是正三品,但他们是满清八旗兵,在绿营兵面前就是主子,哪怕徐勇本人来了,也得对这个八旗中级军官客客气气的。
出城攻击楚军的炮兵阵地,是阿礼哈超哈章京的命令。
看到城门即将被楚军的大炮摧毁,徐勇曾经提出建议,在城门里面设置第二道防线,用麻包沙袋和刀车拒马拦住城内的道路,布置重兵迎击明军。城门洞相对狭窄,一次能攻进来的明军数量有限,应该能够守住南门。
但是那个阿礼哈超哈章京不同意。
在城门里面设置第二道防线,等于放弃了城楼,明军可以登上城墙,向两侧城头上的清军发起进攻,如此一来,城头上的清军两面受敌,突破口会越来越大。
况且明军的旗帜一旦插上城楼,对清军的士气是一个沉重打击,哪怕在第二道防线堵住了明军,普通的清军士兵也会认为城池将破,在作战中就会犹豫不决。明军占领城楼后,还可以反复攻击所谓的第二道防线,万一再把大炮架上城楼,第二道防线就会立刻崩溃,咸宁就真的守不住了……
总而言之,阿礼哈超哈章京提出的每个问题,徐斌都没有更好的答案,只能表示服从命令,出城攻击楚军的炮兵阵地,但他心里却知道,顶着明军的大炮向外冲,恐怕是一个更加愚蠢的选择。
果然,当第一批清军冲出城门后,立刻就遭到了明军大炮的迎头痛击。
炮弹带着残影呼啸而来。准确地落在清军的队伍里,无论什么挡在面前,都被沉重的弹丸撕成碎片,随着惨叫和哀号声响起,被弹飞的断肢残躯和武器落在地上,城门前倒下了一片尸体和伤兵。
黑色的炮弹落地之后又再次弹起,速度变慢了几分,角度却突然转向,一个清军把总躲闪不及,奋力抬起铁枪挡在身前。像招架兵器一样想挡住迎面飞来的炮弹。但那炮弹像戳破湿纸的筷子一样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砰的一下把他的身体打成两截,手里的铁枪断成了七八个小铁棍,向四周射了出去,立刻又打伤了好几名清兵。
两颗炮弹从清军队伍里趟过。落在地上发生转向,像顽皮的孩子推着割草机。生生开出了两条歪歪扭扭的死亡通道。断肢残躯惨不忍睹,鲜血汇成几道流进护城河,后面的清军肝胆俱裂,下意识地就想转身逃走,却被督战的军官挥刀连连砍翻。
徐斌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第一批冲出城门的都是他的绿营兵。虽然早有当炮灰的觉悟,但是看到伤亡如此惨重,徐斌还是有些心疼。
“快冲!快冲!南蛮要装炮子的,赶紧冲出去就没事了!”带队的绿营军官大喊大叫。这种情况事先已经想到了,按照徐斌的命令,前几波冲锋都不是绿营的精锐。
又一队绿营兵涌出城门洞,城门外还有些侥幸没有受伤的同伴,也重新冲向了吊桥,他们并不是勇敢,而是不愿继续留在城门附近被大炮炸死。
“嘭!嘭!”
又是两颗炮弹飞来,清军被击倒一片,其中一颗炮弹瞄的很准,直接射进了黑呼呼的城门洞,门洞中肢体横飞,有些士兵侥幸没有被炮弹击中,也被同伴的尸体武器砸伤,这颗炮弹从清军队伍的最前头一直冲到最后头,竟然打死打伤了三四十个人,不可控制的惨嚎声立刻响起,在城门洞里形成了回音,听起来异常响亮刺耳。
“往前冲!往前冲!”徐斌一挥手,又派上了两百名清军发起第三波进攻,军法队挥舞着大刀拦住溃兵,跟着他们一起往外冲。
五百名阿礼哈超哈兵已经集结完毕,站在那个阿礼哈超哈章京身后,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对他们来说,绿营汉军死得再多都无所谓,只要能把楚军大炮的节奏打乱,等这五百名八旗骑兵冲出城门,射速缓慢的大炮就没有太大的威胁了。
不出那阿礼哈超哈章京所料,随着清军人数的增多,明军的火炮被迫提高了射击密度,从两门齐射变成了四门齐射,才勉强挡住了绿营兵的第三波冲锋。
那阿礼哈超哈章京经验丰富,立刻让徐斌派出三百名精锐,发起第四波进攻,又引来明军四炮齐射,当炮弹还没有完全停住的时候,他将手中的虎牙刀一挥,带着五百名阿礼哈超哈兵策马冲出了城门!
这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机会。
楚军有两万多人,兵力明显占优,而且也有骑兵部队,这五百名阿礼哈超哈兵如果从别的城门绕出来,肯定会遭到楚军拦截,虽然这个阿礼哈超哈章京有强烈的自信,但也不认为只凭五百名八旗兵就能打败两万明军,冲上明军的炮兵阵地。
还得从南门发起进攻。
明军的炮兵阵地距离南门只有几百步,骑兵只要几个呼吸就能冲过这段距离,让绿营兵当炮灰吸引明军的火力,然后在炮击的间歇用骑兵冲阵,这就是阿礼哈超哈章京的战术。
在明军的炮击中伤亡了三百多绿营兵,那都不是事。
火炮的攻击间歇很长,那阿礼哈超哈章京算得很清楚,八旗骑兵冲出城门的时候,最多会再挨两三炮,而骑兵的速度很快,抗过这两三炮不会有太大的伤亡,只要冲过吊桥把队形展开,火炮基本就失去了威胁。
在明军的炮兵阵地前面,有几千步兵护卫,但是阿里哈超哈章京非常自信,对于骁勇无敌的八旗骑兵来说,冲过这几千人的防线是很简单的事情。
不用把他们全部消灭,甚至不用把他们打败,只要冲过去毁掉大炮,就算大功告成。
“嘭!嘭!嘭!”
明军的炮兵阵地发出三声怒吼,冒出三团火焰和白烟,三颗炮弹急速飞来,那阿里哈超哈章京早有防备,猛然一夹胯下坐骑,用马鞭狠狠一抽,战马突然向前加速冲了出去,踩翻了两名绿营兵,直接冲上了吊桥。
在某些情况下,往前冲最安全,人越多越危险!
那阿礼哈超哈章京身经百战,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身先士卒冲在全军前面,一方面是为了鼓舞士气,一方面也是为了进退自如,确保自己的安全。
果然,那三颗炮弹都瞄准了城门洞,阿礼哈超哈章京及时冲上吊桥,就轻松躲过了这轮炮击,他身旁还有一些眼活腿快的绿营兵,也及时地冲过了吊桥。
“快冲!不要停!”
阿礼哈超哈章京连连下令,催促这些绿营兵接着往前冲,他自己却拉着战马在吊桥前面盘旋,身为全军主将,当然不能一直冲锋在前,要等后面的八旗骑兵跟上来再说。
在他身后,又传来一阵八旗兵的惨叫,还夹杂着战马的悲鸣,这三颗炮弹都瞄准了城门洞,有两颗直接射了进去,由于城门洞过于狭窄,八旗骑兵虽然速度很快,也被炮弹打得血肉横飞。
但对清军有利的是,重达七八百斤的战马比较抗揍,一颗炮弹打死两三匹战马之后就基本失去了动能,这些清军事先得到了阿礼哈超哈章京的指点,都紧紧缩着身子,抱在战马上靠肉盾抵御炮弹,这三颗炮弹虽然威力很大,也只打死了不到十个八旗骑兵,另外还有十多个八旗骑兵被同伴和战马的尸体撞伤压伤。
冲!
当炮弹停下之后,八旗骑兵踏着同伴的尸体冲出了城门,冲过了吊桥,徐勇的绿营兵跟在后面,也向城外冲去。
“嘭!嘭!”
明军又射来两发炮弹,清军死伤一片,但是,已经无法阻挡更多的清军出城了。
在清军的战斗序列中,阿礼哈超哈兵比巴牙喇兵低了一个档次,但他们同样属于这个年代最强悍的精兵,冲出吊桥之后,四百多名阿礼哈超哈兵没有任何迟疑,就拨转马头冲向了明军的炮兵阵地,清军将领唿哨连连,士卒们应和穿插,在冲锋的同时完成了整队和协调,恢复了各级指挥,甚至还完成了具体的战术部署。
“的确是精兵。”汪克凡在心里点了点头,仅凭这一点,无论帖兆荣还是汪猛的骑兵营都做不到,如果把他们换到相同的位置,必须要有一个整队的过程,虽然时间很短,也会再挨一轮炮击。
但是,清军以为这样就能冲上楚军的炮兵阵地,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汪克凡令旗一挥,通城营和通山营一起向前迎了上去。
通城营的主将是小诸葛滕双林,通山营的主将是周国栋,这两个步兵营都是楚军的主力部队,身经百战,骁勇坚韧,足可与八旗劲旅一战。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两个步兵营一动,长枪阵隐隐透出一股肃杀之意,那阿礼哈超哈章京立刻看出了厉害,骑兵冲步兵方阵本来就是赔钱买卖,这两个步兵营又有好几千人马,他手下的八旗骑兵虽然凶悍,也不能和他们硬碰硬。
转向穿插!
那阿礼哈超哈章京突然一勒马头,带着手下四百多名八旗骑兵绕了个半圆,向通城营和通山营的右翼冲了过去,准备迂回冲击明军的炮兵阵地。
机动灵活是骑兵的优势,没必要和步兵缠斗。(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第一道拒马枪前的礼物
和阿礼哈超哈兵一起冲出城门的,还有一千多绿营兵。
徐斌在城中看家,这些绿营兵由一员游击将军率领,配合八旗兵行动,按照事先制定的作战计划,他们主要有两个任务,一是拦截明军的骑兵部队,保护阿礼哈超哈兵的侧翼,二是如果八旗骑兵进攻受阻,他们还要及时冲上去,破坏明军炮兵阵地前面的各种障碍物。
明军的炮兵阵地离南门很近,八旗骑兵只要放开战马,一个冲刺就能杀到,但是阵地前面还有一道鹿角和拒马枪构成的防线,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障碍。
但只是很难解决,不是无法解决。
阿礼哈超哈章京已经找到了对方的破绽。
明军炮兵阵地的两侧护卫严密,设有层层叠叠的拒马枪和鹿角,像树林一样的枪尖泛起一片寒光,令人望而生畏,但由于弗郎机大炮的弹道过于低平,所以为了留出射界,明军炮兵阵地的正面没有布置太多的障碍物,只有两道单薄的拒马枪和一些鹿角铁蒺藜。
拒马枪,简单说就是固定在木架上的长枪阵,尾部埋在地下使其更加坚固,可以抵御高速冲锋的骑兵,但它终归只是一件死物,仅靠两道拒马枪是拦不住几百名骑兵的。
阿礼哈超哈章京担心的是,如果在拒马枪那里耽误太多时间,明军的步兵和骑兵就会赶来支援,八旗骑兵如果被他们缠住了,就无法摧毁近在眼前的炮兵阵地。
冲!快些冲!时间就是胜利!
