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帝国的黎明TXT下载帝国的黎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帝国的黎明全文阅读

作者:鼓元吉     帝国的黎明txt下载     帝国的黎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章100 翻谪夜郎天-9

    15“赵大人,”石景魁闻言大惊,“违抗军令,大人知道后果吗?”

    赵行德点了点头,他脸颊凹陷,昏暗的烛火下,他的脸sè显得异常yīn沉石景魁犹豫了片刻,劝道“大人可知,洛阳乃关东mén户,襄阳是东南mén户如今两城皆如我朝之手,等若关东mén户大开,只待我朝大军了结了罗姆突厥,便是席卷辽宋两国的时候而辽宋如井底之蛙,彼此撕咬得遍体鳞伤,结下不解之仇天下归于我大夏,已是不可逆转之势,大人虽然人望极高,但出身关东,又在这个节骨眼上违抗军府之令,殊为不智大人,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赵行德一愣,轻吸了口气,叹道“石长史dòng彻时势,赵某佩服天下归于夏,大势所趋,是无可置疑的我朝国强民富,上下励jīng图治,朝政清明,世上若无赵某,我朝统一天下也是指日可待但是,赵某受命统兵东南,保境安民是肩上职责若此时临阵退缩,听任辽兵一路烧杀抢掠回去,赵某有愧于心,毕生将寝食难安这一身前程,与中原千万百姓的生死相比,孰者为轻,孰者为重?”

    “天下大势,固然非一人之力能够扭转”赵行德脸sè转为坚毅,“然而,我自己所能改善的,自当尽力而为,当仁不让”他看着石景魁,沉声道,“我意已决既然军府有令,关西兵马,由石长史统领西去会师,而后奉吴上将军之命行事我将率宋兵追击耶律大石,一路向北待关东事了,我自赴关西,听从军法司的裁判”他顿了一顿,又道,“军令是发给我的,违抗军令之责,我一人担之,请石长史不必告诉高、刘、杜诸位将军,免得他们为难”

    石景魁的嘴chún动了动,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若以常理,统兵将官不遵军令,行军司马有权捋夺兵权,将此人下狱,听候军法司审判然而,赵行德手握着东南数万jīng锐兵马,又岂是容易听人摆布的以赵行德之威望,杜吹角、高肃、刘志坚等人未必会同意

    石景魁走后,赵行德站起身来,长长呼了口气,将xiōng中浊气一口吐尽,脱下头盔软甲,准备打一套拳舒展舒展筋骨,然后就寝,这已经是雷打不动的习惯,除非当夜要和敌军jiāo战,否则是绝不会取消的吴阶发兵占据襄阳,赵行德对军府的定策便有所预料,这些天来,他心中未尝没有焦灼和矛盾,但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剩下要做的,只有养jīng蓄锐,全力准备北伐他刚刚摆开一个架势,mén外又传来禀报声,十营都护军使欧阳善求见赵行德叹了口气,不知又有何事,坐回下令传见

    欧阳善脸sè凝重地低头走进房来,见赵行德已换上宽松的布衫,微微一愣,歉然道“打扰赵将军休息,请恕末将之罪”话虽如此,他眼睛却望着赵行德,似乎有事禀报止“何罪之有,”赵行德微微笑道,伸手请欧阳善坐下,“欧阳将军身为十营护军使,若不是又要紧的事情,也不会深夜来访的”这几天来,军中推举的这些护军使们倒也争气,并没有和统兵官做意气之争,而是加倍集中jīng力去了解士卒的疾苦,特别是欧阳善深得赵行德的器重

    “属下此来,是想请大人主持公道”欧阳善yù言又止,终于下定了决心,将原委一一禀来原来欧阳善巡查军营时,发现一名叫贝舍人的军卒神sè郁郁,追问之下,方得知在保义军出征时,贝舍人的妻室与附近寺庙的和尚sī通欧阳善大怒,当即带人到寺庙将犯事的僧人带了出来,一经审问,结果是骇人听闻,原来附近寺庙僧侣与将士眷属sī通的事情并非一例保义军的眷属大都是安置在原先dòng庭水寨中,被玷污的为数尚少镇**常年驻扎鄂州,所涉及的人数加众多因为此事关系军心,欧阳善不敢擅专,立刻星夜前来禀报赵行德

    听着欧阳善的禀报,赵行德的笑容渐渐隐去,化为一片铁青之sè

    “除了玷辱将士眷属之外,这些寺庙里的大和尚欺男霸nv的事情干的多了不少租种寺庙田地的家里nv眷都逃不出这些****之手,甚至在每年开chūn前,大和尚给佃户说,家里有黄huā闺nv的种水田,有好媳fù的种好地,烂媳fù的种滥地,没有nv人的人家只能开荒地种寺庙田地的佃户,闺nv没人家愿娶,小伙子没有人家愿嫁”欧阳善气愤愤地说完后,又面lù难sè,“大人,按本朝律例,诸jiān者,徒二年,僧、道加等只是,此案涉及人数众多,若将这风化案子jiāo给鄂州府处置,难免四处张扬丑事,导致军心不稳可若不jiāo给官府处置,将士们卖命打仗,被戴了绿帽子,气愤难平还望大人给将士们主持一个公道”欧阳善考虑得多的,这件事一旦张扬开来,不少牵涉将士都难以在人前抬头,军心luàn了起来,误了北伐事大

    “自然是军心为重国家风雨飘摇,多事之秋,”赵行德脸sè铁青道,“你那里证据确凿吗?”

    “末将不敢妄言,不但有犯人证供,还能拿到确凿证据”欧阳善面带厌恶之sè道所谓“证据”,则是寺庙和尚sī藏的一些所谓“定情信物”,若fù人的头发指甲、贴身衣物之类和尚们有时sī下拿出来相互炫耀,那被抓起来的大和尚为求脱罪,也都一一招供了出来

    “证据确凿就好,免得株连无辜既要惩戒这些伤风败俗之辈,又要稳住军心,”赵行德目lù喊光,缓缓吩咐道,“此事既然已揭了出来,要当机立断,万万不可走漏风声,牵涉的寺庙,你带人马先围起来,宣称辽贼请动妖人做法害我大宋,征调寺中僧人与妖人斗法把僧人扣在军中之后,尽快将人犯证供和证据准备齐全,做成机密文字存档大军列阵向辽兵挑战时,把这些‘高僧’口中衔枚,放在军阵前面先冲敌阵以军法.论之,左顾右盼者死,无故喧哗者死,妖言huò众者死,闻鼓不进者死,临阵后退者死”

    将这些僧人尽数诛杀,欧阳善一惊,自从唐朝崇信佛教以来,僧人在普通人心目中还是有着特殊地位的耶律大石在辽国灭佛,宋国的士人也都口诛笔伐欧阳善回过神来,颇感快意之际,望着赵行德,低声道“大人,此时牵涉僧众上百人,若要尽数诛除的话,是不是和镇**岳枢密先联络一番,毕竟,这也不是保义军一家的事情万一有人借题发挥,我们两家一起担着,朝廷也得掂量掂量轻重”

    “不必了,军心事大”赵行德斩钉截铁道,“北伐之前,多一个人知晓,便多一分泄lù的风险”他盯着欧阳善,令道,“征调寺庙僧众之事,我自和陈相公、兵部曹尚书、礼部吴尚书和刑部温尚书解释jiāo给你去办其他人等,妄自打听个中原委的,你让他们直接来问我”

    “末将明白”欧阳善低声领命,又问道,“那些与僧侣通jiān的将士眷属,又如何处置?”

    “先放过她们,”赵行德摇了摇头,低声道,“辽兵南侵,天下luàn离,百姓们流离失所,妻离子散许多军中将士的眷属,也仓促凑成,有的甚至有钱财买来的,夫妻情分浅薄此番诛杀妖僧,当对这些漏网之鱼有震慑之效但若直接惩处这些fù人,事情不免张扬出去,反而luàn了人心清官难断家务事,官府和军法官介入进来,反而容易招致将士们怨恨”

    “大帅仁义,”欧阳善点了点头,“末将定当用心办事,绝不走漏半点风声”

    清晨,金灿灿的阳光穿透了云层,万道光束tiǎn舐.着饱浸鲜血的大地连日恶战,辽宋双方死者无数,除去各自收殓焚烧的尸体以外,各处仍遗留不少残肢断臂,腐烂的臭味hún合着硝烟味,以及酷暑天气的各种味道,形成一种战场上特有的味道,叫人分辨不出种种据细作禀报,辽国大营中已经流行的暑热疫病越来越厉害,连带签军和附近村庄也死亡了不少,甚至来不及焚烧,统统丢到江水中,顺流飘下

    这几天来,只要辽军不攻城,赵行德便命各部轮番出城列阵挑战,一方面磨练部属,一方面试探辽军主力是否还在城外二十营火铳手统一打着黑sè的绑tuǐ,显得十分jīng干整齐

    左军都统制陆明宇统领二十营火铳手背城列阵,向辽军挑战陆明宇皱着眉头朝后望了望,护军使欧阳善一挥手,一队百余人僧侣被连推带搡地从挂着帘子的大车中推了下来这些僧侣脸sè十分苍白,仿佛久已不见天日一般,一下车见到强烈的阳光,都不自禁地将眼睛眯缝了起来奇怪的人,每名僧侣的嘴巴里卡着一根木棍子,木棍两头用布条捆在脑后,这便是军中常说的“衔枚”,是防备军卒在行军和偷袭时胡luàn叫喊luàn而惊动敌军所用的物事只是把木枚捆得如此之紧,几乎把嘴巴裂开了的程度,倒是十分罕见

    阅读最最全的小说

章100 翻谪夜郎天-10

    e^看由为您提供]宋军列阵已毕,辽军大营仍没有动静陆明宇回头朝城头望了一眼,帅旗向前挥动,当即chōu出腰刀,大声喊道“向前”随着着一声令下,各副将、指挥、百夫长纷纷chōu出腰刀,拖长调子喊道“向前——”“向前”二十个火铳营方阵随即动了起来,前排火铳手上好了枪刺,后面的火铳手则小心翼翼地将上好弹yào的火铳端在手中旗手高举各营的军旗引导本部前进,辽军的营盘距离城墙最近不过两里路,缓步向前的话,走不了多久就到了望着辽军营盘上空漂浮着的缭绕晨雾,许多火铳手神sè十分紧张,但仍排成肩并肩的队列,整齐地向辽军营寨走去而在大军方阵再前面十余步,在明晃晃地枪刺押解下,和尚们不得不地往前走去

    “走,走,快点”

    身后恶汉扯着嗓子吼道,推推搡搡,一清和尚强忍住心头的屈辱,跌跌撞撞地踉跄走着他知道前面是辽国的大营,传说辽国人个个杀人不眨眼,但怎比得身后这些凶神恶煞有个僧人脚步稍微迟缓,落后了些,一个军卒居然提起火铳枪刺照着后心捅去,一清和尚吓得脸sè煞白,丝毫不敢朝旁边看,只闻一声沉闷的惨哼,一个同命相怜师兄便生极乐,其余的和尚若非吓傻,只能加快脚步,战战兢兢地朝前快走前面是狼群,后方是饿虎,眼看离前面营寨越来越近,huā样古怪的辽国旗帜看得清清楚楚,众僧人脸上的神sè也越来越绝望,平常雍容洁净的仪态尽皆不见,一个个光头淌满大汗,僧衣现在则浸透了汗水

    欧阳善紧盯着十几步外的栅栏,辽军营寨修得简单,为便于大队骑兵出入驰骋,营寨外围没有挖掘壕沟因此,火铳手押解着僧人,绕开一段布满尖桩的地带,毫不费劲就来到营寨面前“辽狗退了”这个念头迸发在欧阳善的脑海里十夫长贝舍人趴在栅栏外朝里张望前队十夫长纷纷回过头来,一脸惊喜地打着手势,辽军大营空了欧阳善反而镇静下来,脸sè微沉,下令前队拉到栅栏,押解着僧人们进入营内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一清和尚从没有如此虔诚地念佛,平心而论,除了好sè之外,他还是虔心向佛的,在这最后时刻,虽然嘴被木棍子勒得紧紧的,发不出声,但一清仍在心中不停地念这,他的双tuǐ犹有千钧之重,一步一挪,却丝毫不敢停歇地向前前走去辽军营寨已近在咫尺,一清仿佛看见了营寨后面影影瞳瞳的人影,闪着寒光的箭头,据说辽人的箭上都施了妖法的,中者不死也要疯癫身后的军卒也住了,一清和尚只听见他们沉重的脚步声,呼吸声,却不敢回头去看

    “佛祖显灵啊”当发现辽军大营内居然空无一人时,一清和尚几乎忍不住要喜极而泣

    “佛祖保佑弟子若脱此劫难,定当重修殿宇,再塑金身,一清在此叩拜,叩拜,再叩拜”他诚心默诵了几遍,再看周围的僧人,个个脸带惊喜,好几个已经踉跄着推倒在地,朝着不知何处的虚空叩首不止,若不是口中皆衔着木棍,有人几乎要大声高喊“我佛慈悲”

    一清忍不住喜极而泣他本是东南大族子弟,因为家族世代崇信释教,小时候相师说他命薄,这才出家为僧的东南世家历来崇佛,庙中锦衣yù食也不比俗世富贵人家短缺多少,一清出身世家,才辩又高与同侪,再过数载,便是一方名僧了他的口才便给,又生得眉清目秀,与nv施主结下香火因缘不少,以钱财为饵,yòu骗了良家不少温柔孰料安坐家中,祸从天降极度的恐惧再加上极度庆幸,一清和尚的双tuǐ摇摇yù坠,几乎要软倒在地在他身旁的和尚们相互间目光jiāo汇,毫不掩饰脸上的喜sè,仿佛在一起高呼“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正在这时,欧阳善所率的火铳手已经列好三列横队,前排火铳手支起了撑棍欧阳善冷冷地打量着那些眉飞sè舞的僧人,沉声下令“开火”火铳手没有丝毫犹豫,点燃了引线,一些僧侣看见了火光,回头来眼睛恐惧地睁得大大的,大部分却因为tuǐ软而无法跑开,少数几个朝旁边跑的,都被守在四周的火铳手以枪刺撂倒在地参加行刑的百余人中,护军使便有十一位,其他的也是极可靠的心腹,莫说屠戮一批僧人,哪怕是赵行德下令调转方向攻打鄂州丞相府,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

    “砰砰砰——”铳声震耳yù聋,青烟腾起一个个铳子shè进毫无抵抗之力的**里

    一清转过头来,睁大眼睛,发现军卒正在已经列队开火,他简直被吓傻了“我佛慈悲,你们怎么敢这样?”他莫名气愤,“你们竟敢违背佛旨”嘴里却呜呜呜说不出话来,裆下“哒哒哒”湿了一地,一清甚至根本没想到要逃脱,只是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前排火铳手将火铳递向身后,又将后面递上来的火铳稳稳地架起来,点燃引线

    “砰砰砰——”“砰砰砰砰——”

    一阵阵青烟腾起,陆明宇面沉似水地看着前方,周围的副将都还有大将之风,时局和利害,赵行德早给诸将讲透,辽兵趁夜撤退也是意料中事片刻后,欧阳善回身打出一个“军务办妥”的手势,陆明宇点了点头,冷冷道“辽贼甚是狡猾,撤兵时在营中布下了妖法,诸长老破了辽人的陷阱,却被妖气反噬,堕入邪魔,已经全部归西”他回头望了望汉阳城垣,又道,“残躯尚有妖xìng,不可随意焚烧,唯狗能驱邪,把染了妖气的长老尸体收集起来,喂给北城外面的野狗吃,让他们安心往生极乐世界”

    将死者尸体喂狗,乃是有深仇大恨的才这样干几个副将吃惊地望着陆明宇,不解其义,但此刻正在列阵待敌,只见陆明宇眉头紧皱,脸sè沉重,众人又都闷不做声,没来由为这些不相干的僧人开罪都统制将军这僧侣yín辱军眷的事情,赵行德sī下告知陆明宇,让他照应欧阳善办事陆明宇说这批****火铳解决太过轻松,要凌迟才够解气想到有不知有那些部下因此受辱,陆明宇就对这些僧侣恨之入骨,是以未禀明赵行德,就把这些人的尸体拖去喂狗这些天来,城外的死尸极多,招来了许多野狗北城外最大的一群有数百条之多,这些尸体拖过去,也就一两日工夫,就会被野狗啃食干净了

    “通知斥候骑兵深入进去看看,辽军是否全数退走了”陆明宇吩咐道传令官飞快地去通知在旁照应的骑兵营杨再兴当即派出麾下骑兵,散成了数十个小队深入到辽军大营侦察在辽军大举撤兵前,其营盘周围都布置有骑兵阻止宋军斥候接近,此时尽皆不见踪影,不到小半个时辰工夫,斥候回禀,辽军主力驻扎的营盘都已经空空如也骑兵营前出的几个百人队还控制了几个重要的制高点

    “耶律大石是真的撤兵了”陆明宇松了一口气

    他就担心辽军是假意撤兵,yòu使宋军出城然后再相机夺城还有一种可能则是,辽军假意撤围,但在的途中埋伏,偷袭追击的宋兵不过,耶律大石若这样想,只怕结果会让他失望得很这些日子来,赵行德和诸将日夜商议,追击的每一步骤,都已经安排极为清晰追敌人马以三十六营火铳手为主力,另有十营弓弩手,六营刀斧手,六营斥候骑兵,四营jīng锐掷雷手,两营火炮手,总共三万两千余人所需马匹、辎重、钱粮,甚至沿途应抢先占据的要点,一路上州府山寨的照应,都早已准备完毕,三万余人马只待一声令下,就可受命北伐而赵行德不拖延,他得知辽兵撤军的消息后,他只派人知会丞相府一声,让兵部催促曹迪渡江出征,他麾下各部则立即拔营出城追击辽军为求行动迅,赵行德甚至下令北征各部不得携带任何帐篷,军卒只背条卷起来麻毯就开拔,晚上宿营不搭设帐篷,不挖壕沟,只以鹿角在野地里圈出营地,上至赵行德,下至普通军卒,都lù天而卧虽然军卒的怨言不少,但这条军令还是强硬地推行了下去

