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选择
到了第二天,安婆婆依旧没有醒过来,幸好药还能喂得进去,于是安岚和金雀只能相互安慰,心里盼着安婆婆明日就能醒过来。
只是,两人这么守着安婆婆,却一下子将源香院的差事给撂下了。
安岚如今还是香使长,但她自坐上这个位置后,就没尽过几天的职责,之前还一下子离开了半个月。幸好这一路过关斩将,越来越引人注意,陆云仙也就没有什么不满。但是,现在她都回源香院了,却还这么干坐着,陆云仙就有些看不过去了。主要是,就她这样的干耗时间,看在陆云仙眼里,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陆云仙明白安婆婆对安岚来说不同于他人,所以安岚一回来,她就吩咐了几个香奴过去轮流看着了,这两天婆婆若有一丝要醒过来的可能,都会马上去通知安岚的。就算安岚不放心那几个香奴,好歹金雀也在一旁守着呢,为此,她甚至允许金雀撂下手里的差事,偏她这一番苦心,安岚竟还不知足!
陆云仙认为,在这个时候,安岚应该将晋香会的事情放在第一位,至少要保证休息的时间,不能这般没日没夜地熬着。不过是个小姑娘,这么熬上两天两宿,脑子不都成浆糊了,还比什么香,肯定让人直接刷下来,到时哭都没地儿哭去。
但是陆云仙的建议,安岚一直没有照搬,甚至陆云仙让香奴来请她过去,她都推说走不开。
“她这是想做什么!”陆云仙声音了带着几分薄怒,她这不是在装。而是真的有些恼了。
安岚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她还勉强能理解。可以不予计较。但是,她对于安岚进入晋香会之事,一直以来,都是给予全力的支持,包括现在也是。安岚走了多远,她的心也跟着提了多高,眼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在这件事上。她比任何人都紧张,绝不愿看到有任何不该有的意外出现。
可偏偏,这个意外就来自安岚本身,叫她如何不恼!
这可是关系到她前期的那些投入很可能会白白打了水漂的,并且关于以后的畅想也都将变成空谈。
陆云仙越想越坐不住,就准备亲自过去,只是她才站起身,石松就从外头进来了。石松如今已升了库房的小管事,每个月这几天,都要将清点的账目拿过来给陆云仙过目。
“放在那。”陆云仙看了石松手里的册子一眼。往桌案上示意了一下,就领着两个香奴往外走。只是。她刚走到门口,忽然就迟疑了一下,然后转头打量了石松一眼,片刻后问出一句:“你跟安岚的关系如何?”
石松微怔,一时不明白陆掌事问这话是何意。
陆云仙便又道:“安婆婆病了,你可知道?”
石松点头,自王掌事倒台后,他跟安岚虽一样很少接触,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到底跟以前有所不同了。并且,安岚还有意让他跟金雀多多通气。于是,这样一张由安岚编织的无形的网,在王掌事走后,开始发挥作用。
陆云仙想了想,就道:“安香使长已经在安婆婆那守了一天一夜了,后天就是最后一轮晋香会的比试,你去劝劝她,让她先顾着休息,别影响了后天的正事。”
石松迟疑了一会,就应下,却没有保证一定劝服安岚。
“去吧,办成了这事,自有你的好处。”陆云仙说着就从门那走回来,这个时候,她不愿跟安岚闹出什么不快,而且,她总不敢确定,自己亲自去,就真能劝得动安岚。
……
石松走到安婆婆这里的时候,正好安岚出来倒药渣。
他有好些日子没有看到她了,但是,一直有听到她的消息。论起来,如今的源香院,名声最大的不是陆掌事,而是安岚。几乎每个提起安岚的人,语气里都带着几分艳羡,大部分人都叹想不到,不久前还只是个小香奴呢,怎么这一眨眼,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
他从没就此事插过嘴,因为他一直知道,那姑娘的心有多大,那么长时间的蹈光养晦,为了就是那一日。旁人只看到她如今的风光,却不知她曾为此付出多少努力,费了多少心思。
幸运从来不是白得的,即便有白得的,也必定享不了那样的福分。
“你还好吧。”石松走到安岚跟前,打量着她苍白的脸道。
安岚倒了药渣后,又将药罐洗了一遍,然后接过香奴递过来的热水洗了洗手,才看向石松,淡淡地“嗯”了一声。
石松沉默了一会,又问:“婆婆怎样了?”
“还没醒。”安岚擦干手后,进去之前,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这段时间,源香院应该很忙,眼下还是属于新旧交换的时候,要完全稳定下来,至少要半年时间。
“我来看看婆婆。”石松说着就询问地看向安岚。
安岚有些意外,却还是点点头,石松便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金雀正给安婆婆捏着胳膊,忽然瞧着他们,不由愣了愣。石松只觉得这屋里有些热,于是进来的那一瞬,忽有瞬间的恍惚。
看到床上那个老人,再看安岚那双虽透着焦虑,但依旧清亮的眼睛,石松想要劝说的话留在了肚子里,只是离开之前,他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那么多年的努力,总不能就这么放弃了,我们可以等,但你还能再回来吗?”
安岚只觉得有把刀子在自己心口那挖,这句话,她已经想了一夜了。
但是,依旧没有答案。
第三天,药已经吃完了,婆婆依旧不见又醒过来的可能,两人的心沉到谷底。
金雀又将那老大夫给请了过来,那大夫自己看了一会后,摇了摇头,然后给安婆婆施了几针。待那大夫收针后,遂听到安婆婆梦呓般的喃喃了一句什么,安岚和金雀慌忙凑过去喊婆婆,只是安婆婆也只是微微皱眉,然后就又睡了过去。
两人同时转头:“大夫!”
那老大夫微微蹙眉:“还能有反应,只是声音已微乎其微了。”
安岚着急道:“什么意思?”
那老大夫摇了摇头,又开了一张方子:“再用一副药,只是过了今晚,若是能醒过来,怕也只是回光返照。”
……
又到了晚上,这已经是第三个晚上,两人都有些支撑不住了。
金雀没有多说,早早就让安岚去休息。
那张凳子昨儿也让陆云仙换成一张舒适的躺椅了,若不是因为安婆婆的房间小,陆云仙怕是要往这里搬一张床进来。
虽是换成舒适的躺椅了,但安岚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只是脑子也一片空白。该想的,不该想的,前面两日两夜都已经想了,如今,剩下的只是等待。
下半夜,金雀再次换安岚去睡一会的时候,她才终于合上眼,小睡了片刻。
只是,还是如前两天一样,她只要睡过去,就能看到婆婆醒过来,好端端地躺在床上,还跟她说话,说自己没事儿,是她瞎担心,让她赶紧准备晋香会的事……
这样的好梦,几乎让她不愿醒过来。
但是,眼睛一睁开,天就已经亮了,婆婆还是没有醒。
金雀仔细检查了婆婆的鼻息和心跳,赶紧似还是跟前两天一样,于是她咬了咬牙,就道:“你准备准备,不能耽误了晋香会,我给你梳头发!”