阿礼哈超哈兵绕开明军的两个步兵方阵,像一阵狂风般卷向对方的炮兵阵地,四百多名阿礼哈超哈兵再加上四百多匹战马,高速冲锋的声势远远超过步兵,城上城下所有的目光都被他们吸引。明军的步兵被轻易甩开,明军的骑兵则被绿营兵挡住了,一时冲不过来。
机会!
阿礼哈超哈章京心中暗喜,这些汉军表现得不错,虽然在出城的时候被大炮炸得伤亡惨重,却仍然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只要把明军的骑兵拖住半柱香的工夫,这一仗差不多就赢了!
“时间足够用!”阿礼哈超哈章京一边冲锋,一边查看着周围的战场形势,在心里不停估算着。
明军炮兵阵地的正面。只有两道拒马枪和鹿角,阵地上还有几百名弓箭兵和火枪兵,对高速冲锋的骑兵来说,火枪兵和弓箭兵很讨厌,但并没有实质性的威胁。这个年代的火枪发射程序非常繁琐。明军的火枪兵最多打出一排齐射,扛过去就没事了。
至于明军的大炮。阿礼哈超哈章京根本没考虑。他在辽东和大炮经常打交道,知道炮兵只能打远处的固定目标,面对骑兵冲锋却没有还手之力,别的不说,骑兵在高速冲锋时移动很快,大炮连试射都来不及。想打中目标非常困难,胡乱开炮的话,大部分炮弹都会打到天上去。
况且从八旗骑兵冲过吊桥之后,明军的大炮就一炮没开。毫无疑问,面对八旗骑兵高速冲锋带来的巨大压力,那些胆小如鼠的明军炮兵已经被吓坏了,手忙脚乱的来不及开炮,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们很快就会四散逃命……
……
“不要急,再等一会!”帖兆荣举着望远镜,看着汪克凡的中军方向,那里有几名传令兵不停挥舞着令旗,用旗语向各支部队发出命令。
他手下的西凉骑兵早已跃跃欲试,要冲上去拦截八旗骑兵,但是汪克凡的命令很清楚,炮兵阵地那里没有危险,让西凉骑兵再耐心等一会,帖兆荣虽然很不甘心,但也只能服从命令,在这里干看着。
拦在面前的那支绿营兵非常讨厌,帖兆荣很想一声令下,让西凉骑兵冲上去杀个痛快,但是为了节约马力,保持队形,暂时顾不上与他们缠斗。
那四百多名阿礼哈超哈兵才是真正的敌人,西凉骑兵蓄势待发,等待出击的命令。
……
楚军中军阵里,看到清军冲锋气势如虹,几名幕僚都是勃然变色。
“请问军门,鞑子骑兵来势凶猛,为何不让骑兵出战抵挡一阵?”程问说道。
“鞑子的骑兵很厉害,帖兆荣虽勇,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汪克凡说道:“咱们的骑兵都是宝贝疙瘩,不能和鞑子硬拼。”
南方缺马,优秀的骑兵很不容易培养,无论骑兵还是战马,损失一个少一个,西凉骑兵虽然人数占优,但和披甲的阿礼哈超哈兵正面硬拼的话,无论输赢都会伤亡惨重。
见到程问等人仍然惴惴不安,汪克凡笑道“放心吧,火器营给鞑子准备了一份大礼,下面就看他们表演了……”
……
这个时候,八旗骑兵的前锋已经冲到第一道拒马枪的跟前,眼看战马就要撞上尖锐的枪尖,他们却突然一勒坐骑,十多匹战马像骑术表演一样,轻盈流畅地闪向两旁,在最后关头避开了拒马枪。
举重若轻!
和白甲兵比起来,阿礼哈超哈兵的首级军功也许少一些,但骑射功夫上却没有太大区别,他们自幼都在马背上长大,和战马已经心意相通,在高速冲锋的时候也能从容地迂回转圈,争取到最快的时间。
就在一眨眼的工夫,十多个八旗兵跳下战马,从后腰摸出锋利的短斧,冲向拒马枪连砍带推,拒马枪的木架虽然用胳膊粗细的硬木制成,但很快就被短斧劈碎,八旗兵们一起使劲,把几段拒马枪推向两旁。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一分钟左右,后面的八旗骑兵已经跟了上来,等同伴打开通道以后,就继续向前冲锋……就在这个时候,楚军炮兵阵地上突然炸响一连串轰鸣!
那阿礼哈超哈章京脸色一变,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十几颗黑色的炮弹正迎面飞来,铺天盖地,躲无可躲!
“怎么可能!”那阿礼哈超哈章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明军的大炮竟然打得这么准,哪怕最擅长使用火炮的天佑兵也做不到这一点!(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鹿角阵不好过
在八旗骑兵冲出吊桥以后,楚军的大炮都停止了射击,等待同伴完成装弹,面对分散冲锋的骑兵,一门两门大炮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只有齐射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汪克凡结合后世的经验,亲自指导制定了楚军炮兵的齐射战术,多门火炮一起开火,打击同一个目标。第一道拒马枪就是事先设定的目标位置,以拒马枪中段为参照物,在第一次试射的时候就进行了测算和编号,当清军进入目标位置后,所有火炮瞄准编号目标射击,大幅简化了火力管制程序。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楚军的大炮才能在几分钟之内调整目标,而且打得这么准!
这种炮击方式不进行传统的试射,每门火炮的第一发炮弹就是有效射击。
汪克凡虽然没有当过炮兵,但基本的理论还是知道的,对于火炮来说,第一波炮击的威力最大,楚军炮兵取消了试射,就能够保证火力打击的突然性,取得最大的战果。如此一来,会降低单门火炮的准确度,却恰好避免了弹着点过于集中的问题,因为各门火炮不同的误差,在目标周围形成弹幕的整体覆盖!
按照汪克凡的命令,楚军炮兵在齐射前采用五秒倒数计时,所以炮声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整个炮兵阵地立刻被白色的浓烟笼罩,看不到这轮齐射的战果。
但是,其他位置的明军却看得很清楚,近万官兵一起发出了欢呼!
第一道拒马枪就是参照物,十几颗炮弹都朝这个方向飞来,四百多名八旗骑兵正被挡在拒马枪的前面,立刻被炮弹砸得血肉横飞,人仰马翻。
弹幕!
实心炮弹和开花弹不同。无法形成真正的弹幕效果,但是楚军的炮弹由于误差变得分散,竟然硬生生打成了一道弹幕!
这就是齐射的威力,哪怕是不能爆炸的实心弹,十几颗炮弹只要连成一片,杀伤力也异常惊人!
清军的骑兵敢于向炮兵阵地发起冲锋,就是仗着战马灵活机动,几百名骑兵分散开,大炮打来也伤不了几个人,但是十几颗炮弹一起飞来。他们突然发现躲无可躲。
“嘭!”
一匹战马被三磅炮的炮弹正面击中,强健的马胸突然向内塌陷,炮弹撕破马身从腹部侧面钻了出去,战马的身体随之裂成了几半,碎骨血肉冲天而起。马背上的八旗兵被弹得高高飞起。
那颗炮弹余势未消,又击中了另一个八旗骑兵。把他的半截身子直接砸断。向后倒在马背上,但他的两腿还踩在马镫里,看上去像一个诡异的布娃娃。
这个时候,被弹飞的那个八旗兵才落在地上,嘴里不断冒出鲜血,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声音。他的胸口要害赫然插着一截战马的断骨,眼看活不长了。
实心炮弹不会爆炸,所以没有杀伤半径这种概念,但正因为炮弹不会爆炸。动能就可以保持很长距离,落地后仍会再次弹起,造成第二次和第三次杀伤。十几颗炮弹在清军阵营里犁出了十几道血肉胡同,落地之后的弹射变向令八旗兵防不胜防,死伤惨重。
那阿礼哈超哈章京经验丰富,看到明军十几门大炮一起开火,在第一次时间就跳下了战马,蹲在地上躲过了这场炮击。
但是部下惨重的伤亡,却让他又惊又怒,心疼得几乎吐血。
在辽东打了二十多年的仗,他对大炮非常熟悉,早年经常被明军用大炮轰,后来经常用大炮轰明军,攻防经验很丰富,确信骑兵冲锋是破解大炮的有力手段,所以才会带着几百名阿礼哈超哈兵直冲明军的炮兵阵地。
冲锋中可能碰到的情况他都想到了,被明军的步兵拦截,被明军的骑兵拦截,被明军的弓箭手和火铳兵拦截……,各种情况他都有对策,就是没想到会遭到明军大炮的迎头痛击!
明军是怎么做到的?!
打了半辈子的仗,从来没见过把大炮当鸟铳用的,竟然在近距离打出排枪齐射的效果,这完全超过了阿礼哈超哈章京的经验。
就算最擅长使用大炮的天佑兵和天助兵,也没有这个本事!
“南蛮的军中有高人!”阿礼哈超哈章京可以肯定,明军炮兵的基本功很一般,比起天佑兵和天助兵明显差了一大截,他们能把大炮的威力发挥到这种程度,肯定是采用了一种先进的战术!
清军因此损失惨重。
阿礼哈超哈章京大眼一扫,死伤的士兵和战马应该在七八十人左右,也就是说,四百多名阿礼哈超哈兵折损了两成,在一般情况下,出现这种战损比后应该立即停止冲锋,以避免更大的伤亡。
但是,现在却不是停止冲锋的时候!
不管明军用的是什么先进战术,他们的大炮都刚刚打完,需要半柱香的时间重新装弹,这个时候及时冲上去,明军的大炮就没有再次开火的机会。
冲!
阿礼哈超哈章京翻身上马,挥舞虎牙刀连声唿哨,带着剩下的三百多名的八旗骑兵再次展开冲锋。
打仗没有不死人的,损失了近百人马没什么,关键是被明军的大炮轰了这一回,耽误了不少时间。但阿礼哈超哈章京发现,明军的其他部队反应很迟钝,在八旗骑兵被大炮轰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们竟然没有及时赶来支援。
这种情况很正常,除了百战精兵之外,大多数军队都会在战场上犯一些低级错误,只要抓住这种低级错误,就能把敌人一举击败!