    兵贵神,一个时辰之内,奉命北伐的六十二营人马皆已出城,杨再兴所部先遣骑兵远的已经行进到了十余里开外赵行德勒马在行军队列之旁的小丘上,身旁环绕着送行的将领北征大军如同一条蜿蜒的长龙,缓慢而坚定地向北开拔

    “赵将军”杜吹角脸带着悻悻之sè,“你一路保重”

    赵行德和石景魁分道行军,杜吹角身为牙将,竟然被分派到了西路,委实让人大感意外,这两天来,杜吹角已经好几次找到赵行德,请求将自己调到东路去,赵行德都拒绝了而刘志坚、高肃等将也从不同寻常的分派中嗅出了一丝异常的味道,只是赵行德和石景魁都守口如瓶,他们无从得知如此安排的原因石景魁低声道“恭侯将军得胜荣归”

    “北征早有定策,我们各自做好本份事,”赵行德微笑道,将目光从杜吹角转到诸将身上,“来日相会,与诸位痛饮于汴梁”他一提缰绳,战马轻快地跑下了山丘,两个牙兵营早已等候在那里欢呼雷动声中,千余人将赵行德簇拥在中间,汇入了一路向北的浩dàng洪流之中

    阅读最最全的小说

章100 翻谪夜郎天-11

    ~~由为您提供]赵行德率部北征,随军携带了鸽笼,每一日都有军书传回丞相府,告知前锋推进到何处_&为鼓舞军民士气,陈东阅过后,即命将之刊于邸报之上,让整个东南州县士民都知道北征的进展在赵行德出兵的第三日,曹迪也发兵渡过大江,紧接着,韩世忠所部也以北伐为号,沿汉水水陆并进,大张旗鼓去和吴阶、岳飞会师一时间,东南的民心大振,上至州县乡学,下至茶楼酒肆,都在议论北征之事州县征集丁壮,加追钱粮等事宜,相应的也因此而好办了一些为了支应各路大军的钱粮,以及加练填补后方的火铳营,鄂州丞相府、各处州县衙mén上下忙得团团luàn转

    礼部尚书吴子龙来访,陈东忙站起身来相迎这些日来,礼部与县学州学大力鼓动,地方豪族捐输助粮助饷,对丞相府的财力补充不少吴子龙皱眉进来,只拱手与陈东见礼,便自顾自坐在宽大的瘿huā石案对面,目光扫过案上堆积如山的各种文牍,叹了口气,却未说话

    陈东见状奇道“吴兄,为何yù言又止?”

    吴子龙叹了口气,摇头道“元直不知何故,杀戮僧众上百人,此事礼部若不是强行压着,附近的州学、县学早就闹起来了但是,元直大索浮屠,掳走僧侣上百人,不经三司会审,尽数杀死在辽军阵前,尸首弃于荒野喂狗,委实做得太过了这一带州县自南朝时起便崇佛,大族也多有子弟出家的,寺庙高僧和本地士绅气同连枝,当初揭帖案时,不少我社士人也曾在庙宇躲避”他犹豫了一瞬,又道,“此事我本应避嫌的,但秉公论之,元直不给一个jiāo代,只怕对朝廷的声望大大有损”

    “哦?”陈东神sè微动,“吴兄为何要避嫌?”

    “我有个远方堂弟,法号一清,”吴子龙眼神微黯,脸上带着一丝悲戚,“前天被保义军带出寺庙,就再也没有回去他家在吴中也算名mén望族,世代崇佛,若不是头上已有兄长,小时候相师说他命薄,老夫人也不会舍得让他从小便入了佛mén”

    在他看来,残杀上百僧侣,其严重xìng几乎可与晚唐“白马之变”,以及辽国耶律大石灭佛相比了东南行营根本没有和礼部、刑部商量,如此独断独行,堪称跋扈,朝廷假若不加以惩处,迟早会养虎为患的赵行德身为都部署,亦难辞其咎

    吴子龙唏嘘了几声,正sè道,“不管怎么说,保义军带走的僧侣数以百计,假托破解辽人妖术之名,将之虐杀,又辱其骸骨,视朝廷体制如无物,他不能不给出一个jiāo代?”当初保义军勒索地方时,州县学非议颇多,吴子龙还大力维护,现在他不禁有些后悔也不知赵行德独断专行,还是他也受人méng蔽

    “原来如此,”陈东叹道,“不过,元直断然行事,也有理由的这是为了稳定军心,”他沉yín了半晌,正sè道,“无论如何,北伐事大,这个节骨眼儿上,无论朝廷还是州县一定不能出luàn子”赵行德出兵之前,曾修书一封给陈东,大略陈述了处置这些僧侣的原因但保义军居然将僧人全部屠戮,又将尸首送去喂狗,还是让陈东震惊不已

    “哦,有什么理由?”吴子龙眼神一凛,脸sè生疑

    “事关军心,在北征结束前,不能公诸于众”陈东正sè道,“此事我站在赵元直一边,待局势稳定后,自然会真相大白,给出一个公道”他眼神十分坚定地看着吴子龙,“吴兄,我们都要以大局为重”

    吴子龙一愣,虽不知陈东为何如此坚定地站在赵行德一边,但他心下的愤愤之意却因此动摇了几分,暗暗道“赵行德平常行事,也不是如此乖张?到底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理由,非得要残杀上百僧众之xìng命”他叹息了一声,对陈东道“礼部尽力而为”

    鄂州城中,西山行宫内,赵杞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来回回踱步,忽然停住脚步,低声怨道“赵元直怎地如此糊涂?朕虽是北人,也知东南士族崇佛,寺庙中的高僧大德,声望丝毫不下于清流名士,加之善颂善祷,与世无争,平常结下不少善缘你可知道,这上百僧侣,亲朋好友,又牵涉多少人他这一下子,一夜之间,几乎将附近州县士绅全数得罪了,将来如何在朝中立足?”

    “皇兄,赵先生不是残忍之人,”赵环低声争辩道,“他这么做,一定有原因的”

    她这一出声,赵杞和邓素同时看过来,赵环不禁有些心慌,垂下头,眼光只看着笔海里chā得如同树林一般的笔赵杞架空在曹迪和陈东之间,可说是半点权柄也无,但身为皇帝,自有大堆人奉承巴结赵杞颇好书法,东南文风昌盛,大家收藏又多,在鄂州安顿下短短时日,各方进献,御案上已经堆满了名家法帖

    邓素叹息了一声,转过脸去,十六公主殿下如此为元直说话,倒是大出他的预料他得知赵行德屠戮僧众上百人,几乎要怒斥为谣传熟料后来越穿越真,那些僧众的家族亲朋信誓旦旦,指名道姓,州学县学的廪生也个个义愤填膺不解缘由之余,邓素选择了慎言他知道陛下对赵行德莫名地给予了厚望,但陛下的器量却未免,,邓素看了一眼娇怯怯的十六公主殿下

    “有什么原因,就不能忍耐一下吗?”赵杞低吼道,“他为什么不能忍耐一下呢?”似乎触动了心事,他声音感慨中甚至有些凄楚,“那怕这百十个和尚得罪了他,他再稍作忍耐,境遇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糟糕”赵杞手抓起一个汝窑茶盏猛地举了起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额头青筋暴起,缓缓将之放回huā石几案之上,背靠在圈椅上,闭目仰头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敦煌,丞相府签押房,柳毅和张善夫、吴庭对面而坐,宽大的huā岩案上摆着一份薄薄的卷宗

    赵行德作为两人都极为看重的后辈将领,公然违背军令,独自带领宋军北征追击耶律大石行军司马石景魁当日便以快鸽禀报行军司,军情司的细作亦同时禀报了上将军吴庭夏朝立国百年,疆域万里,方面统兵大将抗命的,屈指可数,不管具体缘由如何,没有一次不严加处置的

    “军情司已派出使者,勒令赵行德驻兵,不得继续抗命”

    “可是,他会从命吗?”张善夫有些恼火地把卷宗摔了一下,“真是hún账他以为区区一只保义军,东南行营那些人马,就能撑住大厦将倾?还是想把自己陪葬进去”他看了一眼柳毅,等他的意见统兵将领违抗军令,事件xìng质极其严重由赵行德策动的宋军北征,无论胜败,都对夏国极为不利如果护国府、柱国府借题发挥,甚至连行军司本身都兜不住的柳毅作为赵行德的栽培人之一,总要一起负点责任

    “确实是个hún账东西”柳毅叹了一声,róu了róu太阳xùe,神情有些疲惫

    面对夏国大军讨伐,罗姆突厥用偏师死守少数坚城,主力骑兵却避而不战,安西大军的补给线拉得越来越长,战事却不见在短时间内结束的机会此时,东面战线上,让辽宋这两头困兽继续互相撕咬至关重要按照行军司的方略,巩固洛阳至襄阳、鄂州这一线,把汴梁、河南留给宋辽两军去慢慢消耗,虽然会导致战事旷日持久,但却附和夏国的利益,柳毅本人也是首肯了的赵行德这一抗命出兵,牵一发而动全身,后果极为严重宋国其它统兵大将,曹迪、岳飞、韩世忠,三路各自发兵,总共近二十万宋军北征,顺利的话有可能一举收复河南,而万一失败的话,则辽军可趁势席卷宋境,进而威胁夏国控制的地方

    “不过,这个hún账东西还算是知道轻重,没有裹挟火铳军一起北征,”柳毅脸sè凝重,缓缓道,“要不然,护国府说不定以忠心堪忧为名,提议将火铳营尽数裁撤了”张善夫沉声道“火铳营百夫长以上皆为军士,若非受人méng蔽,不是轻易能裹挟得了的”吴庭摇了摇头“他要敢动那个脑子,便是叛逆之罪了”

    “赵行德擅离职守,将兵马jiāo给石景魁带去和吴阶合兵,他自己孤身脱队,执意率领宋军追击耶律大石”柳毅叹了口气,“现在看来,宋军北征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行军司要做好应变之策至于赵行德这个人?”柳毅反问道,“行军司打算如何处置?”听他这么一问,张善夫和吴庭同时脸sè微变

    “他若不因此叛离我朝,”张善夫面沉似水,“甘愿伏受军法的话,就让他去安南戴罪”

    阅读最最全的小说

章100 翻谪夜郎天-12

    3书mí群2天sè黑沉沉,尚有一个多时辰方才破晓,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落在鸽房的木质平台上_&

    鸽子还未停稳,就被一双敏捷而稳定的手合在掌中,灵活的手指紧接着将系于鸽子tuǐ上的芦管解了下来芦管被带到一处点着油灯的密室中,藏在芦管里浸油的绢帛被展开,阅看之人微微吃了一惊,因为绢帛上并非密文,而是加盖了军府大印的文字,瞬息之间,它在三个人手里传递,然后又塞回了芦管,藏在一个男人的发髻之中紧接着,两个男人骑上快马,冒着淅淅沥沥地小雨,旋风一般地冲出茅舍快马顺着泥泞的官道一路向北驰去,直到遇见大队骑兵经过的杂luàn蹄印,这才隐入茂密的山林中走山路虽然比官道费时费力,却避免了暴lù行踪大约个多时辰后,在山顶俯瞰下去,两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辽兵吗?”张仿低声道,双手下意识地握拢马嚼子

    “除了辽人,哪有这么多骑兵?”吴希皱着眉头,又反问道,“被围在里面的,是赵将军所部人马?”他的语气有些复杂张仿和吴希都是宋人,虽然身为军情司的细作,奉命阻止赵行德率部北征,但也不希望看到他兵败身死

    “除了赵将军,”张仿喃喃道,“此地又有哪支人马,值得耶律大石返身亲自督阵,yù处之而后快”他从千里镜里认出了大队骑兵外围,一群顶盔贯甲的骑兵簇拥着一座巨大的九旄旗,虽然雨水将旗帜淋得紧贴在旗杆上,但仍依稀辨认得出巨大的日月纹样,若非耶律大石亲至,别的契丹将领是绝不敢竖立此旗的赵行德所部被包围之处,正是适合骑兵驰骋的空旷平原,宋军在辽骑的冲击下猬集一团,雨水越来越大,宋军所擅长的火炮、火铳完全无法使用,千里镜中,辽军气势正盛,一群群骑兵挥舞着弯刀长矛,大声吆喝着朝宋军从去

    “这该死的雨,”吴希一拳头砸在地上,悲愤地低吼道,“贼老天”

    在辽军骑兵团团围住的宋军阵中,赵行德已将坐骑jiāo给牙兵,他自己亲自站在一处垒砌稍高的土堆上,冷冷地注视着四面八方袭来的骑兵“火器弹yào都用油布盖好,各营不得开火”军令被迅传下去在雨中试图开火,不但不能成功,还可能浸湿和làng费yào包大雨让火器无法使用,同样也使辽军骑shè的威力大减对付辽军骑兵在旷野急袭的战术,北征军各营早已演练了多次火铳手端着上了枪刺的火铳守在鹿角后面,而这道鹿角城墙正以ròu眼可辨的度在迅地变密,变厚

    “上,动作快”各营指挥、百夫长、护军使都大声喊道,“chā鹿角”

    “chā鹿角”“chā鹿角”十夫长带领着一队队军卒顺着阵内的空隙步跑向外围

    军卒们吭哧吭哧跑到“鹿角城墙”后面,奋力将随身携带的尖锐鹿角chā在地上,又沿着空隙退回阵内从斥候发现辽骑大至,宋军结阵待敌,几乎片刻之间,在宋军大阵外围chā满了鹿角,犹如平地长出的一片密林这道鹿角的丛林出现得极其突然,大雨中,辽军骑兵冲到近前,马匹要么悲鸣着被鹿角扎透xiōng腹,要么无论如何不肯前进大雨遮隔了视线,前面的骑兵不得不在鹿角前勒住马匹,后面的骑兵还拼命地往前涌来,在宋军大阵外围挤满了luàn糟糟的骑兵,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

    就在这当口上,一群重甲步卒从宋军阵后冲出,在滂沱的大雨中,这一群膀大腰圆的宋军所使的皆为沉重的兵刃,挥舞之下,等闲铠甲都难以抵挡辽军骑兵失去奔驰之利,大雨中又难以施展骑shè本领,与重甲宋军拼死搏杀便左支右绌,前队吃了大亏,不敢再往前冲,纷纷打马朝后退却,后队骑兵有的心生惬意,有的仍luàn哄哄的朝前冲,在大雨和泥泞中,不少骑兵被自家人马冲撞落马,随后又被踏为ròu泥、

    “杀呀”钱深大声吼道,奋力将重斧劈上一匹战马前xiōng那名骑兵明显已经惊慌失措了,这时竟然没用弯刀来砍钱深的脑袋,十夫长苗平地顺势把陌刀像长枪一样捅向辽兵腰肋,这个辽兵和战马几乎同时倒了下来

    “好痛快”钱深又一声大吼,将斧子从还在挣扎的马身上起了出来

    他全身湿透,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血水,让他仿佛一个从地狱里杀出来的恶魔突如其来的豪雨,掷雷手们不得不赤膊上阵,他们肩并着肩,以沉重的长柄斧、狼牙bāng、陌刀,,带起一团团的血ròu横飞鹿角城墙的前面十数步的狭窄战场上,挤满了骑兵和重甲步卒,拥挤而húnluàn的人马,密集的雨幕,让人根本看不见数步之外的战场,只听得见喊杀声,惨叫声,战马嘶鸣,刀枪互斫,而雨声和金铁jiāo鸣声几乎震耳yù聋到处血ròu横飞,随时随地都有人死去,除了身旁的袍泽和敌人,钱深根本看不见听不见任何其他人,掩护袍泽,杀死敌人,成为他唯一尚存的清醒,哪怕杀得双臂酸麻,也要咬紧牙关硬顶着

    “杀啊,杀”喉咙已沙哑,脑袋也有些晕时,他忽然被大力拉了把肩膀,“杀”钱深朝旁边怒目而视,满脸huā的苗平地冲着他大吼道“走,退,我营该歇了”苗平地的力大无比,在他的拉扯下,钱深踉踉跄跄地往回退就在这时候,另一营重甲刀斧手呐喊着冲了出去钱深虽然气喘吁吁地休息,他的眼睛仍死死盯着大阵外面虽然只有短短数十步,刚才他脚下却踩过了无数人马的尸体,血水和着雨水,在平地上流淌成一条条小溪,整个宋军大阵周围的土壤都涂上了一层红sè

    距离宋军大阵不远处,耶律大石驻马土丘之上,他拒绝了卫士撑起的伞盖,大雨滂沱之下,和鏖战中的将士同样淋得浑身湿透雨水中,他的脸sè泛着铁青之sè,眼睁睁地看着一队队骑兵徒劳地环绕在宋军大阵周围,却根本不能破阵而进向称勇猛的契丹将领,却一个个灰头土脸的退回来,不敢上土丘向皇帝复命,只能在宋军大阵外收集残部骑兵,重整兵马再度冲向宋军大阵然而,在大雨滂沱之中,宋军大阵就像是一个铁核桃一样难啃,辽军骑兵急袭的锐气很快便消耗殆尽,士气也越来越低落

    “这该死的大风和暴雨,”一名宿值宫帐将军切齿骂道,“要是能拉弓shè箭,宋猪早就溃败了”话音刚落,耶律大石看了他一眼,目光极冷这将领感觉仿佛被刀子刮过身上,立时住口

    耶律铁哥暗骂了一声蠢货,抬头看了看天,大雨仿佛瓢泼一样夏季的雨,是猛烈而迅的雨势一旦止住,以骑shè对付宋军的火器,又能占得到什么优势辽军骑兵虽众,但宋军大阵外围的战场根本摆不开十几万骑兵,直接攻打大阵的辽军甚至比防守宋军的人数还少宋国的土地又厚又粘,大雨过后将是一片泥泞,原地防守的步卒未必在乎,骑兵奔驰起来可就格外费劲了而曹迪所率领十余万大军,距离赵行德所部也就一两日路程吴阶麾下有数万夏国jīng骑,岳飞和韩世忠善以计谋诡诈,他们万一突然出现在战场上,辽军就要吃大亏了

    战事持续了一个时辰之久,苦战之下,辽国骑兵仍不能冲破宋军大阵,除了溃退的人马外,伤亡的勇士越来越多一场预料中的奇袭,却变成了消耗契丹勇士xìng命的陷阱雨由小而大,又由大而小,天空中乌云渐渐散去,阳光透过云层shè了下来,天地将仿佛突然明亮了许多在宋军大阵外围片片泥泞中,辽军人马尸体也格外醒目明显起来在雨中坚持不停滴冲击宋军大阵,几乎完全耗尽了士气和马力,那些jīng疲力竭,仍在拼命冲向宋军鹿角的骑兵,都是契丹族中最好的勇士还有多的勇士永远地倒在了这片流淌着血水的泥泞上

    “成列不战,勿击堂堂之阵此战之错在朕”耶律大石眼中闪过深深地痛苦,长叹了一声,“传令,退兵”耶律铁哥也点了点头一众将领簇拥着耶律大石下了山丘,胡笳号角吹起,一队队辽兵开始拨转战马,徐徐向北退去宋军则守在鹿角丛后,谨慎地没有立刻追击辽军虽然疲惫不堪,但毕竟是六条tuǐ的,骑兵退走的度极快没过多久,战场上就只留下宋军和满地人马的尸体

    远处密林中,两名军情司细作看得目瞪口呆,无暇躲避顺着树叶哗哗流下的股股雨水

    “这是”张仿仿佛呓语般低声道,“这是宋国的军队吗?”