安岚怔怔站了好一会,就拨开金雀的手,然后坐到安婆婆身边。
“安岚!”金雀急了,“婆婆若是知道了你这样,也定不会高兴的,你先去寤寐林,完后再回来,倒是婆婆若行了,你不也一样能见上,如今你在这守着又有什么用。”
安岚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若是,我走了,婆婆就醒过来了怎么办?若是,那真的是回光返照,我怎么办?若是,婆婆真的醒不过来了,我,至少要送婆婆最后一程……”
她越说到后面,声音越低,最后简直说不下去了。
金雀站在她身后,眼泪倾涌而出,她看着还放在桌子上的乱香,又看了看旁边的漏壶。这几天,安岚在守着安婆婆的同时,一直在看着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轻轻抚摸,那神情,总令她说不出的难受。
她蹲在安岚身边,两手抱着膝盖,脸埋在胳膊里好一会,将眼泪擦干后,才抬起脸声音含糊地道:“可是,晋香会怎么办,就是今天了。”
安岚沉默了一会,才道:“我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可是,我陪婆婆的机会很可能再没有了。”
金雀咬着唇,不敢反驳这句话,也无法反驳。
她知道安岚说的没错,但她也清楚,对她们这样的人来说,对安岚来说,晋香会的机会,说是上天垂怜,千载难逢也不为过。
相对金雀的矛盾和难过,安岚显得平静多了,并且一边给安婆婆捏着胳膊,一边道:“你别哭了,起来给婆婆揉揉腿吧,天这么冷,婆婆一直这么躺着不动,手脚都会变僵的。”(未完待续。。)
第113章 车祸
最后一轮晋香会,定于巳时开始。
迟到者,视为弃权。
寤寐林在大雁山脚下,大雁山在长安城外,故寤寐林离皇宫很远。
天还未亮,城门才刚开,一辆挂着四合如意香囊的双轮锦帐马车就从皇宫出发,直接往城门外跑去。
丹阳郡主准备得很充裕,此时离晋香会开始还有一个多时辰,而马车从皇宫到寤寐林,跑得快些,只需一个时辰的时间。所以,她上了车后,就闭上眼睛开始养神,其实昨晚她睡得很早,刚刚即便起得早了,也不觉得困。
丹阳郡主的马车内只跟着秀兰一个贴身丫鬟,她自小身边就有四个贴身丫鬟,这才来长安,就只带了两个,秀兰和秀梅。只是秀梅才来长安没几天,就因水土不服倒下了,后又因天气的原因着凉,这会儿还躺在床上。
所以在长安城的这段时间,就秀兰一个丫鬟为她忙前忙后,太后后来也给她拨了几个宫女,但都不得她重用,只是客气留置,让秀兰使唤她们做些不轻不重的活。光耀夫人过来后,也想着再给丹阳郡主添个得力的丫鬟,只是光耀夫人身边的丫鬟虽个个都是拔尖的,但亏就亏在对丹阳郡主的喜好都不是很了解,也比不上秀兰自小就服侍丹阳郡主的情分,所以这事儿也就暂时搁下了。
今日的天比前几日要冷上许多,马车出皇城的时候,就开始下起了小雨,雨中还夹着雪粒。潮湿的空气里透着刺骨的阴寒。
但马车内很暖和。不仅暖和。还很香,很舒适。
丹阳郡主正靠在熏笼上闭目养神,秀兰便从匣子里拿出一个珐琅嵌丝小手炉,往里放了一块刚烧好的红炭。待手炉略有些温度后,她便开始埋灰,然后放入一块玉堂甜香饼。如此,待马车到了寤寐林后,香饼正好烧完。接着再放入银炭,然后将香炉递到丹阳郡主手中,于是香饼留下的余香便能跟丹阳郡主身上佩戴的香囊相互呼应,贵而不冷,甜而不媚,闻之令人舒心。
丹阳郡主出行,自然不会只有一个丫鬟跟着,此处虽是天子脚下,但到底是出了长安城,所以。丹阳郡主的马车后面,还跟着四名护卫。之前。跟在丹阳郡主身边的护卫一般就两名,但今日,光耀夫人给她另外加派了两名护卫,丹阳郡主并不反对。
因此,眼下虽天才灰蒙蒙亮,而且自出了长安城后,人烟愈渐稀少,但这一路,丹阳郡主并不见有丝毫担忧。闭目养神的时候,她想的是,今日的晋香会,来观看的贵人都会有谁。
白广寒大香师选侍香人,绝不是件小事,只要被选中,就有可能会是大香师的继承人,甚至是天枢殿的下一任主人。被选中者,无论最后能走到巅峰的可能性有多少,即便只有不到一成的可能性,那也是不能让人忽视的。
第一轮和第二轮,大香师都没有露面,第三轮,一下子来了三位大香师。
今日,这最后一轮,会有几位大香师到场呢?比试的题目又会是什么?方玉辉和安岚他们,都准备得如何了?
丹阳郡主思索了一会,就停止了琢磨。
她不应该在这事上费神,心若因此乱了,那到了比试的时候,定会受到影响。
只是,就在她才静下心的时候,马车突然不受控制地震动起来,拉车的马如疯了一般往前狂奔。丹阳郡主从熏笼上摔了下去,秀兰大声惊叫,跟在马车后面的护卫拼命追赶呼叫……只是一瞬,那匹马就往旁边的陡坡冲去下去,带着车厢一块翻滚。
无数恐惧的惊叫声和马匹痛苦的嘶鸣声,在丹阳郡主脑海里炸开,她觉得自己死定了。只是,死前的那随后一刻,她却感觉道秀兰扑过来抱住她。
丹阳郡主只觉得眼前一黑,天地刹时安静下去。
因为下雨的关系,丹阳郡主很快就醒了过来,却一睁眼,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差点再次晕过去。
她不知怎么被甩出车厢外,而马车就在她旁边,并且几乎已经全部散架,拉车的马已经奄奄一息,并且正好压在秀兰双腿上。她依稀记得,当时若不是秀兰扑过来抱住她时,推了她一下,那此时被压住的很可能就是自己。
“秀兰,秀兰!”丹阳郡主有些哆嗦地伸出手指放在秀兰的鼻子前,天太冷,她将手放在那好一会才感觉道一点儿微弱的呼吸,于是忙轻轻推着秀兰的肩膀,“你醒醒,快醒醒,秀兰……快来人,快来人啊!”
可是,没有一个人应她,她不知道这究竟是在哪,跟在后面的那几个护卫去哪了?甚至连车夫也不见了。她不敢往下想,不敢往下想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马为什么会发狂,护卫为什么没有任何行动?
“秀兰,快醒醒,秀兰……”丹阳郡主断断续续地叫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没能叫醒秀兰,却终于听到另外一个声音,却是从陡坡上面传下来的。
“郡,郡主,您没事?”
丹阳郡主忙抬头,顺着那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车夫那张惊惧中带着几分惊喜的脸。
“你——”丹阳郡主小心拉开秀兰的手,有些吃力地站起来,看着那车夫,震惊道,“你怎么在上面?”
马车翻下来了,车夫应该也跟她们一样落下来才对,却怎么——
丹阳郡主此时不禁觉得身上冷,心更发寒,却不想,这会儿秀兰醒过来了。
“郡主……”微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丹阳郡主低头一看,便见秀兰微微抬起脸,随后眼泪从眼里淌出来:“我的腿,好,好痛!”
丹阳郡主心头一颤,她刚刚就怀疑秀兰的腿怕是不好了,于是赶紧蹲下去握住秀兰的手:“别哭,别担心……”然后她又抬起脸,对着那车夫道:“你快下来,帮忙拉我们上去!”
