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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黎明全文阅读

作者:鼓元吉     帝国的黎明txt下载     帝国的黎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章69 草木摇杀气-1

    这时,从远处奔来十数骑,后面三骑生面孔,战马却比其他草原骑兵要高大不少。伯升豁·蔑尔勃面色微凛,看着三骑驰到近前,当先一人翻鞍下马,行礼道:“使者耶律术薛,向大辽国西北招讨使,伯升豁大汗问好。”他从马鞍的包袱中取出一封黄皮的本子,恭敬地递给前去,秉道:“这是皇帝陛下给西北招讨使的旨意。”

    伯升豁素不骄人,此刻却并不下马,而是高踞在马鞍,示意侍卫将旨意接过来,自己轻轻展开,眉头顿时紧拧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耶律术。乌鲁克见状,忙问道:“大汗,怎么回事?”不待伯升豁答话,便转头去恶狠狠地盯着耶律术薛。小海西面的草原部落虽然名义臣服于辽国,但这种羁縻关系却极为松散。现在乌鲁克只奉伯升豁的命令,哪怕是明天就和辽国开战,他也毫不含糊。

    耶律术薛也沉得住气,他站在地,毫不客气地和乌鲁克对视着。

    过了片刻,伯升豁才叹了口气,对乌鲁克道:“契丹皇帝说,大同府早已赐给蔑尔勃人做领地,现在仍然作数。陛下已经让乌尔衮和塔赤带着部众先去了。”他转过头,冷冷地看着耶律术,霭声道:“烦劳使者转告陛下,既然大辽国信守前诺,我们蔑尔勃人也不会食言。”

    耶律术薛大喜:“多谢大汗!”他心道,果然虎毒不食子。听说伯升豁从前纵欲过度,几个幼子又被夏国人杀了,现在只得萧塔赤一个儿子,自然不愿他折损在云州城下。

    “大汗!”乌鲁克提醒道,他本能地觉得这个耶律术薛好像一只狐狸。伯升豁却打断了他的话,眼望着远方,沉声道:“虽然契丹人未必安着什么好心,但是对我们来说,这也是一个机会。看来,耶律大石是要大举南下,这个机会,我们不能放过。”

    海风带着丝丝的暖意吹入船舱,陈康所住的客房在船长房的隔壁。外面一直守着两名军士,他也懒得出舱,闲着没事,索性找来船的地图和精细尺子,将近来辽宋两**队的动向都标注在面,又假若自己是耶律大石,将如何应付当前的局面。考虑来去,都觉得辽国现在的局面不容乐观。宋朝十万大军直逼云州,若是夏国应战了倒还好些。可是护国府在关中的压力下退缩了。安东军司一开始就不想打这场仗。主导关中的将军、校尉、柱国和护民官的想法是,和宋国小打不如不打。要不然兴灭国之战,彻底吞掉关东,要不然就老老实实地做生意,维持市面繁荣。

    夏军退走,西京留守耶律毕节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杨彦卿便兵临城下,强迫辽军撤出云州。河东行营的悍将精兵,居于宋国之首,想来辽军的日子并不好过。此外,宋军大张旗鼓地分兵接收其他山后各州,西京行营对夏国只做防御,并没有进攻关中的架势。这几天,护国府也看明白了,乐得坐山观虎斗。反观辽国,虽然扫平金国这心腹大患,但数十万大军鏖战数月,已成强弩之末。辽军从黄龙府、辽阳府赶到大同府,两千多里多路,能及时赶去救援云州的,恐怕也只有数万精锐而已。除此之外,南京道要防备宋国河北行营发难,兵力也是捉襟见肘。

    云州已成为辽宋相争的中枢,陈康俯身在地图用尺子量取着距离,估算各部辽军赶到云州所需要的时间,嘴角浮现一丝冷笑,这么推算下来,辽国倒有很大可能保不住西京道,耶律大石引宋拒辽,结果咎由自取。

    正在这时,外间通秉,韩姑娘来访,陈康顿时放下尺子,满脸惊喜地站起身来。见韩凝霜身披大氅站在门口,忙道:“外面风大,快进来坐。”说完将她让了进来,又满屋子找茶和水,七手八脚地将茶水斟,因为心绪激动,还洒出来不少。

    韩凝霜的双目微红,神色复杂地看着陈康做着这些事情,沉默着没有说话。陈康放好茶具,也坐下身来,含笑道:“船没什么好东西,龙凤团还是去年的,你担待着。”虽然夏国人多喜炒青茶,但韩凝霜在宋住过数年,颇通茶道。陈康初次见她展露此艺时,惊为天人,所以身边常备着宋国贡品龙凤团茶,就是为了招待韩凝霜所用。

    只见滚沸的水咕噜噜注入兔毫盏,茶水相遇,汤花忽如淡雅的水墨,忽如狂放的草。陈康不过分出一丝心思,便能将茶道做到这个地步,比汴梁那些成日流连雅集的公子也不遑多让,此人的才气委实是不让乃兄的,只是身为次子,便没有太子陈重那么严格的管束,行事随性了一些。伴随着茶筅微微搅动,茶末随波流转,汤纹水脉幻化各种图样,纤巧如画,须臾之后便湮灭不见,只留满屋的茶香,令人感慨人生因缘聚散的无常。

    韩凝霜低声道:“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这话有些异样,因为通常是离开的人道别,而不是送的人。陈康脸色微变,手中的茶筅微微一颤,他低着头,茶香白雾氤氲中,看不清人的眼眸。他勉强笑道:“明朝启航的时候,再说道别的话也不晚着将一杯分好的香茶推到韩凝霜身前。

    韩凝霜双手将茶杯接了过来,仍道:“康国有旧俗,每当新王继位,若尚未婚娶的,则会专门挑出数日来,国内最美貌动人的在室女子都任由新王挑选,选中的则赐以金桃,立为王妃。殿下回到康居城后,若是一直没有中意的人,不妨遵行此法在国中择一良配。”她的声音缓慢而清晰,陈康听在耳中,仿佛置身冰窖一般地冷,他问道:“凝霜,你当真如此无情么?韩家连男丁都没有,兴复汉军就这么重要?你难道一辈子不嫁人吗?”

    韩凝霜摇了摇头,低声道:“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说完她站起身来,仿佛在逃避什么似的匆匆而去。她心绪纷乱地低头走路,不想还没走出数步,便撞了一人,差点跌倒,却被扶住了肩膀,韩凝霜心中恼怒,正欲将他推开,抬头却见赵行德担心地看着自己,眼圈顿时有些红了,气苦道:“怎么又是你?”

    “我来找李校尉,有些事情。”赵行德解释道。他朝左右看了看,夜里风大,极少有人到甲板来,和韩凝霜在此处偶遇,倒好象预先约好似的。赵行德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就这么看着韩凝霜,见她眼圈微红,仿佛受了委屈似的,转身朝着海面的方向,肩头微微颤抖。赵行德不知不觉就跟了去,站在韩凝霜的身旁。二人都没有说话,天一轮缺月宛如蛾眉,清辉照耀之下,远处海面黑沉沉一片,唯见海潮起伏,带起一线线白色浪花。

    沉默了良久,韩凝霜低声道:“你动过心的,是么?”她转过脸来望着赵行德,眼光异常清澈,仿佛看得穿一个人的魂魄。赵行德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低声道:“对不起。”一股羞愧涌心头,让他不敢正视那双如烟似乎的眼眸。恰在这时,韩凝霜忽然前一步,双臂揽住了他的脖颈,踮起脚尖。赵行德只觉樱唇娇柔,顿时陷入了温柔陷阱里。两人都感觉到了对方急促的心跳。

    韩凝霜抬起头,脸依稀挂着泪痕。她低声道:“不要忘了我。”两臂微微用力,从赵行德怀中挣脱出来,快步朝前走去,很快就跑出了这片黑暗的甲板。船头笼罩在灯笼的光晕底下,韩凝霜叫来军士,放下吊篮。汉军的小船一直在炮船下等候,接韩凝霜后,两名水手奋力划桨,小船无声无息荡开一圈圈波纹,缓缓向漆黑一团的岸驶去

章69 草木摇杀气-2

    李四海轻轻把房门关上,叹了口气。好端端地,听到外面有动静,开门却看到这一幕。令他分外尴尬。有的人天生和各种风流韵事结缘。不是他自己的,便是别人的。好在他有一张比军情司文案房还要严的嘴巴。这个除了天赋外,还得益于博望侯府的管教。懂得保守秘密比保守财富更重要。就像庙里的菩萨,顺风耳,千里眼,把各种掌故烂到肚子里,绝不像市井闲汉那样四处显摆,是基本的教养。

    “那年我们一起追的姑娘,倒是便宜了这个呆头雁啊。”李四海嘀咕了一句,遗憾地耸耸肩。他俯身趴在南海的海图上,仔细琢磨着宋朝水师攻打海外属地的海路。不管赵行德是来找自己还是来找陈康的,经过这回事,他还若无其事来敲门谈公事的话。李四海都要忍不住揍他了。

    虽然护国府让出大同府,但并不意味着对宋国要处处退让。恰恰相反,为免宋朝以为夏国软弱可欺,李四海笃定不久之后,就会有府令调遣第四营的炮船南下,也许三艘,也许两艘,给广州市舶司和横海军一点教训。他自信通过一边顺风后退,一边开炮轰击的方法,能轻易打败横海军水师。问题是,据说岸上的横海厢军十分厉害。而海外的屯垦地还大多处在自给自足的状态,单单靠水师封锁而不上岸交战的话,就不能在横海厢军的威胁下把海外属地夺回来。

    “横海厢军,不过是厢军而已,”看着海图上被宋国夺取的众多海外垦殖寨堡,李四海自言自语,“宋朝的厢军向来是土鸡瓦狗,岳飞到底是什么样的狠角色,这才短短时日,怎么会变得如此厉害。”

    广州牢城营内,夯土茅草墙圈起来的一块地方,门口宛如木雕似地站立一排军卒,营门两边,遒劲大字写着“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便是横海厢军屯兵演练的所在。若是别的屯军之所,不管是京军还是四大行营,也不管是禁军还是厢军,营地周围必定有大批军卒游荡,街市暗娼赌场一样不少,成天都是喝五邀六的做耍喧哗之声。可这横海厢军旁边,却是十分的安静,若不是围墙内不时传出声声铿锵的金鼓,路人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座空营。

    红日西斜,随着数声悠长的号角,一队队演武后的厢军军卒走出。军卒们的兵刃都留在营中,徒手列队离开营门十余步后,都头喊了声:“散开,各自回家。”军卒们这才缓缓走散。燕喜长吐了口气,耷拉下脑袋,一步一捱地朝着家门口走去。这一天的操练,可比临川县家乡算一天帐要累许多。虽然累,可燕喜一点儿不敢马虎,演武场旁边的木桩子上挑着那一排排的人头,都是违抗军令的下场。

    岳军使的军令,那可不是说着玩的。闻鼓犹豫不进者,斩!随意离开队列者,斩!呼名不应者,斩!谣言诡语者,斩!诈伤托病者,斩!兵刃锈朽不修者,斩!窃闻军机者,斩!取民一钱者,斩!逼淫妇女者,斩!埋怨主将者,斩!多少三山五岳的好汉,起初神气活现,结果都断送了性命,首级被挑在演武场周围,以肃军纪。

    燕喜靠着老实本分的活到了现在,哪怕他还有一口气在,都不敢违抗军令。在那些凶神恶煞的流犯配军中间,他更像是被丢到狼群里的一头羊。燕喜是个孤儿,能写会算,恰好东家膝下无子,见他人虽然懦弱了些,却老实能干,便将他招赘为婿,老丈人死后,燕喜也将小店经营得下去,一家人不求无大富大贵,但求三餐温饱无碍。然而,时运不济,遇上朝廷要拓海屯垦,临川县的流犯人数不够,恰巧有家官人早看中了他家的店,便挑唆衙役,以赘婿身份将燕喜这一家人流放广州。

    遥遥望见棚门虚掩着,燕喜心中浮起一丝不详的预感,他紧走几步推开门去,顿时三魂失了七魄,只见房中仅有的两三件座椅翻到在地,妻室王氏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满脸血污,露出的肌肤处处青紫,双目无神地看着草棚的棚顶。

    “娘子,”燕喜忙蹲在王氏的身边,一边为她拢上衣衫,一边含泪问道,“出什么事了?”

    他叫唤了数声,王氏的脸才转过来,看清楚是燕喜时,破损出血的嘴唇动了几下,却说不出话来,泪水无声地干涸的眼眶中流了出来。燕喜好一阵安慰,方才从断断续续地抽泣中知道,原来牢城营衙门帮闲的牛二破门而入,勒索钱财不成,对王氏拳打脚踢后,将其奸.污。燕喜听后,只觉得目眦尽裂,嚎啕大哭,悔恨道:“这牛二前几日来要钱,不成便打骂我夫妇两,看他是衙门帮闲,我也忍了,谁知他竟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

    夫妇二人抱头痛哭了之后,方觉彷徨无助。燕喜生性老实,却又有几分怯懦。否则也不至于一再被人欺负。此时悲愤过后,想到的不是报仇,而是担心牛二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压相扰,让这忍气吞声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他满怀着恐惧,还是将此事禀报了本队的张队正,请他给自己做个主,让那牛二不要再来相扰。

    张队正一听,禀报了李都头,李都头禀报了杨再兴指挥。最后捅到了岳军使那里。

    岳军使闻报大怒,拍案喝道:“辱我部属,便如辱岳飞!”当即命张宪和杨再兴处置此事。背嵬都都头张宪带人直接带兵将牛二捉来交给杨再兴。杨再兴也不和多啰嗦,把牛二绑在演武场旁行刑的圆木柱子上,准备就地正.法。那牛二还在家中昏睡,便被杨再兴像鹰捉小鸡似地捉拿了过来,旁边是两名肃立的横海军刀斧手,不禁面色发白,两股战战。

    苦主燕喜也被带了过来,杨再兴将一把牛耳尖刀递到他手中,沉声道:“报仇雪恨,捅了他。”他将燕喜带到牛二跟前,努了努嘴,自己站到一旁,看燕喜如何手刃仇人。

    牛二正摸不着头脑,忽然见燕喜畏畏缩缩地提着刀上来了,不禁发了泼劲儿,大声吼道:“燕喜,你这猪狗样的破落户,也敢来欺俺。告诉你,老子是衙门里挂了号的官身,你伤了老子一根毫毛,便叫你全家偿命。奶奶的,老子就是睡了你的女人。告诉你,老子一口咬定是她先勾搭老子的,你告到衙门也没用!你要怎样!你要怎样!你要怎样!来呀,来呀,老子一根手指就碾得死你!”

    他越是吼叫,燕喜的脸越发青白,手也抖得厉害。杨再兴抱着臂膀站在后面,微微摇头。燕喜虽然是个安分的部属,可就是草木之性,过于阴柔了。所以杨再兴才将这个伸根手指头就能碾死的泼皮,交给燕喜亲手去杀。

    一群携带棍棒的簇拥着一个长袍鼠须的官人,气势汹汹地赶到了横海厢军的大营门口,叫嚣着要放人。黄良乃是牢城营的营差,牛二就在他的手下帮闲。牛二被横海军抓走后,家人顿时着了慌,拿出平常积蓄,求爷爷告奶奶地求黄良相助。因为横海军向来安分守己,似乎并不难惹,黄良也便一口答应了,又带了些市井青皮以壮声势。

    “横海军乱抓人了!”“你奶奶的!”“放人!”“放人!”