    “这是赵将军的军队”吴希抹了把脸,“将为军之胆军如将之威”他不自觉地扶了一下发髻,苦笑道,“既然有这样的气势如虹,被骑兵突袭而能死战不退的军队赵将军就不可能是一纸军令能够阻止的”张仿点点头,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心头升起一股莫名失落

    作者在旅途上加码了一章,算是小小赔罪,

    阅读最最全的小说

章100 翻谪夜郎天-13

    器:无广告、全文字、更“万胜——”

    赵行德抹了一把脸上泥水,举刀高呼***他抬了抬脚,却发现脚踝已经深陷进泥浆里了,泥水浸入皮靴,他也一直不曾感觉到北征兵马虽是拣选jīng锐,又专mén针对追击途中种种情况多次cào演但真真在旷野中遭遇辽军骑兵突袭,还是第一次很幸运的是,赵行德的部下们tǐng过来了在行军中遇伏,大雨中也无法使用火器,如此极端不利的条件下,还能打退辽兵,即使是刚刚赢得的胜利的人也不敢置信

    “我们胜了?——”左军第七营护军使张九融满脸不可置信,他艰难地站在泥水里,周围都是jīng疲力竭的饶州兵饶州营因在舒州血战中表现优异,全营被擢升禁军,补充进一些保义军老兵后,编为保义左军第七营张九融是文弱书生一个,自然不能再担任营指挥但他谨遵父命,宁可做个普通十夫长,也不离开饶州营天不负忠义,在北征之前,他又毫无悬念的被军卒推举为都护军使,赵行德旋即任命他担任第七营护军使

    “张大人,辽兵退了?”问话的军卒满脸都是汗水和血水

    “辽兵败退了”张九融眼中的惊异转为狂喜,高叫道,“辽兵被我们打退了”

    大阵中的宋军将士惊喜jiāo集地相互问许多人不顾满脸血污,满身泥水,兴高采烈地叫着军官们并没有刻意带头,军卒已经三三两两地举铳高喊“赵将军——万胜”“保境安民,誓灭北虏”“恢复河山”“万胜”欢呼声越来越大,飘dàng在雨后初晴的天空出于意料的大胜使从上到下的信心都格外高涨起来

    “陆将军请率部追击”

    “杨将军请求率部追击敌军”

    “罗将军请命追击逃敌”

    “敌军势大,虽然暂且退却,但仍不可以等闲视之”赵行德摇了摇头,下令道“杨将军统帅斥候骑兵先出发,缀在敌军身后查看虚实,但不许擅自进击敌军余部诸营人马,收殓战殁的同袍,火化尸体后,将战场jiāo给州县团练我们继续北上,一路上小心戒备,天黑前抵达安陆寨,补充给养”

    参谋官李千浔犹豫着问道“那辽兵的尸体呢?”

    “现在还用不着那样,”赵行德摇了摇头道“没有功夫来管他们,向鄂州报捷,派出快马,将我军大捷”他环顾了一下尸横遍野的战场,稍犹豫了一瞬,旋即快道,“击溃辽军二十余万骑兵围攻,毙伤无数,辽贼不能抵挡,远遁北方的消息,传向各州县、寨堡并晓谕故土军民,北地沦陷以来,有细过者不究,有寸功者必赏凡我忠烈之士,凡我大军所到之处,皆可自陈其保境安民之功,行德当代为禀明朝廷,论功行赏凡我大宋河南之地,军民不yù易服削发,为胡人奴畜者,皆可揭竿而起,自引兵攻打辽军凡我大宋义士忠良,恢复旧时山河者,复一州之土地,行德愿上书朝廷举为刺史保一县百姓,行德愿荐为县令余者类推,忠义不负大宋者,大宋亦将不负忠义”

    “遵命”军卒大声答应下去未及多时,蓄力已久的骑兵斥候出发,再度向北而去两名夏国使者禀明身份,被斥候带到赵行德面前,呈上行军司的军书赵行德将军书看完后,将其还给使者,长叹了口气“如今箭已发出,不能半途而废待北方局势稳定,赵某自当向军法司请罪”他语气殊无大胜后的得意,反而有说不出的萧索之情亲兵都在周围远处警戒,并不清楚情况两名使者知晓内情,脸sè也是黯然

    吴希、张仿同时拱手道“末将遵命”

    两名使者转身便yù离开,马上告辞之时,吴希犹豫了片刻,拱手道“以将军之威名功绩,只要度过眼前难关,护国府、柱国府之明察秋毫,迟早会重大用我等虽然人微言轻,也会向两府如实禀明赵将军之苦衷,还望将军万万不要自误”他言外之意,是善意提醒赵行德万万不可以兵马自雄,而干脆和五府为敌护国府对叛将绝不留情以免将来天下归一,赵行德必将难以自处,身败名裂

    “多谢好意”赵行德点了点头,目送两位使者离去,心中五味杂陈李若雪带着两个孩子,至今也没有抵达宋境可想而知,军府必定是异常震怒军书中有安南戴罪之语,便是还有绝处逢生的机会夏国没有秘密.处死军士的先例,护国府不可能把军队可以派往战场上去送死这边做完自己当做之事,便解甲西归,为自己所做之事承担军法责罚

    战场上,宋军将士正热火朝天地收集战利品辽军退兵时井然有序,故而战场并没有遗下多少战马,但死马尚有不少那些受伤的马匹也被宋军一并杀死,军卒们将马皮剥下来卖给随军的商人,马ròu则抹上厚厚盐巴做成腌ròu带走因为口粮尚且充足,诸营只搜取了辽军尸体上的银钱但出征之前,宋军充分预估了补给的困难,在必须之时,敌人的尸体也是不可丢弃的食物来源“哪怕吃光每一个敌人,也不能饿死一个自己人一切非议,我来承担”这是赵行德在战前下得决定根据一些招安盗贼的经验,整根tuǐ尤其适合挂在车上风干,称为“琵琶ròu”

    至于辽兵尸体上其它物事,如衣甲军袍等物,自有附近的州县团练和百姓剥取在辽军经过前后,附近的百姓都闻风躲藏辽军遍寻不见的宋人,宋国“官军”找起来却相对容易,不但如此,还得到了当地官府和豪绅的极力配合战luàn之中,历经宋国和辽国双重搜刮和破坏,双方jiāo战地带的百姓已经赤贫到极点普通的衣物,对百姓来说已是父子相传的财产来北方的皮袄称得上贵重其它诸如皮腰带、羊皮靴、铜铁圆环、革囊水壶、皮革鞍鞯等辽兵随身的物事,也都能物尽其用披甲和弯刀则便宜了附近几个县的义兵营道士做过驱邪的法事以后,几天之内,闻讯而来的百姓仿佛不知疲倦的蚂蚁一样将战场打扫得干干净净最后还是几个寺庙的出家人行善,为防瘟疫横生,将上万赤条条的尸体集中起来焚烧度了

    从安陆到随州,道路两旁多为丘陵,不利于骑兵驰骋,因此赵行德向北行军至随州,都没有遭遇大队辽军辽军也面临拖延日久则军粮不济的危机,因此并没有在山地和赵行德所部纠缠,而是留下少部兵马防守武胜关,大军一路烧杀退往随州以北赵行德率部抵达随州后,约束军卒不入城池,只要求随州供给粮草这一路山道行军极为艰苦,赵行德的坐骑早已让出来驮运生病的士卒,自己亲自与和众军一起背负干粮步行,到晚上则裹一条毯子lù天而卧,每到一处都召集附近的义兵首领,晓以大义,并根据功劳和实力授以官职北征之前,丞相府和兵部事先给了赵行德数十份空白的刺史、县令告身,是专mén招抚北方豪杰义兵所用

    “久闻赵将军大名,今日能见将军,幸何如之?”屈长卿恭恭敬敬地行礼,又招呼身后道,“这是三个不成器的犬子,久慕赵将军大名,还请赵将军不要嫌弃,将他们收入麾下效命”三个顶盔贯甲的年轻人立刻上前来,向赵行德行作揖见礼赵行德率部北征,兵马虽然未过随州,但南北豪杰都以闻风投奔若不是打听保义军中上下级间如文官一般只作揖而不跪秉,屈长卿是打算以部属之礼跪秉参见的

    “屈先生不畏强暴,召集乡民与辽兵周旋,忠义足可名垂青史,”赵行德微笑点头道,“一mén忠烈,可旌表”随州乃南北分界的要冲之地过了随州,便是一马平川的河南平原屈氏作为随州的一方豪强,主动将包括长子在内的三个儿子以及五百余壮士送入北征军中,足见其诚意,赵行德也可以放心他挥了挥手,亲兵托着一木盘上来,木盘中盛放一纸黄绢告身

    “我已禀明朝廷,保举屈先生为随州刺史”赵行德将黄绢告身拿起来,正sè道,“随州恢复州学后,将推举知州等地方官吏,先生身为刺史,当于地方官齐心协力,造福桑梓之地”

    屈长卿旋即下跪,接过告身时,他掩饰不住jī动之意,对赵行德道“屈某méng赵大人保举之恩,赵大人便是屈某的恩师,随州若有一个人不听赵将军使唤,与北征大事作梗的,屈某第一个不放过他”

    宋国的官民之分,犹如天壤之别一样现在鄂州朝廷正统无可置疑,若非天下大luàn,像屈长卿这样原先只是一个士绅,未经科举、太学正途的,是绝无可能做到从五品刺史的不但屈长卿本身是从五品官身,依照朝廷制度,他还可以恩荫子孙二人为官屈氏一mén从此由普通士绅一跃成为官宦之家了一番表白后,见赵行德微微颔首,认可这师生名分,年龄比赵行德还要长上十余岁的屈长卿这才心满意足的站起来,带着三个儿子站在下首,听赵行德吩咐大军北征后,安定随州地面的一应事务

    阅读最最全的小说

章100 翻谪夜郎天-14

    书m4∴⑧0㈥5陈州知州李崇义一大早就登上城楼朝南张望***左右从人不敢说话,城楼中弥漫着沉闷而焦躁的气氛辽军南征受挫退回北方,所经过的州县都大肆烧杀抢掠,宋人yù苟延残喘而不得辽军的暴.行传得很快,因此,接到朝廷的大举北伐,赵行德所部取得大胜的消息后,陈州豪绅梁正说服知州李崇义易帜,征集壮丁,修造战具,紧闭城mén,不再为辽军提供粮食民夫等军需数日间有两三拨契丹骑兵路过,将州城附近的乡村几乎祸害成为鬼域一城十余万军兵百姓在庆幸之余,是心生畏惧,担心招致辽兵一怒之下屠城

    知州李崇义惴惴不安,每天都要跑到城头上向南张望良久,期盼王师早至

    **辣的太阳炙烤着地面,在南面的地平线上,原本人烟阜盛的州城近郊,如今到处空空dàngdàng的因为辽兵的祸害,连个鬼影都没有州城附近农田因无人照料,野草足足长了半人高吃死尸的野狗成群结队地四处luàn窜,这些天出了好几起野狗咬死咬伤人的事,李崇义不得不让壮丁手执刀bāng保护老弱fù孺,每天早晚两次出城挖取野菜汴梁朝廷和辽兵屡次勒索搜刮后,城中的存粮少得可怜只怕熬不过冬天时,就会出现断粮的局面

    “天地为炉兮,万物为铜,luàn世生灵兮,人不如草”等待近小半时辰,李崇义失望地叹了口气,正待转身离去他已想得清楚,自己不过一介书生,并非定国安邦之才,跟从汴梁朝廷shì奉胡人,已经于气节有亏可一不可再不管是辽兵破城,还是城中因缺粮而食人,自己能做的,就是及时自尽,以免沦为笑柄而已

    忽然,梁正脸sè黯然,正yù随同下城,忽然,他眼神一亮,远方的地平线上,隐隐绰绰出现了数名骑兵的影子劝说知州李崇义易帜,乃是梁正一生中所做过的最大赌博易帜以来,梁正日夜都在祈祷王师早至,虽然看不清对方的来路,但梁正仿佛在一瞬间福至心灵一般肯定,并且满怀希望地睁大眼睛,注视着那几名骑兵缓缓驰向城墙这时,城楼斥候也高喊道“有人马过来了”

    知州李崇义停住脚步,木然地望了望远方,这几天来,路过的契丹骑兵多了,除了带来草木皆兵之外,还有就是许多令人发指的残暴传闻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身旁,梁正满脸期冀地神情,令李崇义不由自主也期待起来

    城头中昏昏yù睡的军卒仿佛一下子都来了jīng神,坐卧在城垛后面的爬起身来,手搭凉棚望向远处,奔驰的骑兵越来越近这几个骑兵都以红sè的布围住口鼻,人马衣甲上全都扑满了厚厚的尘土依稀分辨出宋军盔甲样式后,梁正的心反而悬得高辽国南侵以来,缴获了大量宋军的铁甲,单从衣甲已无法分辨是否宋辽两军“到底是哪路人马?陈州虽没得力兵马,但城头上至少也有数千丁壮守御”他暗暗想道,“这几骑竟直朝城池而来”

    骑兵驰到近前,放缓了坐骑,当先去一骑在怀中mō索了一阵,掏出一张大旗拴在白蜡枪杆上,高高举起,旗帜迎风飘扬,在酷烈的日头下,一个顶大遒劲的“赵”字格外夺目在这一瞬间,李崇义竟是久旱逢甘霖一般感觉,失声叫道“赵将军到了”他转头望着梁正,失态地问道,“梁世兄,这是赵行德将军旗号么?”