谁知那车夫才似完全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般,自顾自地开口,并且一边说一边哽咽:“郡,郡主,我刚刚实在太害怕了,所以,所以不由自主的就先跳了出去。郡主,求您别怪我,我家里还有老母亲要养,媳妇儿上个月才生了儿子,郡主,我不想死啊……”
“我知道,我不怪你。”丹阳郡主即开口赦了他的罪过,然后接着道,“你下来,带我和秀兰上去,只要我和秀兰没事,谁也怪不得你。”
那车夫一愣,这才回过神,然后抹了把脸,就赶忙应声。
只是当丹阳郡主看到他颤颤巍巍地从上面下来时,明显一只胳膊没有使上里,心里顿时一沉,忙问:“你的手和脚怎么了?”
好容易下到坡下后,车夫才苍白着脸,忍着疼痛道:“刚刚,也扭到胳膊了,可能,可能有点脱臼。”
丹阳郡主原本苍白的脸色又白了三分,她怔了一怔,才道:“那几个护卫呢?你可有看到?”
车夫摇头:“小的刚刚也在上面找了,没见着他们。而且,这条路后面,坍塌了一堆石土,把后面的路都堵住了,他们怕是……”
要么死了,要么是被石土堵在后面,一时半刻是绝不可能过得来的。
丹阳郡主趔趄了一下,只是秀兰的呻吟声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便不再管护卫的事,转头对车夫道:“你和我一块,将秀兰的腿从马腹下面挪出来,她得马上看大夫!”
那车夫下来后就瞧到秀兰的境况,刚刚又打量了几眼,这会儿一听丹阳郡主这么一说,便有些担心地道:“郡,郡主,一匹马得好几百斤,若是小的这条胳膊没脱臼,或许还……小的眼下就一只胳膊能使得上力。”
丹阳郡主何不知这个理,但秀兰已经开始哭了起来:“郡主,求求你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啊,郡主,求求郡主救救奴婢,奴婢不想变瘸子,奴婢还想长长久久地伺候郡主……
丹阳郡主红着眼道:“你放心!”随后就示意车夫开始救人。
只是,几百斤重的马,光靠一个一条胳膊脱臼的男人和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搬得动。而且能用来给丹阳郡主拉车的马,必是健壮无比的,于是两人费了半天劲,累得差点虚脱了,却还是没能挪动半分。
雨还在下,夹着雪粒,冷得刺骨。
丹阳郡主背后却出了汗,秀兰越来越绝望,同时对丹阳郡主的依托了越来越大。
而那车夫已经看出,再这么下去,也是无济于事,必须找人来帮忙才行。而且他的胳膊实在是痛得厉害,他也需要找大夫,不然时间拖得越久,情况将越严重。
于是他便道:“郡主,要不小的先带您上去,您不是赶着去寤寐林,这里离寤寐林不远了,现在就走,还能来得及。”
秀兰顿时慌了,这是要丢下她的意思,但是那车夫说的也没错,今日丹阳郡主就是为晋香会而来的。她可不敢说,丹阳郡主会为了她而错过晋香会,可是,若真留下她,她怕是就真的死定了。
而丹阳郡主要走的话,这车夫定是要一路护送的。
不然,丹阳郡主若是再有个万一,这车夫肯定脑袋不保!
这地方,说不定有野兽出没,秋天又正好是野兽们寻找食物过冬的时间。
“郡主,求求你……”秀兰微弱地开口,丹阳郡主目中露出为难,秀兰能想到的事,她自然也都想到了。(未完待续。。)
第114章 结束
“什,什么时候了?”丹阳郡主似有些不敢看秀兰,微微转过脸问向那车夫,“这附近可有人家?”
“看天色,离巳时顶多还有半个时辰,小的走过几次这条路,要一直往前,大约快到寤寐林的时候才有人家。”车夫抬头看了看天,又往周围瞧了瞧,然后苦着脸道,“从这到寤寐林,脚程快些也得小半个时辰,郡主,没时间了。”
“郡主……”秀兰是个外厉内荏的性子,眼下这境况,她是认定了,丹阳郡主若离开的话,她必是活不成了。于是拼命地伸出手,抓住丹阳郡主的裙摆,不停地苦苦哀求。天很冷,衣服已经湿了大半,丹阳郡主忽的打了个哆嗦,她垂下脸,本是要看秀兰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停在衣服的污泥上。
华贵的衣裳此时已不堪入目,她有瞬间的忡怔,长这么大,她身上还从未这般狼狈过,也从未这般凄惨为难过。
怎么办?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等样子,若是,若是早些赶到寤寐林,或许还能有时间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可是,秀兰却紧紧抓着她的裙子,让她迈不开脚。
秀兰这丫鬟,其实是她四个贴身丫鬟里,最没有眼色的一个。只是因是自小就服侍她,而且有护主的心,所以她一直留在身边。若是跟着她过来的是玉梅,定不会让她这么为难……丹阳郡主想到这,忽的又打了个寒颤。
“郡主,奴婢下面还有两个小妹妹。娘亲又已经瞎了……奴婢。若死了。奴婢一家子就都没活路了啊,郡主,郡主,救救奴婢吧,郡主……”
丹阳郡主含着泪道:“你别担心,你那两个妹子年岁一到,我便请太太让她们都进府里当差,你娘也一样月月都份例。定不会亏待她们的……”
到底是服侍自己多年的人,主仆的情意不同一般,她终是无法下狠心。母亲说的没错,很多时候,她都想着要两全其美,所以行事反而太过优柔寡断。
然而,她说出这番话后,秀兰却哭出声,绝望道:“郡主,是真不管奴婢死活了吗……”
“怎么会。我何曾——”丹阳郡主心一揪,慌忙道。只是话没说完,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一下子卡在喉咙里。
或许,秀兰说的,没有错。她之所以会想那么多说这么多,就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马上离开这里的借口!
她脸色惨白,怔怔看着秀兰说不出话来,无论如何,这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并且是为了护她才受的伤。虽护主是奴才的本分,可是,能守着这等本分的奴才并不多。
她应该,应该……
秀兰似抓住哦最后的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着丹阳郡主的裙摆,丹阳郡主因瞬间的失神,遂趔趄了一下,于是反射性地拽了一下自己的裙子。因动作过大,使得她系在腰上的玉佩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她下意识的看了一下那玉佩,随后怔住。
母亲给她的那个小香囊,不见了!
丹阳郡主一怔之后,便是一惊,随即环顾周围,没有,没看到,是掉了吗?还是……她又自己检查了一下系香囊的地方,她记得当时特意打了好几个结,用的丝带也都是新的,颜色鲜艳又结实。
她越想越心惊,呼吸一下重了几分。
昨晚,她歇下之前,光耀夫人过来找她,屏退了左右,然后给了她一个小巧的香囊,样式很普通,就是做工较精致,但看起来跟一般闺阁女子做的香囊也没什么差别。
然而,光耀夫人却极其慎重放在她手里,并一脸认真地交代:“这是你姑姑亲手做的香囊,是你爹好容易才求得的,明儿你须带在身上。”
丹阳郡主一时不解,拿着那香囊看了看,又闻了闻:“这是?”
光耀夫人看着她道:“你应当知道,大香师最可怕的手段是什么。”
丹阳郡主一怔,询问地抬起眼,光耀夫人接着道:“那样的人,这样的地方,谁敢不敬谁敢不怕,又有谁敢不防着。七位大香师,若不是相互之间有制衡,各自也有可以约束可以利用的地方,那些贵人又哪里能睡得安稳。”
丹阳郡主大惊:“母亲的意思是,这香囊可以……”
“白广寒大香师亲自挑选侍香人,此事关系到天枢殿继承人问题,绝非小事,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出现,你带着,以防万一。”光耀夫人低声道,“若有什么意外,你记得看一看这香囊,到时心里就明白了。”
“呜——”秀兰的哭声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丹阳郡主有些愣怔地垂下眼,心跳不停地加快,这就是,这就是大香师的香境吗?!