接着冲!
阿礼哈超哈章京相信,只要咬牙冲上去,他仍然能反败为胜。
前面是一片木制鹿角,鹿角中间洒有一些铁蒺藜,这是很常见的路障,对冲锋的骑兵会造成障碍。幸运的是,明军的鹿角看上去很粗糙,布置得也比较稀疏,以阿礼哈超哈兵的精良骑术,只要小心一点,就能从容通过这片鹿角阵。
“大概是连夜赶制出来的,南蛮子有些轻敌了。”阿礼哈超哈章京在城墙上查看敌情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破绽。明军对阿礼哈超哈兵的骑术明显估计不足,鹿角阵设置得有些马虎,如果换成普通的骑兵,通过这片鹿角阵肯定有些麻烦,但对阿礼哈超哈兵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上!
阿礼哈超哈兵都是最优秀的军人,当他们接到再次冲锋的命令时,立刻从炮击的阴影中摆脱出来,而且变得更加凶狠彪悍,三百多人急吼吼地冲向那片鹿角,要在第一时间杀上明军炮兵阵地,将那些开炮的南蛮碎尸万段,为死伤的同伴报仇。
几道鹿角连成一片,鹿角中的间隙空地上还撒着铁蒺藜,阿礼哈超哈兵却灵活地操控着战马,在各种障碍中准确地找到落脚点,像轻盈的舞者在刀尖上跳舞,冲入了鹿角阵。
最后一道鹿角也最为稠密,需要下马把它们搬开,鹿角后面二十几步的地方,还站着一排明军的火枪兵,向阿礼哈超哈兵开枪射击,但是阿礼哈超哈兵并不害怕,他们的身上都披着专防火枪的绵甲,只要没被鸟铳打中要害,就不会受重伤。
阿礼哈超哈兵立刻用弓箭还击,前面的十几个人下马去搬鹿角,只要把最后一道鹿角搬开,就可以冲上去随意砍杀那些明军了,阿礼哈超哈章京同时大声提醒部下,不要急于追杀那些火枪兵,先去消灭明军的大炮。
对面的明军却表现得有些奇怪,眼看最后鹿角就要被搬开,他们却没有转身逃跑,而是俯身点燃了什么东西,当二十几条导火索呲呲作响冒出火花的时候,阿礼哈超哈章京的脸色猛地变了。
“快撤!有土雷!”
土雷就是地雷,明朝的压发式地雷不太靠谱,用导火索的地雷却早已出现!
阿礼哈超哈兵们都反应过来了,想要拨转马头退出鹿角阵,但是,他们进来的时候就费了很大的力气,无法突然转向后退。
你挤我,我挤你,导火索的声音越来越近,阿礼哈超哈兵却没有退出去几个,他们这时候才发现,最后一道鹿角前面留下的这块空地,是明军早就设下的陷阱!
下马!
阿礼哈超哈兵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他们纷纷跳下战马,徒步向鹿角阵外逃去,但是导火索的速度比他们更快,一道道火花从屁股后面追了上来,窜进他们脚下的鹿角,引爆了鹿角下埋着的地雷!
“咣咣咣咣!”
弹片漫天飞舞,炸碎的鹿角也成了伤人的武器,这些地雷是楚军修械所的最新产品,虽然只能用导火索引爆,但里面填充了大量的铁砂弹片,杀伤力十足,阿礼哈超哈兵的身上虽然穿着铠甲,但两条腿和脚底却是薄弱环节,再结实的靴子也挡不住弹片,大量的清军下身受伤,在地上滚来滚去,一片惨叫哀号。
二十几颗地雷,覆盖了鹿角阵中间的那片空地,在这里的近百名清军几乎人人带伤,直接炸死的也有十好几个。
这个时候,明军的火枪兵落井下石,又向清军打出了一道排枪,然后转身撤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扇子兵的来历
阿礼哈超哈兵被这片地雷炸惨了,也被炸急眼了。
在开战之前,鹿角阵这一带被明军的旗帜挡着,没想到竟然埋下了大量的地雷,再加上刚才在拒马枪那里的猛烈炮击,阿礼哈超哈章京终于可以肯定,明军阵地的这处破绽并不是真的破绽,而是有意布置的陷阱。
如果早知道有这些陷阱,阿礼哈超哈章京肯定会选择别的战术,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冲到了一半,只能硬着头皮干到底。
赌徒刚进赌场的时候,心态都非常谨慎,输掉点小钱的时候,还会想着抽身而退,但如果输到伤筋动骨后,就会一把梭哈上去,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继续冲!
拦路的鹿角已经被地雷炸开,前面只剩最后一道拒马枪,现在撤退就前功尽弃了,阿礼哈超哈章京毫不犹豫地下达命令,全军继续向前冲锋。
明军早有应对,那道拒马枪后面出现了几百名火枪兵和弓箭手。
左边是三百名弓箭手,他们都是楚军弓箭手里的精锐,一个个身强力壮,手持硬弓,为了和擅长骑射的八旗精锐对抗,他们都特意披上两层铠甲,以抵御八旗兵的弓箭。
右边是两百名鸟铳兵,鸟铳的射程比弓箭近,所以他们站得离拒马枪更近一些,为了能够及时撤退,他们的身上只披着一层绵甲。
中间是三百名葡萄牙火枪兵,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他们的燧发枪闪动着金属的质感光泽。
这些葡萄牙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大多是为了在神秘的东方发财淘金,对于这些亡命之徒来说,最信赖的伙伴就是手里的燧发枪。对枪的喜爱甚至超过了女人,所以,他们都是非常优秀的火枪兵。
三百名葡萄牙火枪兵排成一个长方形的方阵,前后三排,每排一百人,方阵的左前方有手拿军刀的指挥官发号施令,他们的队形排列得非常紧密,以至于那个阿礼哈超哈章京完全看不懂,心里非常奇怪。
在辽东作战的时候,明军除了大炮之外。经常使用各种火铳,天佑兵和乌真超哈也有很多火铳兵,所以这个阿礼哈超哈章京对火铳兵的战术也很熟悉,对面这三百名火铳兵的队形太过紧密,明显违背了基本的常识。
无论鸟铳还是三眼铳。都是需要明火激发的火绳枪,火枪兵的身上挂着火药袋。引药袋、以及备用的火绳等易燃物。就像一个随时会被点燃的大炮仗,如果彼此之间挨得太近,开枪之后火星四溅,很容易碰到同伴身上的易燃物,所以为了保证安全,火铳兵之间都要留出好几步的距离。把队形排得尽量松散一些。
队形松散,自然火力单薄,所以骑兵从来不怕火铳兵,哪怕明军的几百名火铳兵躲在拒马枪后面。阿礼哈超哈章京也毫不犹豫地发起了冲锋。
抬开这道拒马枪用不了多长时间,火铳兵甚至来不及放第二枪,等到骑兵冲上去后,对方的火铳兵自然崩溃……但是,对面这三百名火铳兵挨得这么近,让阿礼哈超哈章京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如果在平常,他对这样列阵的火铳兵肯定不屑一顾,只等他们开火后自乱阵脚,但今天这场仗打的很别扭,已经出现了两次意外,很明显,明军在战前早有精心准备,不会犯什么低级错误。
那么,这又是一个陷阱!
几乎是凭着本能和直觉,阿礼哈超哈章京感觉到了危险,虽然不知道这危险是从哪里来的,却下意识地压了一下冲锋的速度,五百名阿礼哈超哈兵已经折损了四成,如果再遭到一次沉重的打击,哪怕冲上炮兵阵地也没什么破坏力了。
阿礼哈超哈兵训练有素,指挥官只稍作示意,他们就在高速冲锋中进行了调整,突前的尖兵只剩三十几个,其他的骑兵稍稍坠后,一边策马向前冲,一边摸出了弓箭准备掩护同伴。
清军尖兵却没有减速,转眼间离第二道拒马枪只有四五十步的距离,这个距离只要一个呼吸就能冲到,他们都人立站在马镫上,随时准备跳下战马冲向拒马枪。
“砰!砰!砰!砰!”
对面的火铳兵突然开枪,枪口闪出一道道火光和黑烟,阿里哈超哈章京的心里却猛地一松。明军的火铳兵站在拒马枪后三十步的位置,离清军尖兵足有七十步开外,在这个距离上铅弹没什么准头,即便击中目标杀伤力也不大,明军开枪明显过早。
“原来真是一群草包……”他心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却惊讶地看到好几个清军尖兵身子猛的一震,明显都受了伤,甚至还有一个人摔下了战马,看样子是被打中了要害,直接死掉了。
怎么会这样?
他不顾危险向前急冲,想把对面的火枪兵看得更清楚一点,七十步的距离就能打伤披甲的骑兵,简直比威力强大的步弓还要厉害!
还有,明军的火枪兵挨得这么近,为什么没有出现意料中的混乱?离得太远他看不清,但已经隐隐感到明军的火铳有些不一样。
正在这个时候,明军的火铳兵又一次开火了。
三段射!
这个年代的鸟铳和燧发枪都是前装滑膛枪,装弹程序非常繁琐,哪怕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一分钟最多也只能打两三枪,所以为了保持火力的延续性,很早就出现了三段射的战术。
三百名葡萄牙火枪兵分成三排,轮流发射,连续装弹,始终有一百支燧发枪在开火,从清军骑兵进入射程之后,就开始不断射击。
葡萄牙兵指挥官每次挥下军刀,就有一百名士兵开枪,排枪可以造成一定的弹幕效果,杀伤力远远大于自由射击。连续打了六个排枪之后,葡萄牙火枪队的面前已经烟雾弥漫,不得不暂时停止射击。
但是,他们还有一样秘密武器!