    “兴许”梁正强忍住惊喜,强做镇定地点了点头,迟疑道“兴许,是”

    汴梁的邸报上永远只有辽军的战功,根本没有战况的切实消息,而陈州反正易帜以后,连这种子虚乌有的消息也得不到了李崇义、梁正只知道赵行德率部一路追击辽国大军,收复旧日河山,也得到过暗暗送进来的檄文,正是这檄文坚定了李崇义易帜的决心但他们根本不知道,赵行德所部军队的真实实力,以及进军到了哪里

    好在赵将军的使者开mén见山自报身份,没有计较梁正繁琐而仔细的询问,并自愿做藤筐而不走城mén上来那使者脸上都是厚厚的尘土,嘴chún干裂,举止中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傲气,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绢帛书,代宣朝廷旨意,李崇义仍为知州,将来陈州县学推举知州后,朝廷另有任用,义士梁正则封为陈州刺史二人当与全城军民一起坚守城池,等待朝廷大军前来这几名骑兵也留下来和陈州军民一起守城,并承担此城和赵行德本部的联络事宜

    “敢问,贵使,”李崇义字斟句酌地问,“赵将军进兵到了何处来援陈州的,有多少人马?”刚刚受封陈州刺史的梁正,以及旁边的陈州官吏将士,也都一脸期冀地望着使者

    “前锋杨再兴将军已进至上蔡,”使者傲然道,“辽军一路望风而逃,赵将军正亲自统帅大军,一路向北追击,如今中原城寨各举义兵击辽者众,赵将军不能为之一一分兵,但是,我等既然携了将军的大旗在此,此城自然便于我北征大军合为一体,稳如泰山”说完,这使者不待李崇义和梁正同意,便将吩咐手下,将“赵”字大旗高高挂在城楼旗杆之上

    李崇义和梁正对视了一眼,朝廷的册封,赵行德的威名,加上这使者的气派,二人无形中暗暗点头辽国兵马、人才均有限得很,南侵以来,河北河南大量的州县城寨都沿用宋国降官降将,如今时局改变,赵行德檄文所至之处,闻风景从者众他既然要准备和辽军决战,自然不能将自身的jīng锐分薄了能派出这几名骑兵带来朝廷册封以及旗帜,已经是对易帜军民最大的支持剩下的,都要靠陈州人自己竭力为自己争取活路了

    城楼上挂起的“赵”字旌旗,陈州重归于大宋的消息,片刻间传遍了全城

    “朝廷大军要来了”

    “是赵将军的人马,前不久才大破辽军的”

    “冬天之前,外面就太平了,咱们可以逃荒到乡下去”

    苏十七tiǎn了tiǎn嘴chún,聊以自.慰地想这几个月来,他顿顿都是以野草煮粥度日,老婆和几个孩子是连野菜粥都喝不饱,一个个饿得跟骷髅一样苏十七有心带着家人逃荒,在乡下总能找到点吃的,但是,州城外却是不极其危险的,听说好些村庄都被契丹人烧成了白地等外面太平一些,就可以带着家人逃荒,不至于留在城里饿死,就成了苏十七最大的奢望

    鄂州城中,有关北征诸大帅进军的消息几乎一日一变上至公卿士子,下至兵丁百姓,见面jiāo谈的都是北征进军的消息,而焦点之中的焦点,便是先锋进兵赵行德所部的位置赵环天天派人去兵部拿邸报出来,非但如此,还要亲耳听属下禀报各种街谈巷议

    “赵将军过随州了”

    “赵将军部将陆统制已经攻陷武胜关,大军还要向北追击辽兵”

    “赵将军部将罗统制攻陷信阳军,守将田惟岳易帜投降赵将军”

    “赵将军招降了罗山、息、真阳三镇守将”

    “大军只一天便攻克了确山,斩杀逆贼数千”

    “赵将军攻陷了蔡州”

    “前锋杨再兴将军已经进抵上蔡了”

    “陈州易帜了,赵将军代朝廷封了知州李崇义,刺史梁正二人”

    在丞相府的刻意推动下,数以万计的百姓亲眼见证,口耳相传,北征首战取得大胜,进展顺利的消息,迅传遍了荆襄诸州县军鸽几乎每天都将最近进军的情况报知鄂州尽管兵部担心会暴lù赵行德所部的方位,丞相府仍然坚持将其发布在每天邸报上,再有州县衙mén张榜公诸于众,让州县百姓在最短时间内知晓前线的战况

    随着诸军大举北伐,需要民夫将大批军粮源源不断地向北输送,王贵在鄂州编练补充营也要大量的粮草辎重,丞相府对东南州县民力的榨取已经到了极致各州县陆续禀报有饿死人,甚至有贫苦百姓无力缴纳赋税而举家上吊服毒的情形若非州县学士绅大力捐输支持北征,若非州县官尚且清廉,借故自féi者少,若非若非鼓舞人心的消息不断传出,百姓们尚存一丝过太平日子的期望,只怕已经处处是官.bī.民.反的情形

    “东南百姓所承担赋税之重,已经远蔡李jiān党秉政之时,再借田赋的话,恐怕真的要饿殍遍地了”户部尚书陈明彻忧心忡忡道,“少阳,哪怕是杀jī取卵,还是和商量一下,如何令大户富商多捐输些钱粮”

    陈明彻叹息着摇了摇头,各地许多州县学都和当地豪强富商干系甚深,要强迫他们捐输钱粮,就好像要从jī身上拔máo,又不能让jī叫着啄人一样难许多理社清流当初也是在各地闹事反对朝廷加征赋税的领头之人,对其中的厉害干系,了如指掌,如今时局风雨飘摇,大家也轻易不愿为加税之事闹得众叛亲离

    阅读最最全的小说

章100 翻谪夜郎天-15

    书mí群2“东南商埠,两浙路之杭州、苏州,江南路之金陵,都还在辽人铁蹄之下,淮南路扬州饱经战luàn,如今疮痍未复,在我朝手中的,如广南路之广州,荆湖北路之江陵,两浙路之明州,行、住两项商税已经借到靖康二十四年了_&加之江陵水师滥发盐引,市面上盐价大跌,”陈明彻犹豫了一瞬,低声道,“陈大人,江陵盐商提出的包税之议,是不是考虑一下?”

    “又是包税?”陈东皱眉道,“他们是约好的吗?”

    上个月,明州的十几家商贾不堪苛捐杂税太重,联合提出了包税之议,要朝廷按照明州历年缴纳赋税数额,定出一个总数,由商会一并缴纳给朝廷作为jiāo换,朝廷胥吏不得在进入明州市面勒bī商户jiāo税,也不得在此之外增商税

    明州是大宋最重要的商埠之一和其他州县相比,明州有个特殊之处它孤悬于两浙路,周围大部分州县都被辽军所占据鄂州倡义“尊天子而不奉luàn命”后,明州人组织起一支义兵,尊奉“赵柯”为天子,驱逐了蔡京的mén生,廪生们推举了清流卢荣准为知州,州学合议将本该缴纳的赋税截留了一部出来养兵,抗拒四周luàn兵的劫掠舒州大捷后,辽兵在东南的气势大衰,鄂州三司使得以派出官员到明州催收赋税,结果却遭到了明州士绅和大商贾强烈抵.制

    因为知州卢荣准和州学都站在商贾一边说话,朝廷盐铁司转运使田书梅在明州的地位极为尴尬,不得不和明州的商贾商议,提出了这个包税之制表面上看来,朝廷并没吃亏,包税制还减少了转运使的麻烦但实际上,这大半年来,两浙路不少大商家都迁来此处,许多商船也由杭州、金陵转到明州靠港和周围饱受辽兵劫掠的州县港口相比,相对安稳的明州不但没有衰落,市面反而呈现一种战时的繁荣,倘若依照往年的赋税数额定数征税的话,明州商贾总体的负担是大大减轻了

    “明显是串通好的”吴子龙摇了摇头,从到的一叠奏章中取出一份,递给陈东道,“候参政大人唱完了‘尊孔复礼’这一出戏,紧接着又上书要在京东路试行包税制,与民休息,紧接着要推行天下一些州学、县学祭酒现在对此事极为热衷听说广州州学、福州州学的奏章也在路上了”

    “侯焕寅也掺合进来了,真是不顾大局”曹良史“哼”了一声,冷冷道,“京东路无险可守,辽兵北征受挫,接下来必然会全力经营北方,他不思厉兵秣马,保境安民,只顾着收买人心,和这些商贾一起胡闹,日后有他后悔的”

    随着捐税负担日重,百姓民不聊生,富商巨贾的反弹也越来越jī烈这包税制看似简便,实则将朝廷征收赋税的对象,由孤立的一个个商贾和百姓,变成了形同整体的州县地方所以,深晓其中厉害的户部三司绝不同意此议但这股潜流早已酝酿多时,如今在北征的紧要关头,朝廷正需要大笔钱粮的时刻一起发作出来,却着实让人难以抵挡如明州这等特别桀骜的地方公然宣称,因借税已经借到了十年以后,若朝廷不允包税制,那明州这十几年都不再缴纳行、住商税,经制总钱等赋税了

    “简直荒唐,”陈明彻摇头道,“蔡李jiān党执政时,明州借税已经借到了靖康二十年,咱们不过才借了三年的税,他们居然要把前面十几年都算到咱们头上来”他搓了搓手,看看外面碧蓝的天sè,皱眉道,“盛夏已过,秋冬将至练火铳营头数百,需用火铳枪五十万杆,还要相应的衣甲粮草,这个倒还能拖一拖只是准备五十万套以上的秋衣冬袄却是迫在眉睫之事户部司的仓库这几个月从来都是空空如也,没有一丁点儿留存北征诸军的秋衣冬袄,最迟这个月就得付出银钱订货,这事情耽误不得,否者的话,难道要让将士们穿着单衣在冰天雪地和辽贼打仗不成?”他握紧了拳头,对陈东道,“必须再借一年税,哪怕调动兵马去催缴,也得把银钱布匹先征上来再说”

    “虽然是蔡李jiān党借的,那也是朝廷的名义,”吴子龙看了一眼陈明彻,冷冷道,“这关系大义名分,半点也不荒唐”他口中略微带着鄙薄之意

    陈明彻论道主张“义利并重”,吴子龙颇为不齿吴子龙主张的是“君子耻言利”,以为“义利并重”看似两全其美,其实就是当世的杨朱墨翟之道,最能败坏人心,到了以后,大家都以此为幌子,弃道义而逐名利,最终使得世风日下,难以挽回二人曾因此书信往来数十封相互辩驳,文章皆由各自mén生广为传抄,当初是士林一大盛世若不是理社清流之中,陈明彻最娴熟钱谷度支之事,需要他出山共度时艰,吴子龙是绝不屑与之同在一朝为官的这二人之间的恩怨,陈东、曹良史、赵行德等理学社同道都是心知肚明得很

    “商税不能再借,若田赋秋税再借的话,就要bī百姓造反了可是,北征大军的钱粮从何处来?吴兄,你只知向户部伸手要钱要粮,可知巧fù难为无米之炊,”陈明彻悻悻道,“在这样下去,我自请去做监军,和赵元直兄同甘共苦算了”

    他把事情摊开后,笼起双手,一脸无奈的样子自请监军之事,大家都付之一笑赵行德虽然主动要求朝廷派人监军,但赵行德并非普通武人,他的名望太高,监军谈不上”以文御武“,两人打起笔墨官司的话,恐怕吃亏德海是监军众多大臣都不愿去做个吃力不讨好的职位,后来,陈东便顺水推舟,以用人不疑为由,只同意了建立护军使之制,而暂时没有向镇国、保义诸军派遣监军虽有人非议赵行德此议乃叠chuáng架屋,加重了本朝冗官冗兵的恶疾,但关系到许多人的官位,也无人当真阻挠此事军中层层设立护军使,官位凭空多了一倍,人人皆大欢喜,算是顺利地解决了这件事,但户部钱粮的负担却重了

    “侯焕寅此人惯会做戏,收买人心,当真要小心”曹良史yīn沉着脸道,“催缴捐税,州县义兵营未必听话,若强行催bī,可能jī起民变,给侯焕寅这些小人抓住把柄,州县学祭酒再大加抨击,甚至弹劾丞相,便得不偿失了”

    曹良史表明态度,反对用兵强征捐税吴子龙微微点头,陈明彻看了曹良史一眼,叹了口气,也没说话若用兵强征,招致民怨沸腾,甚至jī起民变的话,物议和非难全都会集中在兵部和曹良史身上他既然不愿出头背这个黑锅,自然也不能强人所难

    “北征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我已派出使者,催促岳韩两位将军出兵,和赵元直、曹迪一起夹击辽军,恢复中原”陈东深深吸了一口气,“诸位再想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北征诸军的衣粮”

    无论是用兵强征,还是州县商会包税,对朝廷来说,都有极大的弊端几位大臣斟酌利害之时,房内陷入一片沉默中,良久,陈明彻叹了口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还是答应江陵包税罢了”他顿了顿,又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现在诸禁废弛,与其让江陵水师这样的滥发盐引,不如把盐、酒、茶、铁器这些朝廷专营的,做一个高额的定数,再卖给江陵商会,收取的银钱,至少可以相当于两年的商税了”

    “那江陵水师会答应么?”曹良史疑问道天下大luàn之后,江陵水师和朝廷若即若离,辽兵攻打鄂州也不见他们发兵来援,但却用了朝廷的名义大量发出盐引,使夏国蜀中的井盐源源不断输往东南,使得市面上盐价大跌

    “你让他们两边去斗嘛”陈明彻撇了撇嘴,“江陵商会跟夏国干系非浅,也不是省油的灯再说了,江陵水师那些武人,根本不通营殖之道,盐引茶酒由着他们肆意妄为,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他看了吴子龙一眼,哂道,“火烧眉máo,且顾眼下,同意这些商埠包税之议,先再借一年的赋税出来,让商人竞买盐铁专营之权,也两厢情愿这样一来,既能能缓解朝廷用度,也堵住了侯焕寅和州县学廪生的非议等北征局势稳定,赶紧让岳、韩、赵诸将就地招募流民屯田其它无人耕种的大片田地,也可以让当地富户竞买,公平得很,朝廷用度紧张也可大大缓解了”

    “户部此议,只怕不妥”吴子龙沉yín道

    “要么吴兄拿出一个解决之道来?”陈明彻摊了摊手吴子龙皱眉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礼部管着州县学,各地学校祭酒和廪生的公议压力都在吴子龙这里这赋税之事又最容易招惹非议,吴子龙实在不愿趟这个浑水

    见吴子龙有些尴尬,陈东轻咳了一下,脸sè凝重道“既然如此,便由户部拟一个奏章,务必要保证北征诸军的粮饷不绝”

    阅读最最全的小说

章101 夜郎万里道-1

    15诸人退下时,吴子龙多留了一步,忧道“少阳,所谓道不同者,不相为谋_&似侯焕寅、以及明州、福州那些罔顾大局之人,乃国家蠹虫因为时局艰难暂时容让,待局势安定下来,万万不能姑息养jiān啊”

    “哦?吴兄的意思是?”陈东抬起茶盏,喝了一口,目光仍落在墙壁对面挂着的大幅山川地形图上赵行德一路向北进军极为顺利,然而,孤军深入之势也越来越明显曹迪极为油滑,统御大军始终落后一两日路程,与赵行德形成前后阵势韩世忠、岳飞所部会师合兵后消息便时断时续而曹熙将洛阳献给夏国后,左近的大批州县纷纷依附关西,就连襄阳也岌岌可危国势艰难,令陈东一时还顾及不到其他的事

    吴子龙也看了一眼山川地形图,叹道“如今天下大luàn,人心也大luàn蔡京、李邦彦等jiān党尚未铲除,jiān商枭雄又起来捣luàn倘若如此姑息养jiān下去,只怕就算局面一安稳下来,各路小丑也会粉墨登场,清平盛世依旧是遥遥无期”他顿了一顿,看着陈东到,“所谓道不同者,不相为谋这些jiān党枭雄别的不行,最能借势借力,国家大厦将倾时,咱们好不容易造出这一个中兴在望的局面,可万万不能为他人作嫁衣裳了所以,为国家长远计,局势一旦安稳下来,正本清源当为要务第一要务,蔡京、李邦彦、童贯等jiān贼党羽一律罢黜,永不叙用第二要务,岳飞、韩世忠、赵行德、曹迪、王贵等人兵权收归兵部刻不容缓第三要务,对明州、福州这些违反朝廷体制之举,立刻拨luàn反正,奖励农耕,抑制jiān商”

    陈东听着听着,神sè变幻,手好几次拿起茶盏,又放了下去

    直到吴子龙的滔滔不绝结束,陈东方才皱眉道“吴兄所言,皆是谋国之论只是,当下仍以抵御外侮为要,州学、县学里的议论,还要礼部多多劝解、转圜,既不能让寒了清流士子之心,又不能掣肘北征大计,以免贻笑辽夏”

    “陈兄放心,事有轻重缓急,这个我还分得清的”吴子龙微感失望,但仍拱手称是,正当陈东正待端茶送客,吴子龙却又从怀中mō出一封书信,递给陈东道,“北征虽是紧要,但这件事情须得及时应对,半点马虎不得”陈东疑huò地拿起书信,展开扫了一眼,脸sè骤变,当即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眉头越皱越紧,眼角流lù出一抹厉sè吴子龙抬起茶盏,呷了一口,悠闲地品了起来

    鄂州行宫内,一绣衣shì者跪呈上来封一书信邓素在一旁shì立,目光朝着别的方向,脸sè看似止水无bō,心内却起伏得厉害

    江宁府陷落,蔡京、李邦彦仓皇而逃,销声匿迹近一年后,终于派使者前来向赵杞问安,并带来了东路辽军也有撤兵之意,二人正准备在两浙路、福建路招揽军将,联络mén生后辈,在辽军撤兵后收复江宁、杭州等地蔡京在书信中言,东南向称膏腴,养兵二十万毫无问题,请赵柯在北方局势稳定,而曹迪、岳飞、韩世忠、赵行德等人北伐未归之时,将皇帝行在迁往杭州府,同时颁下圣谕,令曹迪诸将率归师分屯各地,既取其遥遥拱卫之力,又防诸将反侧肘腋之患至于陈东等崛起的清流大臣,蔡京则表示愿意与其同心同德,为大宋中兴出力

    赵杞将满是工整小楷的书信看了三遍,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喜道“蔡、李二位相公这支助力,来的正是时候,真如雪中送炭啊”他笑着对邓素道,“蔡太师要朕把行在迁往杭州,以东南钱粮招募建立御营亲兵,而用诸将为爪牙分屯各地,邓爱卿以为如何?”

    “陛下,万万不可”邓素少有地直接反对赵杞眉头一皱,问道“为何?”

    邓素看了左右shì者一眼,赵杞先挥手命他们退下,邓素方才沉声道“曹、岳、韩、赵诸将正力图收复中原,陛下就算觉得鄂州不是久居之地,也当迁往襄阳,做北望中原之姿,以号令天下忠义之士恢复故土待收复河南后,则还都河南,如此行事最正,纵以陈东、曹迪之辈,也不能与陛下相抗如今北征未定,陛下却将行在迁往杭州,此乃偏安苟且之态,消息一旦泄lù出去,必然令北征军心浮动,天下士人寒心蔡相公、李相公陷陛下于不义,此一当可杀也”

    蔡京、李邦彦虽有拥立之功,但却是先皇的臣子,邓素却是赵杞自己收服的心腹重臣,他少有地疾言厉sè地反对,令赵杞脸sè转为yīn沉,右手紧紧地抓着一个汝窑笔洗,却没有勃然发怒,静静听他说下去

    邓素喝了口茶水,继续道“蔡、李党羽,多以利相jiāo,北虏南下以来,牧守地方的大多弃职逃奔,这两位倚仗天子圣眷,安抚东南,本应报效皇命,竭力抵御北虏,他们却只知安chāsī人,皆不知兵之辈,致使辽兵在淮路、浙路势如破竹,轻易渡过大江天堑,最后还当先弃守江宁、杭州,使东南局面溃烂,若不是陈东等人在鄂州坚持下来,只怕此时东南半壁亦非大宋所有”

    他见赵杞微微皱起眉头,转而又道,“这些事情,天下皆知党羽早已星散,试问蔡、李二人,又有什么声望和能力重整两浙路、江宁、杭州二府以迎圣驾?莫说东路辽兵主力未损,孔彦舟等叛将助纣为虐,就是那些所谓‘尊天子不奉luàn命’的州县,也都不理会蔡、李二人luàn世之中,他们有什么本事能保陛下稳如泰山呢?这二人不过是希图假借圣上的大义名分东山再起,却不惜huā言巧语将陛下yòu到险地、绝地,此二当杀也再者,陈东等人始终是清流士人,他们却是和蔡、李二人势不两立的,陛下若用蔡、李,便是bī陈东等人”

    “好了,好了,”赵杞摇了摇手,示意邓素不必再说下去,“若非邓爱卿目光如炬,朕险些误入险地”他有些软弱地问道,“只是,蔡相公、李相公毕竟是前朝老臣,一番好意,朕若不回复他们,岂非显得刻薄?”