雨水落在脸,冰冷刺骨的感觉那么真实,从坡上摔下来,疼痛的感觉那么真实……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恍恍惚惚地想了一圈,心绪却愈加纷乱。
若,若这真的是一场考验。
那么,白广寒大香师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结果?
是留下?还是马上离开?
丹阳郡主冷汗涔涔,既然七位大香师相互制衡,白广寒大香师又怎么会料不到,姑姑会将那个香囊给她呢,或许,方玉辉那边,也有类似的东西。但是,白广寒大香师根本不在意这些,因为,没人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即便他们识破了题目,却依旧要自己作答!
……
与此同时,源香院这边,石松第二次找了过来。
“掌事很恼火,你真的不去?”石松进了屋后,在安岚身边站了一会,才低声道,“你。不会后悔吗?”
安岚不语。像是没有听到这句话般。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为微微有些发白。
这样的事不能去想。
因为,无论选择哪一边,只要结果不是好的,以后心里都会不甘。
她或许能让自己不后悔,但却无法抚平不甘的心。
石松走了,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金雀一句话也不敢说,不停的跑进跑出。她一早就让人去请大夫了,但是也不知怎么回事,都那么长时间了,大夫却还没到。
金雀站在屋檐下,看着天空飘落的细雨,想着这些年安婆婆照顾她们的一点一滴。在源香院这个地方,在当年那样境况下,当真是恩重如山,如今,安婆婆已是弥留之际。无论是她还是安岚,都不能离开半步。
可是。这些年,安岚为着那个目标,一步一步走来,吃尽了苦头,却一声不吭。后来为扳倒王掌事,她们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好容易到了这一步,怎么就……金雀跺了跺脚,就转身,这时候走到门前又停下了,只隔着一张门帘,她却不敢进去。
她进去说什么?
金雀咬着唇含着泪,有些茫然站在那帘子前。
却这会儿,忽然听到安岚在里头忽然喊了一声:“婆婆!婆婆你说什么?”
金雀大惊,却才掀开帘子,不及进去,一个小香奴就跑过来道:“金香使,大夫来了!”
大夫进去后,安婆婆又梦呓了几声,眉头紧皱,随后不等大夫上前查看,安婆婆就醒了过来。
突然得让所有人都一愣,大夫把脉过后,也有些纳闷,又仔细看了一会,才说从脉象看没什么大事,就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身体有些虚弱,注意多休息就行。
金雀问前几天是怎么回事,那大夫也说不出了所以然,含糊了几声后,又开了一帖补身体的方子就走了。
安岚才上前,却不及开口,安婆婆就先道:“晋香会?”
金雀回过神,赶紧道:“安岚担心您,就没有……”
“怎么……唉,好孩子,你快去,快去,婆婆没事!”安婆婆说着就看向金雀,“你陪她去,快去吧!”
安岚有些僵直地站在那,她甚至不敢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金雀也没有说现在是几时了,又哭又笑地应了安婆婆后,就抱起旁边的乱香,然后推了安岚一下。
马车陆云仙早已经准备好,她们一上车,马上就往寤寐林跑去。
安岚直到上了马车后,还觉得自己像是刚刚梦醒,不由自主地就打了个哆嗦。
好冷,细雨绵绵,夹着雪粒,冷得刺骨。
源香院离寤寐林并不远,马车跑得很快,一会就到了。
安岚很急,加上冷的关系,手脚有些僵硬,于是下车时脚一扭,就摔了一跤。
下了一早上的雨,路上已有积水,而她这一摔,正好就摔到旁边的积水上,跌了一身的泥泞。
她终于回过神,金雀受惊地叫了一声,就要放下乱香去扶她时,她手撑在泥水里自己站了起来,然后往铜雀台拼命地跑去。
她从来没有跑得那么快过,寤寐林里的侍从回过神时,她已经从旁边跑过去了。
安岚一直一直看着前面,即便是阴天,但此时天已大亮。
她不用问,也知道巳时已过,并且过去很久了。
她知道,即便过去也没用了,这样过去,也不过是徒遭人笑话,可是,她还是想看一眼,她还是想看一眼。
寤寐林的铜雀台,一年当中,待客的次数寥寥可数。
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光用银子是打不开铜雀台的大门,曾有位江南富商不信邪,让人抬着满满五箱黄金过来,想包下铜雀台为自己办一次寿宴,却不想连铜雀台最外面的台阶都没能摸到,就被人给请了出去。
所有来铜雀台赴宴或赴香会的客人,无一不是盛装打扮。
天下着细雨,但铜雀台的台阶下面,一口足有三人合抱的青铜瑞兽冲天双耳香炉内,正燃着熊熊火焰,香烟如云,香气弥漫,数里可闻。
此时,铜雀台上,碧瓦飞檐下。雕栏玉砌间。那一个个峨冠博带。长衫广袖的身影,宛若天宫中的仙人,就连那立于阶旁的侍女,也似仙娥般高贵。
冰冷刺骨的雨雾没有丝毫影响到香会,反为此次香会添了几分难得的意境,偶有几缕灵动的琴音传来,几可让人品出仙宫的缥缈。
她带着一身的泥泞闯进来,突兀无礼得像有人在笑语声喧的宴会上砸了满桌的碟碗。
琴音中断了。正低语的人们也都停止了交谈,纷纷看向她。
安岚跑到这边后,抬起脸,冰冷的雨丝早就打湿了她整张脸,雨水混着泥水顺着脸颊往下滴。她看到铜雀台上的盛况,勇气瞬间流逝,脸色急转苍白。她呆呆立在那,看着眼前仙境一样的地方,茫然无措得像个受惊的孩子,一动都不敢动。只是剧烈的喘息着。
身上的衣裳慢慢被打湿,冰冷的寒意从四肢往心脏蔓延。
今日的铜雀台。七位大香师都到场了!