把燧发枪单手提着,葡萄牙火枪兵们从背后摸出一把大蒲扇,呼扇呼扇的扇个不停。(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第二道拒马枪前的礼物
黑火药会产生大量的烟雾,葡萄牙火枪兵的队列又很紧密,士兵的视线因此受到严重的影响,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葡萄牙兵会在战斗中向前移动队列,以避开那些烟雾。
但是这么一来,必然会打断射击的节奏,在战斗状态中突然移动位置,需要重新整队才能再次进行排枪齐射,起码要耽搁一分钟的时间,但战场上一切都要争分夺秒,这一分钟就可能决定战斗的胜负。
听说这件事后,顾宗福提出了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用大蒲扇去扇。
这些又圆又大的蒲扇一发下去,很快就得到了葡萄牙兵的一致好评,在几次演练中经过试验,都能很快扇走烟雾,极大地节约了时间,况且南方的天气非常炎热,等夏天来了之后,这些大蒲扇就更实用了。
从此之后,这些葡萄牙兵人手一把大蒲扇,出征上阵扇不离身,很快就得到了一个“扇子兵”的外号……
烟雾散去,葡萄牙火枪兵再次举起燧发枪,瞄准清军开火。
三段射击的精髓,就是通过多线交替开火来提高射击的效率,这种战术简单而实用,一直沿到美国南北战争时期仍在使用,对密集队形具有极大的杀伤力。
燧发枪比鸟铳的射程更远,装填弹药的程序更为简单,而且能够通过紧密队形提高单位面积火力,三百名葡萄牙兵站着拒马枪后面,不断射出铅弹构成了一道死亡防线。
下马坡的中军大纛下,汪克凡手举望远镜观战。
燧发枪在战争史上活跃了二百多年,也有一个不断改进的过程,以穿越者的眼光来看,葡萄牙兵的这些燧发枪还很原始。除了改变击发方式之外,其他方面和火绳枪区别不大,击发率稍微高一些,大概在70%左右,也正是由于火绳枪和燧发枪都经常哑火,所以为了保持火力输出,才会发展出列队齐射的战术。
在军官的指挥下,葡萄牙火枪兵每分钟大约能打四排排枪,差不多十五秒一枪,每次排枪平均能打响七十支枪。这样算下来,一分钟能打出将近三百颗铅弹。
这已经非常厉害了,在密集队形为主的冷兵器战争中,每分钟三百发子弹的火力输出,绝对是敌人的噩梦!
汪克凡暗暗下定决心。要尽快把燧发枪搞到手,在修械所进行仿制。
随着八旗骑兵的不断逼近。明军的弓箭手和鸟铳兵也开始射击。弓箭手使用的是威力强大的步弓,在六十步以内对清军造成很大的威胁,鸟铳兵的有效射程比较短,他们就专打目标较大的战马,八旗骑兵都是轻骑兵,战马没有马甲。被鸟铳在五六十步的距离击中也会受伤。
阿礼哈超哈兵如果独自面对鸟铳兵,可以凭借高速冲锋硬抗一两轮铅弹,把拒马枪搬开就稳操胜券,但是。那三百名葡萄牙兵的火力太猛,再加上明军弓箭手在旁边帮忙,突前的三十几个清军尖兵还没有冲到拒马枪前,就被全部消灭。
后面的阿礼哈超哈兵全都冲了上来。
那阿礼哈超哈章京红着两只眼睛,挥舞着斩马刀大喊大叫,鼓动士兵们发起决死冲锋,明军的底牌已经全部揭开,他决心拼上最后一把。
明军的炮兵阵地就在前面,只要冲过那道拒马枪,杀散那些火枪兵,就能摧毁明军的大炮,他投入的本钱已经太多,现在撤退已经太晚,拼命向前还有一线胜机。
燧发枪和鸟铳枪声大作,铅弹像雨点一样打向八旗骑兵,明军的弓箭手也尽量加快射箭的频率,张弓搭箭瞄准放箭一气呵成。
清军此时顾不上放箭还击,都死死抱在战马上向前猛冲,尽量缩小目标把战马当做肉盾,受伤过重的战马突然马失前蹄,狠狠地摔在地上,数百斤的马身再加上高速飞奔的动能,立刻撞倒了旁边的战马,把摔下来的清军压个半死。
八旗兵虽然悍勇,但临死时也不断爆发出无法控制的惨叫,摔倒的战马骨折腿断,悲嘶连连,有些战马失去了主人,自己却侥幸没有受重伤,就远远地向旁边跑去,尽量躲开这个可怕的战场。
这是一场消耗战,前排的清军不断被打倒,队形越来越稀疏,后排的清军却及时补位,继续向前猛冲,满清在几十年前还是一支原始的渔猎民族,八旗兵的身体里都有残存的凶蛮野性,这场惨烈的厮杀已经激起了他们的野性。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前排的清军终于渐渐逼近了拒马枪,他们虽然有战马掩护,大多数的身上也受了伤,铅弹打出的伤口汩汩流血,弓箭挂在铠甲上不停颤动,每一下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他们的战马更是遍体鳞伤,仗着身子强壮才勉强冲到这里,当战马终于脚下一软即将摔倒的时候,马上的八旗兵突然奋力跳下坐骑,摔在地上滚了几下,才龇牙咧嘴地站起身……和第一道拒马枪前留有余地的冲锋不同,阿礼哈超哈兵这次冲锋用尽了全力,再也没有刚才的潇洒从容。
冲在最前面的清军是个高大健壮的“代子”,也就是阿礼哈超哈兵的低级军官,他随手拔出插在大腿上的一支箭,然后拎起短斧冲到拒马枪跟前,奋力猛砍支撑长枪的木架,明军立刻有几支火铳对准了他,铅弹砰砰打在他的身上,他却只是颤了几颤,又举起斧子接着猛砍。
“嗖!”
一支冷箭突然飞来,破空的声音明显有些异样,那“代子”知道厉害,连忙侧身想躲,但是受伤之后身子笨拙,只让开了胸腹咽喉要害,那支箭砰的一声射中了他的右臂。
如同被重锤敲击,他的右手一软,手里的短斧掉在了地上,紧接着才传来疼痛的感觉,他低头一看果然猜得不错,这是一支威力巨大的狼牙铁箭,不但射破了他的铠甲,还深深钻进了他的右上臂。
这种带倒刺的铁杆箭不能拔,那代子俯身用左手拾起短斧,用斧背在箭尾重重一敲,让箭头穿臂而出,不影响身体的运动,然后再次挥动短斧,向着拒马枪砍去。
越来越多的清军冲上来帮忙,急速冲锋之下,二百多名清军全部冲到拒马枪前面,他们纷纷跳下战马,开弓放箭掩护同伴,明清两军都不停有人被射倒,葡萄牙兵也出现了伤亡。
一下,两下,三下……
那个“代子”的身边不断有同伴倒下,自己也中了好几颗铅弹和两支箭,但却像个打不死的金刚一样,仍然稳稳地站在拒马枪前面,一下一下不停地砍着,当胳膊粗细的木桩被砍断后,他和几名同伴一起用力,把拒马枪推到了旁边,自己却脚下一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砰砰砰砰!”
明军的火枪兵打完最后一个排枪,突然闪身向两侧跑开,拒马枪一破,他们就撤退了。
“冲!”
阿礼哈超哈章京发出怒吼,带着清军从拒马枪的缺口处一拥而出,这是最后的冲锋,阿礼哈超哈兵付出了三百人的伤亡,终于看到胜利在向他们招手。
所有的清军心里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明军的大炮,没人理会那些四散逃跑的明军火枪兵和弓箭手,他们一窝蜂地向前冲去,有二三十个清军失去了战马,也徒步跟着大部队冲锋。
清军为了节约时间,第二道拒马枪只搬开了一小段,二百多名阿礼哈超哈兵都从这个缺口向外冲,不知不觉间聚拢成了一团,明军的炮兵阵地就在四十步开外,中间再没有任何障碍,黑黝黝的炮口似乎触手可及。
这个距离太近,大炮已经没什么用了,明军的炮兵阵地上还有一些士兵,但肯定不是八旗骑兵的对手,远远的有一支明军的骑兵部队正在赶来,另外两个步兵方阵也追了上来,但是他们来得太晚,都无法阻挡阿礼哈超哈兵冲上明军的炮兵阵地。
阿礼哈超哈章京催马急冲,嘴角露出一丝复仇的狞笑,只要再过片刻,明军的大炮就要被炸上天了。
等等,明军的炮兵在干什么?他们为什么还不逃跑?
……
明军的炮兵阵地上,十三门大炮都被装进了霰弹,两门只能打霰弹的千子雷炮也被推了上来,和新式的弗朗机大炮并肩战斗。
清军就在三四十步开外,这个距离实心炮弹不能用了,却可以使用霰弹。
随着陈尚武一声令下,十五门大炮一起开火,犹如十五个超大号的“喷子”(散弹枪),一起喷出无数的铅子铁砂。
那阿礼哈超哈章京冲在前面,没有时间做出任何规避动作,就被密集的弹雨击中,连人带马猛地向起一跳,然后轰然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已经死透了,他的尸体上遍布伤口,一道道鲜血流了出来,汇拢成一片血泊。
他的身后像被暴风雨扫过的麦田,阿礼哈超哈兵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最后通牒
遭到霰弹的致命打击之后,八旗骑兵的冲锋终于停了下来,明军的炮兵阵地虽然近在咫尺,但是阿礼哈超哈兵已经耗光了所有的斗志,一步都无法前进。
炮击过后,二百多名阿礼哈超哈兵被打倒了一百来人,其中大部分没有立刻死亡,只是身受重伤,但是他们的伤势如此严重,很多人的身上都被霰弹打出蜂窝般的伤口,哪怕清军无比神奇地打赢这一仗,也不会救这些必死的重伤员,而是直接补刀,以减轻他们的痛苦。
还有一百多个阿礼哈超哈兵能站起来,大多数身上都带着伤,他们的战马目标太大,所以伤势更重,失去战马之后,这些骄横不可一世的八旗骑兵突然失去了勇气,茫然无助地寻找着将旗,寻找着他们的指挥官阿礼哈超哈章京。
将旗已倒,阿礼哈超哈章京已经阵亡。
明军从四面八方压了上来,帖兆荣终于收到了全速出击的命令,蓄力已久的西凉骑兵如同箭矢般急冲而出,直扑炮兵阵地前沿,通山营和通城营一左一右,从侧后方挡住了阿礼哈超哈兵的退路。
包围,杀戮,全歼!
五百名阿礼哈超哈兵无一漏网!
看到八旗骑兵即将覆灭,出城的绿营兵立刻调头就跑,企图逃回咸宁城内,蒲圻营和吉安营分头拦截追杀,杀得这一千多绿营兵丢盔卸甲,四散奔逃,只有三四百人勉强逃到了护城河边。
阿礼哈超哈兵出城之后,城里的清军就把吊桥拉起来了,出城的那一千多绿营兵都被堵在护城河的外面,看到明军的大队人马紧追不舍,徐斌非但没有放下吊桥。反而毫不犹豫地命令弓箭手放箭,把那些败退下来的绿营兵赶离城门附近。
咸宁城已经势如危卵,不但城门被大炮炸坏,护城河也被填平了两段,城门前的这段护城河是最后的屏障,如果心慈手软让败兵留在城门附近,明军趁机冲上来填平这段护城河,整个城防就会立刻崩溃。
这几百名绿营兵被自己人抛弃,立刻就失去了斗志,全部跪地向明军请降。按照楚军以往的规矩,一旦开战后就不接受投降,所以吕仁青和顾宗福简单商量了两句,就准备下令把这些绿营兵全部斩杀。
就在这个时候,下马坡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鼓声。三响一停的节奏,代表汪克凡有紧急命令传达。
吕仁青和顾宗福转过身。举起望远镜向中军大纛看去。传令兵的旗语说得明白,不许杀俘虏。
“这不是胡闹嘛!”顾宗福叫道:“条例上说得明明白白,战场上不受降,朝令夕改还怎么带兵?”