    黄良还没开口,收了牛二家好处的众多无赖先七嘴八舌地嚷了起来。

书友树懒王子关于夏国建制的讨论

    一国“两制”

    杂想乱语

    大夏早晚是要统一的,统一后早晚是要扩张的

    统一后,以汉人传统内6领地为天子直领,辽东,塞北,西域,南疆,海外以外为镇抚拓殖诸侯领。

    诸侯领分封面积受限于爵位(爵位以军功得),划分以考虑形胜地势为主,便于防守。各诸侯领组成一大军府,军府内组建军团。军团主将由爵位高者轮流执掌。

    各大军府辖地不交错,各有攻略拓殖方向。

    天子在帝都设中央军校,各大军府设分校。分校受中央军校直管,与各诸侯无统辖关系。各诸侯子孙必入分校进学,不入者视同放弃爵位继承权。

    天子在帝都设封爵院,各地设分院。分院受封爵院直管,与各诸侯无统辖关系。

    诸侯子孙在各地军校分校毕业考核合格后,由分校报于各地爵位分院,确定合法爵位继承权。

    最终继位者由各地诸侯在以上子孙中自己选择,选中者需去帝都中央军校继续学习三年后方可返回。其他子孙去各地军府军团任职,得军功后重新封爵,领地由新拓地划分,不可分割旧领。

    如此,各地诸侯为了自己众多子孙皆有地可封,只能始终对异族保持进攻扩张态势;各子孙也能有所追求,不会安逸腐化……同时,各诸侯旧领不分割,避免了如“推恩令”类政策导致的诸侯实力下滑。另外,由于各诸侯领地不会增长实力有限,只能始终保持军府团结,合力攻略。

    诸侯领内的赋税,一半归诸侯,一半归天子。归天子的由天子设立的征税所收取。民事由军府内各诸侯合议商定。

    为了保持汉人本土的军力,以及对各地军府有一定的存在力影响。天子亲军将轮流分赴四方军府,帮助各军府合力攻略。军事由天子亲军主将与各军府执掌主将会商。粮饷由天子与各地诸侯合力分担。征服掳掠所得财物天子亲军与军团分赃,大部归天子。但征服土地归军团诸侯。

    某些战略地位特别重要的大城市(例如东罗的君士坦丁),不适合由某一诸侯,某一军团独自拥有。或者将极大地影响诸侯间,军团间的势力平衡。可作为军团驻地自由市,或者作为天子亲军轮训征伐的驻地天子直辖所在。

    汉人对土地的渴望是诸多蛮族无法想象的,但安土重迁的习惯又是他们更无法想象的。

    所谓屯田,府兵,卫所之类,短时间内还可以保持士兵战力强悍,但时间一长,必然陷入战兵变辅兵,辅兵变农民商人之类的怪圈

    在天子直领以外的广大新拓地中,本来汉人就是少数如果这些数量有限的汉人最终都成为了农民商人,那可真是悲哀。同时,少量汉人战力的下滑,必然导致各地被统治异族的反抗崛起。

    所以,各军府最终的构成是由军团内的诸侯领地,以及汉人战士的庄园牧场组成的。所有军府内的汉人都是战士,平时以操练武艺为主,成为西方骑士一类的存在。各庄园牧场内的工作由被统治异族奴隶完成。

    对异族施行归化策,改式,穿汉服,说汉语优秀者摆脱奴隶身份,成为归化人。提拔他们成为汉人的家生子式的世代仆役,地位远高于异族奴隶,协助主人主母处理农庄牧场的日常事务。经过几代人的时间,完全同化后,可由归化人抬举成为汉人的身份,得以进入军校分校学习后,进入军团效力,得军功后封爵封地。

    另外,暂时没有得到汉人身份,但深受主人信任的归化人家生子,可以在主人出兵时充当亲兵,也可以统领征召的异族炮灰兵团。得军功者,可以以军功冲抵,提前获得汉人身份。

    战时征召的异族炮灰兵团,以异族中的地位低者为主。以低者杀戮高者,破坏异族的本民族价值地位观念。杀戮给力者可被选为汉人的亲兵,或者进入汉人的农庄牧场充当管事,以期进一步被提拔。

    战争中的大量战俘,一些要交到天子手中,组成劳役团,在汉人本土世代服苦役,从事危险的诸如采矿,筑路,筑城,架桥一类的高危行业,工作致死。另外一些在军府自己手中,组成劳役团,除了上述高危工作外,还要统一对新拓地进行大规模的开垦,开垦成功后的熟田,低价卖给汉人或免费归该地新领主所有。剩下的战俘,由商人卖回汉人本土,充当汉人的仆役。

    通过长时间的“梳理”,希望将各新拓地彻底清理成由汉人贵族,和忠心归化人,以及驯顺异族奴仆平民为主组成的“新汉地”。日期:2o11-11-1311:52回复数:6点击数:8o支持[o]反对引用】【快回复】表人:树懒王子

    树懒王子

    等级:

    消息

    6条回复1、多谢支持啊!如此好贴,如果可以的话,我把它转到“作品相关”的“书友讨论”里去吧。

    怎么样?

    日期:2o11-11-1322:12支持[o]反对引用】【快回复】表人:元吉元吉等级:13

    消息2、呵呵!!!呵呵,惭愧

    日期:2o11-11-1322:37支持[o]反对引用】【快回复】表人:树懒王子

    树懒王子

    等级:8

    消息3、不支持无限扩张很多人都有这个想法,以为扩张就好。其实不然,纵观历史,大凡无限扩张的民族,没有不覆灭的,倒是稳扎稳打的华夏,活到了最后。

    日期:2o11-11-1415:47支持[o]反对引用】【快回复】表人:zhoufeiyu

    zhoufeiyu

    等级:8

    消息4、引用3楼”不支持无限扩张”引用第3楼很多人都有这个想法,以为扩张就好其实不然,纵观历史,大凡无限扩张的民族,没有不覆灭的,倒是稳扎稳打的华夏,活到了最后。

    表人:zhoufeiyu日期:2o11-11-1415:47非也非也。

    不一定“大凡无限扩张的民族,没有不覆灭的”

    先,“无限”——这个说法本身就不对,历史上似乎没有征服整个地球的民族。如果是指“大规模”的话,那么大英帝国呢,西班牙帝国呢,俄罗斯帝国呢?即使最终丧失了全球霸主的地位,也谈不上“覆灭”吧?

    扩张导致覆灭的问题,主要是国土面积太大,上情下达传递消息过慢,无法有效控制;另一个是没有很好的“分化”“割裂”被征服地土著民族的民族认同感纽带。或者征服者文明程度过低,被被征服的高级文明所同化。

    蒙古帝国的扩张,自东至西,自南至北皆需快马一年。无奈之下,分成四大汗国。然则自身文明水平过低,又羡慕高等文明被征服者的生活模式,故而潜移默化中被同化(被不同文明同化的四大汗国也趋向分裂);另外,舒适腐化的生活,也导致战斗力急下滑。

    扩张,一定要有效地摧毁当地的高等文明,破坏原本的社会阶级认同模式。在确立自身的统治地位时,同时注意拉拢被征服者中原本的“低位者”或“不坚定者”,且要反向同化对方。要避免自身的军人被“日常生活事务”所消磨(生产由被征服者奴隶进行),始终保持自己的战斗力。

    还有,征服的“红利”要普及到所有本民族军人,增加凝聚力,认同感。不能领导者得享富贵,而士兵流血牺牲却毫无所得(甚至地位低于投靠自己的被征服者)

    扩张,并不是要永无休止的扩张疆域。

    以华夏而言,天然的地理地貌限定了“汉本土”固有安全疆域。在此基础上的扩张,是为了替“汉本土”增加战略缓冲,安全防御范围。同时,利用被征服殖民地的物质资源,减轻本土人民的生活压力,保证生产力的高展。(坚决不能将本土与殖民地“大一统”!!!大一统后统治成本太高,而且无法高度压榨对方促进自己。)

    另外,扩张的过程中,将自身的文明传播出去,同化改造当地土著的心灵。即使将来由于其它原因,汉人离开当地,那些当地土著也已经彻底丧失了本身的民族灵魂,会不自觉的对汉人有认同感,亲近感。(君不见印度阿三对主子大英至今念念不忘,君不见非阿拉比亚民族的穆斯林之歇斯底里的虔诚。)

    当然,如果能够彻底“梳理”当地,那么“净化”后的“新汉地”自然会成为汉人牢固不可分割的固有领土。(君不见加拿大,澳洲,南北美)(嗯,不一定是一个政府,但肯定是一个民族。)

    日期:2o11-11-1417:34支持[o]反对引用】【快回复】表人:树懒王子

    树懒王子

    等级:8

    消息5、随想随写一个帝国内部的问题,无非是军权,财权,民政以及平衡。

    军队要牢牢掌握,人事问题很重要。所以俺帖中建议设立“直管式”的“军校”体系,以及“封爵院”。这主要是解决了某一军事集团的领导人继承问题。对这一问题,中央天子一定要有言权,但不能有决定权。既给了军头们自己选择继承人的机会,又不是完全放任自流。如此,可以避免“军阀化”。

    另外,就是解决了军队中非领导人继承者的“晋升”问题。要给他们向上的机会,不能使利益集团“固化”。但是,同时要避免“小集团”话。所以,不减原封地,以军功封爵另封它地。

    军队战斗力的保持,必须有战斗才行。但士兵们也是人,总不能让他们平时种地放牧,战时抛弃妻子,自掏腰包上前线流血拼命吧。所以,放弃屯田,府兵,卫所这些政策吧,坚定地“骑士化”“贵族化”吧!(种地放牧让奴隶们进行吧。)

    财权,比较赞同“二税制”,呵呵,也就是“国税”“地税”。不能不给地方甜头利益,强干弱枝只能是取死之道;但天子也不能没钱,否则明朝皇帝们的尴尬处境前路未远。

    民政,比较欣赏汉朝制度,要给地方放权。但也不能丧失中央的干预能力。(“流官制”不可取,但完全听凭地方自治也不现实。)

    科举上多分分科,细化些,让读书人们有多种选择。政府划分上也细化些,“按专业取职”。

    其实,个人感觉古代社会平时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民政问题。小问题地方上自己解决,大问题日常也很少会有。只有天灾什么的,才需要中央干预。(这也许就是为什么文官们邀名清谈的缘故,实在是没事闲呵

    平衡。

    乱世结束的安定生活一定会导致文官势力的崛起,而有限的“社会财富资源”又一定会导致文官势力压迫排挤武人阶级。而“扬文抑武”乃知“以文御武”最终的结果必然是“身死国灭”。

    所以,文人势力一定会抬头的。但要控制他们,防止文人集团过度壮大。不过也不能不给他们机会(所以才有上面的“政府划分细化”),因为“穷文富武”,文人大都是穷人出身,家致富是一定的需要。不给穷人晋升的机会,导致的后果是无法想象的。

    嗯,这也要求了“军校”的“全国化”“制度化”“规模化”。呵呵,给穷人们“弃文从武”的机会吧!这也是为了分流一些将来的“腐儒文人”啊!

    同时,“扩张”也是为了增加“总体社会财富”。文人武人都有大把新的利益可分,想必二者的尖锐矛盾也会得到缓和。

    日期:2o11-11-1418:52支持[o]反对引用】【快回复】表人:树懒王子

    树懒王子

    等级:8

    消息6、嗯,土地历朝历代末期真正亡于外敌的,似乎很少。

    大部分是由于“土地兼并”导致贫民生存无望,社会矛盾空前激烈,国内生暴乱。平定暴乱时,由于中央军队战力不强,只能由地方自主,导致地方“军阀化”“割据化”。再加上异族外敌趁虚而入,大批败军,生存无望的蚁民,失势的文人为其前驱,甘当汉奸。

    种种原因中,最根本的就是“土地问题”。

    建议对“汉本土”制定严格的“地亩限制”(有上限无下限)。使富贵者不能肆意扩充兼并土地。将富贵者的最高土地拥有量限制在一个较小范围内(可与爵位挂钩,但最高爵位的土地也不能多)。

    如此,富贵者有钱但不能大肆买田买地,只能逼使其将资本转化到投资工商业中。同时,可以允许富贵者在自己有限的土地中“坞堡化”“坞壁化”。将他们争福拼贵的心思用在建筑,而不是土地上。另外,土地面积有限的小型坞堡,根本无力对抗中央,也无力支撑大规模家族的生存所需,避免了“门阀化”“土豪化”。(而遍布汉本土的小坞堡,将在未来有可能的“胡乱”中,起到至关重要的抵抗作用。)

    土地面积的限制,以及爵位继承的限制,将逼使富贵者的非继承人不得不离开汉本土,睁眼看世界,将追求未来的地位富贵的希望转移到遥远广大的“征服殖民地”中。

    汉人讲究安土重迁,贫民也不会愿意远离桑梓家园,远赴异域重新开始孤独的打拼。那么,怎么能吸引他们去殖民地呢?大规模的政府强制迁移显然不可取。

    如果,贫民者,到殖民地,不是从贫民屯田开始。而是由军团划定大量土地归其所有,建立小型庄园牧场。同时免费,或贷款提前给付一定量的奴隶给其耕种。并且对其进行军事训练,或在庄园初期进行军事保护。那么,从贫民一跃成为“老爷”的诱惑,必定是汉人贫民所无法抗拒的。

    “军人化”的汉人农民在摆脱繁杂土地耕种放牧的同时,也将极大的支撑军团的存在。无数的“小地主”“小老爷”汉人所能有效控制的土地,必将远远过无数的“小农民”。这也有力的弥补了“异域殖民地汉人稀少”的问题。

    另外,一个“老爷”可以供养的妻妾家人也远远过一个“小农民”。多娶异族妻妾,多生混血子嗣,也将有力的弥补人口稀少问题,并对殖民地进行快的人口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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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懒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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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友树懒王子关于夏国建制的讨……】a!!

章69 草木摇杀气-3

    任由这些泼皮无赖如何叫嚷,演武场门口站着的两行军卒,犹如泥塑木雕一般,只冷冷地看着他们闹腾,更助长了这些无赖的气焰,这些人一边高喊“放人!”,一边不断敲击手中的棍棒。军营门口的厢军却仿佛充耳不闻,呆头呆脑地看着这些不断挑衅的泼皮。

    黄良见状,越发料定横海厢军不敢惹事,他施施然走上前去,先抬手让众人噤声,然后干笑了一声道:“这位兄弟,老哥我是本营的营差,听说有人和营里兄弟闹了些误会,被带到了营里,”他靠近一个看似头领的军卒,低声道,“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忙命之徒,好勇斗狠,此事闹大了的话,恐怕营里也不好和上面交代,不如把人交给本差带回衙门处置。”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是大度抬举这看门兵,谁料那军卒始终脸色木然地看着黄良,一言不发,仿佛他是空气一般。这可顿时叫黄良恼羞成怒,他虽然只是个营差,不入流的胥吏。但整个牢城营衙门里,吃皇粮的营差不过二十多个,帮闲的倒有好几百人。这营差是世代相传的行当,在牢城营里跺一跺脚,地面都得抖三抖的人物,谁敢不给面子。

    “我顶你个肺!”黄良胸中气炸了,脸上却阴测测笑道,“好,兄弟,好,你好!”袖手退到了泼皮无赖的后面。那些人见状哪能不明白,顿时闹得更加厉害了。有的把杀猪刀也逃出来乱晃,对着门口的军卒作势虚劈。有的指着军卒手里的火铳枪嘲笑道:“拿根烧火棍儿吓人吗?”“啊哟,军爷,我好怕!”唾沫星子有意无意地溅到对方脸上。

    折腾了半天,门口的厢军当真如木雕泥塑,没冒出半点火星子。让泼皮无赖们心下轻视之余,也感到有些无聊,好像唱独角戏的戏子一样。最后,不知谁喊了一句:“顶你个肺!大伙儿冲进去,把牛二哥抢出来!”众泼皮正感到焦躁,闻声一声发喊,一拥而上地推搡站在演武场门口的厢军,眼看就要冲入演武场,强行动手抢人了。

    这时,在厢军背后,王贵沉声道:“强攻军营,便是贼寇,格杀勿论。选锋出阵!”