谁都想亲眼看一看,白广寒会选一位什么样的侍香人。
净尘轻轻一叹,双手合十,百里翎难得没有开口说话。
崔文君往下面看去,却一眼之后,微微皱了皱眉,余下的几位大香师则都看向白广寒。
此时白广寒就坐在铜雀台的主位上,身子微侧地靠着椅背,一手支着脸,神色淡淡,眉眼间似带着几分疲惫。景炎走到他旁边,微微弯下腰,在他耳边低声道了几句,他也只是略抬了抬眼,然后再没有别的表示。
金雀终于追过来了,她怀里紧紧抱着乱香,却过来后,也如安岚一样,被眼前的一幕给震住。
她们,是外来的闯入者,满脸污泥,一身狼狈。
景炎从铜雀台上下来,走到安岚身边,嘴角边依旧噙着一丝微笑。
那样的笑容,似亲和又似疏离,一个温和得让人看不到底的男人。
“结,结束了吗?”安岚僵直了好一会,才开口,声音在打颤,整个人都在打颤。
金雀屏着呼吸紧紧盯着景炎,眼里带着浓浓的乞求。
这几天,为守着婆婆,安岚没有正经梳洗过,出来的时候又那么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还是那套半旧的家常衣裳,刚刚下车时又摔了一跤,还正好摔在泥水里,于是一身的泥泞,满脸的污渍,头发还被风吹乱了,被雨水浇湿了,正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上。
从不曾有这般狼狈的人踩上铜雀台的地砖,追过来的侍从本是要将安岚和金雀请出去的,却因景炎朝她们走过去而收回脚步。
“结束了?”安岚再次问,苍白的脸上僵硬得没有任何表情,她就好似在追问一个能让自己死心的答案。
景炎抬手,伸出修长的手指,替她拨开盖在眉毛上的头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脏小孩。”
他的声音依旧那么温和,但却让人辨不出,究竟是何意。
安岚一双乌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随后,景炎才似惋惜,又似叹气地道:“是啊,时间已过,都结束了。”
那么轻的一句话,却有千斤之重。
安岚刹时面无血色,她没有哭,甚至还跟刚刚一样,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此时此刻,她的那张脸,那双眼,却令人有些不忍看。
砰地一声,金雀手里的乱香落到地上,呆呆地看着安岚僵硬的背影嚎啕大哭。
哭声惊动了铜雀台里的鸾鸟,景炎有些怔住。
铜雀台上,有人一开始有些愠怒,但不知为何,那哭声多听了一会,心头的愠怒便不由化为叹息。
“阿弥陀佛。”净尘宣了一声佛号,感慨道,“至情至性。”
百里翎看向安岚,却发现,那姑娘真的一点要哭的意思都没有。
金雀的哭声让安岚回过神,她忡怔了一下,才朝景炎施了一礼。感谢他这段时间的帮助,抱歉她让他失望了,都结束了。
她慢慢转身,弯下腰,拎起乱香检查了一下,然后给金雀擦了擦眼泪,握住金雀冰凉的手:“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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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答案
谢蓝河想下去,却刚一抬步,就被谢云给制止了。
方玉辉面上淡淡,眼里露出几分怜悯,但那是胜利者施于失败者的。
金雀咬着唇止住哭声,但她越是忍住,眼泪反而越多。安岚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别哭了,我们回去。”
她声音很平静,却只有金雀听得出来,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乞求。
金雀再哭下去,她也会忍不住的,真的会忍不住的。
她不能在这里哭,那是她仅能守住的,最后一点坚持。
情绪的宣泄,会让她将所有的软弱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多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个满身污血,惊恐无依的孩子。
金雀死死咬着唇,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然后看着她用力的点头。
只是,就在她们要转身时,铜雀台的大门那,又走来两人。
一个穿着水红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扶着位身着绯色宫裙的少女缓缓行来。
金雀愣住,不由自主地就收了哭声。
丹阳郡主,这是才刚刚赶到,还是,还是临时出去,这会儿又过来的?
安岚也有些怔住,亦有几分意外,但此时她面上更多的还是漠然。
刚刚,她进入铜雀台时,就已经看到方玉辉的身影。
其实,这样的结果,也不算意外。
总归,都结束了……
丹阳郡主看到安岚此时这幅模样,也有些愣住。直到安岚要从她旁边过去时。她才回过神。开口:“安岚姑娘,你这是?”
安岚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而就这这会,铜雀台的侍者却走到她跟前,欠身道:“安岚姑娘,请跟我来。”
安岚不解,金雀含着鼻音问:“你。你们要做什么?”
严格来说,她们刚刚是私闯铜雀台了,但今日的情况到底不同。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要罚她们吧!
那侍者解释道:“景公子请安岚姑娘去换身衣服。”
安岚怔了怔,回头,便见景炎还站在那,眉眼含笑,雨丝风片,衣袂蹁跹。再往上看,白广寒也正往她这边看。只是铜雀台上纱帘重重,雾一样的白纱时聚时散。似那男人捉摸不定的眼神。
……
金雀被留在外面,请到铜雀台上,坐在最下首。
丹阳郡主则被请到方玉辉和谢蓝河那桌旁边。
有侍女给她们送来热水和棉巾,跟着又有侍女给金雀送来一碗热腾腾的姜汤,金雀受惊地站起身,机械地接受那几个侍女的服侍。直到坐下,喝了半碗**辣的姜汤,身上稍微回了点暖意后,她才慢慢缓过神,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起脸,看向座上那几位传闻当中的大香师。
“白广寒在做什么?”崔文君拈了一片糖渍的玫瑰花瓣,随后皱了皱眉,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棉巾轻轻擦掉手上黏黏的糖水,“三个人,竟迟到了两个,他是选了方家那位少爷了?”
柳璇玑“咚”地拨了一下铁琵琶上的琴弦,然后抬起脸,看着白广寒道:“广寒先生到底意属谁,若再不说,可就有人要出手抢了。”
柳璇玑,天璇殿的大香师,喜音律,身边常带着一把铁琵琶。性格张扬,言语直爽,相貌美艳,眼角有颗泪痣,斜着眼睛看人时,能让人心跳瞬时加快数倍。即便她全身上下都包裹得很严实,并端端正正地坐在那,也有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性感。
她是个对自己的美貌与魅力有着极高掌控性的女人,又因身居高位,游离世外,所以放任自己颠倒众生。
听闻此言,方玉辉一惊,忙看向白广寒,然后再询问的看向方文建。
柳大香师为何会说这样的话?难道白大香师选中的人不是他吗?丹阳郡主和安岚都迟到了,就等于弃权,为何……
白广寒只是瞥了柳璇玑一眼,然后转头低声吩咐了两句,却没有人听说他到底说了什么,景炎此时已经不在这里了。随后白广寒起身往外去,跟着净尘和百里翎也都起身,柳璇玑扬了扬眉,笑了笑,就看了崔文君一眼。
崔文君却根本不关心这事,她看了金雀几眼,就吩咐旁边的侍女去叫金雀过来。
……
“方玉辉不愧是方家的人,那性格跟方文建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自身利益为上,即便同方家利益冲突时,他也会选择先考虑自己。”百里翎笑了笑,想了一会,接着道,“不过这倒不能说他是完全自私,而是那个孩子有着极强大的自信,他相信只要有他在,就能重建方家的辉煌,因为他的利益就是方家的利益。”
白广寒看向净尘,净尘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才道:“丹阳郡主身上有崔文君的香囊。”
百里翎笑得媚色横飞:“哎呀,光头还真是出师不利。”
净尘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接着道:“丹阳郡主在索取和回报之间左右为难得非常明显,故而很容易受到影响,是个可以塑造的孩子。而且,丹阳郡主最后破了香境的手法,令小僧很意外。她明明可以等香境自行散去,却还是自己强行破开,似乎为证明她自己。”
白广寒听完他们的陈述后,微微点头:“辛苦了。”
第四轮的考验,是问心。
丹阳郡主的香境由净尘出手,方玉辉的香境由百里翎负责,而安岚,因为她天生能窥视香境,所以是白广寒亲自出手,并且不止她一人入香境,从开始到结束,都与现实连接得天衣无缝。
安岚回到源香院的那一刻开始,就入了香境,一直到她上了马车离开源香院,才算出了香境。
白广寒久久不做声,百里翎便问:“你选谁?”
选谁?这个答案,连白广寒自己都有些意外。
那样的良才美质,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
与此同时,安岚已在厢房内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湿漉漉的头发也被侍女们放下来,并用热腾腾的棉巾仔细擦过一遍,然后再给她抬了一张熏笼过来,请她坐在旁边熏干头发。
屋里很暖和,身上的衣服还带着淡淡的花香,但是她却还是觉得没有丝毫暖意,整个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
侍女们退了出去,景炎进来了。
安岚忙起身,有些拘谨地站在那,待景炎走过来后,她才有些僵硬地行礼:“多谢公子。”
“怎么还是哭丧着一张脸。”景炎打量着她道,“被选中了还不高兴吗?”