“执行命令吧!”吕仁青说道:“所有条例都是汪军门定下来的,军门既然让留下这些假鞑子的狗命,自然有原因。”
“……嗯。好吧。”吉安营比蒲圻营的战斗力差了一大截,顾宗福在吕仁青面前腰杆怎么都挺不直。
那些绿营兵本来已经垂首待死,却意外地捡回了性命,都老老实实地不敢反抗。在楚军士兵的押送下离开了战场,咸宁城头上,数百名清军默默看着整个过程。
那些绿营兵被带到一处离城墙不远的空地上,楚军的辅兵过来发放水和食物,然后命令他们坐下休息,看到这一切后,城头上的清军都大大松了一口气。很明显,这些绿营兵暂时不会被处死了,如果明军要杀俘虏,没必要浪费这些食物。
“嗖!”
一支响箭射上咸宁城头,城头上的绿营兵连忙把它拾起来,交给领兵的把总,那把总接过来看了看,转身一路小跑下了城墙,来到徐斌的面前。
“启禀将军,明军用响箭射书入城。”
今天这一仗打下来,天下无敌的八旗兵竟然被全歼,给这个把总造成了很大的震撼,下意识地换了称呼,不再把明军叫做“南蛮”“明狗”什么的。
徐斌板着脸却没有说什么,接过响箭,拆下上面绑着的绢书,打开细看。
不出所料,这是一封劝降书,或者说是明军的最后通牒,如果黄州绿营献城投降,将得到楚军的宽大处理,保证所有官兵的生命安全,如果黄州绿营负隅顽抗,城破后将被全部斩杀,刚刚投降的那三百多名绿营兵也会被一起处死。
徐斌看完之后,把劝降书递给几名心腹将领,然后默默皱着眉头发呆。
在阿礼哈超哈兵被消灭后,他不停调兵遣将,督促部下加固城防,在城门后设置第二道防线……,但这一切都是为将者本能的条件反射,徐斌心里其实非常清楚,咸宁城里士气低落,只要明军发起进攻,就肯定守不住。
既然守不住,那就只能考虑撤退,但是现在弃城逃跑的话,肯定逃不过明军的追杀,所以要坚守到晚上,等到天黑后再分散突围,明军并没有彻底包围咸宁,在夜色的掩护下才有可能功走。
但是,哪怕能够成功逃走,他也很难向清廷交待。
五百名阿礼哈超哈兵全军覆没,一名阿礼哈超哈章京阵亡,这个大败仗谁都不敢遮掩,也遮掩不住,武昌方面会直接上报北京,甚至惊动多尔衮过问,为了推卸责任,孔有德和勒克德浑肯定要找一个替死鬼,而徐斌反复再三考虑,都觉得自己是这个替死鬼的不二人选。
当初汪克凡在临湘设伏,博尔辉一千名八旗兵被全歼,就引得清廷雷霆震怒,严厉处置了好几名绿营将领,其中一个还被迫自尽,没想到刚刚过去一年,这种倒霉事就轮到了徐斌自己身上。
不管能不能从咸宁逃走,都是死路一条。
也许,投降才是唯一的出路。
但是,徐斌的家人老小都在黄州府,大哥徐勇还是黄州总兵,如果他向明军投降的话,会给整个家族带来极大的麻烦,娇妻幼儿都会被投入大牢。
“不能投降!”徐斌暗暗下定决心,但他突然发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抬头一看,部下几员将领的神情都非常诡异。(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兴国州和大冶
最后通牒的时限是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
之所以定下这个时限,是从楚军的角度考虑的,一个小时可以把战场打扫干净,同时做好总攻的准备。
清军的尸体被集中到一起点火焚化,滚滚浓烟裹着刺鼻的臭味飘向咸宁城,在“火葬场”的后边,武器铠甲摞成一座座小山,其中很多铠甲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但除了少量完全损坏的以外,大多数铠甲经过修补就能重新使用。
楚军正在大扩编,对武器装备的需求很高。
在刚才的那场战斗中,原定担任主攻的岳州营没有捞到上阵的机会,谭啸被憋得嗷嗷直叫,听说要招降咸宁城里的绿营守军,还跑到汪克凡跟前再次请战,表示没必要搞得这么麻烦,把咸宁城交给岳州营好了,保证在两个时辰内解决战斗,不让清军一兵一卒漏网……
汪克凡把他赶了回去,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巷战会带来大量的伤亡,能避免尽量避免。
当然,如果徐斌敢于顽抗到底,汪克凡也会毫不犹豫把他彻底消灭。
离最后通牒还有半个小时,咸宁城上的清军放下吊篮,派使者来和明军谈判,他们表示愿意投降,但有一个条件,要放徐斌安全离开咸宁城。徐斌和满清纠葛太深,死活不愿投降,但是军心已乱,部下的官兵只想求生,他已经控制不住手下的部队,最后才提出这个条件。
汪克凡很痛快地答应了,徐斌一个人的生死无关紧要,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咸宁才是正事。
“多谢军门!哦,请恕小人失礼,军门能否留下一件信物。我好回去向徐将军交待……”
没想到谈判这么顺利,那使者又惊又喜,这样一来他自己也保住了性命,但是,汪克凡答应的这么痛快,又让他隐隐有些担心,万一投降之后对方翻脸不认账,想找人说理都没地方找去。
“怎么,你要我发誓么?击掌还是折箭?”汪克凡的嘴角突然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那使者被他的目光一扫,竟然激泠泠打了个冷战。强者的气场都是以实力做后盾的,生死存亡全在对方的一念之间,自然会感到极大的威压。
“你去吧,徐斌应该知道怎么做。”汪克凡懒得多说,这个使者明显是个笨蛋。手里没有筹码,竟然还想讲条件……
徐斌没有这么笨。使者回去后不久。他就放下吊桥,带着手下的一千多名绿营兵出城投降了。
交出旗帜和武器后,一千多名绿营兵当了俘虏,汪克凡没有食言,对徐斌提出警告,只许回黄州府。不许去武昌府报信,然后放他安全离开……对军阀来说,军队就是命根子,徐斌既然交出了军队。这个人就已经废了,哪怕在徐勇的庇护下侥幸逃得性命,也不可能再让他执掌兵权。
楚军随即占领了咸宁城。
由于那个阿礼哈超哈章京中了诱敌之计,轻率的出城迎战,咸宁之战在半天之内就结束了,这个速度大大超过了战前的预料,楚军的行动也变得更加从容。
咸宁作为清军的桥头堡,不但驻有重兵把守,还囤积了很多军需粮草,都被楚军扫荡一空。城里的士绅商贾听说明军入城,主动捐输一千两白银,却被汪克凡拒绝了,在程问的“指点”下,这些士绅商贾咬牙把银子增加到三千两,才终于被汪克凡笑纳。
咸宁的县令、县丞和主簿都被处死,其他的官吏衙役被打了一顿军棍,然后全部遣散,行刑的士兵都下了狠手,把这些官吏衙役都打了个半死,没有两三个月下不来床,楚军很快就要离开咸宁,不能留下这些人在背后捣乱。
俘虏的两千多名绿营兵也没闲着,在明军的看押下负责拆城墙,咸宁离武昌府太近,清军肯定要把这里夺回去,既然守不住就干脆搞破坏。
城墙被扒开了七八道大口子,城外的庄稼被烧得一干二净,城里的仓库被搬运一空,楚军终于离开了咸宁,三天后赶到了兴国州。
兴国州位于黄州府和九江府之间,距离前线较远,清兵在这里的守军只有几百人,听说明军两万多人来攻,这几百名清军直接逃回了黄州府。
军队可以逃跑,县令县丞等官员守土有责,却不能轻易逃跑,当楚军开到城下的时候,他们直接打开了城门,献城投降。
进入兴国州的时候,汪克凡见到了熊立春。
熊立春带来了大量的粮食物资,还有四千名宁州义兵,这个数字超过了汪克凡的预料,向熊立春询问一番,才知道了其中的原因。
这个人倒有些乱世枭雄的潜质,汪克凡在心里做出评价,如果熊立春早生十年,大概也能在乱世中干出一番事业,没准会成为一支农民军的领袖,但是现在已经不是天下大乱的时代,而是明清两方你死我活的国战,熊立春这样的人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既然宁州义兵的兵力很强,他就给熊立春布置了一个任务,转向长江马口镇,夺取渡口和船只。
“请问军门,您是要打黄州府,还是要打九江府?”熊立春的脑子很活,既然汪克凡有过长江的打算,楚军肯定还有大动作。
“这个还不好说,随机应变吧。”汪克凡不愿露底,只说道:“你先占了马口镇就好,尽量多找一些船只,要能保证我的大军在一天之内渡过长江。”
“请军门放心,末将肯定把这趟差事办好!”熊立春又问道:“不过请问军门,下一批粮食还送到兴国州吗?”
“不错,还送到兴国州,但是我最近会去大冶,兴国州这里也要你分兵把守。”汪克凡马上就要出兵大冶,不用再保密……
大冶位于兴国州以北,自古就是著名的铁矿产地,而且有伴生的铜矿银矿等等,这里的矿产大都是露天矿,用古代原始的技术也能轻易开采,历朝历代都很受统治者的重视。
矿监王洲带着捻子等人逃离大冶的时候,把铁矿用炸药全部炸毁,满清占领这里之后,又投入了上万两白银重新建矿开采,甚至开炉炼钢,为清军提供生产武器铠甲的原料,汪克凡反正要打黄州府,当然要顺便毁掉这个铁矿。
大冶的铁矿主要位于铁山和铁门槛山,分别有护矿的军队驻守,但是没有城池保护,以楚军的实力攻占这两处矿山,都是非常简单的事情。汪克凡说干就干,在第二天就率部离开了兴国州,北进大冶境内,然后分兵三路,攻打铁山、铁门槛山和大冶县城。
捻子的爆破队出身大冶,吕仁青的蒲圻营里也以大冶矿徒为骨干,对当地的地理环境非常熟悉,在他们的带领下,楚军犹如神兵天降一般,在黎明时分对两座矿山发起了突袭,轻易歼灭了近千名守军,夺取了矿山,当天下午,楚军又顺利攻克了大冶县城。
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归,大冶铁矿经过一年多来的重新建设,生产上刚刚进入正轨,楚军占领这里后,在仓库里发现了大量的生铁熟铁和钢材,以及没有送走的白银和铜锭,这些东西虽然笨重,楚军却一点也不嫌弃,全部搬光拿走送到兴国州,再由马进忠和王进才的部队押运送回湖广后方。
和这些物资一起运走的,还有在咸宁、大冶和兴国州缴获的武器铠甲等等,马进忠这才明白,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搬运工,把楚军缴获的宝贝安全送回湖广,就能轻轻松松分上一份,而他的五千人马是运输大队的主力,肯定要比王进才分得多。
太爽了!