    “陛下若念旧情,”邓素脸sè稍缓道,“只需回书好言安慰他们便是”他略微沉yín半息,叮嘱道,“只是万不可答应御驾东行之事,也不可有让蔡、李二人收拾淮、浙路之语”

    “这样的话,烦劳邓卿先拟一个回书”赵杞颓然坐倒在龙椅上,手扣额角道,“呈上来,朕再斟酌斟酌,,斟酌斟酌”

    邓素告退拟旨,正是傍晚时分,一抹昏黄的光辉从窗棱缝中透进来,照在赵杞的脸上,令他心神不宁,赵杞有些厌烦地举起手,遮住这抹耀眼的光刚刚闻命进来的shì者见状,赶紧小步跑到跟前,小心翼翼地摇动木柄,将一块将遮天水碧纱屏摇了上去,让一抹若隐若现的纱影拖过青砖,落在赵杞的脸上,他才稍感舒服,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抹鱼肚白出现在东方的天际,那些在远处麋集的骑兵身影在地平线上格外明显

    此时已经入秋,北方又经战luàn,遍地田野皆是秋草黄黄的草穗在晨风中微微起伏,无数骑兵在宋军大营北面排成长长的一线,显得铺天盖地宋军将士历经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人人都是满身风尘一路上都有北方的义兵汇入到这支北征的队伍中来,河南民间多结弓箭社,选入的义兵jīng锐虽不擅长火铳,却可以充作弓箭手使用,少数身强力壮者补充进刀斧手营中从出发时的三万余人马,历经大小十几场战事,赵行德兵力却不减反增,而今足足五万人马,这还是将绝大部分义兵都安置在各州县留守的结果

    契丹骑兵见无法攻破宋军坚阵,便改变了策略,只在赵行德所部周围徘徊,甚至在附近驰近奔突,却不轻易与宋军jiāo战使得宋军不得不保持紧密的队形行军,度也因此而大大减低辽军骑兵时远时近,时多时少,昨夜宿营的时候,目力可及之处的才仅仅数百骑兵而已可刚刚凌晨,便有斥候来报,数万辽骑聚集在北面

    辽军骑兵十分谨慎地并没有主动发起进攻宋军诸营轮流向外警戒,卯时埋锅造饭,大营中冒起袅袅炊烟,辽军骑兵也视若无睹,只是静静地等待,等待着一举攻破宋军大营的时机诸营都吃过早饭,旭日东升的时候,辽军骑兵仍是在周围游dàng若是寻常这时候,诸将便自是按照事先的次序拔营行军,但数万骑兵虎视眈眈在侧,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让宋军不能照往常一样从容不迫的行军

    作者最近不稳定,只是因为太忙,这本书后面的大纲和情节都是完整的,有真正的干货哦元吉已经一年半没回老家了,这两天回家看望父母,两位jīng神都很好,心里很是高兴希望能善始善终再次多谢各位书友的一直以来支持

章101 夜郎万里道-2

    ?“辽军骑兵拦在我军,意『yù』迟滞我们行军,诸位以为当如何应对?”

    赵行德环视诸将问道。器:无广告、全文字、更他的军袍和甲胄满是泥土和污渍。这个多月来,他也和北征将士一样,食不重味,卧不解甲,遇道路崎岖泥泞时,亲自背军粮,推炮车。以身作则之下,北征的行军虽然艰苦,沿途逃兵却极少,赵行德在军中的威望也与日俱增。

    “还用问吗?敌人拦在眼前,提兵杀过去便是。”杨再兴大咧咧道,“我愿为前锋!”陆明宇、罗闲十同时眉头一皱,顿时按捺不住。陆明宇抱拳道“末将唯大帅之命是从,左军营愿为前锋!”罗闲十也出列道“右军营也愿为前锋!”但语气却远远不如杨再兴与陆明宇二人坚决。刚才他们略有犹豫,是顾虑到本部虽有五万之众,大部分都是步卒,骑兵不过三千余人。在平原之地以步击骑,就算战胜了,步军也无法追上骑兵,可若是败了,很可能就是全军覆没,就算是溃败,也会把尾随在后的曹迪大军所吞并。然而,不管怎么说,让镇**的骑将打前锋,却是大大扫了保义军诸部的面子。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陆明宇、罗闲十也不能让杨再兴专美于前。

    “好胆气!”赵行德点了点头,“如今辽军只顾迟滞我行军,是想将战事拖到冷天。契丹人生长于苦寒之地,人马皆越寒越劲,而我军中多南人,既不耐寒冷,又无冬衣,若隆冬避战,来年开『chūn』则未必有如今的气势。而我们在此多停留一日,辽贼则又从容屠戮、劫掠一日,数以千计之故土百姓因此而遭难”

    “夫战,勇气也!如今之势,如两鼠相遇于隧『dòng』,勇者胜,怯者败!诸营将士全副披挂,装好弹『yào』,全军准备以鹿角阵『jiāo』替向前!”他目光如电,扫过众将,凛然道,“火炮营先开火轰击敌骑,杨将军随即率部冲阵。”

    “遵令!!”诸将大声答应,军令传下去,各营纷纷准备起来。

    “所有炮口对准辽狗,轰垮它们!”童云杰冷冷道。“快点,快!用双份『yào』!”

    大批夏国火炮手随刘志坚、高肃等离开北征军西行后,赵行德从汉军中要来一批『jīng』通火炮的军官,童云杰暂时接替炮营统制的位置。首发“嗨——一、二、三!”“『yào』包!”“双份『yào』!”“双份『yào』!”随着炮长大声吆喝,营地中心位置的火炮营忙成一片,火炮手忙着将驭马套上炮车,忙着改变铁桶炮的布设位置,很快,原本朝向四周的炮口全部对准了北方辽军骑兵聚集之处。搭在炮身上的苫布被拉开,炮身在晨光中流『lù』出『mí』人的金属光泽,它们是被军中唯一被天天擦亮的物品,另一些炮手按照条令,有条不紊地将黑黝黝的炮弹、『yào』包分『mén』别类的堆在火炮阵位的后面。

    杨再兴带着五百『jīng』骑早早地运动到了大营的侧面。在骑兵们的安抚下,跃跃『yù』试的战马顺从地侧躺倒地上。五百骑兵轻易地藏在了步军营竖起的鹿角、火铳枪丛中。正面开阔地是留给火炮肆虐的,杨再兴可不想死在背后的炮弹上。首战骑兵贵『jīng』不贵多,只是为了打击敌军的士气,要真正击溃辽军,还是要靠全军大阵压上『ròu』搏。杨再兴所领踏白营骑兵原是镇**中的『jīng』锐,这五百亲兵更是久历沙场,悍不畏死之辈。大战在即,居然无一人『lù』出怯『sè』,反而脸带兴奋。

    “统制大人,冲阵吧!”

    “等他们!”杨再兴回头看了一眼忙得手忙脚『luàn』的火炮营,“噗”的吐了一口浓痰。

    “别忘了背上你们的鹿角!”步营中百夫长同样大呼小叫着,“检查一下三角桩!”“检查裹『tuǐ』!”“检查火铳枪!”『jiāo』战的时候,步军身上的零碎最多,战前的检查也最多。“那些镇**可真是悠闲哪,行军时还骑四条『tuǐ刚给骑兵腾出一片营地的左军十二营中,听手下羡慕骑兵,都护军使吕知节吐了一摊口水,低声骂道“这帮子杀千刀的。”他压下心头对平常耀武扬威的骑兵的嫉妒之心,强迫自己的脸『sè』由忐忑、『yīn』郁转为兴奋、『jī』动,拔出腰刀,扯着破锣一样的嗓子,大吼道“是时候了!上了沙场!大丈夫就把自己就当一把骰子丢出去!金盘一掷好彩头!赌命!斩了耶律大石的狗头衣锦还乡啊!”

    “哈,哈哈哈!”营里『jī』起一片哄笑声,军卒们依次拿起火铳枪战站入队里。

    “爹,娘!娘子!儿子不孝,”慕容喜将刀柄紧紧握着,闭目道,“总算有幸投入赵将军,今日天可怜见,让我多宰杀几只辽狗,给你们报仇了!”陷阵营军卒将布条紧紧缠在手上。和别部军卒不同,他们的眼中充满浓重的仇恨,辽军骑兵刚一出现在视野里,很多人就咬牙切齿请战。北方义兵中许多都在辽国南侵中家破人亡,赵行德挑选其中身高力壮的,编为陷阵营,专做与辽骑短兵相接时争锋之用,清理战场时的“脏活儿”一般也『jiāo』给陷阵营来干。

    数里地外,耶律铁哥用千里镜观察着宋军的动静,脸上神『sè』看不出喜怒。

    耶律铁哥的身后簇拥着顶盔贯甲的契丹族、奚族、『nv』真族、室韦族将领。好几个将领都用千里镜观察着对面的宋军。诸将被宋军一路从东南追到中原,原先的担心早变成了一腔忿怒。几天前就人叫嚣着要教训一下南蛮军队。宋军在辽军的眼皮子底下结阵自保还行,如果发起进攻的话,未免就自不量力了。为了这次决战,北院做的准备也算充足。因为担心夏国突然从关中发难,北归大军腹背受敌,辽国皇帝耶律大石率领大军先行一步退往颍昌府。北院枢密使耶律铁哥统帅七万人马断后,早一步勘察好了地形,等待宋军追击进入平原,利用骑兵多马多的优势,迟滞宋军的行军速度,假若宋军仍不知好歹地接受会战的话,耶律大石就决心先解决衔尾追击的宋军

    “赵行德再傻,也不会以寡击众,在平地用步卒攻打骑兵吧?”完颜宗弼暗想道,“若按耶律况所言,夏国占据了洛阳,河南地变成了『jī』肋,陛下甚至有退保河北之意。赵行德只要缓缓跟在我们后面行军,便可坐收恢复大片疆土的名声,他何必冒险?”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耶律铁哥驻马这一座山丘下面,契丹驭手正拼命『chōu』打骡马,数百驭马匹喷着白沫子,马蹄将松软的泥土踏出一个个坑『dòng』,艰难地将数十『mén』铁桶炮一点点往上拖。耶律铁哥给宋人设下一个陷阱,当他们冲破三万契丹骑兵的拦阻后,会发现还火炮和步军坚阵在前面挡着。为了防备宋人察觉,这些铁桶炮都是轻型的,并没有事先布置在山丘上,而是由驭马拖着和骑兵一起行动,只在决战之前,拦子马赶走了宋军斥候骑兵以后,才临时匆匆布置在山丘上,可以居高临下轰击宋军的坚阵,当初宋国号称『jīng』锐无比的河北大营,便是在骑兵和火炮的合计下一败涂地的。除此之外,还有三万余『nv』真营、奚军营步卒布置在山丘周围,防止宋军骑兵冲过来捣毁铁桶炮。

    『nv』真兵一个个神『sè』仓皇而麻木,握着兵刃守在铁桶炮阵地的周围。完颜宗弼内心不由感到一阵羞辱,随从辽军南下的近七万『nv』真勇士,四万多人都死在了鄂州城下,一万多人被耶律大石带走了,还剩下一万余人在这里。辽国对『nv』真人的戒心很重,为了防止他们叛『luàn』、逃跑,契丹骑兵一人三马甚至四马,而『nv』真兵骑的都是从宋国民间掠取的驴、骡等坐骑,上了战场只能下来作战。

    “宋人看似柔弱,却坚韧得很赵行德这个人,又是怎样人物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完颜宗弼心里正升起一丝悔意,思绪正纷『luàn』间,“轰——”“轰轰——”他被巨大的炮声惊醒过来。“该死的!”他听到耶律铁哥低声骂了一句,“『hún』账!该死的!”完颜宗弼忙将眼睛凑到千里镜上,只见炮声轰鸣中,一枚枚炮弹从对面『shè』入骑兵群里,沉重的炮弹夹带着巨大的威势,所过之处飞起一片血『huā』。

    “怎么回事?”完颜宗弼控制住自己没有惊呼出来,“明明是在铁桶炮『shè』程之外的!”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又将千里镜视野移向对面,宋军大阵中腾起一股股青烟,一枚枚炮弹从那便飞来,先前以为在铁桶炮『shè』程外,刚刚还好整以暇的契丹骑兵大声呼哨着,惊叫着,驾驭坐骑四散开去。“宋人太狡猾了,”旁边有人愤愤地骂道,“前面几次『jiāo』战,怎么没见到他们火炮能打到这么远?”完颜宗弼摇了摇头,按宋军火炮的现在『shè』程,攻打步阵要穿过的死亡地带又大大延长了。

章101 夜郎万里道-3

    ?“轰——”“轰轰——”

    “轰轰轰——”

    随着炮声轰鸣,宋军大阵很快就笼罩在青黑烟尘中,视野变得模糊不清起来。4∴⑧0㈥5在火炮轰击下,骑兵快速散开后,千夫长、百夫长、十夫长全都大呼小叫着,先整理好队伍的带领部属徐徐往后退却,其它的骑兵和战马都惊魂未定,各千人队百人队搅在一起,战马长声嘶鸣,战场上『luàn』糟糟一片。

    “上马——”杨再兴翻身上马,一提缰绳。五百余骑兵纷纷跨上侧伏在地的坐骑,战马四蹄用力站起身来,骑兵顿时比周围的步卒高出一个头,视野开阔起来。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情,有的战马兴奋地打着响鼻,有的战马低声嘶鸣。

    “耶律大石在对面吧?”骑将王兰开玩笑道,“只要他在,杨将军一枪挑了他!”

    “举枪——”杨再兴喝道。右手将铁枪举起,在他身后,骑兵们竖起一片长枪的丛林。

    “出阵!”杨再兴暴喝一声,催动坐骑,战马奋力奔跑起来,五百余踏白营骑兵紧紧跟他的身后,战马飞快地穿过了弥漫在步阵周围的烟雾,开阔的战场上,骑兵们结成凿穿敌阵的锋矢阵型后,很快将战马的速度加到了最快。虽然只有五百余骑,对于『luàn』成一团的辽军骑兵来说,却不啻于一群从青烟里突然冒出的魔鬼一般。

    风声呼呼地在耳畔吹过,踏白营骑兵都伏低了身躯,尽量减少风的阻力,缰绳早已挂回马鞍上,骑兵都只以双『tuǐ』控马,双手一前一后持着长枪,每个人将长枪尽量地向前伸出去,整个锋矢阵亦如一往无前的长枪向前刺出去。此时,宋军大阵“轰轰”炮击仍为继续,踏白营骑兵发起冲击后,避开了黑黝黝的炮弹不时穿过的战场正面,五百余骑奋力奔驰,流畅地跑过一条漂亮的圆弧,在炮弹肆虐的『shè』程之外横切杀入了『luàn』作一团的辽国骑兵中。辽军战马仿佛感觉到杀气汹涌而来,虽然还有一两里之距,不少坐骑已经不受主人控制地往两边窜去。器:无广告、全文字、更,

    “杀——”

    杨再兴大喝了一声,长枪如毒蛇吐信,刺中一个躲避不及辽兵,马力、臂力、腰力三力合一,“噗嗤”一声扎透了铠甲。他双臂使力,长枪画过一个短短的弧形,巨大的冲力被卸掉的同时,契丹骑兵仿佛“飞”起来,鲜血漫天飞舞。电光石火间,尸体又砸在旁边另一骑身上,迎面的辽兵『luàn』作一团。“呔!”杨再兴暴喝一声,怒目圆睁之下,契丹骑兵竟如惧蜂蜇一般不敢上前,宋军骑兵跟随在杨再兴、王兰等骑将身后,趁势如虎入羊群一般杀入敌阵。契丹骑兵虽然有数万之众,仓皇之下竟无力阻挡这五百人马左冲右突。

    “好一员悍将,”完颜宗弼远远望见,暗赞道,“可惜人马太少!久战必失!”