安岚抬起脸,有些茫然地看着景炎,她面上依旧无一丝血色,连唇色也极为苍白,只有那双眼睛,黑得慑人。
景炎眉眼含笑,面上的表情,说出来的话都让人如沐春风:“恭喜你了,天枢殿的安侍香。”
好一会,安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敢相信地道:“公,公子……的意思是?我,通过了?!”
景炎看着眼前这还在瑟瑟发抖的孩子,答非所问地摇了摇头:“那些侍女伺候得太不尽心。”他说着就脱下自己的罩衣,直接披到安岚身上,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是啊,到了天枢殿后,别偷懒,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可别让人给踢回来了。”
安岚呆呆地站在那,带着体温的罩衣令她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却还不足以令她回过神。惊喜来得太突然,像是个没有丝毫道理可言的梦,令她甚至不敢眨一下眼睛,她也不敢问原因,只是紧张又僵硬地站在那,就连喜悦也不敢表露出来。
景炎见她披上自己的罩衣后,显得更小了,心里微微一叹,便又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拍:“不是只有你,还有丹阳郡主。”
安岚眼珠动了动,景炎微笑着道:“你和丹阳郡主都通过了,如果她愿意,你们将同时入天枢殿。”(未完待续。。)
第116章 纷杂
安岚能在不自知的情况下窥视别人的香境,丹阳郡主则可以在已知香境的情况下,强行破了香境界,仅这点,目前还说不好谁更优秀。
百里翎笑眯眯地看着净尘道:“为何不顺便试一试她的能力究竟到哪?”
丹阳郡主会破香境,却不代表,她能破开净尘大香师的香境。
安岚的偷窥香境和丹阳郡主的破开香境不一样,前者是无意识的,更近乎是命运的安排。而命运这等东西,既缥缈,又强大,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有挫败的时候,大香师也是人,所以也不会例外。而丹阳郡主破开香境的行为,则是有意识的,因而,可以衬得上是在香境里跟大香师正面较量,若用个文雅点的说法,便是——斗香。
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净尘若真奈何她不得,那大香师这个称号可就是个笑话了。
净尘一脸诚恳地道:“丹阳郡主是金枝玉叶,小僧明白她的心意便可,何须节外生枝。”
普通的斗香,不过是评香味,评意境,评香名,评香方等这些东西,无论输赢,都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但当斗香上升到香境后,就完全不同了,在香境里,甚至可以让死亡真的发生。因此,即便是大香师,也不会轻易斗香境。
百里翎嗤笑:“我瞧你就是偷懒。”
净尘面上一红:“阿弥陀佛,小僧绝不是懒惰之人。”
百里翎正要问白广寒究竟选哪个,白广寒却直接转身走开了。百里翎就要追过去。不想净尘忽然往前两步侧身拦了他一下:“维持香境整整三天。即便是白广寒大香师也会累的,你就别闹他了。”
百里翎抱着胳膊站在那,微微眯着眼,看着白广寒的背影道:“真是个没劲的男人。”
……
崔文君从金雀嘴里知道,安岚迟到的原因后,沉默了好一会,才问:“你说,那位婆婆姓安?是娘家姓。还是冠的夫姓?”
金雀有些战战兢兢地坐在旁边,想站起身,又不敢。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竟能跟长香殿的大香师平起平坐,所以脑子有些发懵,说话也有些不利落。崔文君问出这句话后,她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又想了好一会才道:“这个。奴,奴婢也不清楚。自奴婢进源香院起,大家就都这么称呼安婆婆了。”
崔文君便不再问,半阖着眼坐在那沉思,安婆婆,原来还在长香殿呢,她都快忘了这个人了。片刻后,她往铜雀台外看了一眼,然后站起身,也走了出去。
金雀有些愣愣地坐在那,不知这会儿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好,旁边的浅明有些郁闷地瞪了她一眼,然后一脸骄傲地撇开脸。
柳璇玑却歪着那打量着金雀,刚刚,金雀在下面那一哭,实在是让人印象太深刻。而且,明明是完全不同了两小丫头,但那一刻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在照镜子。
崔文君出去的时候,百里翎正好进来,两人擦肩而过时,百里翎忽然站住,笑眯眯地问了一句:“崔先生也对我家小丫头感兴趣?”
崔文君却看都不看他,就直接朝净尘走过去,百里翎遂幸灾乐祸地看了净尘一眼,也不理净尘求救的眼神,笑眯眯的走开了。
净尘只得双手合十,对朝他走过来的崔文君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崔先生,别来无恙。”
崔文君淡淡地看了他好一会,才开口:“他在哪?”
净尘一脸诚恳地道:“小僧这些年都在寺里,不曾过问红尘俗世。”
崔文君移步走到栏杆处,垂下眼,看着刚刚安岚和金雀站的那个地方:“你知道,我的耐心有限,我已经等得够久了。”
她这话不是玩笑,除去她大香师的地位不说,仅凭她清河崔氏嫡系女的身份,就足以影响到很多事情。更何况,她看起来还很年轻,很貌美,有足够让男人痴迷的条件。
净尘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宽大的袖袍被铜雀台上的风吹得鼓鼓的,时而猎猎作响,更显得他身材高大修长,加上棱角分明的五官,即便是光着一颗脑袋,并且依旧是僧人的打扮,却也一样让铜雀台上的侍女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
丹阳郡主听到自己入选后,还不急欣喜,接着又听到安岚也入选的消息,并且,赤芍明白告诉她,眼下她们只是白大香师身边的侍香人,但是最后,真正的侍香弟子,只有一位。只要侍香弟子被定下,那就相当于是大香师的继承人,天枢殿下一任的主人,到时,没有被选中的,自当就要听命于被选中的人。
“郡主不用着急做决定,大香师已经吩咐,给郡主一天的时间考虑清楚。”赤芍说着,就往外看了一眼,然后接着道,“或者,郡主可以去问问崔大香师的意思。”
丹阳郡主一愣:“这也是白大香师的建议?”
赤芍垂下脸,微微欠身:“不是,是我多对嘴了,请郡主别放在心上。”
丹阳郡主迟疑了一下,才又问:“安岚姑娘,是什么意思?”
赤芍抬起脸,淡然道:“安岚只有一个选择。”
没错,安岚只有一个选择,只有一个机会,自然不会犹豫,更不可能会拒绝。
所以,但她确认自己真的能以大香师身边的侍香人进去天枢殿后,她才总算回过神,而这会儿,景炎却忽然开口:“知道方玉辉为什么没有别选中吗?”
安岚有些茫然地摇头,她有自知之明,真比较起来,方玉辉比她优秀很多,其实,三人当中,她是最普通的一个。
景炎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所有人都以为大香师要找最优秀的人,其实世人都误会了,那样的优秀,大香师完全可以培养。”
安岚询问地抬起眼,有些想不明白景炎为何要说这些话。
“大香师要找的,从来都只是合适。”景炎迟疑了一会,才道,“你和丹阳郡主,更符合白广寒的要求?”
安岚怔然:“什么要求?”