马进忠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眼光,他把所有的本钱几乎都压在楚军身上,事实证明果然赌对了,汪克凡已经亲口答应,只要把这几批物资平安送到岳州府,就能分他五百套刀枪铠甲,这种跑跑腿就拿高薪的工作,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而且是香喷喷的肉馅!
唯一让马进忠担心的是,王进才的部队也干劲十足,不停地和他抢活儿,虽然那三千人暂时还抢不过他,但这一趟跑完后,王进才一旦尝到了甜头,肯定会派来更多的人。
出于这种担心,他向汪克凡提出换工种,主动要求给自己加担子,干得多才能拿得多,这个道理马进忠非常明白。
“好啊,鄂州就交给你了!”汪克凡笑道:“只要你能拿下鄂州,所有缴获都是你的,咸宁的缴获再分你三成。”
马进忠不由得又惊又喜,惊的是鄂州和黄冈(黄州府府城)只有一江之隔,徐勇随时可以派兵支援,虽然只是一个县城却不好打,喜的是咸宁缴获极为丰厚,自己能分三成,就是一千多套刀枪铠甲,再加上杂七杂八其他的东西,价值足有几万两银子,值得拼上一回!
“请问军门,鄂州是我独自去打吗?”
“以你为主,但我会派火器营和蒲圻营配合,怎么样?”汪克凡给出了一个难以拒绝的条件。(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孔有德的反应
听说咸宁告急,武昌府的勒克德浑立刻派出了五千援兵。
楚军离开咸宁前后,派出少量部队故布疑阵,骑兵在武昌府通往咸宁的道路上往来巡视,步兵大张旗鼓,挖沟立寨,做出阻击设伏的假象,直到楚军主力进入兴国州地界,他们才悄然撤退。
这种疑兵之计虽然很简单,却胜在虚虚实实,难以判断,就像一道模棱两可的选择题,永远没有固定的答案。
清军援兵不知道明军的战略意图,就不得不慎重对待这些疑兵,很快他们收到了咸宁陷落的消息,就变得更加谨慎,有意压住行军的速度,以免踏入明军的圈套。
直到楚军撤离后的第三天,清军才终于姗姗来迟,收复了咸宁,此时楚军已经走远,清军援兵的兵力有限,无力发起追击。
孔有德收到消息后,特意从前线赶回武昌府,和勒克德浑、耿仲明等人一起来到咸宁。
按道理说,一座小县城的得失并不足以让三军将帅往来奔波,但是清军的后勤补给都要从长江下游运来,咸宁离武昌府太近,明军既然占领了这里,就威胁到了长江水道,更何况咸宁之战损失惨重,五百名阿礼哈超哈兵全军覆没,他和勒克德浑难咎其责,都需要对清廷有个交待。
此时明军已经离开数日,但恶战后的痕迹仍然处处可见,令孔有德等清军将领触目心惊,南门一带的城墙被扒倒,只剩下城楼和几截断垣残壁,上面依然残留着血迹和弹痕,破损的城门还在门洞上晃晃悠悠地挂着,护城河里的河水颜色浑浊。清军正在打捞河里的尸体。
城楼顶端被大炮炸塌,尤其让孔有德和耿仲明感到震惊,他们都是使用火炮的大行家,深知五斤以上的炮子才有这样的威力,但是,能打五斤炮子的大炮都重达几千斤,明军在短短几天内是怎么运到咸宁城下的?
天佑兵和天助兵就有几十门重达三千斤以上的重炮,为了把它们运到前线,需要专门修路搭桥,所以湖广会战才会一拖再拖。而明军的重炮竟然说走就走,说打就打,让孔有德和耿仲明疑惑不解,又心痒难耐。
可惜城里的清军要么战死,要么当了俘虏。都被明军带到兴国州去了,竟然找不到一个直接的目击者。无法了解当时战场上的情况。孔有德和耿仲明只好亲自出城查看,虽然那处炮兵阵地已经被破坏,还是被他们看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明军有十几尊红衣大炮,其中只有一尊炮厉害,能打五斤重的炮子。”耿仲明的判断**不离十。
六磅炮是一个粗略的统称,一磅大约等于九两。炮弹重量在五斤多到六斤多之间,并没有严格的规定,而随着炮弹重量的增加,大炮的威力呈几何式增长。比如六磅炮的炮弹是三磅炮的一倍,威力却是三磅炮的好几倍。
“怀顺王好眼光,不过这尊大炮的确不简单!”
孔有德在观察阵地后面的车辙印,看了十多分钟后终于做出判断,这门六磅炮应该配有专用的炮车,以增强机动能力。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从阵地后面的道路条件来看,这门大炮的重量肯定不是太重,否则会把路压坏,运不上来。
“这应该是一尊铜炮。”孔有德的表情很严肃。
威力大,重量轻,只有铜质的红衣大炮才满足这样的条件,这本来是天佑军的不传之秘,不知道明军怎么掌握了这种技术。
在弗朗机人的指导下,满清制造了一批铜质的神威大将军炮,重达三千八百斤,可以打十斤重的炮子(类似于十二磅炮),每次开炮要用五斤火药,是天佑兵攻城拔寨的利器,在攻打史可法把守的扬州时立下了大功,把扬州城墙直接轰塌,湖广的明军竟然也有了这种大炮,对清军来说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炮兵阵地前有一些残留的铁砂和铅子,混在一滩滩已经变成黑色的血渍中间,不难想象阿礼哈超哈兵遭到炮击时的惨烈,从咸宁之战来看,明军的大炮虽然射程不算太远,但在一里左右威力惊人,射击精度也很高,而且还能使用霰弹,轻便灵活,比神威大将军炮都更加实用。
“恭顺王不必担心,明军应该只有这一尊重炮。”耿仲明安慰孔有德,大炮制作不易,费时费工又费钱,明军应该只有一门六磅炮。
“哎,既然有第一尊,第二尊大炮就用不了多长时间,湖广会战不好打呀!”孔有德也出现了误判,以为这门六磅炮是南明制造的,而制造这种重炮是国力的体现,南明既然还能制造重炮,就说明尚有余力和清军抗衡……
他们两个在炮兵阵地上来回查看,勒克德浑一个人走到旁边,对着城边的一出空地默默发呆。这里是阿礼哈超哈兵的“火葬场”,咸宁之战中五百八旗兵全军覆没,尸体都在这里焚化,清军援兵赶到之后,把没有烧尽的骨殖骨灰都收了起来,还在这里竖起索伦杆为死在异乡的八旗兵祭奠招魂。
勒克德浑眉头紧皱。
他对楚军使用的大炮虽然很关注,但更担忧这支部队的作战方式,以及面对八旗劲旅毫无畏惧的战斗意志,勒克德浑到湖广一年多来,和汪克凡两次交手都吃了大亏,已经把他当成了南明最难对付的将领之一。
更可怕的是汪克凡的扩张速度,他手下的军队像吹气一样不断膨胀,还能一直保持战斗力。
在顺治二年的时候,汪克凡手下只有两千来人,勒克德浑刚进湖广的时候,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顺治三年汪克凡离开湖广,部下就有七八千人的规模,其中还有两千骑兵,而到了顺治四年的年初,在这次咸宁之战就动用了将近三万人的兵力。
当然,这三万人里面不一定都是汪克凡的嫡系部队,但他身为提督操江,其他各部明军都受他节制,如果用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必将成为南明最重要的军镇,也是满清最大的敌人。(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黄州府里人心惶惶
勒克德浑驻守湖广一年多,在军事没有太大的进展,中间还打过几次败仗,所以被清廷免去了“平南大将军”的职务,由孔有德接任。
大将军的头衔代表着一方统帅,孔有德接任平南大将军,勒克德浑就要受他节制,但是,孔有德只是一个投降的汉人藩王,勒克德浑却是爱新觉罗家族的皇室贝勒,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非常微妙,更像两个互不统属的友军统帅。
无论人前人后,孔有德对勒克德浑都非常客气,从来不摆平南大将军的架子,把武昌府一带的防务都交给了他,一心一意对付湖北的忠贞营。但没有想到的是,勒克德浑竟然在总攻前的关键时刻,捅了一个大篓子。
“这些公子哥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孔有德表面上没有任何不满,心里却在暗暗腹诽,咸宁是拱卫武昌府的重要据点,有四千多精锐驻守,却在半天内被明军攻克,勒克德浑在指挥上肯定有失误,最起码也是懈怠轻敌,选将不当。
但是,孔有德才是湖广方面的清军统帅,咸宁惨败的主要责任都会算到他的头上,况且楚军仍在向长江沿岸逼近,已经占领了兴国州,不知道下面还会有什么动作,如果被楚军切断长江水道,肯定会影响整个湖广会战,这一仗如果真的打输了,可没人替他来背这个黑锅。
他把众人叫到一起,商量如何对付汪克凡。
“伪明操江提督汪克凡,率三万众流窜黄州府九江府一带,该如何应对,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满清为了收买人心,入关后把自己打扮成吊民伐罪的义师。崇祯朝以前的大明被尊为正统,但是,这个正统的大明王朝已经被李自成推翻,满清入关就是为了消灭这些流寇,给崇祯皇帝报仇……至于南明弘光朝廷和隆武朝廷等政权,都属于妄自称帝的伪政权,必须予以消灭。所以在正式场合,满清都把南明政权称作伪明,隆武帝也被称作伪皇帝,汪克凡自然也成了伪操江提督。
勒克德浑身份贵重。没有直接开口,只淡淡瞟了一眼湖广总督罗绣锦,罗绣锦心领神会,连忙接过孔有德的话头。
“汪贼狡诈多计,且有虎狼之志。日后必为我大清心腹之患,请恭顺王尽早调兵剿灭。”罗绣锦早年是个辽东秀才。在努尔哈赤时期就投靠了满清。是清廷的第一批汉人文官,比“后起之秀”洪承畴的资格还要老,虽然没有洪承畴那么风光,却深受清廷信任。
“这怕是不妥吧!”