    耶律铁哥皱着眉头观战,山丘下面的胡笳一起吹响,前面整队完毕的契丹骑兵纷纷涌上前去,企图将宋军这支人马围杀。而杨再兴带领一彪人马凿穿敌阵后,没有丝毫停留,一溜烟奔回了本阵,完颜宗弼将千里镜朝对面望去,惊讶地发现,宋军大阵居然动了。

    十余杆旌旗穿过了烟雾缭绕的战场,朝着契丹骑兵所在之处推进,步卒方阵紧跟在旌旗之后。黑裹『tuǐ』整齐地往前迈动,方阵前面的步卒统一将火铳枪对着前方,明晃晃的一线枪尖上下跳动着。跟着旌旗立定以后,宋军迅速从背后拿出鹿角『chā』在阵前,鹿角很容易让战马受伤,是骑兵恨死了的东西。鹿角削尖的一头对着外面,另外三根桩子扎在地上,扎得结结实实的尖桩足以穿透一匹全速冲阵的战马。前面的方阵扎好鹿角后,后面的十几个宋军方阵仿佛棋子一样规矩地向前移动,他们穿过了各个鹿角阵中间留出的空隙,来到前面再度扎下鹿角,这时,被抛在后面的十几个方阵拔出鹿角再度进军,通过前阵的空隙到达前方后,再度布下了鹿角阵。宋军步卒就这样『jiāo』替掩护着,缓慢而坚定地向着敌军推进。完颜宗弼还发现几个方阵的中间行进着炮车和弹『yào』车,火炮手拉着驭马的笼头,跟随着步卒一起前进,他的额头渐渐渗出了冷汗。

    “南蛮这是干什么?”万夫长萧兀没里喃喃道,“难道这样乌龟一样的速度,能追上骑兵?”话虽如此,他的脸『sè』却很难看。在缓慢而坚定宋军前面,刚刚完成整队的契丹骑兵有些不知所措,以赵行德所部之坚韧敢战,火炮、火铳、弓弩手、重斧手齐全,辽军主动进攻鹿角阵显然是自取其辱,然而,如果不加以阻止,宋军这么一步步地『bī』近过来,很快又要推进到铁桶炮的『shè』程以内了。

    “他们不必追上骑兵,”耶律铁哥似是回答萧兀没里,又似自言自语道,“再往北三十里便是繁城黄龙寨,『luàn』民反叛我大辽很久了。赵行德不必追上我们,他只要就这么缓缓前进,赶到黄龙寨。咱们敢留在赵行德和曹迪之间么?而黄龙寨再往北四十里,就是颍昌府。颍昌府往北,就是汴梁。”耶律铁哥眼睛微微眯起,迸出一抹厉芒,望着对面的“赵”字将旗,沉声道,“狭路相逢,既然你要战,那便战上一场!”他侧过头吩咐道,“让前阵的骑兵退到小山之后,整顿人马,准备横冲宋军大阵!”

    将令传下去,三万余契丹骑兵如『cháo』水一般向后退去,小山丘上辽军步阵和铁桶炮暴『lù』了出来。宋军缓缓前进距离辽军两里之外方才停止,再度变阵,由数十个棋格一样的小方阵重新会合成一个大阵。踏白营除了少数在大阵两翼游『dàng』外,其它骑兵都远远地撒开了出去,有的斥候十人队甚至距离战场中心有三四十里的距离。虽然原先的军情探知耶律大石已经赶往颍昌府,辽军主力和这支断后军队之间至少相隔百里,但赵行德总担心在战役的关键时刻,其他契丹骑兵大队突然冲入战场。因此,杨再兴所统领的踏白营骑兵,最主要的职责并非斩将搴旗,而是警戒战场外围的一切风吹草动。

    战斗暂时中止了下来,各级军官依旧大声吆喝着整队,炮手忙着将铁桶炮架设起来。

    赵行德对麾下各营在数万骑兵的压力下,仍然从容不迫地完成了行进,结阵,变阵等平常条令教习的内容十分满意。他特意骑上战马,在陆明宇、罗闲十、邓元觉、杨再兴等将的陪伴下巡视了各营。即使算上高度因素,辽军铁桶炮『shè』程不可能超过两里,但在敌军的炮口下巡阅军容也是一种冒险。两军『jiāo』战中,主帅的威武仪态,从容气度,勇敢行动,对鼓舞士气十分重要,在特殊情况下甚至能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败。

    “看,是赵将军!”

    “赵将军,万胜——万胜!万胜!”

    “保境安民!恢复故土!”

    “万胜——万胜——万胜!”“万胜——万胜——万胜!”

    一个又一个营方阵欢呼起来,仿佛在鄂州的校阅场上一般,视当面的数万辽军如无物。这两个多月的行军、打仗,因为方略得当,一路上行军打仗都极顺利。军卒们尽管衣袍破旧,热一顿,冷一顿,喝得是咸酱汤,吃的是炒米面饼,宿营则『lù』天而卧,连帐篷都没有,然而,所过之处,铁蹄下幸存的州县百姓无不欢欣鼓舞,父老头顶香盆迎接王师,州县更竭力搜罗粮秣供给大军。频繁而艰苦的行军打仗不但没有摧毁北征军的士气,反而将他们锻炼成了敢于和骑兵在平原争胜负的一支劲旅,诸军刚才擂鼓整队而进,几乎没经过战斗就『bī』退了数万契丹骑兵,更令各营的士气大振,一些新从军的丁壮也渐渐克服了对契丹骑兵的恐惧。

    “大帅,辽兵要守,”陆明宇呲了呲牙,请战道,“让左军先上吧。”他眼光下意识地盯了杨再兴一眼,隐隐带着挑衅的意味。

    杨再兴似无察觉,嘴角微微上撇,两手放在鞍前,目光转向一旁。其它将领并未和陆明宇争先,纷纷将目光落在赵行德身上。经过刚才一番试探,诸将感觉断后的契丹骑兵并未有想象的那样强悍,和这支辽军决战的意愿的也增强大大增强。

    “好!”赵行德点头赞许,但并未同意陆明宇的请战。

    他以马鞭指着辽军架设铁桶炮的山丘,沉声道“此处是战场的中心,在上面架设火炮可以控制整个战场。辽军虽然抢先占了这个地方,可惜的是,他们的铁桶炮『shè』程不如我们的远,即便算上居高临下之利,也够不着我们的炮位。”他微微冷笑,下令道,“既然要双方都有铁桶炮,就让炮营先轰击敌军炮位。其它各营先布防,准备应付敌军攻打本阵。待敌军阵势松动后,再仰攻山丘敌阵。”

章101 夜郎万里道-4

    “轰——”“轰轰——”

    “轰轰轰——”

    炮声过后,一道道黑影“呼——”的从山下飞上来,山丘上的辽军几乎齐齐仰头,当面的步卒纷纷向两面躲闪,而躲避不及,被炮弹击中之人,无不筋断骨折,更有甚者被炮弹穿透火折为两半,凄厉的惨叫声蔓延着恐惧的情绪。~~因为铁桶炮『shè』程不如宋军,同时因为防炮工事不足,原本居高临下的辽兵,宛如活靶子一样,生生地在山丘上硬捱宋军铁桶炮的轰击。虽然因炮击而毙命的辽兵,在数万人之中只占很少一部分,但对士气的打击却极为巨大。这种挨打却不能还手的窘境,是擅长骑『shè』的契丹勇士原本不曾体会到的。

    “北院大人,”奚军统领萧麻槐大声请求道,“请让骑兵冲击宋军大阵!”

    “等等,再等一等!”耶律铁哥的脸『sè』青黑,冷冷盯了山下一眼,就这么耗着,宋将自以为得计,待到后面,有他哭的。耶律铁哥执掌北院,在辽国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萧麻槐不敢强项,愤愤然提到下去,大声喊道“『tǐng』住!”

    “『tǐng』住!”“『tǐng』住,一定要『tǐng』住!”

    契丹话、『nv』真话、汉话在山丘上此起彼伏。辽军布设在山丘上的铁桶炮也在不断反击,然而,炮弹不是太近,就是太偏,除了造出一个个大土坑外,没有几枚落入两里开外的宋军大阵。辽国的将军人人脸『sè』铁青,下层的军卒的面『sè』苍白,不知道下一个被炮弹击中的倒霉蛋是谁?轰击山丘上的辽军炮垒大约小半个时辰后,炮弹逐渐转向山丘侧面,一边轰击『nv』真军和奚军步阵,一边为拦阻契丹骑兵进行试『shè』。眼见炮击已经有了效果,赵行德发出了进攻的旗号。

    “左军——起立!”“起立——”“全体列队——”

    一声声军令大声发出,在中军附近盘膝而坐的左军各营军卒迅速站起身来。火铳枪弹『yào』是早就上好了的。军阵四周的军卒将火铳枪上好枪刺,中间的将士们枪刺仍挂在腰间,他们将火折子从腰间取出,右手同时握着火铳枪后端和火折子,左手拿着火铳枪管前段。火铳的两根撑棍是用草茎和铳管拴紧在一起的,防止行进时摇摇晃晃,当用的时候一拉就断。TXT电子书下载**紧打裹『tuǐ』让军卒看起来格外『jīng』神,片刻后,二十一个营方阵已经整队完毕,依次通过负责防守和警戒的右军方阵间隙移动到了前方。

    “快!”炮长杜淳抹了把汗水,大声喊道吗,“加把劲儿啊!”

    一群炮手在四面火铳手的保护下,驱赶骡子拉动三寸炮,伴随进攻的军队。

    四寸炮重达千斤,通过各种方法减轻重量,三寸炮也重达七百余斤。炮手们人人汗流浃背,有的人扶住炮架,轮子,有人死命地抓着骡子的缰绳,防止它突然受惊。“若是刘统制在就好了。”杜淳有些遗憾地想到,轻型铁桶炮伴随火铳枪手发起进攻,本来是刘志坚的想法,可惜在北征之前,刘志坚却被分配到了韩世忠统领的西进军队中。与刘志坚一同被发往韩世忠麾下的,还有一大批干练的火器老军官,虽然赵行德紧接着提升了一大批新进军官,又补充了经验丰富的汉军火器军官进来,但往日的同袍不能并肩作战,总归令人遗憾。

    张九融朝左右看了看,二十一个方阵的军旗尽收眼底。赵行德麾下火铳营的队列在整个宋军中都是首屈一指的,上万火铳手准备同时向敌阵发起进攻,场面在浩大中带着一种肃静,甚至令张九融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中兴大业,”张九融在内心中大声喊道,“在此一战!”

    左军统制已经发出前进的号令,他猛烈地摇了摇头,将书生意气摇出了脑海,拔出雁翎刀,大声喊道“前进——”“前进——”伴随着各级营统制、护军使的号令,二十一个方阵,每七个营为一『bō』,后面营队正对着前面营队的空隙处,一万名火铳手迈着整齐而坚定的步伐,朝着山丘上的辽军大阵行进而去。火铳手通过了平坦的旷野,行进中间遇到弹坑,便毫不犹豫地跳过去,然后继续前进,来到山丘下面,稍稍整顿了队形,便迎着迎面而来的炮弹,继续向前『tǐng』进,山风呼呼地吹,吹动着他们火红的旗帜和灰白『sè』军袍。

    “前进——”

    “前进——”“前进——”

    左军牙兵掷雷手营行进在全军的最前方。身高体壮的掷雷手们身披重铠,『xiōng』前挂着藤条制成的圆筐,里面装满手雷。钱深左手挽着一面小方盾,右手握着一根短柄狼牙『bāng』,透过头盔的缝隙,钱深看到辽军的方阵越来越近。

    因为仓促而来,辽军还来不及挖掘壕沟,但和宋军一样,他们阵前『chā』了不少鹿角,只是比宋军的简陋一些。“呼——”一枚黑黝黝的弹丸呼啸而来,钱深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将头侧面一偏,只觉炮弹似乎从耳畔飞了过去,他的口腔里充满苦涩的味道,耳中根本听不见后面是否有惨叫声。“王八蛋!”这枚近在咫尺的炮弹似乎点燃了他的怒火,钱深愤愤地朝着山丘上看去。“轰!”“轰!”“轰轰!”越往上去,辽军的炮火就越猛烈,不管有多少人倒下,掷雷手们一直往前走,不回头看一眼。炮弹穿过了掷雷手的单薄的阵线,直愣愣地打进紧跟在后面的宋军火铳营中,几乎每一枚落入宋军阵列的炮弹都能击倒数人。

    “前进——”

    “前进!”张九融等护军使不停地高喊『jī』励军卒。

    “『tǐng』着死!”河北行营的老指挥何进喊道,“『tǐng』着死!”

    “前进!”“前进——”

    在都长以上军官的大呼小叫声中,大多数火铳手沉默着,咬牙坚持着这坚韧而可怕的进军。许多人惨叫着倒在前行的途中,后面的人快走几步,迈过死伤者的尸体,填补了倒下者的位置,踉踉跄跄的继续前进。到达距离辽军大约三十四步的地方,火铳营方才停下来,排第二位的军卒撑起撑棍,辽军的箭矢如蜂群一般扑面而来,这是大多数辽军弓箭『shè』程之内,箭矢密如雨下,灰白『sè』的尾翎刹那间『chā』满山坡。

    几乎每个掷雷手身上都『chā』着好几支箭,钱深飞快地将盾牌尖底『chā』入地下,箭矢『shè』在盾牌前面,噼噼啪啪如雨打荷叶,汗水顺着鼻梁淌了下来,滴在下巴上,又顺着下巴流进领子里,浸透了内衬的革甲和贴身丝袍。

    “一、二深顾不得这些,将从筐里取出五个手雷,在盾牌后摆成一排,从腰里取出火折子,依次点燃了几个手雷,开始低声地数数,“八、九、十”,他猛然站起身,奋力将手雷朝辽军投过去,飞快缩回来后,他紧接着将摆着地上的另一个手雷掷出,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在极短的时间内,宋军阵前先后划出数千道黑影,手雷落入辽军阵中,“轰”“轰轰”“轰轰轰”的剧烈爆炸声大作,尘土飞扬,呛人的烟雾升腾起来,威势甚至超过火炮的轰击。也有些手雷因为掷雷手的失误或阵亡,在原地爆炸,腾起一阵阵烟土,但因为前排掷雷手的队形松散,距离火铳营本阵尚有一段距离,除了掷雷手死伤外,造成的伤亡微乎其微。

    “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

    几乎在同时,阵前火铳如炸豆般爆响起来。按照“最短时间间隔”和“最猛烈的合成火力投送”的两项条令要求,历经无数次演练,北征军火铳营与掷雷手的配合已臻完美。无数铳子宛如狂风大作后的暴雨,呼啸着穿透烟雾『shè』向辽军阵中,铁弹丸有巨大的穿透力,被击中者非死即伤,并引起了巨大的『hún』『luàn』。

    “冲啊!”钱深爆喝一声,将筐子从『xiōng』口扯脱,弃了盾牌,双手紧握着狼牙『bāng』跃了出去。

    “杀呀!”“杀!”

    扔出手雷的掷雷手们呐喊着,挥舞着铁斧,狼牙『bāng』,铁椎枪等重兵刃跃入辽军阵中,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cháo』水般的火铳枪手,他们刚刚发『shè』过一轮火铳,上好枪刺便冲向辽军大阵。数千枚手雷爆炸和火铳子,坚决的冲锋,几乎在瞬间摧毁了辽军前阵。无数『nv』真军、奚军战士,刚刚在炮轰下尚能苦苦坚持,此时却丧失了最后一丝勇气,转身而逃,兵败如山倒一般,无数溃兵汇成一股巨大的洪流,避开山丘顶上严密设防的铁桶炮阵地,分别向两侧逃去,倘若不加以阻止,宋军这一次冲阵就能拿下辽军布设铁桶炮的阵地。

    “北院大人,骑兵!骑兵横冲!”萧麻槐冲着耶律铁哥大声喊道。

    这些悍不畏死的宋军,简直就是魔鬼附身,顶在前面的『nv』真营已经完全崩溃了,奚军营不能像『nv』真营一样白白送死,契丹人最引以为傲的骑兵呢?

    “北院大人,快让骑兵横冲宋兵!”萧麻槐满脸青筋暴起,他也算是后族近亲,真到了要命的时候,也顾不得耶律铁哥的贵重身份。

    仗打到这个份儿上,每个辽军将领都明白,铁桶炮是两军『jiāo』战不可或缺之物,若是让宋军攻占山丘并俘获了辽军的全部火炮,那除了退兵之外,别无选择,这场战役便算失败了。耶律铁哥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下令打旗号,让山丘后面待命的五千宫帐骑兵出动,横冲正面的宋军步阵。

夜郎万里道--5

    “前进——”“前进——”

    “保持队形——保持队形——”

    左军统制,陆明宇紧张地注视着侧翼_)果不其然,前阵刚刚达成突破不久,契丹骑兵就发起了横冲随着南侵中原的成功,辽军大量缴获宋国盔甲,又掳得许多铁匠,因此,契丹骑兵大多披挂了铁甲骑兵的甲胄,出鞘的弯刀,反shè着令人生畏的寒芒,铁蹄犹如天边的雷鸣般翻滚而来因为宋辽两军乃在山坡上jiāo锋,骑兵绕过山脊,随即顺着山坡漫卷横冲而来,无头的尸体如同麦草堆一样顺着山坡滚滚而落

    “敌骑”“侧翼敌骑”数名指挥、百夫长同时大声示警

    “结阵”“结阵”的声音紧接着四处响起此时,后队有十四个火铳营尚未解散阵型,而前面发起冲阵火铳手队形散luàn,仓促集中时顿时显得有些慌luàn骑兵的出现,迫使火铳手停止追击敌军,下意识地聚集在最近的军旗附近前阵的指挥、百夫长大声下着号令,让火铳手摆出防守的姿态,外围的人纷纷蹲下,肩头紧紧抵着长长的火铳枪,伸出去的枪尖犹如鹿角的丛林,中间的火铳枪手则纷纷架起撑棍,手忙脚luàn地装填弹yào与此同时,山丘上方的辽军炮声似乎骤然间猛烈了一倍,在极近的距离上,“轰轰”的炮声大作,无数炮弹犹如雷霆一般倾斜而下,毫不留情地穿透刚刚麋集一团的火铳手阵型,无数人惨叫着倒下,多的人仓皇不安直到契丹骑兵冲入宋军阵型中间,远处骑shè,近处刀砍枪刺,辽军火炮为防误伤自己人,方才转而将轰击的目标向山下,试图隔断宋军前后阵之间的联系

    “tǐng住”陆明宇拔出腰刀,大喊道,“tǐng住”他恨恨地望着几乎近在咫尺辽军炮垒心中涌上无尽的悔恨,在契丹骑兵出现的那一刹那,各营条件反shè似地结阵抵抗骑兵的时候,他本来有机会制止这自杀式的反应的距离辽军炮垒不短短数十步之遥,刚才如果不顾侧翼的骑兵,几个营强行冲上山丘,现在左军的情形恐怕不会如此难受