景炎微微一笑:“以后你便知道了,若是你能一直留在天枢殿的话。”(未完待续。。)
第117章 问话
“知道你为何能被选中吗?”景炎又问。
安岚依旧是摇头,茫然当中还带着几分忐忑,这是她现在最大的疑问。
她不仅是迟到了,而且还是带着满身狼狈闯进铜雀台,结果,却听到自己被选中的消息!激动归激动,但更多的却是不安。
景炎看着她道:“那就回去好好想想。”
安岚有些拘谨地点头,然后将披在自己身上的罩衣拿下来,小心抖了抖,再双手捧给景炎:“多谢公子,奴婢已经暖和多了。”
景炎做了个伸手的动作,却没有接衣服,安岚微怔,随后才反应过来,遂有些慌张地给景炎穿上罩衣。景炎跟她的身高差距很大,她又不曾做过这等服侍人的活儿,于是动作难免显得笨拙。幸好只是一件罩衣,很简单,只是穿上后袖子那里需要稍稍整理一下,而她正接着动手,景炎就已经抬起手,自己整理了两下,然后打量着她道:“白广寒不喜旁的人近身,你们也不是侍女,他平日里的生活起居不用你们动手。但日后若是正式拜了师,那么服侍师父,便是天经地义之事。”
安岚微怔,垂下脸道:“奴婢明白。”
景炎整理好衣服后,负手道:“以后把奴婢这个自称改了吧,进了天枢殿,又是跟在白广寒身边,就再不是谁的奴婢了。”
安岚有些忐忑地道:“是。”
“记得,好好想想。”景炎出去之前,又道了一句。说话是。嘴角边噙着一丝笑。
安岚应声后。发愣了好一会,知道铜雀台的侍女进来后,才回过神。
待她出去时,谢蓝河等人已经知道这个结果了,方玉辉不敢相信,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想去问清楚,却被方文建给带离了那里。
大香师的决定。从来就没有义务要跟任何人解释,更何况,即便是解释了,这个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方文建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不愿方玉辉得罪了白广寒或是百里翎。
“叔叔,为什么!?”方玉辉虽是听话地跟着方文建离开铜雀台,但终是不甘心,从始到终,他明明是表现得最好的那一个。却为什么最后偏偏是他落选?
方文建坐在宽大的马车里,靠在一张黑白相间的虎皮上。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此事你无需再问了,接受这个结果就行。”
“叔叔!”方玉辉依旧不甘。
方文建冷冷地看着他,方玉辉微怔,片刻后,终是慢慢垂下眼,低着头应了一声:“是。”
方文建这才缓缓开口:“即便今日你被选中,你也成不了白广寒的继承人。”
方玉辉即抬起脸,眼里写着不服,方文建道:“你姓方,而白广寒从一开始到现在,都不跟跟我打过招呼。”
大香师挑继承人虽是不拘一格,只要被选中,无论是奴才还是乞丐,都一样能改头换面进入长香殿,若是资质足够,运气够好,最终甚至能成为某一座香殿的主人。但是,在这样的过程当中,其实还是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大香师之间,不会选对方族里的后辈作为继承人,除非,双方之间私下已有了关于此事的协议。
若白广寒真的要考虑方玉辉的话,至少在刚刚,会让人跟方文建说一下此事。但是,没有,白广寒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示。所以,方文建便明白,今天为何会有这样的结果。
“丹阳郡主……”方玉辉心里还是过不了那道坎,于是迟疑着开口。丹阳郡主的亲姑姑也是长香殿的大香师,为何丹阳郡主就被留下了。难不成,白广寒大香师和崔文君大香师私下已经达成某种交易了?
方文建没有开口,但此时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只是这一次,他却错了,因为,白广寒一样没有去找过崔文君,无论是间接还是直接,都没有过。
所以,但崔文君听说丹阳郡主被选中后,便微微抬了抬眉毛。
白广寒,这是是何意?
崔文君猜不透白广寒的心思,于是也不打算猜了,从露台那走回来后,正好瞧着安岚已经收拾好,并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安岚从里面走出来。她不禁一怔,随后就命人去请安岚过来。
丹阳郡主本是要过去给崔文君见礼的,只是才刚一抬步,就听到崔文君吩咐侍女去请丹阳,她微诧,就收回脚步。
姑姑,为何要见安岚?
丹阳郡主想不明白 ,于是怔怔坐在那看着,崔文君看起来还是那么温柔漂亮,也还是跟以往那么多次一样,不曾往她这看一眼。
丹阳郡主不明白,为何,崔文君大香师不仅不喜欢她,甚至,似乎还有些讨厌她。其实,小的时候,她就感觉到这一点了,也曾问过母亲,但是,母亲只说,是她想多了。
安岚也没想到崔文君大香师要见自己,她正琢磨着景炎说的那事呢,所以这会儿一件崔文君,不仅有些发愣。
而崔文君还未开口,旁边的柳璇玑就先笑了一句:“这两丫头,怎么一个比一个呆。”
崔文君瞥了柳璇玑一眼,随后才将刚刚问金雀的话又问了安岚一遍。
安岚心里诧异,大香师为何问起婆婆来了?
她知道的答案,跟金雀一样,崔文君并没有问出别的什么来。
崔文君身边的嬷嬷接着问:“如此说,你是七年前才进源香院的?”
安岚低头:“是。”
“进源香院之前,你在哪?”
“奴婢,奴婢不大记得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那时你至少已经七岁了,早就已经能记事。”
“奴婢不敢妄言,确实是没有印象了。”
那嬷嬷还要追问,崔文君却微微抬首,然后开口问:“安婆婆现在的身体如何?”
安岚顿了好一会才道:“婆婆已经病很长时间了。”
“什么病?”
“大夫说是年轻时膝盖留下的伤,如今只能好好养着,是无法根治了。”
崔文君沉默许久,便站起身,离开那。
安岚有些茫然,直到崔文君大香师下了铜雀台后,她才抬起脸,却看到丹阳郡主朝她走来。(未完待续。。)
第118章 疑惑
丹阳郡主先施了一礼,安岚起身回礼,随后两人站在一块各自沉默。
安岚茫然于崔文君大香师和安婆婆的关系,她一直以为婆婆只是婆婆,可如今……崔文君大香师为何会忽然问起婆婆,她既觉得诧异又感到惶恐,加上刚刚景炎说的那番话,于是此时面上的表情有些发怔。丹阳郡主在知道自己入选后,便明白她之前冒险做的决定起了作用,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安岚也同她一样入选。知道这个消息时,她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有点好奇,有点介意,还有点紧张,只是,这些情绪,却都比不上她看到崔文君大香师让人去请安岚当面问话时的诧异。
姑姑,甚至都没看她一眼,却让人去找了安岚!
为什么?
丹阳郡主情绪很复杂,她不愿让这些情绪影响到自己,于是没有着急开口,只是沉默地站在那打量着安岚。她想起第一次看到安岚时,那个时候,对方还只是个不起眼的香奴,若非她心中有所感应,也不会注意到那个小香奴。
她知道,既然被她所看到,既然让她有所介意,就定然是不同的,所以,她时时留意。她的感觉没有错,那个小香奴,每见一次,都给她一次意外,身份的变化,快得让她感到诧异。
更让她诧异的是,安岚往上走的每一步,几乎都是靠的自己。
特别是在晋香会上的表现,一次次的意外和危机,她很清楚。安岚并没有外援。
对方能走到这一步。她不敢说不服。
但是。姑姑,为什么要见安岚?
晋香会的事她无话可说,可是,姑姑对安岚的在意,甚至对金雀的在意,却令她无论如何都不能不介意。
难道,姑姑看中了安岚?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她出生于清河崔氏。自有长香殿起,崔氏就出过不止一位大香师,所以她很清楚,所谓的“身份”在大香师眼里不算什么。崔氏香谱里就有记载,曾有一位出身市井的少年,同时被两位大香师看中,那两位大香师甚至为此起了一场斗香,后来还将另外几位大香师都卷进去。
崔氏女,面对某些特别的人时,心里会有所感应。
姑姑。也是出身崔氏嫡系。
丹阳郡主还在沉默的时候,安岚已经回过神。然后才意识到丹阳郡主站在她面前已多时,却未发一言,于是有些不解地开口:“郡主?”