佟养和提出反对意见:“我十几万大军合围承天府,已呈箭在弦上之势,这个时候分兵追剿汪贼。岂不是因小失大?”
他是上一任的湖广总督,因为对南明的招抚工作没有做出成绩,被免去总督职务召回北京,这次又跟随孔有德一起南征湖广。见了罗绣锦心里总有些别扭。
努尔哈赤早年当过佟家的赘婿,佟家在清廷里是有名的国舅家族,佟养和也是手握乌真超哈兵权的所谓名将,正牌的汉八旗,在无根无基的罗绣锦面前说话很傲气。
“舅祖爷不用担心,我只要一万精兵,就能把汪贼赶回湖南,如果有两万精兵,就能全歼他的楚军。”勒克德浑说话了,他是努尔哈赤的孙子,佟养和是努尔哈赤的小舅子,所以称他为舅祖爷。
“一万兵?太少了吧。”孔有德一愣。
清军自认是天下第一精兵,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对明军都是以一对三,以一对五,甚至以一当十,但是楚军却是明军中的精锐,勒克德浑以一万对三万,想打败汪克凡非常困难。
至于用两万人歼灭楚军,那更是在吹牛了,楚军一向擅于流窜作战,打不过可以向江西湖南逃窜,两万清军很难形成有效的包围圈,如果操之过急,搞不好还会打个败仗。
勒克德浑冷冷一笑,眼中却透出一股寒意:“不错,汪贼虽然猖獗,但只要拿下岳州府,就能切断他的根基,把他赶回湖南,如果再用一万精兵在半路设伏,就能将其一举击溃……”
湖广这几位清军将领中,勒克德浑和孔有德的指挥风格是两个极端,孔有德一向谨慎小心,不见兔子不撒鹰,追求以最小的代价获得胜利,勒克德浑却喜欢凶狠的进攻,专打敌人的要害,这次又瞄上了汪克凡的岳州府。
如今正是春荒时节,大军在外很难筹集粮草,如果占领了岳州府,汪克凡的三万大军就断了补给,只能回兵来救岳州府,清军趁机与之决战,就能消灭楚军。
孔有德想了一会,却委婉地表示反对:“贝勒爷这个法子的确不错,攻敌之必救,以逸待劳,但是岳州府离湖南太近,伪明各部贼寇就在附近,一万人孤军深入,怕是有些危险……”
马进忠、王进才、卢鼎和堵胤锡的君子营都离岳州府不远,如果他们来救援岳州府,一万清军反而会被包围,孔有德不能接受这种冒险的战法。
“请恭顺王三思!”勒克德浑有些急了:“若是任由汪贼猖狂,不但湖广这一仗打不赢,连江西都有危险,我十几万大军随之被困,能退回河南就谢天谢地,到时候怎么向朝廷交待?”
如果楚军攻占九江府,和江西的万元吉南北夹击,金声桓很可能顶不住,江西一旦被明军收复,整个战略形势将发生重大变化。
孔有德苦笑一下,说道:“我也正担心这个,汪贼兵进兴国州,下一步无论攻打九江府还是黄州府,都不可掉以轻心,但奔袭岳州府太过弄险,还是应该先打承天府……”
他的计划相对保守,派兵增援黄州府和岳州府,稳守城池拖住汪克凡,而在湖北这边按原定计划发起进攻,先打败李过的忠贞营。
从战略上来说,这是个老成稳重的计划,成败的关键在于明军两军谁的速度更快,如果清军先打败了忠贞营,掉过头来自然能轻松消灭楚军,如果楚军先占领了黄州府或者九江府,切断长江补给线,时间长了,清军也肯定受不了。
派兵增援黄州府,命令金声桓和南京方面增援九江府,这就是孔有德的计划。
他是湖广方面清军的统帅,首先要对湖广之战负责,在事关全局的重大问题上,终于驳了一回勒克德浑的面子。
勒克德浑的脸色有些难看,强忍着才没有当场发作,他觉得自己的计划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但是孔有德却偏偏不采纳,简直是胆怯昏庸之极!
将帅无能,累死三军。
勒克德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么一句话,孔有德是三军统帅,既然做出决定,他也只能服从命令,但是这件事一定要写个奏本,向北京方面说清楚。
如果能得到北京方面的支持,而孔有德再有什么失误的话,就能及时弥补错误……
……
黄州府的府城是黄冈,当楚军占领长江对岸的鄂州后,黄冈城里人心惶惶。
老百姓听说明军到了长江对岸,七分喜,三分忧,喜的大明王师还没有忘记黄州府,忧的刀兵一起,只怕玉石俱焚,但是对普通的穷苦百姓来说,反正没有太多牵挂,只要能在战火中保住性命,就没什么害怕的。
城里的士绅商贾三分喜,七分忧,他们大多数还是同情大明的,但就怕这一仗打下来,万贯家财都打了水漂。从内心深处来说,他们希望明军能打赢,但就怕明军和清军来回拉锯,他们要遭二茬罪和三茬罪,所以他们又希望清军能守住黄冈城,只要出上一次血就够了。
绿营兵和满清官吏却如临大敌,把明军当成洪水猛兽,如果明军攻占了黄州府,他们中的大多数都难逃一死。
黄州府知府衙门的内宅中,满清知府牛佺屏退下人,和父亲牛金星正在密谈。
“爹,您看黄州府能守住吗?”
“守得住如何,守不住又如何?”
“若是能守住,当然没什么说的,若是守不住的话,我也不能坐以待毙!”牛佺在父亲面前毫无顾忌,说道:“听说汪克凡一向言而有信,只要守官献城投降,非但不会杀害,还会重用提拔,若是黄州府肯定守不住,我又何必陪着那徐勇一起死,不如设法打开城门,放明军入城……”
牛佺身为知府,当然有自己的心腹手下,他为徐勇的黄州绿营提供后勤物资,在军中也混得很熟,如果事先精心安排,等到战况激烈的时候,偷偷打开一座城门献城投降是完全有可能的。
“你糊涂!”牛金星却突然发怒了:“若是别人来打黄州府,献城投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既然是汪克凡来了,你我父子就算献城投降,也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牛佺愣住了,半晌才问道:“此话怎讲?”
“哼,你也不想想,汪克凡是李过的什么人,是高氏的什么人,你我若是投降,必然会落到李过的手里,到时候连个全尸也难留下……”(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兵贵神速,有时候就得冒险
牛金星,河南宝丰人,天启年间中举,崇祯十四年加入李自成农民军,以长于智谋筹划而获得信任,李自成攻破北京之后被任命为天佑殿大学士,成为事实上的宰相,大顺政权里的文官第一人。
弘光元年李自成兵败身死,牛金星带着儿子牛佺开了小差,主动向满清投降,因为他在汉人士绅里的名声太差,满清没有给他安排官职,只任命牛佺担任黄州知府,后来就一直住在黄州府。
平心而论,牛金星在政治上并非毫无建树,对大顺军做出了一定的贡献,李自成起兵之初历经坎坷,但在崇祯末年却横扫北方各省,和牛金星提出的一些策略有直接关系。
但总的来说,牛金星只是一个善于投机的政客,不乏小聪明,却没有大智慧,大顺政权一直缺乏纲领路线的指导,砸烂了旧的秩序,却不知道怎么建立新的秩序,很快走向必然的灭亡。李自成一世枭雄,最后却只是黄巢、张角之流的人物,没有成为刘邦、朱元璋这样的开国皇帝,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缺乏张良、刘伯温这样的谋国之士,而把牛金星之流当成了安邦定国之才。
叛徒总是最令人痛恨,牛金星身为大顺宰相,却在危难关头变节投降,和大顺军余部已经结下死仇,李过、田见秀、袁宗第等人都对他恨之入骨,而牛金星投降满清之后,换了一副嘴脸当奴才,对过去的事情自然忌讳莫深,李过等人对他知根知底,牛金星由愧生怨,由怨生恨,也巴不得他们全死光。
既然出来卖了。就希望这世道笑贫不笑娼,牛金星当了汉奸,也希望天下人都当汉奸,所以对满清忠心耿耿,希望清军尽早消灭忠贞营,消灭南明政权,到时候大家都是奴才,他牛家父子还能混个上等奴才。
在他的指点下,牛佺抛却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连夜召集下属官吏。征集民夫青壮,筹集军饷粮秣,修缮城防器械,一心一意坚守黄州府,准备与城池共存亡。
黄州府是徐勇的地盘。徐勇手下的黄州绿营有将近三万人马,其中披甲战兵一万多人。分守黄州府各地。孔有德来到湖广之后,徐勇派徐斌驻守咸宁县,自己又带着主力支援承天府,黄州府里只剩下几千人马,其中还有不少老弱和辅兵。
看到明军大兵压境,黄州府守将连忙收缩防线。把分驻各地的绿营兵都调进府城黄冈,同时派快马向武昌府告急,黄冈是徐勇的老巢,老营家眷都在城中。如果被明军攻占黄冈,黄州绿营必然军心大乱,甚至不战自溃。
能否守住黄冈城,关系到黄州绿营自身的命运,官兵们的积极性都很高,知府牛佺也全力配合,士绅商贾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黄冈城里的备战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在备战的同时,他们还存着几分侥幸,楚军毕竟在长江对岸,如果贸然渡过长江,也要承担很大的风险,没准会主动撤走。
就在患得患失之间,他们收到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徐勇就要回来了,他带着数千人马已经到达武昌府,乘船顺江而下,只要一天时间就能赶到黄冈,除此之外,平南大将军已经下令,让武昌府的怀顺王耿精忠整军备战,随时支援黄州府。
坏消息是楚军真有渡江的苗头,他们占领了黄冈下游的所有码头,搜集船只,征集民夫,看样子很快就要大举渡江,明显是冲着黄州府来的。
……
楚军攻占大冶和鄂州之后,连续扫荡长江沿岸的所有村镇,然后让吉安营分成两股,王鼎和顾宗福各带一部,和汪猛的部分骑兵配合,袭扰九江府外围,同时命令帖兆荣派出少量骑兵,奔袭梁子湖三江口,做出骚扰武昌府的假象。
这些都是很简单的疑兵之计,事后一眼可以看穿,但身在局中的时候,却不好判断。