    “陆统制”众亲兵迭声惊呼,一枚炮弹自山顶呼啸而过,险而又险地掠过陆明宇身旁,刚才就是这么一枚炮弹折断旗杆,穿透了三个亲兵左军各营已经完全被契丹骑兵割裂开了,军卒们脸上浮现出越来越多的绝望“tǐng着死”“tǐng着死”许多军官大声喊着最后的口令,“tǐng着死”许多火铳手倒在弓箭与炮弹的jiāo相攒shè之下

    “我们用霰弹快,准备——散开快散开”

    杜淳满头大汗,脸上黑一道白一道,伴随着他的大声下令,外围的火铳手飞快地散开一大个豁口子,炮手们的眼前豁然开朗不远处的契丹骑兵以为这个宋军方阵崩溃,宛如狼群发现了倒地的猎物,大声吆喝着朝着里冲过来敌骑的来势极快,不少炮手因紧张而脸sè苍白“快点儿,快点儿——”杜淳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上,眼睁睁地看着yào引子烧进炮眼儿,却没有立时发炮,而是犹如闷屁一样冒出一股青烟,他望着越来越近的契丹骑兵,额角大颗汗珠涔涔而下,神经质一样地念道,“快点儿,快点儿”

    “轰——”一声巨响,好似酷暑中的一声雷响

    杜淳不顾耳膜生痛,长吁了一口气紧接着“轰——”“轰——”两声,另外两mén三寸炮也开火了三mén三寸炮装填的都是霰弹,数百枚铁砂,飞蝗石如同暴风骤雨,点点呈扇形喷洒出去冲在最前面的几匹战马哀鸣一声,几乎被霰弹shè成蜂窝一般,辽军人和马身上同时冒出汩汩鲜血,扑倒在地后面的契丹骑兵有的倒地,有的不经所以,惊慌地拨转马头,场面一片húnluàn趁着这个机会,宋军又合拢了方阵,刚刚上好弹yào的火铳手忙着驾铳点火,给几个还想冲过来的漏网之鱼一阵攒shè

    “杜大人厉害”营护军使范柔大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战斗刚开始不久,第五营指挥钱大忠便被辽军炮弹击中阵亡,范柔随即接管指挥权但他从前是州学廪生,仅仅从军一年而已,因循条令指挥部属还可以,遇到这样需要临机决断的情形,就无所适从范柔很庆幸杜淳带着炮队伴随本营前行,杜淳虽然在炮营仅是百夫长,但赵行德接掌东南行营后,规定炮军军官比照骑兵军官的标准发给俸禄炮营计算shè程十分复杂,炮营中的军官全部都是识文断字的,州县学廪生,甚至太学出身的也大有人在因此,范柔一开始就对杜淳格外接纳,此时毫不犹豫地将指挥权jiāo给了杜淳

    “范大人勿忧”杜淳低声道,“你们抵挡住骑兵,山上辽人的炮jiāo给我们”范柔点点头,对周围军卒大声道,“tǐng住大帅会来救我们”他看了一眼周围士卒,刚才炮手打退了契丹骑兵,让不少火铳手脸上有了人sè

    “掉转炮口,”杜淳大声喊道,“对着辽军的炮位”五十余名炮手迅地搬动炮架,将炮口对准山丘之上炮手们心里十分明白,刚才那一次开炮恐怕已经引起山上辽人的注意紧跟着,辽人火炮就会重点轰击本阵只不过,要和辽人炮手比开炮的度和准头,这些赵行德亲手训练出来的宋军炮手倒是丝毫不怵的人在绝境下往往爆发出巨大力气,骡子早就瘫倒不能用,仅靠肩扛手抬,炮手们很快将铁桶炮的炮口就转向山上他们和辽军炮手之间,仅仅间隔着数十步的距离透过战场上luàn晃的杂luàn身影,杜淳看得见正手忙脚luàn地将炮口掉转过来的辽军火炮手的脸,他们的脸上同样淌着大汗,满眼都是焦躁不安

    “用霰弹——”杜淳拖长声调大声喊道,“上弹yào”在火铳手的保护下,炮手们有条不紊地将yào包和霰弹筒装入炮膛杜淳看了弹yào堆一眼,还剩下五发霰弹,三发实心圆弹打完了这些弹yào,就是最后的时刻了

    杜淳眼中闪现一丝决然,看了看三mén火炮,大声道“点火”

    山丘下方,赵行德和诸将一直在注视左军战斗的进展随着契丹骑兵的出现,战况急转直下,赵行德不需千里镜也看得清清楚楚,近万火铳手形成十几个方阵被困在了山坡上,进退两难诸将脸sè严峻,不知如何应付这样的局面

    “左军怎么停下来了?冲上去”赵行德咬牙切齿,青筋暴起,骂道,“这个hún账”

    炮弹横冲直撞,铳子四shè纷飞,大队宫帐骑兵在方阵之间游走,隔绝了左军各营之间的联系,辽军居高临下近乎屠杀一般的炮击,炮弹所过之处,前军火铳手一片片倒下,但只要捱不住炮击而阵型溃散的话,散luàn的火铳手就会成为契丹骑兵轻而易举的猎物局势危如累卵,假如左军近万火铳手溃败,在契丹骑兵的追杀下幸存者将寥寥无几,并将毁灭xìng地打击宋军的士气而将右军、中军的诸营投进战场的话,也会陷入同样的窘境按照踏白使军报,契丹骑兵有数万之众,此时不过才出动五千骑而已

    “牙兵营,起立”赵行德亲自下令道中军三个牙兵营立时站起身来三个牙兵营包括一个掷雷手营,一个火铳枪营和一个由北地义兵组成的效死营,共有一千五百余人在北征军中,其它营队都是黑sè裹tuǐ,而牙兵营打着白sè裹tuǐ,显得十分醒目,其他军卒一见便知赵行德亲兵到了

    “你接替我指挥大阵,成败在此一举”赵行德将缰绳jiāo给身旁的罗闲十,下令道,“压上去,炮营旁的不用管,猛轰山脊上窜出来契丹骑兵”简短地下达了指令,赵行德不待分说,从亲兵手里拿过一杆红sè的军旗,大声道,“牙兵营跟我上,救出左军,夺取辽国铁桶炮”

    “大帅,”罗闲十大声道,“让我带兵上去”

    他想到这么快赵行德就要亲自带兵冲阵,虽然攻势作战的第一次进攻的猛烈度极其重要,否则便极易形成僵持和消耗战其余诸将也望着赵行德,神情振奋中饱含这担心赵行德乃一军之魂,他万一有什么不幸,北征军势必士气大落,甚至因此而瓦解溃散

    “服从军令”赵行德厉声道,举起旗帜,朝身后挥舞了两下,大声喊,“跟我上”

    刘文谷眼望着那个身影,他的心澎湃得简直要爆炸了,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几乎声嘶力尽地喊道“保护大帅”“跟我上”出乎寻常地抢在营指挥前面,带领本营紧跟在赵行德身后

夜郎万里道--6

    “前进——”“前进!”

    千余牙兵紧随着赵行德军旗的引领,穿过己方军阵的间隙,,快步朝山丘上面被围困的左军袍泽前进。在他们身后,罗闲十指挥者四十余个军阵超越了辽军火炮shè程外的安全距离,缓缓向辽军据守的山丘压上去。而邓元觉则带着后军据守炮垒,童云杰指挥炮营调转了炮口,除了一小部分火炮开炮仍干扰山丘上辽军火炮外,大部分炮弹都开始轰击山丘两侧的开阔山坡上的契丹骑兵。

    萧麻槐大笑道:“这才刚刚开始,南蛮就已经沉不住气了。”他一扬马鞭,朝着山下缓缓压上来的宋军大阵,三营打着白sè裹tuǐ的步卒在宋军大阵之前显得十分不起眼。

    “北院大人果然神机妙算,”完颜宗弼不失时机地谄笑道,“看来这里就是南蛮的葬身之地。”耶律铁哥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没说话。其契丹将领看来目光中却带着轻蔑的笑意。完颜宗弼压住心头的屈辱感,马鞭指着半山坡上,在炮火和契丹骑兵围攻中苦苦坚持的宋军前阵,继续道,“只等结果这些先送死的,在收拾那些后脚跟着来送死的。”

    蓦然间,他的眼神凝住了,在缓缓前进的宋军大阵前,那千余打着白裹tuǐ的宋军仿佛沙子一样,很快穿过了契丹骑兵的外围,掷雷手在前不断抛出手雷,巨大的爆响和弹片使契丹骑兵纷纷向两边躲闪,让开一条道路。火铳手和刀斧手甚至在行进中也保持着严密的阵型,快速通过了由掷雷手开辟出来的战场通道。

    “该死的!”

    百夫长耶律习涅夹马从那些打着白裹tuǐ的宋兵旁边掠过,无论如何bī近恐吓,宋兵也丝毫没有慌luàn的情绪,虽然骑兵比步卒要高出半个身子,但耶律习涅却感觉对方投来的目光是居高临下,甚至冰冷的。散在山坡下缘的骑兵根本无法阻止这如锥子一般的千余宋军前进,只能大声呼哨着,希望引起更多骑兵的注意。然而,在烟雾弥漫的战场上,大队契丹骑兵都忙着围攻和隔断宋军前阵,远处的辽国将领则关注着宋军大阵的动静。TXT电子书下载**

    “大帅的白tuǐ兵——”

    “白tuǐ兵上来啦!”

    被骑兵包围的左军第十七营中,响起一阵惊喜的叫喊:“大帅亲自来救咱们了!”“兄弟们,是大帅来啦!”打白裹tuǐ的牙兵营在青黑烟雾中经过,一个满脸黑烟的军官冲着狂喜的十七营军卒大声挥手道:“前进!——”“前进!”

    “前进——”陈师稷认出刘文谷,欣喜地大喊道:“跟着大帅,前进!”

    他在十七营素有信义,众军卒听护军使如此说,心下信定了大帅来救自己了,顿时士气大振。刚才濒临绝境,几乎下意识地抵抗着骑兵的火铳手们重新焕发了斗志,各个百夫长、十夫长趁机整顿队伍,在硝烟中挥动军旗,大喊道:“前进,前进!”

    牙兵营的百夫长、护军使则冲着新加入的火铳手喊道:“上枪刺!上枪刺!”“进攻!”“进攻!”火铳手们上了枪刺跟随在牙兵营的身后。这时,来自山丘上方炮轰微弱了一些,这一大队步卒聚集结阵,契丹骑兵急切间也难以攻破,只能纵马在周围奔突恐吓。火铳手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在牙兵营的引领下坚决地向山丘上方tǐng进,而外围的军卒则用火铳枪、重斧、狼牙bāng和群狼一样扑来的契丹骑兵不断搏斗。不断有骑兵倒在宋军步阵的周围,也不断有宋兵倒在前进的路上。

    “跟他们拼了!”张九融双手挥着一柄火铳枪,冲着奔驰掠过的骑兵呲了呲牙。

    他额头胡luàn缠着根布条,鲜血不断沁出来,血hún着烟黑和尘土挂在脸上,让这个昔时的文弱脸孔显得格外狰狞可怖。“铛”一枚流矢恰巧不巧打在张九融的铁盔边上,沉重的冲力令他脑际一阵晕眩。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努力从已经筋疲力尽的躯体里压榨出最后一丝力气,“拼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往山上走,透过被鲜血mí住的眼睛,张九融死死盯着冲近来的辽军骑兵,战场上的一切都仿佛慢了下来,静了下来大队的火铳手不断从身边经过,契丹骑兵越来越近,张九融拼命将火铳枪向上tǐng去,刺向战马宽阔的前xiōng。于此同时,他也超越了肩并肩的火铳手,横冲直撞而来的契丹骑兵仿佛狼发现了脱群的山羊,挥舞着弯刀,脸上lù出一丝狞笑。

    “张大人!”有人从后面猛拉了一把。

    张九融脚下不稳,踉跄向后退了一步。瞬息之后,雪亮的刀光从眼前划过,张九融似乎猛然惊醒,浑身寒máo骤紧,他下意识地双手握着火铳枪猫腰要做蹲伏防守的架势。“第一排——”营指挥邹浩大声下令,“突刺!”十数杆火铳枪一起伸出。那契丹骑兵起初直盯着脱阵的张九融,猝不及防下躲闪不及,好几柄尖利的枪刺从不同方向刺中了坐骑,战马哀鸣了一声,双蹄扬起,“啪啪”打在前面两杆枪管上。正在这时,第二排火铳手大步冲了上来,填入前排火铳手的间隙。

    “第二排——”邹浩再度大声下令,“突刺!”电光石火几间,前排火铳手chōu出枪刺,后排又有十几柄火铳枪突刺而出,张九融也随着第二排军卒刺出枪刺,扬起的马蹄尚未放下,战马软弱的肚腹又被刺了好几枪,顿时血流如注,哀鸣着倒下去,马背上的契丹骑兵。

    “好险!”张九融惊魂未定,只觉背脊冷汗涔涔而下。极度的紧张,死里逃生的后怕和庆幸,刚才如山一般沉重的疲乏尽去,张九融望了望军阵中央,大帅的身影隐约可见,在白tuǐ牙兵的簇拥下,坚定而沉稳地向着山丘上方tǐn要夺取辽人铁桶炮位,”张九融的脑海蓦然空明起来,“骑兵不足为惧。若弈棋,眼下只争这一口气。”忽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张九融回头一看,“张大人,很有种啊!”邹浩冲着自己叫道。

    “哪里,哪里。”张九融鼓起力气道,“邹指挥,咱们跟上大帅!”

    “好!”邹浩点点头,冲着军卒大声吼道,“前进——”“前进!”他两人一个是指挥,一个是护军使,几场仗打下来,原先的心结尽去。战场上,只要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强。

    左军各营的方阵本来就近,随着赵行德率牙兵营加入战场,局势几乎在片刻间发生了逆转,宋军结成大阵,不顾山上的炮火向上仰攻,五千契丹骑兵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冲溃宋军的队列,更无力宋军一步步靠近山丘上面的铁桶炮阵位。宋军很快和守卫铁桶炮奚军营战做一团,前面的掷雷手早已杀红了眼,抛出手雷后,各持兵刃当先杀入奚军阵中。而随着赵行德接管指挥,上至左军统制陆明宇,下至营指挥、护军使,都醒悟到本军背水一战的局面。若不能夺下辽军铁桶炮阵,则必然被辽国的火炮轰破军阵,接下来被契丹骑兵屠杀。而夺取了铁桶炮阵地,就可以就地设防,用火炮和火铳把辽军驱逐出这一片战场。胜利或死亡,两种结果,两种命运,截然相反。

    在山坡下方,右军二十一个营列成宽阔的方阵,中军的二十一个营则作为后阵,两万余火铳手正徐徐压上。军旗飘扬在每一个营方阵的左侧,统一扎着黑sè裹tuǐ的军卒手持火铳枪,队形极为严整。在庞大的步卒军阵压力下,少数契丹骑兵只能远远地sāo扰放箭,根本无力靠近。左军统制罗闲十一边下令前面的火铳营队不时来一轮齐shè,将前方和左右契丹骑兵驱赶开,一边警告各营指挥务必保持队形整齐,随时准备抵抗大队辽骑的横冲。这是北征以来,无数血战换来的经验。只要火铳手的队形不luàn,近处火铳枪攒刺,远处用火铳和弓箭对shè,契丹骑兵就很难讨得到便宜。

    在烟雾弥漫,炮弹、箭矢横飞,步骑军jiāo错而行的战场上,赵行德亲自带领牙兵冲阵,宋军突然爆发出决死一战的气势,战局再次发生逆转,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当山顶上督战的辽军将领发觉时,奚军营已经被宋军打得节节后退。

    “铁哥大人,请再派骑兵横冲!”

    奚军统制萧麻槐再度请援,他虽然还没有亲自上阵,但一手持弯刀,眼睛直瞪着耶律铁哥,仿佛要吃了他一样。nv真营被宋军击溃,奚军也在苦苦战斗,耶律铁哥却仅仅派出五千契丹骑兵横冲宋军,还有两万多骑兵在山丘后面按兵不动,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

    耶律铁哥没有下令,沉着脸观察着战局的进展。宋军已经冲到距离山顶百步内,他现在也算置身险地。幸好宋军火铳手在冲阵时都上了枪刺,很少发shè铳子。“还是宋人的步卒劲锐。”耶律铁哥心下暗叹,“这山上的地势也有利于他们。”

章101 夜郎万里道--7

    骑兵突袭的效果渐渐消减后,山地不利的一面逐渐显现出来。

    在山坡上驰马必须非常小心,否则很容易就会折断马蹄,战马在山坡上奔跑的速度至少要降低一半,甚至只有平地奔驰的三分之一。这让契丹骑兵冲阵的威慑力大大减低,只要宋军步卒成列而战,骑兵几乎根本不能冲散他们,越来越多的宫帐骑兵只能竭力控御马匹,在宋军的火铳方阵之间狼狈奔突。此时正需要火炮轰开宋军的坚阵,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宋军携带的几mén铁桶炮大大干扰了辽军炮手的发shè,山顶上只有简陋的工事,不少契丹炮手倒在霰弹之下。平原利于骑兵,山地利于步卒,但架设铁桶炮最好的阵位,偏偏还是山地。耶律铁哥神sè复杂,萧麻槐忿忿地瞪着他,奚军正节节后退,旁边,完颜宗弼谄媚地笑着。

    “契丹人善骑,宋人善守,两军jiāo战,铁桶炮越来重要,步军也越来越重要,奚人、nv真人,终究不如契丹人可靠。但是,从族人中挑选、训练几个炮手已经如此不易,何况数目庞大的步军营,”耶律铁哥苦恼地想到,“但和宋人相比,我们的族人却如此之少。”他的眼神微凛,将这些不合适的想法抛出脑海,扬起马鞭,沉声下令道:“退兵五里,把这片地方让给宋人。”

    “什么?”萧麻槐愤怒地大叫,完颜宗弼也满脸惊异。

    耶律铁哥找到这块战场,聚集大军,设下埋伏等待宋军前来,这场仗打到现在,二人都以为耶律铁哥就要在此与尾随而来的宋军决一死战,谁料到,在nv真人、奚人伤亡惨重后,他居然轻易地下令退兵了。

    “退兵五里,”耶律铁哥沉着脸重复,又对火炮详稳萧习宁道,“你们毁了炮先撤。”

    萧习宁忙不迭大声答应。他因娴熟于机关术数,短时间内平步青云,深得耶律铁哥信任,在族人中也扬眉吐气。契丹炮手都是他jīng心训练出来的,萧习宁生怕折损了,当即跑下去通知他们毁炮撤退,炮手撤退后,耶律铁哥方才拨转马头,带着宿卫契丹骑将奔下山丘,这时,负责断后的奚军和nv真营才宛若溃败一般轰然后撤,上至将军,下至军卒,都拼命向山丘的另一边奔去,只能自己少生了四条tuǐ,漫山遍野都是逃命的辽军步卒。3∴35686688

    “luàn来!真是luàn来!”萧麻槐掉皮帽,气急败坏道,“战是不战?我们奚军营要先退兵!”