    刚才还如木雕一般的军卒,眼珠顿时瞪圆了,所有人下意识地吼了一声:“是!”这一道惊雷般的怒吼,顿时将门口的泼皮给吓得愣了一愣。原先踉踉跄跄快被泼皮们推倒了的几个厢军猛地一挺身,双臂运劲将火铳枪打横过去,顿时将猝不及防的敌人甩了开去。

    “上枪刺——前进——”王贵清楚地喊着口令。因为担心火药包损坏,营门口站岗的军卒都没带弹药,而将枪刺.插在铳口。所以他喊的是两连发令,门口的厢军毫不犹豫地将火铳枪刺向前,整齐地冲了出去,中途遇到挡路的泼皮,则毫不留情地用枪刺攒刺,都是照着脑袋,脖颈,心口,肚腹等要害之处,全然如同战场交兵一样,下手没有半点手软。几乎在瞬息之间,十几个泼皮惨叫着倒在了地上,鲜血漫溢,腑脏横流。因为横海厢军并没有喊打喊杀,只闷着头前进杀人,这情形仿佛一出恐怖的哑剧一般,只闻奄奄一息的惨叫声,后面其他人竟是吓得傻了,连逃跑都没想起来。当最前面的无赖已经被全部刺死,横海厢军加快步伐挺着枪刺前进的时候,才有人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妈呀——”“快逃命——”这些人急忙转身,四散逃走。

    黄良脸色惨白的跑在最前面,他刚才看得清楚,这些厢军下手太狠了,一点余地都没有留,如果落到他们手上,肯定活不了。黄良两腿打颤,吓得浑身几乎要僵硬了,他脊背发麻,一边跑,一边后悔惹上了这么强横的魔头。

    他正拼命地跑着,忽闻背后脚步声响,厢军竟然紧追不舍过来。因为黄良刚才露了脸,王贵认定了他是主事之人,特意派了一队腿脚快的厢军拿他。黄良还没跑出王贵的视线,便被厢军追上,被人一把搭在肩上掀翻倒地,随即一只靴子踩住了他的胸口。黄良满脸惊恐地看着那个穿着指挥袍色的厢军军官一步一步走过来,战战兢兢道:“误会,误会,小人是营里的营差,也是受人蛊惑才来的。”

    王贵的眼中只是冷冷的,也不理会黄良求饶,从身旁的厢军手里接过枪刺,照着黄良的脖颈一枪刺下去,用力转动枪刺搅断了他的颈骨,方才将枪刺“嗤”一声抽了出来,交还给身边,沉声道:“此人是贼寇头目,被我当场格毙,砍下首级吧。”

    在王贵身后,军卒大多数都原地列阵待敌,几个队正蹲在满是血泊的地上,用腰刀割取着首级。为了避免争抢首级,横海厢军每战所获的首级并不归个人所有,而是由各队正收集起来,由领兵军官按军功大小来分。

    此刻,在演武场内,面对着牛二发了狂一样的奚落和谩骂,燕喜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叫一声,扑上前去,手中牛耳尖刀不住地朝仇人捅去。他似乎丧失了最后的理智,额头青筋暴起,满脸流泪,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叫发我充军,叫你抢我店铺,叫你调戏我娘子,叫你讹我银钱,叫你睡我女人!你来打杀我呀!你来骂杀我呀!你来杀我全家呀!”

    燕喜一生懦弱,从来别人欺负他,都是忍气吞声度日,今日更压抑到了极处,将满腔悲愤都发泄了出来。只见他状若疯虎,牛二反而被他吓得傻了,除了最初几刀下去尚在扭动哀号,最后更连声息也无,燕喜却毫不停手,牛耳尖刀一下又一下的捅在牛二的尸身之上,他身高五尺有余,六尺不足,比牛二要矮一个头左右,这无数刀捅了下来,牛二的胸腹已成一个偌大的血肉窟窿,内脏肠子肮脏流得满地都是,燕喜却视若无睹,他满脸满手都是血污,一直到双臂酸软乏力,方才气喘吁吁地止住,看着那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恶人,这尸身前发起愣来。

    “这个兵不错,他能写会算,到背嵬都来,给大帅传令吧。”

    杨再兴正微微点头,忽然听身后有人说话,却是背嵬都的都头张宪,他盯着那浑身已成血人一般的燕喜,眼中露出欣赏之意。背嵬都乃指挥使岳飞的亲兵,每个都是以一当十之辈,缺几个识字的传令旗牌。燕喜虽然力气还不足,这一身的杀气,倒也还够了。杨再兴自是乐得部属有个前程,当即招手叫燕喜过来,让他从此便跟着张宪,为岳军使传令。

    平常厢军调入背嵬都都是喜不自胜,立刻答应,这燕喜却发懵了似地。他原地呆立不动,张宪和杨再兴怜他境遇,也未不耐催促。这时,燕喜突然俯身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给杨再兴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来,低声道:“小人生来无父母,从今往后,岳军使便是我父,扬指挥便如我母,谁人要害两位,先从小人尸身上踏过去!”他满脸血污,语调若斩钉截铁,自有一股慑人之处,虽然有些缠杂不清,旁边的众军听了,都心生凛然敬佩。

    杨再兴骂道:“油蒙心说出来的混帐话,我算是个什么东西,竟和大帅提在一起。诺,这位张都头你也认得,那恶人便是他带背嵬都的兄弟捉来的。你既然头也磕了,也给他磕几个头吧。”

    燕喜闻言,顿时也给张宪磕了几个响头,这几下“砰砰砰”磕得甚重,抬起头时,额上已是血糊糊一片,犹如泥塑的护卫一般,面无表情地站在了张宪和杨再兴身后。

    营差和帮闲被横海厢军杀了的消息,很快传到牢城营衙门,而且报讯之人意散布污蔑,散布厢军哗变的谣言,吓得营官施儒差点弃营逃走。横海厢军在牢城营从来不主动生事,比普通的流犯还要安分守己。那些营差鼠目寸光,便以为横海厢军软弱好欺。但是,横海厢军的厉害,施儒可是一清二楚。横海厢军搭船出海讨伐贼寇,斩获的首级数以千计,若是真的哗变,莫说一座小小的牢城营,恐怕整个广南路的兵马都挡不住。

    施儒正惴惴不安之际,横海厢军派人送来公文,称有一伙贼寇混入牢城营,攻打横海厢军的军营,已被击溃,斩杀首级五十七个,似乎还有个牢城营衙门的营差是贼人内应,已被当场格毙。公文后面还附有被生擒的帮闲泼皮的供状,每一张纸上都摁了七八个血手印,称得上铁证如山。公文和案卷准备得严丝合缝,天知道这短短时间,横海厢军是怎么弄妥了这些东西的。

    施儒惊魂未定地摸着胡须。他在牢城营里威风八面,可对朝廷里的神仙来说,不过是个土地佬一样的角色。横海厢军扇的这一巴掌,打落了牙齿也只能往肚子里吞。不过,施廉听说任广州知府,兼提举广州市舶司使陈东素来与岳飞不合。广州市舶司又管着牢城营流犯屯垦的事。陈东在朝廷里是大罗金仙一样的人物,他若是肯拿此事来做篇文章话

    想到此处,施儒不慎揪掉了一根胡须,龇牙咧嘴地奸笑起来。

    作者:因为这周后面几天要出差,所以只有争取一天一更了。应该下周一会恢复一天两更。再次感谢大家对《帝国的黎明》的支持,多谢多谢!G!~!

章69 草木摇杀气-4

    横海厢军在牢城营格毙数十人,那几十死者家人找状师写了联名的状纸,托门子呈到广州知府的案上。这状师的笔法又有不同,将牛二.逼淫妇人之事含糊写作男女私情,其夫邀约军中同伙私刑杀人,牢城营官差带人前去阻止,却被横海厢军横加杀害。最后给岳飞套上桀骜不臣,收买军心的罪状。

    陈东两指夹着纸片看了,将其放置一旁,沉思了片刻,暗道:“这牢城营这几十条人命的案子,却不会这么简单。”命人找来武松,让他到牢城营中去探听案情究竟。武松虽然跟随在陈东身边,但因是流犯,脸上刺配金印未去,此身混入牢城营,倒省却了乔装的功夫。没过三两日,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都打听清楚了。

    陈东眯着眼睛,和幕僚陶猷,捕快班头狄龙一同听武松讲述了牢城营的情况

    “哼,这牛二.逼淫妇人,众人手持器械擅闯军营,横海厢军也不算无端生事。”陈东眼中射出一丝精芒,淡淡一笑,道,“查明了此事的真相,有劳武提辖了。”抬手端起茶碗,示意武松不必拘束,一起闲坐饮茶。

    陶猷却皱眉道:“男女之事,街谈巷议,未必做的准。”他倒没有别的居心,只是就事论事地道,“若是只是男女和奸所引发,这牛二平白丢了性命,未免有些冤枉。”

    陈东却将茶盏轻轻一放,反问道:“和奸便不该杀么?”他脸色凛然,近来常感世风日下,人伦丧失,对种种诲淫诲盗,败坏名节之事深恶痛绝,写了几篇道德文章匡扶人心,是以有此一问。

    陶猷微微一愣,“不该杀”三个字有些说不出口。旁边狄龙却和武松几乎异口同声道:“该杀!”武功道:“若如此,便将奸夫淫妇一刀一个杀了。”狄龙道:“在乡下人家,奸夫淫妇定要浸猪笼沉潭底的。”

    “此乃愚夫愚妇所为,杀人偿命而已,”陶猷叹道,“朝廷律法不容,太过残忍了。”

    狄龙却摇头道:“陶先生,你有所不知。这奸夫淫妇可以让人绝后,比杀人狠多了。”他见陶猷有不解之色,便道,“某家是福建路人,那边人多地少,不得不计产育子,富户之家,还能养二男以上,中下之家,便只能养得一男,再多的婴儿,也养不了了。”狄龙所说的乃是民间的溺婴之风,他一边说,一边摇头叹道,“倘若先留了奸夫淫妇的孽种,这家人又再不育嗣子,岂不是绝了后?某是个粗人,也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杀人又不是灭门,还未必致人绝后。陶先生,你说,这奸夫淫妇之罪,是不是比杀人还大?该不该浸猪笼?”

    陶猷面露难色,有些尴尬道:“扯那么远做什么,咱们就事论事,这桩案子,到底是逼奸还是和奸,事实到底如何,是还没弄清楚的。”他说这话时,武松的脸色已经寒了下来,这男女之事,两个当事者里面,牛二已经身死,他一个男人大丈夫,怎能去问旁人女眷的私隐之事。陶猷也饱读诗书,刚才被狄龙抢白了几句,面子不很挂得住,所以没注意到武松的神色,他见狄龙没有反驳,正待再说下去,却被陈东打断了。

    “孟子道,人性本善,若水之下流。”陈东轻轻喝了口茶水,放下茶盏,缓缓道,“逼奸者,一人为恶。和奸者,二人为恶。此事既然无法查清,本官秉孟子之道,宁可信一人为恶,不信二人为恶。”

    陶猷无言以答,拱手道:“大人明见,陶某佩服。”

    陈东却摆手谦道:“陈某一孔之见而已。陶先生可将此案隐去事主的姓名,也不提后来的厢军之事,将本官之论,如实录于‘少阳公案’之中,请天下有识之士指点品评。”

    《少阳公案》乃是陈东外放广州知府后,裁断各种案件中所论述的集子。儒家向来有“春秋决狱”之说,陈东在外放广州,诗文传世虽然少了,但官声更胜从前,一方百姓视为父母,朝廷上下目为能员,这本不断刊行的《少阳公案》功不可没,许多理学社出仕的州县官吏,都在判决中引用这些公案里的章句。

    陶猷忙点头答应,自去将这段论述笔录下来。狄龙也告退下去办理别的公事,武松留在书房中,犹豫了一阵,沉声道:“陈大人的用心虽是好的,可用这性善之说断案,却会纵容了不少恶人。”他是个直心直肠的人,流落江湖多年,又曾担当一县缉盗的提辖。这世上男盗女娼,尔虞我诈的恶人恶事,不知见过凡几。所以,陈东以“性善”之论来断案,他便忍不住出言提醒,免得陈大人将来被奸恶之徒蒙蔽。

    满府的文吏衙役中间,武松只是个流犯之身,但陈东敬佩他为人,待他自与别个不同。他微微了一愣,旋即笑道:“武提辖提醒的是。案情若能查的水落石出,自是不表。但人力有穷尽,世事不能尽察,这时以这‘性善’之论裁断案情,只在匡扶世道,正人心罢了。”

    见武松疑惑未解,陈东喝了口茶水,解释道:“比如寒冬时节,柳下惠夜宿于城门,遇一无家女子。恐她冻死,令其她坐于怀中,解衣把她裹紧,男女同坐了一夜。此事若以性善之论,自当褒之,两边无碍。若以性恶之论,世上男子为保名声,置那女子受冻不顾。女子不堪非议,日子恐怕更为艰难。又比如盗匪抢掠客商,弃置死者于道,路人遇见后,掩埋死者,通知其家人,这本是善事。以性善论之,自然使人心向善,善举亦可维持。但若以性恶论之,则恐怕被诬为盗贼同伙,或是被疑吞没了死者的财物。从此人心向恶,天下人为避嫌疑,无人再行此善举。”

    武松抱拳道:“恕武某愚钝,大人所说虽好,,武某知断案当依朝廷律法而已,也不用多少道理。”

    “武提辖所言,陈某非不愿也,是不能也。”陈东微微摇头叹息道:“律法有尽,而世情变化无穷。以有穷之法绳无穷之世情,是故必用心术权衡。性善,性恶之争,便由此而生。”

    武松点了点头,但他是个嫉恶如仇的刚烈性子,又摇头叹道:“可惜终究有时放过恶人。”

    “秉性善之道,看似迂腐,实则不然。”陈东沉声道:“比如这逼奸和奸的案子。男女之事,暗室之中。时过境迁,各执一词。大半都查不清楚。若以性善之论,将和奸定成了逼奸,不过惩一恶,纵一恶。若是以性恶之论,将逼奸定成了和奸,则冤枉一人,无异以朝廷律法为恶。”他叹了口气,缓缓道,“律法本来以正世道人心,可若说使人心沦丧,莫过于以律法之名,行奸恶之事。权衡利弊,若不能明察秋毫,我宁可秉性善之道,不可冤枉一个良善。”

    这时陶猷走了进来,将笔录呈上给陈东审阅。陈东一边看,一边提笔修改字句,他沉吟道:“我与岳飞不和,居然连牢城营的营官都想拿来做文章。陶先生,替本官转告岳指挥使,若得合适时候,本官欲往横海厢军演武场观看军容。另外,问岳将军何时得闲,本官相请岳将军晚宴,宴上听南曲,戏文点‘将相和’。”

    陶猷连声答是,他明白了陈东和岳飞修好的意思,心念微转,小心翼翼道:“陈大人,上个月流沙岛被蛮夷袭击,死伤了数百人,要不要将那些诬告横海厢军的几十户人家,迁往流沙岛充实屯垦。”武松脸色微变,没有说话。这流沙岛乃是海外诸多垦地里情势最险恶的一个,但偏偏是海路中段补给食水的地方,放弃不得,故而需要不断将流民迁移过去屯垦。陶猷心中算计,既然陈大人要和岳将军修好。送上门来的人情,顺手也便做了。

    陈东正改公案的章句,淡淡道:“那便如此吧。”

    十数日后,横海厢军演武场上,号炮齐鸣,金鼓震天,摆开了仪仗,迎接提举广州市舶司陈大人的校阅。校场上集合了六个指挥,三千厢军手持火铳肃然而立。这些人皆是流犯配军,所以他们的家人,乃至军卒本身,都在广州市舶司的管辖之下。屯垦少不了和蛮部发生冲突,陈东的策略是,以厢军守堡寨,以堡寨护百姓,且战且垦。所以,横海厢军实数编练了七千多人,有四千余人都分别屯驻在各个垦地。留守在广州牢城营厢军大营的,便只这三千军卒。

    校阅台早就搭好了的,陈东从台上往下看去,只见一排排的厢军行列十分严整,军卒挺立不动。整个演武场鸦雀无声,若不是亲眼所见,几乎要以为下面站着都不是活人,而是兵部用来做兵样子的木偶泥塑。他还是初次来校阅横海厢军,未免有些新奇地站在了前面。

章69 草木摇杀气-5

    校阅台早就搭好了的,陈东从台往下看去,只见一排排的厢军行列十分严整,军卒挺立不动。整个演武场鸦雀无声,若不是亲眼所见,几乎要以为下面站着都不是活人,而是兵部用来做兵样子的木偶泥塑。他还是初次来校阅横海厢军,未免有些新奇地站在了前面。

    随着声声军令,厢军开始流畅地演练各种阵型。每个厢军除了携带火铳枪等武器之外,还背着数十斤重的行囊。在操演阵型时,居然还有一队四十余骑的重甲马军在步军阵里来回奔突。战马擦着步军枪刺的边缘疾驰而过,扬起不少沙尘。操演阵型过后,厢军又向陈东展示了用火铳枪五段射击,以及枪刺防御和攻击等行动。无论在何种情形之下,都能做到丝毫不乱。陈东曾参加观看过殿前司的校阅,但就阵型操演而论,若论变化多端,横海厢军不如殿前司京营,但若论整齐如一,则犹胜于京军。

    与京师校阅不同,横海厢军的演武场并非一片平地,宽阔的壕沟,隆起的土坡,鹿角尖桩,甚至草垛乱树,样样都不少。厢军队列便在这杂乱无章的地形中操演,时而整队通过壕沟,时而爬山坡,时而绕过树丛,俱都有条不紊。期间不时有骑兵扮作敌军突袭,行进中厢军则要紧急列成御敌的圆阵,待查明敌情后,又由圆阵变做五列火铳射击的阵型,军卒们依令装填弹药,轮番射击。为了节省弹药,平常演练时候,往火铳里放并非真正弹药,而是布包着的草木灰。今天校阅却不同,厢军的火铳都装填真正的弹药,真个射击远处的牛革裹草席靶子。陈东站在校阅台,只见铳口火光排排闪现,股股硝烟腾起。停止射击后,军卒将靶子扛到校阅台前给陈东检视,每个靶子的弹孔都有七八个弹孔。

    陈东招手命军卒将靶子拿过来,亲手试过。被洞穿牛革的非常坚韧,足可以制成普通皮甲,火铳弹丸却能贯透好几层牛皮,在最里层木桩打出一个深坑。铁弹丸的威力,可想而知。恐怕就算步人铁甲也吃受不住。

    陈东叹道:“没想到火铳之犀利,竟至于此!”