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实之间随时可以互相转化,吉安营袭扰九江府,本来只是虚晃一枪,但也为楚军主力开路铺桥,同时试探九江府的虚实,如果九江府比黄州府好打,汪克凡就会转向九江府,把虚招变成实招。
选择敌人的薄弱环节进行打击,这就是进攻一方的好处,只要楚军拉开架势,清军就得有应对方案,否则一着不慎,步步被动。
当然,汪克凡暂时还是把黄州府当成第一目标。
楚军的骑兵很多,清军的斥候都被赶到几十里开外,只能远远的监视,难以掌握楚军的动向,汪克凡经过两天准备,把主力运动到鄂州附近的小镇道士洑,乘夜渡过长江。
在江岸边略做休整,楚军在黎明时分再次出发,全军上下偃旗息鼓,以通山营为先锋,大军随后跟进,一路直扑黄冈,总共三十多里的路程,天色刚刚放亮,楚军的先头部队已经看到了黄冈城墙。
楚军连夜过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黄州府一带被清军占领了快两年,早起的百姓看到楚军,各个目瞪口呆,吓了一跳,汪克凡命人安抚百姓,再赠送一些银钱,打探黄冈城中虚实。
和斥候传来的情报一样,黄冈城中空虚,汪克凡下令加快行军。
楚军到了黄冈城外,农田里有几个百姓正在干农活,远远看到楚军的大队人马,立刻扔下农具往城内跑,城里的清军却来不及放他们进去,匆忙拉起吊桥,把城门关闭,城头上报警的鼓声、号角响成一片,惶急的清军士兵在军官的催斥下,乱轰轰地冲上城墙。
汪克凡传令扎营下寨,把黄冈城三面包围,然后打造云梯飞桥,直接进行强攻。
按照汪克凡的预想,城里的清军不多,而且大半是老弱残兵,楚军神兵天降,突然袭击,对清军的士气也是一个严重的打击,趁机强攻也许能一战而下。
兵贵神速,有时候就得冒险。(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炮灰
汪克凡虽然派出了很多斥候和探子,但是往返长江两岸非常麻烦,他对黄冈城的情报掌握不足,不知道清军已经收拢防线,加强了城中的防御,也不知道徐勇的援军正在赶来。
黄州府离武昌府太近,按照常理来说,清军肯定以为汪克凡不敢来打黄冈,所以他故意反其道而行之,连夜渡江,奇袭黄冈。
出其不意,就要速战速决,汪克凡决定强攻黄冈。
这无疑是一种冒险行为,所谓“攻城为下”,没有做好准备,强行攻城一般很难奏效,而且会带来严重的伤亡,但是根据他掌握的情报,黄冈城里的清军很弱,所以值得赌一把。
黄冈是一座府城,城墙比普通的县城坚固得多,如果按部就班发起进攻,几天内很难奏效,而武昌府的清军顺流而下,一天就能赶到这里支援,黄冈之战拖的时间越久,就越可能打成一场烂仗。
把大炮运过长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楚军的辎重部队还远远拖在后面,汪克凡手里现在只有四个步兵营,半个骑兵营,他把崇阳营和岳州营摆在南门,把通城营和蒲圻营摆在西门,并且派骑兵监视岳州府四门,隔断和码头之间的联系,如果有出城的百姓和小股部队,一概加以拦截,免得被清军的信使混出去。
汪克凡之所以不惜伤亡发起强攻,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手里有两千多个绿营俘虏,可以充当炮灰。
楚军安营扎寨,打造攻城器械,一个时辰之后,后续的部队逐渐赶到。还运上来两门三磅炮,汪克凡随即下令出战,骑兵、弓箭手和火铳手压住阵脚,严防清军出城袭击,两门三磅炮推到阵前,对准了黄冈南门。
“试炮。”
随着汪克凡一声令下,两门三磅炮发出怒吼,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一发炮弹射中城墙,轰起一片砖石碎屑,被风一吹。洒得城上清军满头满身,另一发炮弹射中城楼,打坏了一扇窗户和半截女墙。
城楼上露出了几名清军将领和文官,汪克凡用望远镜看得很清楚,其中一人正是徐斌。他到底是徐勇的弟弟,正牌的二品副将。在没有受到清廷惩处之前。仍然在黄州绿营里有一定地位。
居中的主将是另一名绿营副将,满脸彪悍精明之色,一看就是久经战阵的将领,根据斥候的情报,这个副将名叫孙柏安。
旁边还有一位四品文官,出乎汪克凡的预料。他虽然是文官,却没有任何惊慌的表情,神色间颇为冷厉,正是黄州知府牛佺。
“这一仗看来不太好打。”汪克凡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声势浩大的楚军突然出现在城外,对黄冈的清军压力极大,城头上的绿营兵看样子都很紧张,但是将为兵之胆,这几名清军将领官员仍然保持镇定,就足以控制城里的形势。
在他们的指挥下,城头上清军不断调动,看到明军主攻西门和南门,他们也加强了这两座城门的防御,绿旗的数量明显增加,南门这一侧把总的队旗就有十几面,再加上高低不等的将旗军旗等等,大眼一扫就有近千人。一队队青壮把石块灰瓶等守城器械运上城墙,点燃铁锅中的火油冒出道道黑烟,协助清军守城。
不好打也得打!
在汪克凡中军的指挥下,楚军各部一起列阵,战马往来奔弛,步兵徐徐推进,刀枪林立,在阳光下闪闪耀眼,旌旗飘摇,荡起漫天的尘土几乎遮蔽了阳光。
随着一声悠长的号角,绿营兵俘虏推动几十辆木驴车向南门城墙走去,还有三百多俘虏背着麻包跟在他们后面,尽量把身子躲在木驴车的保护范围内,明军骑兵组成的督战队手持斩马刀,大声催促着俘虏加快速度。
汪克凡打算先用云梯蚁附攻城,试探一下清军的斤两,黄冈城里的清军不是徐勇的主力,战斗力相对较差,楚军只要攻上城头,基本上就能站稳脚跟,逐步打开突破口,而不是被清军调集优势兵力歼灭。
除了蚁附攻城之外,汪克凡还留有后招,楚军的工匠和辅兵正在赶制其他的攻城器械,多造一些木驴车和桥车,还有最为坚固的半截船。
黄冈的城门相对更加结实,外侧还有干戈板保护,用火炮很难打破,打破了也无法攻进里面的瓮城,所以汪克凡打算在城墙上想办法,半截船就是攻击城墙的有力武器。
这种强攻会消耗大量的人命,攻守双方的伤亡完全不成比例,攻城一方的伤亡往往都是守城一方的三四倍,汪克凡不会让楚军大量牺牲,就把那两千多个绿营俘虏豁出去了。
这的确有些翻脸不认账的意思,当初招降咸宁清军的时候,汪克凡答应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现在却逼着这些俘虏当炮灰,但汪克凡是个实用主义者,或者说一切都从实际出发,只要没碰触到暗藏的底线,信守承诺这种事情就太迂腐了。
如果把绿营兵俘虏直接释放,他们转身又会加入清军,但一直带在军中,又是一个很麻烦的累赘,干脆让他们做些贡献。这些俘虏既然当了满清的走狗,就要有赎罪的思想准备,如果在这场战斗中完成任务,还能侥幸活下来,汪克凡会考虑逐步释放他们,甚至把其中一些立功的俘虏吸收进楚军。
第一批上阵的是四百名俘虏,他们推着木驴车吱呀吱呀地向着城墙走去,离着护城河还有不到两里,城头上的红衣大炮喷出一道火光,随着巨响和白烟,一枚三斤炮弹射了出来,砰的一声砸在木驴车的中间,附近的绿营俘虏发出一阵惊叫,有个胆子小的转身就跑,刚刚跑出没有几步,就被纵马冲上来的督战队一刀砍翻。
“快些冲,冲到城下大炮就没用了!”
木驴车中间还有一些负责指挥的楚军士兵,他们身披铠甲,手执利刃,面对手无寸铁的绿营俘虏几乎是武装到了牙齿,他们根据经验提醒了着绿营俘虏,却绝口不停城头上还有绿营的弓箭手和石砲。
俘虏们慌慌张张拼命推车,有二三十人干脆不要木驴车的掩护,背着麻包向前一路小跑,想尽快脱离红衣大炮的射程,楚军士兵还得照顾大部队,就由着他们去作死。
红衣大炮射速很慢,木驴车虽然走的也很慢,前后只挨了三炮,第一炮没有命中目标,第二炮却击毁了一辆木驴车,第三炮更串了一个糖葫芦,炮弹在城墙前的空地上弹来弹去,连着砸坏了三辆木驴车。
三斤多的炮弹把毛竹护板炸成无数的碎块,推车的俘虏一起粉身碎骨,残肢飞到几丈开外,后面的七八名俘虏被碎片打倒了好几个,惨嚎声在城下久久回荡,那炮弹却余势未消,又弹起来砸坏了两外两辆木驴车,伤了好几名俘虏。
俘虏们立刻一阵大乱,楚军督战队连着砍死了十几个人,才让他们镇定下来,继续前进,正在这时,城头上突然喷出五六道火光和浓烟,几门明军制造的铜炮开火了。
铜炮重量较轻,但是密闭性不好,装药量远远低于红衣大炮,射程也近了很多,这些铜炮都是大明制造的将军炮,质量上更差了一些,哪怕架在高高的城墙上,也只能打到一百步远近,所以木驴车一阵急走之后,只被打坏了两辆死了十来个人,就脱离了铜炮的射程。
最前面的二三十个俘虏冲到护城河附近,他们只要把装土的麻包扔进护城河,就算完成了一次任务,可以退下去休息一阵,等到其他的俘虏都轮过一遍,才再次上阵。看到希望就在眼前,他们都加快了脚步向前猛冲。
“嗖嗖嗖嗖!”
城头上箭如雨下。
如果是四百名俘虏一起动手,互相之间还是个掩护,这二三十个俘虏独自在前,就成了清军弓箭手的活靶子,俘虏的身上没有铠甲,中箭就倒,惨叫不断,剩下的十几个人连连大叫,希望城上的清军手下留情。
“别射了,我们是自己人呀!”
“哎呦,吴老二,你他妈的敢射老子!”
“兄……,啊!”
城上的清军毫不留情,把剩下的几个人射得抱头鼠窜,他们转身想逃走,却看到楚军督战队杀气腾腾地冲了上来,连忙又拾起地上的麻包,跟在木驴车的后面。
所有的木驴车一起推到护城河的跟前,楚军督战队却避开弓箭的射程,小心留意着城头上的火炮和石砲,绿营俘虏看到城上的清军翻脸无情,也生出了同仇敌忾之心,一起扛着麻包冲出木驴车的掩护,噼里啪啦地扔进护城河。
城上的清军继续放箭,又射倒了二三十名俘虏,其他的俘虏却及时逃回木驴车的后面,拉着车倒退下去。
楚军第一波进攻,绿营兵俘虏伤亡七十多人,在护城河里扔下了四百多个麻包,他们还没有撤到安全范围,第二波和第三波进攻又开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