    吩咐部将收拢溃兵,粗粗一算折损惨重,萧麻槐愤怒无比,更担心再这么继续jiāo战下去,每次契丹骑兵都丢下步卒先退,宋军追不上四条tuǐ的,收拾落后的奚军和nv真营可绰绰有余,他立刻来找耶律铁哥理论,打算引兵先退。完颜宗弼站在萧麻槐边上,虽然不敢出声赞许,但目光中也透着十分的怀疑。若只想要迟滞宋军前进的速度,只需契丹骑兵便可了,像这样大张旗鼓地聚集步卒、炮手营,而又避战后退,实在令人不解。“真是想把nv真人消耗一空的话,”完颜宗弼低下头,恶狠狠想道,“干脆降了南朝。”

    “放肆!”耶律铁哥厉喝道,目光凌厉环视诸将。

    有人低下头去,萧麻槐等将却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皇帝耶律大石的威望如日中天,但其他高官和权贵的威势却受到不小的削弱。重开契丹八部大会之后,北院枢密使的权位虽高,隐然也受到不小的牵制。萧麻槐是后族显贵,又自觉占着理,并不惧怕和耶律铁哥一起闹到八部大会和陛下面前。在他的挑动下,其他一些契丹将领也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耶律铁哥。

    “陛下旨意!”

    耶律铁哥叹了口气,萧麻槐等将如中雷击,面面相觑,只见耶律铁哥从怀中掏出一羊皮皇卷展开,翻过来让萧麻槐等将看清楚日月御玺印记后,低声念起来。听着听着,萧麻槐等将的脸sè惊疑尽去,进而变得跃跃yù试起来。

    “赵将军万胜——”“大宋万胜——”“万胜!”宋军占据了山丘后,开始高声地欢呼起来。

    陆明宇摘了铁盔,满脸羞惭来到赵行德跟前,俯首道:“末将指挥不力,险些断送了前军,请大帅责罚。”“下次改过吧。”见他深有悔意,赵行德抹了把汗水,轻轻道,“为将者,智、信、仁、勇、严,缺一不可。”这是军中老生常谈,但他说到“勇”字,格外加重了口气,旁人听不出来,陆明宇身为赵行德的心腹爱将,自是明白,心中的羞惭更甚,点头道:“大帅说的是,末将必知耻而后勇,洗雪此辱。”适才一场血战,左军遭遇的契丹骑兵横冲与火炮轰击,险些被击溃,给不少人心里留下yīn影。

    赵行德点头道:“埋伏、偷袭、sāo扰,只能吓唬愚蠢、怯懦、昏luàn之人。这些鬼蜮伎俩,本来都只是对付蛮夷的。可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是我中国的将士。何谓中国之人?外察天地yīn阳之理,内怀慷慨捐躯之义,岂可与蛮夷等同视之。敌军玩nòng这些对付蛮夷伎俩,对我们是没有用的!我等以堂堂之阵,直道向前而行,必将洗雪国耻,收复河山!”他举起手中横刀,大声喝道:“大宋万胜!”

    “万胜!”

    “万胜!”

    “大宋万胜!”

    左右将士听得血脉贲张,纷纷举铳枪大声应和。赵行德见士气恢复,让陆明宇回去整顿部属,督促各营收治伤者。他举起千里镜,望着数里地外仍然游弋不定的大群契丹骑兵,眉头皱起,吩咐踏白营斥候加大查探敌军动静的范围。

    战斗刚刚结束,与胡人有深仇大恨的效死营便不顾疲惫,四处寻找因受伤而不能及时退走的辽兵。战场上行动不便的伤者远比战死者多。占据战场的胜利者,决定这些伤者的生死。辽军遗留下不少受伤的军卒很快变成了死人。各营主将也听之任之,只细心收罗本营受伤的同袍,找随军郎中救治伤势。火炮营忙着铁桶炮套上炮车,挽上驭马,按照行军的计划,今晚将在前面一处义兵山寨落脚,因此炮手们并没有将火炮推上山丘,而是停在山丘下面,与邓元觉统领的后军一起等待再度出发的军令。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各营修整停当,正待出发时,忽然三骑踏白使打马回报,在东面又出现了大批契丹骑兵。辽军似乎绕了一个大圈子,避开宋军斥候的侦查,又切入战场,将赵行德所部和曹迪统帅的大军隔开了。片刻后,各队踏白使纷纷打马回禀,在各个方向上都出现了契丹骑兵,如果算上面前耶律铁哥所部,赵行德所部周围的辽军至少有十数万之众,辽军拦子马四处游dàng,凭借人多马多,捕杀、围追宋军的斥候。杨再兴所部踏白使被迫收缩回来,侦查的范围正越来越小。

    “看起来,辽狗这回胃口不小。”杨再兴yīn沉着脸道,“赵将军,咱们打算怎么办?”

    “辽军大举出动,是回去和曹迪合兵?还是据守小山,等待曹迪过来?”邓元觉感受到其它几个将领不满的目光,忧道,“辽军势大,骑兵若不惜代价的袭扰,我们行军势必比寻常要缓慢得多。随军携带的干粮倒有七日,但食水不多了。这里是北地,不一定到处都掘得到水。”他摇了摇头,叹道,“幸好我们攻克这座小山,否则,前路被挡着,后面又有大兵追来,只怕更加不妙。”

    “大帅,怎么办?”“是否要据守小山?”

    “敌军若真准备隔断我军,那我们与曹迪之间的辽兵,恐怕比前面的还要多得多。”赵行德思索片刻,低声道:“为今之计,当继续前行,到了黄龙寨就不必担心水源,大股辽军不可能一直呆在我们和曹迪之间,否则的话,这倒是个痛击辽军的机会。”他招呼旗牌官过来,下令道,“传令,擂鼓而进!”他抬起头,看着众将,缓缓道,“接下来,就要看曹迪如何抉择了。”

    西距赵行德所部四十里外,东离曹迪所部八十里,契丹营帐如天上的云朵一般点点散开。宽阔的营地中间驻停一架高大的驼车,车上竖起了巨大的日月旗,这杆旗帜下面,一群契丹将领簇拥下,耶律大石正抬tuǐ松脚,对左右笑道:“骑惯了马,行军坐这奚车反而浑身不舒服,偏偏有那么多奏折批阅。”

    “奚车本应当缓缓而行,”晋王耶律况笑道,“陛下硬要它跟上宫帐骑兵,道路又崎岖,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耶律大石听出他的谄媚之意,微微摇头。耶律况又笑道,“曹迪只想跟在赵行德背后捞点便宜,可绝对想不到陛下轻兵突袭,硬吃赵行德这股人马。我看,以他畏畏缩缩地通过武胜关的孬种样子,未必敢上来和陛下决战。”

章101 夜郎万里道--8

    耶律大石接过shì卫递上来的油茶,挥了挥手,令将茶碗分别端给众将。「域名请大家熟知」这些御账骑将拱卫耶律大石,一日夜行军两百余里,神不知鬼不觉地穿chā到了赵行德所部与曹迪之间。中途人不解甲,马不停蹄。吃饭、喝水都是在马上解决。辽国礼仪简便,诸将也没有谢恩,只是笑着接过茶碗,和耶律大石一起一口喝了下去后,都不说话,而是闭目闭口,让油茶的热气全数散发体内,片刻后睁开眼来,人人都是红光满面,一日夜的疲乏仿佛都消减了不少。

    “晋王不可轻敌,”耶律大石微笑道:“赵行德冲破铁哥的拦截,明知四面被围,还敢继续擂鼓而进,就很出乎我的预料。若有生擒的机会,我倒要见见此人。”他将茶碗递还给shì卫。

    耶律况抢上一步,接过茶碗放回木盘,又将自己手中的茶碗放回,笑道:“从十几年前揭帖案子看,便知陈东、赵行德这些所谓理学清流,生xìng骨鲠,往往做出以卵击石的事情。赵行德如此行事,到未必识破了陛下的计策,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他看了眼周围,其它契丹将领脸上却是mí茫,不知耶律况是什么意思,在陛下面前却不好多问。

    耶律大石摇了摇头,微笑不语。耶律铁哥据守的那座小山,辽兵曾经掘地三丈,不见一滴水,后来又仔细将土坑填平。宋军若不能攻克此山,则军心大沮之下,又腹背受敌,败亡只在顷刻。若宋军攻克此山,四面辽兵突然出现,宋军大骇之下,十有**会就地防守,等待曹迪的援兵。军中携带的食水本来就不多,辽兵不需如何攻打,只要围上个三四天,宋军断水,便不战自溃。宋军北征这么久,耶律大石和耶律铁哥都看出来,曹迪面对十数万辽军jīng骑,是不可能像赵行德这样不顾一切的前进的。可是,赵行德偏偏出乎了耶律大石的预料,攻克小山丘后,只稍作停留,便继续擂鼓而进,在十数万辽军铁骑环伺下向北而行。

    “秋高马féi,河南地势开阔,最利于大辽骑兵驰骋,”耶律况笑着继续道,“曹迪若不敢上前来战,赵行德所部粮饷自然断绝,他一只孤军,绝对撑不下去的。[本章由为您提供]宋人所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赵行德北征最为积极,咱们就拿个做个样子给其他宋将看看,与我大辽为敌的下场!”

    “仗要一个一个的打,”耶律大石摇了摇头,吩咐道:“各部各营,好生养歇马力。接下来,还有好些恶仗呐。”众将纷纷答是退下,耶律大石也感到一阵困乏上来,回到奚车上暂时歇息。越是大敌当前,他越是睡得着觉。猎物已踏入陷阱,诸将如鹰犬一般兴致勃勃地围猎宋军,猎人却是兴味索然了。

    契丹人行军打仗,自有其传承习惯,有的做法和宋人截然相反。耶律大石和耶律铁哥整顿契丹各部,将兵将统归北院辖下后,又将这些契丹骑兵打仗的规矩规定下来。行军宿营时,每个十人队都要虚设三倍的营帐,营帐之间的距离尽量远。晚上要么不点篝火,要么使篝火比正常的多上四五处,这样一来,辽军的营地便极广,既能míhuò敌人,又使人便不知辽军真正宿在何处。随行的战马也和人一同宿在营中,如果遇到敌军偷袭的,契丹兵也能在很短时间内上马迎敌。在营地的外围,总有十分之一的骑兵负责侦查警戒,若是白天,每个骑兵都在马尾后面捆扎树枝扬起沙尘,尘土满天宛若群马奔驰,隐藏大队人马的真实方向。若是晚上,则除了暗哨外,每一骑打两柄火把,远远望去,如天上的繁星点点,气势极大,颇为慑人。

    曹迪大军与赵行德所部之间的契丹骑兵,数目大约在八万左右,但宋军斥候回报的数目却是十几万辽骑之多。一发觉大队辽军的踪迹,十万大军便裹足不前,诸将惊疑不定,有部将甚至建议大军速速折返武胜关,据险而守。

    “赵将军贪功冒进,”大将马尽忠摇头叹息道,“这回算完了。”

    “在平原上,契丹骑兵来去自如,我们和辽国御营决战,胜算确实不大。”曹固脸上带着忧sè,低声道,“河北行营就是前车之鉴,西京已被夏国夺取,这十万大军若是不保,只怕”他看着父帅曹迪,没再说下去。曹家世代镇守西京,与夏国为敌。夏国的勋贵将mén,世代只一人承袭爵荫,子孙即便为将,上受大将军府调遣,下受校尉的牵制,哪有宋国给予曹家世镇西京这般荣宠。西京曹氏百年基业,没想到除了曹熙这个背叛祖宗的东西,为了他这一房荣华富贵,竟把曹氏一mén都给卖了。

    诸将七嘴八舌地商议对策,曹迪端坐上首微微闭着眼,恍如未闻。他穿着铁鳞甲,脱下的铁盔放在书案上,lù出斑白的发髻,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自从西京被夏国夺取后,曹迪一夕间竟似老了十岁,虽然为了曹家在外人前面撑着面子,在曹固等几位亲近之人看来,这位老节帅内里某种东西已经没有了,若非如此,岂能听凭赵行德以北征为名在东南行营选兵,在江东各部宋军中拉出去两万余jīng锐。

    “节帅,辽兵势大,还是速速退兵,力保武胜”

    “我曹家世受国恩,”曹迪的眼睛忽然睁开,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赵将军也是一心为国之人,他要做杨业,我不能做潘美。赵行德所部人马向称能战,既然能从武胜关一路打到此处,若他发觉后路被断,回头与我们会和的话,尚有一丝生机。我们就在此等待五天,三天之后,拔营起寨,退回武胜关,力保东南半壁。”

    诸将沉默了下来,曹固也摇了摇头,没再劝说退兵。

    杨业与潘美都是太祖朝的名将,当年二人护送山后宋国百姓南归,杨业断后进击辽兵,潘美却失约先退兵,致使杨业兵败身死,后来杨家复起,潘家随即败落,杨潘之争成为定案。民间话本,小曲都编排此事,对潘美极尽羞辱之能事,称得上是遗臭万年。中原军队对抗辽国骑兵,向来惯用前后阵击敌,后阵诸将观望胜败,致使前阵将领死难之事,数不胜数。大宋以文事立国,就算是勋贵武将,也对清议和身后名声看得极重。潘杨这桩公案定下来以后,后阵主将虽然未必奋勇争先,却是不敢再抛下前阵人马轻言退兵了。

    浓浓夜sè中,漫山遍野都是辽军骑兵的火把闪耀。宋军大营这边也是刁斗森严。帅营高高挂起传令的灯笼,各营在入夜前都挖好了壕沟,将寨子扎得极硬。军卒夜不解甲,将弓弩,箭矢都放在枕边,小心翼翼地防范辽军夜袭。

    姑苏城外,寒山寺留宿香客的上等净室中,一灯如豆,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闪烁的灯火映照下,蔡京清癯的脸颊,显得格外削瘦。这些日子来,众人都以为蔡太师颠沛流离地躲避辽兵,谁人能料到他一直隐居在这寒山寺内,一边联络党羽,一边暗暗观察局势。眼下东南半壁算是保下来了。辽国皇帝北归后,占据江宁府、杭州府的辽兵也坐不住了,天天都在大肆抢掠,一副临去前大捞一把样子。所谓官.bī.民.反,东南州府的士绅被bī得没有办法,也纷纷效法明州的士绅,或结寨自保,或出钱组织义兵。甚至辽国重兵驻扎的杭州府那边也暗中传来消息,商贾和工徒不堪盘剥,再加上明教余孽山东,这几天就要出大事了。与宋辽两军逐鹿鏖战的荆襄相比,江宁、杭州这一带看似平静,实则已是山雨yù来风满楼了。

    “到现在也没有回信。”在蔡京的对面,李邦彦的脸sè显得有些灰败,他望了望窗外,忧心忡忡道:“蔡公相,劝说陛下东行,是不是有些过于行险了。”说完这句,他又神经质一般地望了望窗外,这些日子来,李相公就如惊弓之鸟一般担惊受怕的。

    “无妨,”蔡京微微摇了摇头,挥手展开一副王羲之的字帖,一边点头,一边笑道,“陛下受左右群小所制,故而行事犹豫不决。只不过,那些理社后辈行事如此乖张,曹岳诸将又都是跋扈之人,陛下总归会记得我们这些老臣的好处的。”一起说了这么多话,蔡京微微皱了皱眉,端起茶盏来轻轻呷了一口,润了润喉咙。在寒山寺的净室里静思多日,他的气sè竟比从前还要好得多了。

    窗外,一轮明月高高挂在树梢上,僧人夜晚还在做着功课。耶律大石虽然在辽国灭佛,但在宋境却不行此道,僧团寺庙只要捐纳钱帛,还能受到优待。因此,兵荒马luàn中,寒山寺还能留得佛mén的一方净土。树丛掩映中,寺庙院墙外的小径显得十分幽静。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6192/ 第一时间欣赏帝国的黎明最新章节! 作者:鼓元吉所写的《帝国的黎明》为转载作品,帝国的黎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帝国的黎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帝国的黎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帝国的黎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帝国的黎明介绍:
一个如梦如幻的帝国,一场热血淋漓的穿越,一段亦真亦假的历史。
宋辽夏三足鼎立、女真、蒙古,北方的蛮族仍旧此起彼伏。历史的大潮蠢蠢欲动,仁人志士前赴后继,流不尽的英雄血,老大帝国的命运,是被征服?......,还是被征服?帝国的黎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国的黎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国的黎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