    岳飞校阅部下时一直面寒似铁,竟破例道:“多谢陈大人的指点之力。”

    陈东闻言,微微摇头,只是抚摸着那些被打得稀烂的靶子,唏嘘不已。岳飞乃骑将出身,虽然在东南行营都部署王彦麾下时,各军都有一营火铳枪军,也不见得有多大的威力。所以当岳飞出掌横海厢军时,并没打算如何扩充火铳枪手。反而是陈东出于对赵行德的信任,力主厢军当以火铳枪手为主力。起初岳飞并不以为然,当陈东拿出原本是赵行德所拟的火铳枪手训练条例,以及火铳枪营的战术条例时,逐条与岳飞解说过后,岳飞方才改变了态度,进而在试训了两营火铳枪手之后,转而成为火铳枪的大力支持者。在陈岳两人的合力之下,已经整训的七千横海厢军里面,火铳枪手竟达五千之众。

    就在陈东对着火铳射击的威力感慨之时,各营厢军在都头,队正的指挥下,军卒们插枪刺,列成方阵徐徐.向前冲去,沿途遇到捆扎当做敌军的稻草人,便以枪刺将其挑倒。各个方阵很快越过了壕沟、小山、乱树丛等障碍物,从远处行进至校阅台前,列成一个整齐的步军大阵。而数十重甲骑兵则在方阵旁边列一拐子马骑阵。军卒列阵完毕后,齐声高呼“誓杀敌寇,赤心报国”等军号,整队离开校阅场。

    演武场再度安静了下来,陈东叹道:“岳将军练得好一支强兵,如今朝廷正用兵于北方,假以时日,必能扬国威于域外。”跟随他前来观看校阅的州府和市舶司的文官吏纷纷交口称赞,这些人早知道横海厢军扫荡海外藩属的厉害,却没真个瞧过厢军演练。既然知府大人开了口,下面的文吏顿时谀词如潮。然而,横海厢军指挥使岳飞既无得色,也没有谦逊,只是面沉似水的站在那里,仿佛这些奉承吹捧都和他毫无关系一般。

    陈东暗道:“好一个沉鹜之人。”也不计较二人曾有过的罅隙,越发着意客气起来。

    演武场外面,当横海厢军军卒散队以后,整个牢城营都显得更加安静了些。不少普通流犯以畏惧地目光望着这些因为军纪而沉默寡言的军卒。自从演武场门口格杀了数十泼皮无赖,随后这些家又被广州市舶司迁移到流沙岛后,再无人敢在牢城营内招惹厢军军卒。

    杨再兴站在一处水果摊前,指着一篮橘子问道:“老哥,这个多少钱?”

    “十五文,”那买橘的汉子抬头见是厢军军汉,忙堆笑道:“军爷喜欢,只要十文钱便了。”这十文价钱对他来说已是亏本的了。杨再兴见状,笑道:“我家岳帅军令,取民一钱者斩首。你想用五文钱买杨某首级么?”说完数出十五文钱,丢到那小贩摊,自取了橘子离去。

    那卖橘汉嘴里一边喃喃道:“菩萨保佑,这军爷长命百岁,多子多福。”一边拾起那十五文铜钱时,望着那军汉的背影,心里是百感交集,暗道,世怎有这等好人?

    苏州关南,绚丽的阳光下,一艘海船缓缓拉起锚链。赵行德将乘这艘船离开辽东,绕道宋境返回夏国,随行的杜吹角、刘志坚、高肃、周宇诸军士也站在船舷,冲着送行的人挥手作别。李若雪站在赵行德身旁,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忽然眼神一亮,拉了下赵行德的衣襟,低声道:“她来了!”

    只见韩凝霜一袭襦衣长裙,外面披了件青色大氅,在众汉军将领簇拥下来到码头,众多送行的汉军纷纷向两边让开,让韩凝霜站到了最前面。看着船舷冲着她挥手致意的人,韩凝霜的眼神有些复杂,她也扬起了右手,窄袖短小,现出皓腕戴着玉镯,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夺目。

    赵行德心中一动,李若雪却喜道:“韩姑娘戴的是我送她的碧玉镯。”

    海船升起白帆,徐徐驶离开码头,船舷的人影渐渐模糊不见,仿佛心中某样东西正一点点被拉扯着远去,韩凝霜只觉的空空落落的一阵难受。直到海船逐渐变成了远方的一个小小的点,她才黯然地转过身,带着汉军众将离开了码头。

    夏国海船离开后,打捞沉没的夏国船载火炮一事,立刻提了汉军帅府的日程。攻打辽军关南大营那天夜,因为船身不够坚固而沉没的夏国炮船载火炮四十六门。此前因为失主一直在苏州,所以汉军不便打捞,现在众将一商量,却发现真要将这些重达数百斤,千斤的沉重家伙捞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再好的水手潜在水下也没法搬起这么沉重的铜炮,若在海船加装绞盘等提举的器械,也很不容易。

    众将议论纷纷,一筹莫展之际,南山城守将童云杰迟疑道:“赵将军临走之前,给末将讲过一个捞铁牛的办法,不知使不使得?”他的脸神色颇为古怪,赵行德突然找他讲这个故事时,童云杰就觉得奇怪,现在回想起来,倒像是专门指点汉军如何捞取铁炮似地。

    “哦?”王玄素也大感兴趣,“说来听听。”

    和王玄素一样,经历过南山和苏州之役,众汉军将领对赵德多了种莫名的信心。哪怕是海底打捞这种事情,众人心中也道:“想必他是有办法的。”

    原来在大约五十年前,因为黄河泛滥,宋朝河中府用来栓浮桥的八座万斤铁牛被洪水冲入了黄河,万斤的铁牛陷入河沙里,重新铸造则极贵,打捞则因为铁牛沉重而极不容易。河中府无奈之下,只得张榜求贤,后来有个叫做法号怀丙的和尚揭了榜文。他用了个巧妙之极,而又简单之极的方法,将重达万斤的铁牛从黄河泥沙里捞起来了。

    童云杰微微顿了顿,喝了口水。讲到这里,韩凝霜心下已经了然。这捞铁牛的故事在南朝传闻甚广,怀丙和尚用的方法,韩凝霜也有所耳闻。只是,若非赵行德提醒,还真想不到可以在此处师承前人的故智。想到此处,韩凝霜脸颊竟然有些发热,暗道:“他指点童老四,是在暗中帮我么?”

    “什么法子,”张六哥嚷嚷道:“别卖关子,童老四,快说。”

    童云杰这才接道,原来怀丙和尚用木船装满了泥沙,把船划到铁牛沉没的地方,叫人带着绳索潜到水底下绑牢铁牛,绳索另一头则牢牢绑住船木架,收紧绳索后,便叫船工把船的泥沙铲到河里去,随着泥沙的减少,船身便缓缓向浮,凭借这浮之力,铁牛就被一点一点地拔出,直到铁牛完全悬在水中时,就可以把船划到岸边,把铁牛捞来了。打捞铜炮也就是刚开始那一点点起重之力甚大,当真要拖到海水里了,不大的海船都能轻易拖动。若以这泥沙减重之法,不须专门绞盘等器械,海船也能将铜炮捞起来了。

    “原来如此,这么简单啊!”众汉军将领感叹之际,韩凝霜却没说话,她支颐望着窗外,嘴角微微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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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之变的太原之战

    公元982年,也就是火烧晋阳三年之后,出于国防的需要,宋太宗命潘美在晋阳故城东北三十里汾河对岸的唐明镇新建城池。当年仅有一条小街的唐明镇,位于今天太原市西羊市街的大关帝庙一带,大南门的唐明饭店即得名于此。宋代太原城的大体位置,南到今迎泽大街北侧,北到今后小河一带,西到今新建路东侧,东到今柳巷一带,这座没有包砖的土城周长不过十一里,只有四座城门,当年周长四十二里共开二十四道城门的晋阳城此时已成为后人梦中再也难以触摸的海市蜃楼。

    城池建成后,心有余悸的统治者不愿再看到“太原”、“晋阳”这样的名称,而代之以“紧州军事”,直到七十七年之后,才恢复了太原府的建制。在太原恢复旧称之前,并州州治和阳曲县治先后迁入了这座新城,民间因此有“宋前太原、晋阳一座城,宋后太原、阳曲一座城”的说法。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而太原城,则是一千年河西,一千年河东。

    潘美在建设新城的时候,为了破坏太原风水,消除太原王气,取谐音以“钉”死太原龙脉,只修丁字街而不修十字街。对此,有人也做过善意的解释,说丁字街对阻遏契丹骑兵的驰骋极为有效,然而,在冷兵器时代,城池是抵御敌军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城防有失,守军的斗志与士气也随之崩溃,激烈的巷战只能是殉道者为壮烈结局而尽的最后努力,相对于战局已经毫无意义,所以,丁字街,只能是赵宋王朝愚昧与狭隘的表现。到1948年太原战役前夕,阎锡山军队在城中修筑巷战工事时,统计市区内仍有大小丁字街三百六十四条。直到今天,太原旧城仍然可以看到这些在城建规划中难以修复的错误,而近年来为了消除丁字街实施的交通改造工程,也因此都被冠以“打通”工程。

    赵光义处心积虑地防备着太原,但他不曾想到,太原却在此后的战争中坚强地护卫着宋室江山,更令赵光义的后代们痛悔的是,如果没有毁掉晋阳,靖康之耻完全可能避免,北宋的历史也将随之改写。

    太原重建一百四十多年后,以一支两千五百人的骑兵起义,女真人仅用十年时间就灭亡了建国二百余年的辽国。就在宋廷按照宋金海上之盟为全部索还包括燕云十六州在内的五代以后陷没各州而奔波交涉的时候,金太宗以北宋接纳辽军降将张觉为借口,挥师伐宋。金军的计划是兵分两路,西路军以宗翰也就是《说岳》中的粘罕为主帅,率军六万,从西京大同出发,攻占太原,东路军以另一员竭力主张攻宋的大将宗望为主帅,率军六万,自平州入燕山,直取真定,然后两路大军会师于开封城下,一举灭亡在联合攻辽的战争中被金军鄙薄蔑视的弱宋。

    强盛的金朝灭亡实力强于宋朝的辽国之后,主懦臣庸的赵宋王朝面对急剧变化的外交形势却缺乏长远的战略眼光和积极的应变措施,不懂得及时缓和与西夏的关系以抽调战斗力较强的西北边防军加强北境防务,也没有在太原等二线战略要地部署机动部队。胡马南掠,完全出乎宗翰必有几场恶战的预计,还在幻想着以屈让和牺牲来换回燕云各州的宋廷猝不及防,或溃或降,节节败退,金朝西路军接连攻取了朔、武、代、忻四州。

    说起北宋六贼之一的童贯,凡是看过《水浒传》的人们对他都不陌生,当时宋王朝在太原的最高官员就是被人们讽为媪相的童贯,这个深得宋徽宗宠信的宦官担任的职务是陕西、河东、河北宣抚使,负责全权统率这三个地区的军事力量,他的官邸就设在太原。除了征方腊取得胜利以外,童贯在与西夏、辽国的战争中,不懂治军却极擅隐瞒败绩、慌报军功,正是他两次伐辽的失利,使得北宋的**与孱弱在金军面前暴露无遗,从而萌发了南侵的野心。

    其实多次出使金朝的宋将马扩早就对金兵的南侵有所察觉,并提醒童贯早做防备,仍然沉醉于以一百万燕京代租费收回幽州空城而沾沾自喜的童贯却对此充耳不闻。金军南侵前夕,曾参加燕京谈判的马扩再次前往宗翰军中商议收回蔚、应二州,狂妄的宗翰笑道:“你还在指望得到这两个州吗?山前山后都是大金朝的土地,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把所有州县奉上赎罪,我们才可以原谅你们收纳张觉。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我不久就会派人去宣抚司。”

    马扩回太原复命后,大惊失色的童贯不是按照马扩的劝说部署应敌的防务,而是做好了南逃的准备。不久,金国使者来到太原,通报了金军已经南侵的情况,并要求宋廷割让黄河以北的土地。不知所措的童贯准备逃归京城,太原知府张孝纯劝阻道:“金人撕毁盟约,大人应当率领各路将士奋力抗敌,如果大人南归,军心必然动摇,这无异于把河东拱手送给金人呀,河东一旦失守,河北岂能保全?请大人留下来与我们共同报效国家,更何况太原地势险要,人民劲悍,金兵未必能够攻取。”厚颜无耻的童贯居然说:“我的职责是宣抚,而不是守土,如果一定要我留下,还要你们做什么?!”

    十二月八日,童贯逃离太原前线,张孝纯闻迅后击掌长叹:“平时童大人何等威风,怎么一旦风云突变就心惊胆战抱头鼠窜,他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天子?!”正是这个童贯,回到京城后拒不接受宋钦宗东京留守的任命而与徽宗南逃,当卫士们在一片痛哭声中阻挡浮桥请求徽宗留下时,这个逃跑将军竟然命令他的亲军胜捷军放箭,当即射倒数百人,童贯因此在舆论的一片谴责声中遭贬,流放途中被宋钦宗下诏处死。

    十二月十八日,一路势如破竹的金朝西路军攻破石岭关,前锋已进抵太原城下,陕西地方部队的麟府折可求、鹿阝延刘光世等部以共计四万人的兵力救援太原,在太原城外的汾河北岸被金军击败,损失一万余人后溃散。顺便一提,折可求是名将折从阮的后人,杨业之妻折太君就是将星璀灿的折氏将门中在民间影响最大的一位,曾镇压过宋江后来被张孝纯任命为河东第二将的折可存是折家的另一位名将,此前在领兵救援雁门的途中兵败,被俘于崞县,第二年才逃归宋朝。

    还没有遭遇有效抵抗的金军在太原城下受到顽强阻击,而此时的太原,仅有王禀率领的胜捷军三千人。胜捷军是童贯负责西北边防时为自己招募的一支数万人的亲军,行伍出身的王禀从一名普通的士卒逐步擢升为宣抚司的都统制,在跟随童贯镇压方腊起义后北伐辽国,败于白沟,及至童贯逃离太原,留他为副都总管负责守城。

    与此同时,宋徽宗传位于儿子赵桓,是为宋钦宗。金朝东路军主帅宗望曾经率领一千五百名骑兵击败有皇帝督战的两万五千辽兵,在降将郭药师的引导下,更是纵横千里大平原如入无人之境,黄河南岸的数万宋军望风而逃,六万金军在宗望的狂笑声中,乘坐搜寻来的十几条小船,用五天五夜的时间从容渡过无人把守的黄河天堑,于靖康元年正月初八兵临开封城下。

    按照金军的战略部署,西路军不仅要与东路军会师开封发起总攻,为了阻击唯一可与金军抗衡的宋朝西北边防军,防止赵宋朝廷从西路奔蜀,宗翰还负有攻取洛阳这个战略要地的重任。太原久攻不下,宗翰却不能贻误战机,只得留下部将银术可继续围困,自己则率军疾驰南下。

    就在孤军深入的金朝东路军等待西路僚军的时候,懦弱无能优柔寡断的宋钦宗仍然在战与和之间徘徊不定,最后竟然接受了宗望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的退兵条件,愤而辞职的东京留守李纲被宋钦宗挽留后扣押了这份割地诏书。

    不久,北宋各路勤王大军云集开封的已达二十余万,面对有利形势,头脑发热的宋钦宗没有经过周密分析与部署就草率同意了少壮派将领姚平仲“夜叩金营、生擒宗望”的作战方案,可笑的是,这样的军事机密居然在实施前三天就被泄漏。二月初一,星夜突袭的姚平仲军被严阵以待的金军击溃,姚平仲突围远遁后销声匿迹,直到几十年后才有人留下了他在四川出现的记载。劫营失败后,宋钦宗被迫全部答应宗望的退兵条件,金朝东路军于二月初九撤军北归,而已经进军到山西泽州的宗翰也在得到宋廷割地的许诺之后回师太原。

    尽管宋朝使臣路允迪进城传达了割让太原的诏书,但太原军民与中山、河间两镇一样,拒绝了这份屈辱的圣旨,与恼羞成怒的金兵展开血战。出师已近半年的金朝西路军此时已是日益疲弊、粮草不济,宗翰用“锁城法”构筑重重工事将太原团团包围,留下大将银术可继续围城,自己则率领主力撤回大同。

    宗翰北归后,猛将银术可扫平了太原外围州县,以偏师先后夺取文水、西都谷、祁县、太谷、盂县,并击败了救援太原的宋军地方部队樊夔、施诜、高丰部。

    京师解严之后,在请战派与舆论的压力下,宋钦宗认识到太原保卫战的战略意义与三镇“国之屏蔽”的重要地位,于三月十六日下诏重新确保三镇,加封三镇官员职位,褒奖他们守城之功。

    这一年五月,赵宋王朝第一次组织中央禁军救援太原,大将种师中由河北井陉西进,另外两员大将,姚平仲的养父姚古和张孝纯的儿子张灏分别从长治和汾州北上,三军互为犄角,共解太原之围。

    种师中出身于世代将门之家,祖父种世衡及兄长种师道都是北宋名将,他率兵从河北井陉进入山西平定,很快就收复了寿阳、榆次,但由于姚古、张灏军没有及时策应,种师中部又返回到河北真定驻扎。

    就在这个时候,重臣许翰误听谍报而做出了金军将要全线撤兵的判断,多次催促种师中进兵,甚至责备他手握重兵却逗留观望。种师中被迫留下辎重粮草,轻装出发,同时约定姚古、张灏两军分道俱进。不久,种师中部的前锋进抵距离太原二十里的石桥,中军到达寿阳的石坑,由于一路上没有遇到金军抵抗,以致这员久经沙场的老将犯了麻痹大意疏于戒备的兵家大忌。当种师中接到探马报告榆次方面有金兵袭来的消息后,误以为是金军北归的零散部队,岂料却是前来阻击的金军主力,宋军仓猝应战,五战三胜,苦苦前行。然而,惧敌怯战的姚古部将焦安节慌报军情,奏称金军主帅宗翰已经赶到,致使姚古、张灏两军逡巡不前,未能按照约定与种师中部会师。当种师中部被迫撤退到杀熊岭时,再次遭到金军重兵围攻,军粮短缺、士气低落的宋军几乎全军溃散,身边仅剩百余将士的种师中身中四创仍然裹伤力战,最终为国捐躯饮恨疆场。击溃种师中部后,金军主力从容回师,在祁县以东的盘陀击溃姚古部,在交城击溃张灏部,宋廷第一次救援太原的努力就这样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失败了。事后,焦安节被处斩,姚古贬官于广州。

    就在种师中救援太原的大军中,有一员名叫杨志的大将,作为“招安巨寇”,他曾在宣和四年跟从童贯征辽,担任先锋,杨志后来在救援太原与金兵的交战中,兵败于山西盂县,不知所终,大抵不是随败兵溃散就是阵亡于乱军之中。《水浒传》第十二回中杨志说:“洒家是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这一点,史无可考,但救援太原的这位杨志,应该就是小说《水浒传》中杨志的原型。

    大敌当前,宋廷高层之间还在进行着激烈的政争,倾轧与排挤仍未停止,就是在这种形势下,主战派李纲以一介文臣被迫担负起第二次救援太原的重任。然而,李纲却一再受到同僚的掣肘与钦宗的疑忌,当时他能够直接指挥的士卒只有一万二千人,申请拨付100万的军需仅得到20万,不仅在京城征调战马被制止,甚至还将他征召的地方部队遣散。李纲计划先进行必要的休整训练,等做好充分准备后再行出征,却被宋钦宗斥为拒命,只得于八月初匆匆开拔。

    宋朝中央政府对太原的第二次救援可谓气势汹汹,除了李纲之外,还有驻屯于沁县的解潜部,驻屯于辽州的刘部,驻屯于文水的折可求、张思政部,驻屯于南北关的范琼部,计划以兵分数路的优势兵力围歼银术可孤军深入的疲敝之师。

    当年深得宋徽宗宠幸的宦官童贯手中都有数万人的亲军,但是,如此事关国家存亡的重大军事行动中,李纲上疏各路大军合兵一处统一指挥的要求却被否决,身为宣抚的李纲徒有节制诸路大军之名而无节制之实,各路将领都直接听命于远在京城的宋钦宗,各自为政,互不协同。其实只要回想宋初大将作战必须按照出征前皇帝下发的阵图来指挥的愚蠢做法,就不难理解宋钦宗的举动了。赵宋王朝的中央集权制度不仅断送了宋廷第二次对太原的救援,断送了太原,也葬送了自家一百六十余年的锦绣江山。已经出征近一年的银术可面对一盘散沙的宋军指挥若定,先是集中主力击败刘部,随即又先后击败解潜部于南北关、张思正部于文水、折可求部于子夏山,宋军被各个击破损失数万人之后,对太原的第二次救援宣告失败,李纲以“专主战议,丧师费财”的罪名被贬官。

    目光短视急功近利的赵宋王朝没有吸取张觉事件的教训,又因为策反已经归降金朝的辽国旧臣而激怒了金太宗,早有蓄谋的金太宗以此为借口于八月十四日再次下诏攻宋。金军二次南侵的兵力部署和进军路线较之前一次基本不变,但针对上次东西两路未能协调呼应而置东路孤军于背靠黄河独挡二十余万宋军的险境,二次南侵着意加强东西两路的互相协同,以实现两路夹击、会师开封的战略目标,而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其战略重点,就是攻取太原打通西路。太原,再一次成为众矢之的。

    在重重包围中南顾王师望穿秋水的太原守军没有盼来自己的援兵,兵临城下的却是卷土重来的宗翰大军。宋代的太原只是一座政治与战略地位都不重要的小城,物资储备极为有限,太原军民已经在严密封锁中苦苦支撑了八个多月,存粮基本用尽,士卒先是宰杀牛马骡等牲畜,后来只好烹煮弓弩皮甲以充饥,而城中百姓则只能用糠秕和干草来果腹,甚至出现了人相食的惨剧。尽管如此,太原军民依然矢志不渝,拒绝了宗瀚的数次劝降而决心以死报国。

    做为一个游牧民族,女真人长于野战而短于攻坚,为了夺取太原,金军总结了攻取辽国五京时的作战经验,除了早已实施并卓有成效的“锁城法”外,还制定了一整套在当时极为先进的攻坚战术。金军运来三十座大炮,能将大于斗的炮石抛入城内,城头用于防御的敌楼屡屡被击中摧毁。北宋攻取晋阳时,就曾在城外构筑过起防护作用、名为“洞屋”的掩体工事,而金军更是建造了五十座下部安有车轮的大型机动洞屋,其作用尤如现代的装甲运输车,金军企图用它来运送土木填平护城壕。在攻城时,金军制造了集洞屋与云梯于一体兼顾防守与攻击的鹅车,这种形如鹅状的装备下安车轮,上冠皮铁,能够有效保护士卒攻城。

    太原守将王禀针锋相对,对于大炮,在敌楼前设立栅墙,楼顶覆盖糠布袋,这样敌楼即使被击中也不会有大的损坏而能够迅速修复。对于填壕,宋军挖掘地道直通护城壕,等金军填满木柴后就放火焚烧使其前功尽弃。对于鹅车,宋军在城头设立了也如同鹅状的跳楼,从跳楼上将系有绳网的巨石套在鹅车顶部,使其重心上升,然后用搭钩和绳索将鹅车拉倒。

    人相食,意味着这座孤城的坚守已经支撑到了极限,在金朝生力军半个月的猛攻之下,英勇顽强的太原城在坚守了二百五十多天之后,于九月初三失陷。尽管大势已去,王禀依然率领饥饿疲惫的士卒坚持巷战,背负着供奉于太原祠庙中的宋太宗御容突围出城,金兵全力追赶,身中数十枪的王禀投汾河自尽。金兵得到王禀的遗体后,宗瀚破口大骂,命令士卒策马踏为肉泥以泄其愤。城破之后,太原三十余名当地官吏壮烈殉国,金兵屠城报复,在饥饿中幸存的太原百姓几乎被屠杀一空。

    太原保卫战的另一位功臣太原知府张孝纯被俘后押往云中,四年后,金朝扶立的伪齐政权建立,身陷囹圄的张孝纯违心地接受了伪职,出任尚书右丞相,他曾投书宋高宗赵构,表白自己的迫不得已,并透露了伪齐皇帝刘豫准备派遣刺客暗杀南宋君臣的计划。又过了八年,因为在与南宋的战争中屡屡失败,伪齐被金朝所废,张孝纯等人被遣返南宋,张孝纯为自己的失节而深感羞愧,自请致仕,病死于徐州。

    攻陷战略重心太原之后,金朝西路军挥师南下,与东路军遥相呼应,于年底会师开封,顺利灭亡了的北宋王朝,是为“靖康之难”。

    在围困太原期间,金兵一部曾驻扎于晋阳城废墟之中,当他们举头仰望太原故城巍峨的城墙时,可曾想到晋阳城如若不毁,金兵有可能攻破这座兵精粮足千古雄关吗?当徽钦二帝北狩蒙羞的时候,可曾想过这正是当年赵光义下令火烧晋阳的报应?

    尽管太原的地理位置依然重要,但太原抗金战,是龙城太原在漫长的封建社会中最后一次对全国的政治、军事形势产生重要影响,从此后,太原基本没有再为封建皇朝创立过有如汉唐五代时的功勋,太原再一次影响全国形势时,已是八百年后的辛亥革命。G!~!

章70 星辰无光彩-1

    三月天气温润,道路两旁的树林茂密,浓荫蔽日,树冠丰满,因树叶生发有先后而呈深浅不一的绿色,树林草丛中,时而隐现山雀,松鼠之类动物,显得生气勃勃。夏国放弃攻打大同府,使者萧并又在汴梁上下奔走,一度笼罩在两国之间的战争阴云暂时消散。赵行德带着五十余军士,乔装商队绕道宋境返回敦煌,在福州上岸后,便顺道前往朱森结庐讲学之所拜访。

    到了龙栖山外,五十多名军士便在客店打尖,赵行德雇了一顶小轿,自己骑马,和李若雪一起进山访友。因为宋夏消饵干戈,他二人心怀舒畅,一边缓缓而行,一边欣赏山色,倒不觉山路崎岖,反而自有一番乐趣。一路上,骑马进山的书生不绝于途。赵行德不觉微感奇怪,据说朱森所建的竹林书院,远近闻名而来的学生也只有数十人而已。

    “兄台,今日可有什么盛事么?”他拦住一位骑马的书生问道。

    “黄舟山先生会讲三日,在朱先生竹林书院与士子切磋学问,”那书生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赵行德,见他仪态斯文,又好心道,“兄台若是带着家眷去竹林书院,不妨延后数日,据说光昨天到书院听讲的学生便有四五百人之多,竹林书院的客房都已经住满,连拴马桩都不够用了。”他又朝轿子瞧了一眼,拱手道,“在下还有赶路,告辞,告辞。”便匆匆骑马朝前面而去。

    赵行德俯身在轿帘旁笑道:“今日倒是巧了,舟山先生在朱大木书院的讲学,倒是儒林盛会。”理学社兴盛后,陈东、朱森、赵行德等人虽然已经有偌大名声,但黄舟山却是众人敬重的前辈,想起当初众人在汴梁送黄舟山贬谪琼州,恍如昨日,赵行德语调中不觉有些唏嘘。他自己常年在夏国打仗,如今已很难说得上是个单纯的儒生了。

    “舟山先生不是执太学祭酒么?”李若雪低声道。

    “游宦生涯,谁料得到呢?”赵行德低声答道,心下平生感慨。心想太学祭酒乃是举国儒林所重的位置,若是黄坚在此讲学,自然众士子趋之若鹜。其实,朱森的姐姐是当朝朱皇后,自己因为国戚的身份,只能隐逸山林,专心致志做学问。但从竹林书院出仕的士子,却得到了如今的礼部侍郎,知太学事邓素的大力提拔。在当朝陛下刻意维护下,理学社士人气同连枝,隐隐然已经成为朝廷文官中最大的一股势力。朱森治学收徒都极为严格,附近的书生未尝没有借此机会一展才学,成为朱森门下学生的心思。

    在龙栖山深处,有数万亩连绵竹林,正是阳春三月,满山春笋破土而出,节节向上,虎虎生威,无数翠竹,细得亭亭玉立,清逸潇洒风姿卓越,粗的犹如面盆,农家可砍下来竹节做水桶。朱森在此建立竹林书院,利用此间的竹子造纸自用,后来又用春笋造纸,纸质地极细,被今上选为贡品。

    在竹林掩映中,数十间青瓦白墙的房舍围成一个院子,便是书院所在。现在书院外面拴马桩上已经系满了马、驴子和牛等坐骑,还有些则系在粗一些的竹子上,原先给牛马饮水的水槽已经干了,仆役们正不断地朝里面添水。这座平常只容纳数十人的院子已经站满了人,门内的摩肩接踵,门外的伸长了脖子朝里张望,幸好来听讲的都是斯文人,整个书院倒还安静。

    在书院正中讲台上,黄舟山居中而坐,朱森面色恭敬地坐在黄坚身旁。黄坚已经讲过一席,正在回答士子的问题。这时有名叫杨秀的士子问道:“先生所言,为官者当为万民,非为一姓也。然而,周武王伐纣,伯夷叔齐不食周粟而死,难道不是臣子之忠吗?”

    黄坚微微一笑,看向座中,当即有位叫董向的儒生反驳道:“周武王以正讨逆,若有识之士都如伯夷叔齐二人,置天下百姓于何地?”杨秀不服道:“倘若此说,如五胡乱华时,觍颜事敌,披发左衽之辈,皆可以此遮羞也!”董向道:“东拉西扯,周室岂能与狄夷相比。”二人互不相让,怒目而视。众儒生却都看向上座的黄坚与朱森。

    这时,黄坚语意沉重道:“此乃古今制度之异也。当殷周易代,五胡乱华之时,是亡天下也,天下,不食周粟而死,并非以死殉商纣暴君,而是以死殉殷商之天下。是故殷商之民敬之,周室亦不得不褒之。而比如汉承秦祚,隋唐易代,我朝太祖受天下于后周。社稷之亡,易姓改号,天下礼仪伦周人与殷商,中国人与胡人,习俗不同,伦理不同,制度不同,伯夷叔齐非为殷周而尽忠,乃忠于殷商之理制度未变。隋臣亦有炀帝者,却是不能与伯夷叔齐等同。为官者,所食之禄,皆是民脂民膏,当忠于天下之任,不可自目为一家一姓之奴婢。为官之道,正所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作者:码字赶不及,本章还有部分将在12点后发,有兴趣可在明早刷新章节观看。抱歉。G!~!

章70 星辰无光彩-2

    森眼现惊喜之色,几乎脱口而出,但见赵行德以目示意,立即住了口。赵行德身上的罪名虽然是前朝旧事,但当朝官家颇为讲究孝悌之道,不肯轻易为这桩御案平反。这几年来,他的文章一直都有流传,但人却不知踪迹。平反昭雪之事,陈东提了几次被官家留中不发,其他文臣乐得他不现身于人前,大家便不再与官家为难了。

    这时有人问道:“三纲五常,难道不是正道?”

    赵行德含笑道:“确实不是。”此言一出,在座的儒生尽皆哗然,有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有人咬牙切齿地要来冲过来,却听他继续沉声道:“道者,天地运行之理。大道唯一,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何来正邪之说?’”

    听他这么说,众多想要反驳他的儒生都无从说起,脑海中冒出‘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句话来,只是此人一口咬定天地运行之道,却将三纲五常置于何处,却听他缓缓道:“三纲五常者,所以若仔细论之,乃是人伦之德,而不是道。周人所言,皇天无亲,惟德是辅。但德本为天道之辅佐,周人所谓‘以德配天’是也。道为天,为乾,为阳,德为地,为坤,为阴,倘若以人德代天道,未免有颠倒阴阳之误。难道天道还能颠倒运转以配人伦之德不成?”

    满场的儒生都安静下来,朱森若有所思,黄坚微微点头,听他又道:“周人所谓,敬天、保民、明德、慎罚。敬天居首,是讲世间万物皆当顺应天道而行事,顺天者逸,逆天者劳,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保民者,正孟子所谓民为贵,君为轻。非保民无以顺天道。明德甚罚皆为保民,明德者导之以礼,慎罚者齐之以刑。六韬所言,杀一人而三军震者,杀之;赏一人而万人乐者,赏之。三纲五常,自汉室以来历代倡之,偶有悖之者,则国人皆曰可杀,正是明德之效。但若误以之为天道,那便是指鹿为马了。”

    赵行德说完之后,场中多数书生竟是寂寂无声。三纲五常之德虽然也是高高在上的,却与天道不可同日而语。天道是不会错的,与天地同寿永不消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德却并非如此,改朝易代,则新朝之德代旧朝之德,甚至有所谓五德始终之说。更有心思敏锐的暗暗想道:“自古以来,以臣弑君者不知凡几,最近五代便在明显不过。三纲五常,也是要人力维持。并不见哪个臣子篡夺皇位,老天降下雷电将他给劈了。到说到底,还是因为君臣纲常只是人德,而并非天道的缘故。”想到此处,不禁令人心底生寒。书院中安静了片刻,竟是无人出言反驳。

    良久,方有人期期艾艾道:“以先生所见,世间所重之封禅、祥瑞、吉兆、图谶、丹道可称得上顺天道?”众士子心照不宣的相互看了看,当朝历代官家,可不就是看重这些,在士人中有很大的非议。

    赵行德微微摇头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黄坚对赵行德点了点头,微笑道:“这位先生高见。”他转而对众儒生道:“若说实着,老夫倒也有些。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非为一家一姓之私产也。故而,治天下之策,当出于天下人之公义,而非出于一家一姓之私利。然则,人非圣贤,皆其私利,如何能致天下人之公义?”黄坚徐徐看过场中的士子,沉声道:“必以公议,而致公义。国家以科举选士子,建学校之制选育才士。国家之法度,由举国高士公议而定。州县法度,必有州县士人公议而定。此后,凡州县官吏,皆由一州一县之士人选举之,而后州县官自选其僚属用事,而以学校监督之。而执掌天下之宰相,必由举国学校之祭酒公议选举之,而后宰相自选各部尚书用事,而天下学校监督之。若宰相、尚书、州县官有负于国,则士人相聚于学校,以公议弹之,再行选举之事。如此一来,则为上者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言一行未敢有负于公议,而众人利己之私,或能致天下万民之公利。”

    这时有名叫胡庸的士子问大声道:“先生置君王于何地?”

    黄坚微微笑道:“圣人垂拱而治,政则宰相,祭则君王。”这是他素来所主张的。

    又有名叫田穆的士子皱眉沉吟问:“先生将权柄委诸于学校士人,难道不怕士人议论纷纷,难以决断,反而耽误国家大事么?此外,以学校士人推举州县官,乃至朝廷宰相尚书等决于学校,难免使党争更烈。而学校中人尽皆读书之人,多有不明世事者,此时若有王莽等奸雄以邪说惑众,则士人难免为其所或,而天下人苦矣。”

    黄坚目中有嘉许之色,缓缓解释道:“黄某所言学校、士人,与如今之县学,太学,士子略有不同。学校不但是为国家培材之所,更是举国公议之所。士人通过科举取得功名,若不能出仕为官,则操持本业为生,耕种工商不限。公议乃士人之责,若不时常参加公议者,则由祭酒加以警告,屡教不改者,则革除功名。所以,齐集于学校参与公议之士人,囊括各业,乃一国一州一县的栋梁人物,大多数并非只是立脚书橱而已。至于党争么”

    赵行德的站在书院中,心中的惊讶并不亚于其他的儒生。这学校选举,公议监督之说,黄坚也是初次提出来,虽然只是一种空想,更有匪夷所思之处,已经极为接近后世的制度了。

    他身旁有人小声道:“若说王莽,我看黄舟山才是王莽。有辱君父,又要改朝廷制度,怎么见人将他捕拿了去?”另一人冷笑道:“兄台着相了。如何与王莽相比?我朝不以言罪人,他说的这些话,又不曾积蓄党羽,又不曾招兵买马谋反。他要学校公议选相,又不是指名道姓地指摘当政之失,谁又来理他。若是你是当朝大佬,你是整治那写揭帖的赵元直?还是无事来招惹黄舟山?黄舟山之说,不过博人一笑而已。若说改制,我看还是α]рo推王文公,为国理财的招招都是实着。黄舟山不过是妄作高论,空言无益。”

    更多的士子则是站在院落中静静地听着这新奇之论。本朝所谓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众多士人无法出仕,只空言议论而已。若依黄舟山之说,虚君实相,以学校士人选举祭酒、州县长官,以祭酒选举宰相,更以公议监督,弹劾,则无官无职的士人参与政事,特别是对地方政事的影响力将大增。这时尚且是三月天气,山中春寒,雾气也重,不知不觉中,大团大团的雾气顺着微风从竹林飘了进来,雾水湿了衣襟,亦无人拂拭。四五步之外的人面目已经看不清楚,众士子仍静静听着仿佛从飘渺的虚空中传来的新奇之论。

    这时黄坚仍继续道:“所谓党同伐异,小人有党,君子亦有党。非同道中人难以齐心协力。不过,为防结党谋私,应该以公议防范之。士人虽然各为其党,但议论言行皆需出于公议。倘若有因私废公者,则士人以公议禁之。学校虽有选举及公议之权,但政事之权仍在宰相、六部及州县官,公议若不能弹之,则不得扰乱朝廷制度。若非国中士人十之七八以为不可行,朝廷大事当不至于为公议所阻挠。即便有王莽之流奸雄,一时蒙蔽了大多数士人,然则真伪辨明之后,学校尚能以公议弹之,倘若一县公议有十之六七的士人以为然,则逐县令。推而广之,一州士人公议,有十之六七以为然,可以逐知州,一国学校祭酒之公议可以逐宰相。”

    他讲完这一段,依旧是士人发问,黄坚一一给予解答。在赵行德听来,无论是问与答的内容,都让他在似曾相识之余觉得新奇而古怪。不过,和夏**士相比,大宋的士子显然还不太熟悉具体的军政事务,有人只知道朝廷有四大行营,却不知行营兵力多寡。有人以为如今情势与唐末方镇林立相类,力主削藩,却不知宋朝如今西北两面受敌,东南民乱余烬未灭的情势,若非行营禁军在前面顶着,京师早就左支右绌,一日三惊了。有人主张朝廷当加派兵马北伐,一举收复燕云,却不知河东行营都部署杨彦卿对京师心存疑虑,河北行营都部署王彦多次上书力主持重。朝中官员正在为打下大同府后,山后九州归属于河东行营管辖还是河北行营管辖吵得一塌糊涂。有人说学校公议之后,当减掉东南的工商重税,却没说如此一来,朝廷的开支用度从何处弥补。就连赵行德也暗暗摇头,要让这些人去公议天下大事,尚需时日。

章70 星辰无光彩-3

    对这些士子们的问题,黄坚总是极为耐心地作答和解释,其中更夹杂着不少对天下形势的介绍,当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人有豁然开朗之感。初听讲时,有人还道黄舟山以宏论新说炫人耳目,此时才知,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即便是杨秀、许应元、胡庸等不赞同黄舟山所主张之人,也无人不叹服他的渊博。

    筵讲还未散去,便有竹林院的弟子将赵行德与李若雪引到一间精舍看茶,没过多久,黄坚与朱森来到房内,黄坚一见赵行德便点道:“久闻元直之名,今日得一见,幸甚,幸甚。”又看向已摘了帏帽的李若雪,笑道:“这位便是元直之坤德了。”

    李若雪含笑点头,检衽为礼。赵行德一愣,方才醒出黄坚乃是打趣他适才所言“道为天为乾为阳,德为地为坤为阴”那句话,不觉莞尔,拱手道:“晚辈赵行德,得见舟山先生才是幸甚。”他看了朱森一眼,暗暗奇怪,以朱森的为人,当不至于随意泄露自己的身份。朱森微微摇了摇头。

    黄坚见状,笑着道:“明道德之别,釜底抽薪,舍元直还有何人?”

    四人重新落座后,朱森一边为四人看茶,一边问道:“舟山先生从汴梁来,将去向何处?”

    “此番去职是卸下羁绊,也许将往广南游历,”黄坚看着面前的三位晚辈,温润目光中带有一丝忧色,缓缓道,“朝廷贪利结盟契丹,北攻大同府,与夏国交恶。契丹人虎狼之性,近年来一直在厉兵秣马,如今更打败了女真金国,后顾无忧,只怕用不了多久,北面就会再起烽烟了。”

    朱森的脸色黯然,黄坚正是因为进谏不可与夏国交恶,而官家置之不理,这才挂冠而去的。只不过,他身为皇亲国戚,对于朝廷的时政,反而不好再发什么议论,于是转而问赵行德道:“元直从何处来,向何处去?”

    赵行德和李若雪相互看了一眼,沉吟道:“从辽东来,将往关中陇右。”

    “原来如此。”朱森感慨道,“每回读元直所记述的辽东人物事略,总觉一股悲凉之气扑面,宛如亲睹。你果然身在辽东。”赵行德乃钦犯之身,问多了反而尴尬。他没有再多问下去,转而皱眉对黄坚道:“恕晚辈唐突,先生所提学校选举、公议监督之说,本意固然是好,只怕恐怕将来被有心之人所利用,成为天下板荡之因。”

    “哦?”黄坚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之色,“何以见得?”他提出这选举公议之制,本意是集天下才士之力,以公议而得公义,倡虚君实相,选举监督之制,愿此后不再以天下奉一人。君主固然无法视天下为产业,视百姓子女玉帛为花息,世人也不再因为君权之诱惑而相互攻战残杀。朱森竟道他的学说将成为天下板荡之因,让黄坚在感觉奇怪之外,更有一丝不服。

    “舟山先生前日向晚辈指教这公议选举之制,晚辈亦深以为然,”朱森歉然地给黄坚斟了一杯茶,缓缓道,“本朝虽不以言罪人,但当年公揭之案,世人也看得清楚。若是无权无势,指摘朝廷显要之过,轻则受到牵连,重则败家丧身。今即位以来,虽然不禁元祐学,并重用理学社中人,但此种情状仍然未变。”朱森叹了口气,沉声道,“久而久之,对于朝廷之政,虽不至于道路以目,天下人敢怒而不敢言者多矣。因此,舟山先生以学校公议选举之说一出,心头郁积难平之人,必定奔走相告,以为有此良制,必可革除种种朝廷弊政。而朝廷重臣,亦以为先生之说虚无缥缈,不足为虑。”

    黄坚点了点头,这公议选举之制,他也曾经解说给许多儒林高士听。闻者态度不外乎有两种,一种是拍案赞赏,一种则不以为然。到无人说要严加禁绝的,最多不过在背后耻笑自己而已。赵行德听到这里,心念微动,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朱森喝了口茶水,又给其他三人斟了茶,缓缓道:“如此一来,指摘朝政之失者得咎,而倡导先生之说者无忧。假以时日,每当朝政有弊端,士人嗤之以鼻之余,不再思索如何在朝廷成制之中做事,而会想‘若以黄舟山先生公议选举之制,此事当迎刃而解’。久而久之,朝廷弊政日积月累,渐成积重难返之势,而天下人心盼改弦更张,易之以公议选举之制。先生之说虚君实相,是限制君王权柄,又以学校公议监督宰相州县,是限制朝官的权柄。舟山先生也为官多年,当知道权柄一日操在手中,万难放弃。晚生料定,朝廷绝不可能施行此政,说不定到那时,也会像禁绝元祐学术一样禁止先生之说。然而,兴许三十年,兴许五十年,终有一日,”

    朱森的语气缓慢而沉重,将推演叙述得仿佛亲历,黄坚点了点头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赵行德却摇了摇头,道:“人心所向,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朱森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只是,”他顿了一顿,话锋一转道:“王文公变法,本意是富国强兵惠民,然而推行未久,善法变恶法,天下民怨沸腾,为何?”

    “因为新法未臻完备,贪官污吏下其手以新法害民,要么地方官吏推行不力,最后仍是新法害民。”朱森自答道,“当初王文公施行新法之时,先在一县试行,成功之后方才推广到数县,乃至数州,最后才行之于天下。王文公变法的先后种种考虑,可谓至矣尽矣。然而,因为天下情势千差万别,人心又不一样,新法一出来,世欲以新法牟利之人,绞尽脑汁总有千万种方法。王文公纵然才高八斗,再加若干臂助,也不是这千千万万以新法渔利之人的敌手。”朱森喝了口茶水,顿了顿,接道,“按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若说这千万人能钻新法的空子来渔利,也同样能钻旧法的空子来渔利。但是,在旧法之下,朝廷,州县,乡里士绅,市井百姓之格局一定,朝廷制度可以粗疏,但格局中人相互抗拮,却能维持局面。”

    听到这里,黄坚低声叹道:“若不变法,局中人亦是等死。王文公之误,只在诸药并下,操之过急。”

    朱森点了点头,将桌的茶具摆整齐了,沉声道:“然而,王文公之变法,不过如同晚辈一样,整理茶具而已,天下的根本格局未动。可若是施行先生所倡议之公议选举之制,”他说着,双手向空做了一个将整个茶桌都掀翻的动作,“此等变局,自秦朝以来未有。以王文公之智,变法尚不能顾及细微,以至于新法害民。若是天下格局变化如此之大,恐怕则是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啊。”他脸深带忧色,又道,“若只是中原板荡,倒总有安静下来之时。但是,辽国和夏国譬如饿虎在侧,若是夏国东出函谷关,便是先生所称之亡朝代,若是契丹胡骑饮马黄河,则有亡天下之忧。”

    朱森说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力道:“但愿晚辈只是杞人忧天而已。”他身为国戚,本不该议论时事,只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黄坚的脸色凝重,目光复杂,叹道:“倘若新力未壮,旧力已衰,确有亡天下之忧。”他沉默了半晌,问道:“元直以为如何处置,可以避免如此危局?”

    朱森也看了过来,赵行德轻轻叩着桌案,沉吟了片刻,缓缓道:“或当如周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犹臣事商朝,维持天下局面。而后方有武王伐纣之功。”

    黄坚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有其半,文武百官尽皆拥戴,犹自称甘为周文王,不图帝王之虚名,只求借着汉室稳定天下局面,便是此意。”他低声叹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后世英雄不知凡几,若真如此,老夫便可以安心了!”虽如此,语气却是意兴萧索,他提出者公议选举之制,本心是在士人中造成影响,然后朝廷可以择善而从。然而,朱森的推理却极有道理,这学说有极大可能造成千年未有的变局。就算后来之人,有高士辅佐,又能抵挡得住急切树功的诱惑,但在这变局之中,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有多少人无辜受难,便不是人力最能预料,亦不是人力所能阻止得了了。

    朱森的神色复杂,赵行德的话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黄坚之说可能导致天下之亡这个话题,本身就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赵行德也是顺承着下去。倘若真的到了那一步,旧朝人心尽失,确实也无可挽回。要挽救天下之亡,唯有新力能接续去。而这些后世之事,都不是在座这几个人能左右得了的。

    谈到此时,众人都有些意兴阑珊。不久,赵行德与李若雪便起身告辞。

章70 星辰无光彩-4

    谈到此时,众人都有些意兴阑珊。不久,赵行德正待告辞,忽然,书院外传来阵阵嘈杂之声,朱森脸色微沉,还未唤人查问,便有一名弟子面带着惊喜之色,进来秉道:“诸位先生,将乐县得到邸报,官军已攻下云州,山后九州复归我大宋版图。”这时,外面的喊声更大,“大宋万岁”“天佑我朝”之声一阵又一阵的响起。

    这幽云十六州素来是宋人心结,黄坚、朱森、赵行德等人虽然有所疑虑,但乍闻收复了云州的消息,众人心中仍有欣慰之意。黄坚沉吟道:“河东行营健锐素称坚韧,如今攻克了云州,有坚城可凭借,以逸待劳,当不惧辽人吧。”朱森则微笑道:“走,出去看看。”赵行德与李若雪也站起身来,四人走出精舍,但见无论是书院就学的弟子,还是原来听讲的士人,都面带着激动之色,满院子的人手提灯笼奔走相告。外面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夹杂着“砰”“砰砰”的爆竹之声。

    夜气寒冷,露重沾衣,杨秀静立在院中。筵讲时明道德之辩这位先生,他当时便猜测是赵元直。朱山长待他格外尊重,却并未告知门人客人的身份,杨秀更坐实了心中所疑。因为赵行德尚是钦犯身份,他也未告知旁人,只悄悄在这精舍外面相候,只等朱山长与黄老夫子离开后,便登门求告,但愿能拜入元直先生的门下。精舍的窗户透出灯光,隐约人影移动。杨秀深深吸了口气,正心诚意,专心等候,并不理会旁边的嘈杂吵嚷之声。这时,忽然有人在身后猛拍他的肩膀,却是友人余贯之,他手提着一杆灯笼,欣喜若狂道:“文仲,官军已收复云州了!”杨秀这才明白为何书院中人为何如此激动雀跃,一股热血涌上头顶,他还未说话,余贯之便扯着他的胳膊,大声道:“一同去燃爆竹庆贺!”

    这书院周围便植修竹,兴奋的书生们就地取材,将枯枝败叶点起火堆,然后把竹节投入,便“砰砰”炸响。寂寞的深山中,此刻热闹得跟过年一样。灯笼的火光映出人们脸上的狂喜之色,没过多久,甚至有人放起了烟火,夜空里绽放的朵朵烟花,绚丽无比,映得星辰无光。

    “人心如此,难怪朝中力主北伐,”黄坚叹道:“经此一役,使相权位当巩固许多。”

    赵行德心中感到些许苦涩,他如今已出仕夏国,宋国人庆祝收复云州,正是夏国退让的结果,护国府的目的,是不信辽国能心甘情愿让出西京道,故而甘愿退让一步,留下余地而促使辽宋两虎相争。感觉手心温软轻轻捏了一下,赵行德朝身边看去,李若雪正关切地望着他,他微微一笑,心中感到一阵暖意。他转身对朱森拱手道:“朱兄,我还有些同伴在山外相候,就此告辞了。”

    朱森一愣道:“元直远道而来,不多留几日吗?”语气中带着不舍之意。黄坚亦看了过来,挽留道:“元直不妨再盘亘几日。”赵行德微笑道:“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别无憾矣。”他是钦犯之身,又出仕夏国。此事一旦揭出,朱森虽然是皇亲国戚,恐怕也要受些牵连。

    四人唏嘘作别后,赵行德便和李若雪告辞而去。天上星光暗淡,竹林书院在深山之中,一路上轿夫打着灯笼,只照得见身前这一片地方,道路两旁山林草丛黑黝黝的,而是发出一阵异响,仿佛被惊动的鸟兽,抑或是风吹动树枝的声音。杨秀顾不得山道险恶,远远地跟在轿子后面。若是拦路请求拜师,未免太过唐突,因此杨秀打算跟到客栈,打听清楚元直先生下榻之所,自己则在房门外守候到天明时分,先生起身后才登门拜访,方显得郑重其事。赵行德骑马,四个轿夫抬着轿子的脚力甚快,杨秀累得气喘吁吁,山道湿滑,好几次跌倒,他随即爬起来,仍跟着灯笼那一点点微光前行。

    在龙栖山下有一处大客栈,乃是寻常进山拜访的客官下榻的地方。杨秀见赵行德径直朝那客栈去了,心下一阵狂喜,正欲举步跟上,忽然脑后遭了一下重击,眼前一黑,顿时便昏死过去。他悠悠醒转过来时,但觉灯光昏黄,已在一处室内,赵行德正坐面前,似乎在打量着他。

    “你是书院的学生,一直跟在我身后,意欲何为?”赵行德温言问道。杜吹角布置下的暗哨发现他身后跟踪这人,立刻下手将其击昏,佯做醉酒之人,拖入了客栈来审讯。赵行德见这人身上带有竹林书院的名牌,便命待他醒来,自己亲自问话。

    杨秀不敢怠慢,伏地秉道:“晚生杨秀,草字文仲,久慕元直先生大名,平生之愿便是追随先生,朝夕听命,愿先生将弟子收入帐下。”他伏在地上,心头砰砰直跳。虽然不晓得是如何被打昏,又是如何到来这里,但想必未来这恩师除了文章之外,尚有别的手段。杨秀这时才省起赵行德是钦犯之身,自己窥破了他的行藏,若不能收留自己,恐怕就要灭口。想到这里,他的心底一寒,旋即正心诚意道:“赵先生非嗜杀之人,古人有断臂求法,这点小小考验算得什么?”

    屋内油灯昏暗,赵行德打量着伏在地上的杨秀,儒袍上满是泥污,汗水浸透后背,一路跟出山来,想必吃了点苦头。他想起自己从前求学的时候,放缓了语气,摇头道:“我乃朱森好友,但并非赵元直,我看你是认错人了。”他顿了一顿,寒着脸沉声道:“赵行德乃是朝廷钦犯,你跟随他去,不但毁了自己前程,还要牵连家人。适才那番话,我当做没有听到,你回去后,自去向朱山长请罪吧。”

    杨秀恍然若失,他并不笨,面前这人否认自己便是赵元直,要么他果真不是,要么便是赵行德不肯收徒,亦不愿加害自己灭口,索性一口否认。想起家中父母健在,杨秀从心里又涌起一丝犹豫,他沉默了一会儿,再度伏地叩首下去,沉声道:“请恕晚辈唐突,谢过先生保全之恩。”说完便起身欲离去,门外站着两名护卫,赵行德挥了挥手,沉声道:“让他去吧。”护卫方才放杨秀离开客栈。

    杜吹角派了一名斥候跟在他的后面,假若他不是回书院,而是意图向官府告密的话,便即下手格杀。望着青年郁郁离去的背影,赵行德叹了口气,回到房中,李若雪担心地问道:“没有什么事吧?”赵行德摇了摇头,低声道:“一个书院的学生,想要拜师。”轻轻拍了拍若雪的手背,沉声道:“拜访朱森,确实是我唐突了,今后这一路便隐藏行迹吧。”李若雪点了点头,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忧色。

    次日天明,赵行德这一队扮作商队的人马便启程北上,这一路鞍马劳顿,预计最快也要大约三个月后才能到达长安。一路之上,赵行德完全再没显露过行迹,他闲来无事时,便仔细观察商队马车运载货物的能力,并将各处道路的状况记述在自己的日记里。而夜幕降临之后,他才开始考虑如何在龙牙军中创建火器营。大将军府不欲他在旅途中虚耗时间,故而让赵行德在抵达长安之前,便可向军府禀报火器营建立及训练计划。

    作者:今天还有一更

章70 星辰无光彩-5

    以龙牙军之精锐,若是光练一群火铳枪手,赵行德觉得太过浪费。火铳枪手便不再携带弓弩,近战格斗上枪刺是既定战术,也不用刀盾、狼牙棒等武器。他想起了当年河间围城时,大宋锦檐府死士身负震天雷陷阵,威力非同小可。因为震天雷过于沉重,只能由壮士背负在身。若是将其大小缩小,重量也相应变轻,虽然威力也小了些,但军士却能将其投掷入敌阵。龙牙军预备改习火铳枪的营队,原先是弓弩营,营中军士的膂力极大,如果震天雷重量合适,便能够投出几十步远。赵行德考虑再三,觉得可行性极大,只是这适合军士投掷的震天雷需要及早制造定型,否则便赶不上训练所用。

    担心火药的威力不够,赵行德建议军械司在铸铁模具上预先做好产生破片的沟槽,然后采取逐步减薄铸铁外壁的方法,试出合适的壁厚。同时,在不降低爆炸威力的前提下,往火药室里掺合一些铁砂和铁弹。赵行德将这种新式武器命名为手雷。

    火铳营的基本战术也改变为,大约五六十步外轮番齐射,然后上枪刺冲击敌阵,在接敌之前,掷雷手掷出数轮手雷,打乱敌军阵脚,然后火铳枪手一起冲锋完成突击。原先火铳营有些守强攻弱,掷雷手列入编制后,可以极大提升攻击的力量。但是,按照这个战术,掷雷手必须有极强的膂力,而且在进攻时要走在队伍的前列,非精锐军卒不能担当。赵行德估计,尽管已经竭力降低重量,但以此时火药来说,威力足够的手雷仍将是非常沉重的。也许龙牙军的弓弩手也许都能胜任掷雷的战术,但是普通火铳手里面,有一两成的精锐军卒能够充当掷雷手就不错了,说不定还要建立专门的掷雷手营。

    制造手雷,以及训练掷雷手的建议上书军府后,很快得到了积极回应。上将军张善夫亲自向军械司提出了制造手雷的要求,因为赵行德已经提供了初步的图纸和试制流程,军械司也答应下来,争取在两个月内造出几枚样品出来,就算不能及时大量制造手雷,也可以先做出一批重量大小相同的实心弹供给掷雷手训练使用。

    经过此事,赵行德感觉到了龙牙军在夏国的地位。所有战马,铠甲,军械,军府的武库几乎是完全敞开的。考虑到这个难得的优势,以及龙牙军火铳营的实验性质,赵行德又向军府提出,为火铳枪营配备一个骑兵百人队,除了常用的长枪马刀外,每名骑兵配备一柄短手铳。这种短手铳他曾经在李四海那儿见过,不须专门点火,而是用了个铁片敲击的机关做枪机,打出火花点燃火药。但是,据说李四海说,这种自来火手铳便宜的不太可靠,可靠的又极为昂贵,唯有一个好处是见机快。而骑兵在两军相接时,马速极快,见机快比什么都重要。不须弯弓搭箭,也不许点火,扬手给对方一铳,取了对方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因此赵行德建议一边在火铳营中试验手铳骑兵战术,一边由军械司试制便宜而可靠的自来火手铳,若是将来枪机装置成熟可用,则可以为步军火铳枪手换装自来火枪机。赵行德的记忆中,似乎后世的燧发枪是不用点火的,但燧发枪机的构造就完全没有见过了。

    上书没多久,大将军府那边便有了消息,同意为火铳枪营配备一个骑兵百人队,用作斥候哨探、反击对方骑兵,以及追击敌军之用。同时,军府将为这些骑兵配备“可靠”的手铳。同时,军械司那边的回应则是,自来火枪机一直都在试制,但就是不能同时达到“便宜而可靠”的要求。

    天气越来越热,赵行德从军情司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七月,扮作商队的这一行五十多人在洛阳停留两日,便通过了函谷关。进入夏国境内,赵行德便将商队所携带的茶叶丝绸等货物卖掉,所赚得的银钱则分给随行的军士

    “不出丞相所料,赵德已经进了函谷西关,已在驿站住下了。”

    柳毅接过张善夫递来的鸽书,叹道:“这个赵行直,可真能折腾啊。幸好他只统带小小一个营队,若是当真让他带五万团练,只怕国库藏再增发五百万的债票都不够用。”他展开鸽书,扫了一眼,笑道,“看在他亦是发自公心的份上,这一趟途径宋境,安然无恙地回来,也没有出格的举动,这本帐本相便不和他计较了。”

    柳毅的心情颇为轻松愉快。这次军情司故意安排赵德穿过宋境回夏国,前后三四个月,行程数千里,未尝没有考验其忠心的意思。龙牙军乃是夏**士的骄傲,不是居心叵测,三心两意的人呆的地方。假如赵行德有任何泄露军机,或者私下为宋国朝廷效力的举动,那么在函谷关对面等待他的,就不是辎重司的驿站,而是军法司的狱卒了。

    “算这小子知趣,”张善夫也点头笑道:“不枉丞相一番栽培之心。”自来火手铳极其昂贵,本来是富商巨贾、公侯世子才用的防身之物,赵行德居然提出来为骑兵百人队人手配备一杆。以龙牙军地位之特殊,行军司也不得不和丞相府商量,由丞相府特别安排了一笔钱,免得招致军中其他营队不满。

    张善夫的心情也是极好。草原蛮部偷袭北州,让安北军司,连带着整个大将军府都有些灰头土脸,幸好赵行德在辽东立下大功,分担了一些柱国府和护国府的指责。大将军府原本打算将赵德调回天策院历练,同时协助编练火铳营,张善夫力排众议,认为有功必赏,而且火铳乃是未来两军交战的利器。龙牙军乃是夏国最精锐可靠的军队,不能对火铳全无认识,于是他力主把赵德调入龙牙军。同时,为了平衡其他人对赵德的怀疑,张善夫默许了军情司安排赵行德经过宋境回夏国的路线。所幸,这趟考验最后的结果极好。赵德除了拜访过一个隐居山中多年的老友之外,再没和别的故交有过接触,私通宋国朝廷之事更是子虚乌有。

    “辽国的铁桶巨炮也运到云州城下了。”张善夫冷笑道,“真是吃一堑长一智,原以为萧塔赤这年轻人血气方刚,一万骑兵赶到大同府城下,定会迫不及待与杨彦卿决战。谁知他竟能忍看宋军攻下了大同府,勒着大军一直徘徊不前,只分兵强征签军,驱使民夫赶筑运送重炮的道路。看来,赵德在南山城给他这一课,没有白上。军情司说,宋国朝廷犹在吵吵嚷嚷,是由河北行营和河东行营大军分别驻守山后九州,还是直接再建立一个云州行营,由大将率领京师禁军出戍。广州市舶司太监钱珪这个月还在上表,奏称横海厢军可堪力战,让枢密院把岳飞调到云州去。”

    “看来,这悍将岳飞是得罪了市舶太监。”柳毅微微笑道,“分别向辽宋两国致通好之意的使者国书,陛下已经用玺印用意了。辽国皇帝似乎对崔国使颇有不满,看来只有再派一位干臣代替。耶律大石既然已经命蔑尔勃大汗南下伐宋,安北军司且先等等,待他大军陷在中原之后,再行发兵挞伐。”

章71 白骨成丘山-1

    六月流火,河东行营都部署杨彦卿身着军袍,站在城头一块巨石上,朝远处看去,南北皆是莽莽苍苍的草原,辽国大军攻打,唯此一城别无遮蔽。然而,云州城池先后遭到夏国和宋国的围攻,每一段城墙都布满了凿痕箭印,饱浸过鲜血的城垣,偶尔有松散的土块掉落。若不善加修补,只怕根本难以承受再一次攻打。

    此刻的云州城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的工地,无数衣衫褴褛的民夫,仿佛蚂蚁一样川流不息。运送土石,捣制灰浆,修补城墙,挖掘壕沟,搭设战堋因此,河东行营不顾当地民怨,征发了几乎所有附近的壮丁健妇筑城,就连不少宋军军卒也暂时脱下盔甲,加入到修补城池城的行列中来。

    “南朝的傻瓜蛋。”邱十八拄着长矛,望着山坡下光着脊背搬土运石的河东兵。他心里得意洋洋。若不投军,还得被抓丁筑城,哪有现在日子快活。义胜军是大宋朝廷认可的“义士”,营里的军官讲,现在河东兵不过暂时占着地方,只等辽军被打退了,这云州便是义胜军的天下。到那时候,田地女人银钱一样都不少。汉儿的脑子活泛,心思灵巧,胜过契丹人百倍,也不是这些满口忠孝节义的南朝人懂得的。

    “他奶奶的,凭什么让咱们修城墙,那些杂胡种却在营中寻欢作乐?”刘敞背着石块,喃喃骂道,“老子就是不服。”他赤着上身,汗流浃背,肩头也被磨出血来。“闭嘴!”队正韦忠眼睛瞪圆了,喝道,“难道你对大帅不服?”刘敞愤愤不平地低下头,咬牙低声道:“老子宁可和辽狗刀对刀的干一场。”

    韦忠再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其实,就连韦忠心里,也未尝没有想法,河东行营的禁军许多世代为兵,甚至视折杨两家将军为主公。可此番攻打辽国的山后九州,虽然主要由河东行营出兵,朝廷却招降了辽国汉人为主的宣德军。这支军队先降夏再降宋,在河东行营上下对其都有颇多非议,可朝廷居然格外重视,不但赐名“义胜军”,任命原宣德军指挥使刘屈通为义胜军指挥使,还给他单独提供粮饷,让刘屈通在云、应、朔、寰、蔚五州扩充部属,名义上义胜军是协助河东行营军队控制地方,但实际上刘屈通对杨彦卿的军令阳奉阴违,因为朝廷在背后的隐隐支持义胜军,河东行营都部署杨彦卿一时间竟拿他没有办法。

    “大帅,斥候哨探到辽军骑兵在附近征发签军,”参议官高巨源面带忧色道,“末将恐怕,辽军不久之后就会发兵攻城了。”河东行营北伐大军有十万之众,杨彦卿分遣部将率两万兵马分守应、朔、寰、蔚四州,另有副将折可存率军一万驻守雁门关为大军后应。七万人大营带着辎重粮草屯兵在云州城,等待着与远道而来的辽军决战。义胜军在刘屈通的拼命扩充之下,已经达到了两万多人,但都是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战。

    杨彦卿沉吟道,“辽军以打草谷补充粮草,这山后九州地广人稀,也支撑不了多久。只要守得住今年,我们把外长城和前面的寨堡徐徐恢复起来,这边便固若金汤了。”

    云州城坐落在内外长城之间,是中原势力深深嵌入草原的一颗钉子,自从辽国夺取幽云十六州后,大宋凭借雁门险关和内长城防守,而外长城则渐渐荒芜颓败。所以宋军夺回云州后,云州以北别无藩篱。而这里向来是是兵家必争之地,从战国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开始,中原的历代名将,赵国李牧、秦将蒙恬、汉时飞将军李广,唐时李靖和薛仁贵,都曾用兵由此。若大宋驻兵于此,可以西接黄河,北控沙漠。若辽国得云州,则扼住了宋军北上的咽喉,进而威胁河东河北。河东行营攻陷了云州后,宋辽间攻守之势顿时转变。从长期来说,宋国夺取了山后九州中的五州,特别是云州之后,对辽国进攻便已占据了地利。整个辽国西京道都处于宋军的威胁之下,只要巩固了这一片地区,将来还可以向北深入草原大漠。但短期来讲,宋军却是处于守势。杨彦卿不得不全力巩固新收的山后五州,特别是毁坏严重的云州城,以应付辽军随后的反攻。

    “可是,朝廷”高巨源面带忿忿之色,欲言又止。朝廷虽然命河东行营北伐并驻守山后五州,但又不甘心此地完全落在河东的掌握之中,故而一方面招募当地汉儿扶植义胜军,另一方面对河东行营的粮饷控制得比从前更严。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杨彦卿打断了他的话,望着城垣下仿佛蚂蚁一般劳作的军民,“若不能为国家守住这一方寸土,何苦虚耗天下民脂民膏,养我河东行营十余万之众。”他顿一顿,瞧着城外义胜军的营盘,冷冷道,“河东行营虽然自成一体,可不是那样见利忘义,毫无信义之辈。”

    “末将明白,”高巨源低声道,“底下一直在监视着这丛墙头草。”

    杨彦卿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朝廷褒奖和重视义胜军,一方面是不使河东军在云中独大,另一方面,则是显得此地汉儿百姓心向大宋的,朝中的文官都在歌功颂德,仿佛非如此不能显示大宋的仁义高过契丹一头。所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没有切实的把柄,纵然义胜军有些桀骜,杨彦卿也不便下手惩治,免得朝中弹劾河东行营剪除异己

    六月的草原开满了野花,碧绿的草甸之间隐现团团水色,既有大草原苍茫雄浑,又有南方的明媚秀丽。起乱石遍布的漠北来,云州北面这片草甸不啻于天堂一般。跟随大军迁徙过来的部众都欢欣鼓舞,有的老人甚至跪下来叩谢长生天,又喃喃感谢伯升豁大汗给他们指引了这样肥美的一块牧地。这一批草原部众有六万余人,由万夫长铁木哥率领南下,趁各千人队划分牧场营寨,铁木哥亲自带着随从去见伯升豁大汗唯一的儿子,塔赤·蔑尔勃。虽然耶律大石赐他姓萧,但在草原部众这里,这个“萧”姓和官职也没什么两样。大家都叫伯升豁大汗,而不可能把大汗叫做西北招讨使大人。

    “难怪辽国人一提将云州交给我们,大汗便命我等赶紧过来,帮助塔赤拿下这一块地方。”铁木哥用马鞭指着那举目所及的草原,他深深呼吸了一口,饱含水汽的凉风带着新鲜的草味。铁木哥向来沉得住气,此时却若有遗憾地对身边千夫长霍脱叹道,“这里太潮湿了些,气候再干一点便是再好也不过了。”

    霍脱咧嘴啧啧道:“大王若是嫌弃它潮湿,这片牧地赏赐我尼仑千人队好了。”“想得倒好?”铁木哥咧嘴一笑,扬起马鞭作势,在空中虚击一下,叹道:“南面的草原无边无际,不知多么肥美,我把尼仑千人队留在这里,将来你定会后悔的。”和其他粗鲁不文的将领不同,铁木哥乃是伯升豁身边难得了解天下大势的人,所以伯升豁才特意派他先带领部众南下。

    铁木哥忽然眯起了眼睛,遥望远处,地平线上,数百骑缓缓驰来,队形显得整齐而紧密,见到了这边的人马,当先数骑加快了马速冲过来。铁木哥扬起手,他身边这千人队也向两边展开,骑兵们取出了弓箭。霍脱先射出一箭,正好插在对面的数骑战马数尺之前,警告他们不要再靠近,那几骑方才勒住了战马,似乎相互商量了几句,方才大声喊道:“我是塔赤·蔑尔勃。对面是铁木哥?”

    “是我!”铁木哥高声答应道。草原上的人永远带着小心,他让霍脱继续带着千人队严阵以待,自己率领几个卫士缓缓策马上前,见对面数骑簇拥着一人,年纪似乎二十多岁,但神态比普通的少年要老成一些,黑头发,蓝色的眼珠,脸庞和伯升豁大汗有几分相似之处,正是旁人描述过的塔赤·蔑尔勃的模样,铁木哥方才放下了一半的提防,将右手放在胸前,笑着问候道:“塔赤,伯升豁大汗让我带他问安好!”

    “你也安好!”塔赤将右手放在胸前,在马上微微躬身。他身后四名白雕营护卫也同时行礼,他们都是蔑尔勃人,塔赤早听说过大汗麾下有四大万夫长,对铁木哥也格外尊重。四个护卫整齐的动作,倒是让铁木哥微微动容,暗道:“大汗训练部落人马打仗动作整齐都花费了不少心思,可我看塔赤身边的护卫,似乎连一举一动都好像约好了似的。”心中不禁对塔赤高看了一眼,微微笑道:“这次带来了一万勇士,另外还有四万多部众,伯升豁大汗说了,到了南边,只要早点赶跑宋人,把西京道都变成我们的牧场,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章71 白骨成丘山-2

    “先歇着马,”萧塔赤用马鞭指着前方,冷笑道,“先让这些汉儿打前锋。”

    千夫长霍脱顺着马鞭望过去,城外的旷野上,聚集了无数的壮丁,他不禁惊呼道:“这么有多的人,简直比牛羊还多。”

    萧塔赤以辽国朝廷之命,将附近州县的汉奴丁壮尽数征集来此,总数有近十万之众,闻言不禁笑道:“这些可不就是羊么?”他一边摇头,一边轻蔑地打量那些惶恐不安地低下头,不敢仰视的奴隶。萧塔赤原以为这么大规模地征发签军激起当地契丹人不满和汉奴反抗,谁知道在宋朝大军的威胁下,山后各州的契丹贵族配合得很,奴隶们更没有丝毫反抗,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畜生般的境遇。看着那些面有菜色,表情麻木,逆来顺受的“羊”。铁木哥摇了摇头,加速催马,带领千人队进入了大营。

    大营内驻扎着大约七万五千军队,其中有三万蔑尔勃和契丹骑兵,另有一万奚军步兵,一万女真兵步兵,五千火炮工匠军,还有两万军是原先西京道的契丹骑兵。和宋军分兵防守州县不同,萧塔赤除了将骑兵斥候放出数百里外以免被宋军偷袭之外,没有分兵驻守任何州县地方。幽云十六州与辽国其它地方不同,恰恰因为汉儿人数众多,辽国朝廷的防范也格外严密。除了少数依附辽国的汉儿将门和部属兵户之外,几乎所有汉儿都被分到契丹户下面为奴,契丹人则寓兵于民,时时操练弓马,以压制数量众多的奴隶。当精壮的奴隶被萧塔赤抽空以后,虽然耕种放牧都被耽搁,西京道各州县的契丹北院军所负担的压力反而小了,毕竟南朝大军已经连夺了山后五州,谁也不知道这些平常温顺如羊的汉奴会不会突然暴起反抗。原先总觉得奴隶不够用,可当前的局势下面,汉儿的人数就显得太多了,少数的契丹人难免心中惴惴不安。

    辽军大营外面,一圈又一圈都是签军的草棚。一处破败不堪的棚子里,苏孟跪在地上,捧着一碗草药汤,哆哆嗦嗦地喂到老爷子口里,可是药水顺着嘴角便淌了下去,老爷子的眼珠转动过来望着他,一滴浑浊的泪珠从干涸的眼眶里滑了出来,随即变得再没有神采,直愣愣地望着天空。

    “爹——”苏孟手中的破碗“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他这一声喊却是憋着在胸口,泪水如注地从脸上淌落下来。苏孟只能将从地上抓起一把又一把混合着马粪的土堵进嘴里,好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否则会被周围巡视的契丹军当做反抗予以格杀。

    直到晚上,契丹军点名发现少了一名汉儿签军,吵嚷了好一阵子,方才有人掀开苏孟父子所在这个帐篷,契丹人看见跪在父亲尸体旁边的汉儿,咆哮着冲过来,一脚把他踹趴下,然后刀背马鞭便劈头盖脑地下来了。苏孟抱着头蹲在地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尸体被拖走,契丹人会将奴隶的尸体熬出一种油脂,在无数次拳打脚踢中,苏孟都紧紧咬着嘴唇,撑着一定不要晕过去,免得被当成死人或者身体柔弱的废物给杀掉。他满脸都是血,脑袋几乎被毡靴深深踩进泥水里,差点呛死过去,迷蒙的双眼缝隙,却透出比火还要炽烈的仇恨。

    契丹人打累了,大约觉得没什么意思,胡乱骂着走了开去,苏孟才缓慢地爬起来,仿佛一条受伤的野狗一样一瘸一拐回了自己的棚子,他的脸上都是鲜血和泥污,眼珠和死人没什么两样。周围的汉儿签军都不敢和他接近。苏孟没吃晚饭也不觉得饿,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抱膝在草棚里做了一晚上,天刚蒙蒙亮,听见外面厉声呼喝,他懂得契丹胡话,知道是命令签军准备攻城,也艰难地站起身子,忍住浑身的伤痛,走了出去。

    签军的不得不依次上前,一些人拿起铁铲和镐头,另一些人背负沉重的柳条筐,辽国大军就要进逼云州城下,他们要为契丹人修筑营寨。苏孟也拾起一柄铲子,铁铲的边缘被土石磨得有些白亮,在这一瞬间,苏孟的眼光似乎闪了一下,仿佛还没晃亮的火花一般,在旁人尚未察觉前便熄灭不见。他低着头走在人群中间,和别人眼中都带着恐惧和畏缩不同,苏孟的脸上毫无表情,他只是跟着别人走路。两万签军余队伍,在南北两边山势之间行进了整整一天,旁边只有两个契丹百人队看守着,因为骑兵马快,无人敢于离队逃亡。一万契丹骑兵远远跟在签军的后面,并非看守签军,而是作为大军的前锋,防备宋军骑兵的突袭。距离前锋营十里之外,方才是萧塔赤率领的辽军主力。

    这天晚上,签军们便在旷野上露宿,两百名辽军稀稀落落在签军中间宿营。契丹人生火烤肉,香味儿传出很远。签军们甚至一辈子都没尝过肉的味道,只的嚼着随身带的菜面团子,谁也不敢高声喧哗。深夜时分,苏孟听见远处响起一阵又一阵马蹄声,这蹄声时远时近,时疏时密,他把耳朵紧紧贴在地上,仔细听时,却又听不分明,过了一会儿,蹄声再度轰响起来,这回似乎更加密集而激烈,又似乎分为是几拨人马在追逐。苏孟的心砰砰直跳,却只能和其他人一样,和衣贴地躺着,整个签军营地里,夜里能随意站起身来的,只有契丹人。不久,马蹄声渐渐消失远去,苏孟仔细听都听不见任何响动,反而草丛里蟋蟀叫得甚欢,他吸了口气,渐渐睡过去。次日清晨,好些签军的双眼都是通红的,契丹人却没注意这些,只顾催促签军们再度出发。

    苏孟跟着签军大队走了两个时辰,两边的山势越来越平缓,眼看天上日头越来越毒,晒得人嗓子冒烟,前方的地平线上方才模模糊糊出现了一座大城的影子。“这是宋国的城吗?”苏孟心里疑惑道。自从出生以来,他就从没有离开过契丹主人的庄园,契丹人只把奴隶当做会说话的牲口,外面的世界如何,都是爹爹一点点的讲给他听的,爹爹还叫教写一种南朝人才用的字,莫忘了自己姓苏武的苏,名字是孟母三迁的孟,苏家的祖籍便在武州,但不是主子一口一口叫着的“包勒”。

    “愣着干什么,赶快的,挖土,筑营寨!”

    契丹军兵手扬着马鞭,恶狠狠地叫着,众签军不得不手忙脚乱地操持起各种家伙,在契丹兵的指挥下,在宿营地四周分段挖掘壕沟,用取出的泥土修筑寨墙。正午的太阳底下,瘦骨嶙峋的签军仿佛要被烤成人干儿一般,在辽军骑兵的监视下,从远处一条小河取水的签军,总是要先把嘴贴到河面上,仿佛牛马一样喝水。这时候远处的契丹人就在哈哈大笑。被叫出去打水的都是契丹人看着顺眼的,那些留在原地的奴隶,一百个人才能喝一个水囊的水。

    苏孟也很口渴,但他没象别人流那么多的汗水,头上的太阳**辣的仿佛把皮肤都要烤裂开了,但他心头却像有一块冰一样,丝毫感觉不到暖意。这时,从远处的宋国城池里突然冲出一支骑兵,朝着这杀奔过来,在签军里引起了一阵慌乱,然而,看守的契丹军兵大声斥骂呼喝之后,众签军又埋头干活,只有少数人敢偷偷地去瞟远处的情况。后方的一支契丹骑兵迎了上去,就在宋国城池和辽军营地之间,两支骑兵交错厮杀了一阵,辽军的铠甲和宋军差别不大,所不同的是,辽军铁甲外面的皮裘不但没有去毛,而且将有毛一面翻在外。而宋军铁甲外罩着的则是光面的革甲。宋军骑兵大约有两千多骑,并没有和迎来的辽军纠缠,而是直奔正在筑营的两万多签军而来。

    “快跑!”“你们快逃!”“各自逃命!”

    多数签军都惶恐不安地站在原处,而夹杂在签军中的辽兵则惊恐万状的大声威胁。宋军骑兵的喊号带着浓浓的河东口音,这让苏孟想起了每年都要来田庄的宋国商队,那些契丹主人的座上客,操着和宋军骑兵一样的口音,他们像契丹人一样蔑视地眼光看着包勒,像契丹人一样享用陪睡的女奴。苏孟感觉心口一窒,埋着头没有理会这些宋军骑兵。

    宋军骑兵一直贯穿了尚未筑好的辽军营地,兜了个圈子,在辽军尚未来得及合围堵截之前,又杀奔了回去。踹营的兵少无济于事,杨彦卿帐下虽有两万骑兵,却不能这一阵就和契丹人拼光。两万多筑营的签军,只有少数百十个人动摇逃跑,还没逃出百步之远便被契丹骑兵追上,放箭射倒在尘土里。

    云州城头,杨彦卿看着这一幕,面色沉重,良久没有说话。河东第四将折可存一掌拍在城砖上,愤愤道:“这些汉儿,怎地连牛羊也不如,赶都赶不走!”天上晴空万里,一阵阵罡风吹动大旗,发出呜呜呜呜声音,仿佛无数冤魂在哭泣一般。G!~!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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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黎明介绍:
一个如梦如幻的帝国,一场热血淋漓的穿越,一段亦真亦假的历史。
宋辽夏三足鼎立、女真、蒙古,北方的蛮族仍旧此起彼伏。历史的大潮蠢蠢欲动,仁人志士前赴后继,流不尽的英雄血,老大帝国的命运,是被征服?......,还是被征服?帝国的黎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国的黎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国的黎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