丹阳郡主回过神,本是想问崔文君大香师刚刚说了什么,但不知为何,忽然改口道:“安岚姑娘刚刚身上为何会那么……”
安岚怔了怔,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嗯,下车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丹阳郡主点头,只是迟疑了一会,又道:“听说,安岚姑娘也迟到了。”
安岚点头,然后也看了丹阳郡主一眼。
丹阳郡主亦是迟到了,但同她一样,也入选了天枢殿,为什么?
她心里的疑问一点都不比丹阳郡主少,只是眼下这事,却不好问。总不能是,最后这一轮的晋香会,是谁迟到谁入选。
安岚觉得,定是有什么事被自己忽略了。她从第一轮晋香会开始回想,第一轮是“形”,第二轮是“香”,第三轮是“意”,那么第四轮呢?第四轮考的是什么?
第一轮和第三轮都是在已知的情况下进行的,第二轮却不是……安岚心里一惊,最后这一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是那段时间里,大香师并未在场,又如何断定?
安岚有些茫然地抬起眼,看向铜雀台外面那口还在焚香的青铜香炉,香雾如云,瞬间就有万千变幻。外面,雨还在下,铜雀台的景象美得不真实,她的心莫名的揪了一下,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又怎么敢断定,之前,大香师并未在场!?
之前婆婆生病,难道是……
安岚心头一下子急切起来,想马上回去看个究竟,于是当即抬步往外去。
“安岚姑娘?”丹阳郡主还想与她多说几句,却不想安岚忽然就转身。
“郡主,我,我忽然想起还有急事。”安岚回头说了一句,就快步下了铜雀台的楼梯,金雀本是在一旁等着她的,见她忽然疾步出去,以为出了什么事,也赶紧追过去。
谢蓝河走了几步后,便停下,然后转身走到铜雀台外面的露台上,看着下面那急急忙忙离开的身影,沉默了片刻,才微微扬起嘴角。
……
丹阳郡主回宫时,光耀夫人已经在她房间里等她多时了。
“想不到,竟是这样的结果,你和她一块进天枢殿,白广寒大香师当真是……好手段啊!”听完丹阳郡主的诉说,光耀夫人略有些感慨地道了一句,然后就看着丹阳郡主道,“你终究是心软,如今事情反倒不好办了。既然你一开始就发现她,就应该一开始就有所应对,不该如此放任,果真是留了祸患。”
丹阳郡主微微垂下脸,沉默了一会后,才又抬起脸,却略过安岚的事不说,而是开口问:“母亲说的白大香师的手段是指?”
光耀夫人看着丹阳郡主:“你觉得,你和安岚之间,白广寒大香师更看重谁?”
丹阳郡主微怔,片刻后才道:“大香师的心思,我如何猜得到。”
光耀夫人淡淡一笑:“怕是大部分人,都会以为,白广寒大香师会更看重你。你既是清河崔氏出身,又有郡主的封号,并且自小就有才名,还有位亲姑姑是长香殿的大香师,她,拿什么跟你比呢?”
丹阳郡主讷讷道:“大香师怎么会在乎那些。”
“不,大香师会在乎。”光耀夫人看着丹阳郡主轻轻摇头,“你的身份,在任何事情上都能锦上添花,唯独在这件事上,反而是累赘。”
丹阳郡主怔住,只是她略一想,遂明白了光耀夫人的意思,于是脸色微变。
光耀夫人微微叹了口气:“你出自崔氏,无论大香师之间有什么协议,日后,你心里都会偏向崔氏。若天枢殿真的传到你手中,再加上你姑姑的玉衡殿,莫说百年后,只要白广寒大香师不在了,那么景府好容易在长香殿培养出的人脉定也会跟着慢慢凋零。而那位安岚,无根无源,说起来,跟白广寒大香师的身份如出一辙,可以说,无论是对景府,还是对白广寒大香师,都是最合适的继承人。”
丹阳郡主脸色微白,好一会才道:“这并不一定。”
光耀夫人道:“确实不一定,只是,傻孩子,咱们不能不多想想,不能不多做些准备。”
丹阳郡主垂下眼:“让母亲费心了。”
“我不为你费心还能为谁费心。”光耀夫人满意地笑了笑,“好了,你也别太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那姑娘……”
“不!”丹阳郡主猛地抬起眼,“母亲,我并非此意!”
光耀夫人微微抬眉:“怎么?”
丹阳郡主想了想,就站起身,认真道:“母亲,不是我心软,而是我不愿。丹阳所拥有的已经够多,若如此,还只能靠手段存活,丹阳未免太悲哀。”
光耀夫人怔了好一会,目中露出几分嘲讽:“旁人可不一定就这么认为,亦不会照着你的意思去行事。”
“既然母亲能想得到,大香师又怎么会想不到。”丹阳郡主看着光耀夫人道,“若真如母亲所说,白大香师更看重安岚,那么自然会多加关注,所以无论丹阳做什么,大香师心里都会清楚。”
光耀夫人哑然,随后一笑:“行了行了,怎么说都是你有理,既然你不愿,那就先这样吧。”
她母亲的为人她清楚,丹阳郡主看得出来,光耀夫人并没有真正放弃那个想法,但眼下光耀夫人已经表态,她不好再多说什么。
“姑姑,今天特意找安岚说了一会话。”迟疑了片刻,丹阳郡主还是将此事道了出来。
“嗯?”光耀夫人倒真有几分意外,遂问,“她说什么了?”
丹阳郡主摇头:“女儿只是远远看到,并未听到说了什么。”
光耀夫人眉头微蹙,崔文君自小就是个清高傲气的性子,加上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入了长香殿,随后又顺利坐上大香师的位置,于是将那性子养得越来越孤僻,这么些年,极少有人能入她的眼。
丹阳郡主自小聪慧,又得皇上御赐郡主封号,后来更是才名外扬,论起来一点都不比崔文君少时逊色,但身为丹阳郡主的亲姑姑,崔文君也一样未将丹阳郡主看在眼里。
光耀夫人又问:“说了很长时间?”
丹阳郡主摇头:“也没有,就几句话的功夫,随后姑姑就忽然起身离开了,安岚……看起来一脸茫然,倒不像是跟姑姑有旧。”
光耀夫人面上露出几分沉思:“这件事,我会好好查查。”
丹阳郡主看了光耀夫人一会,终是忍不住开口问出一句:“母亲,是不是跟姑姑有过什么过节?”
光耀夫人目中露出厉色,丹阳郡主即垂下眼,有些忐忑地道:“因为,姑姑似乎一直就不怎么喜欢我,所,所以女儿就胡乱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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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总算更新上了,没有食言。
7月的第一天开始了,还是求大家手里的保底粉红!!!(未完待续。。)
第119章 提点
安岚走到寤寐林门口时,又看到景炎,此时他正侯在一辆包着白银挂着锦帘的马车旁,旁边还有六辆同样大小的马车,都是清一色的白银装潢。依唐国的车驾等级制度,白银装潢外观的马车,除亲王外,便只有长香殿的大香师能用。
安岚慌忙收住脚步,有些拘谨地垂首立在一旁,随后又小心抬起眼,看向景炎以及他旁边的那辆白银马车。
白广寒大香师就在车内吗?
其实,从第一轮晋香会开始,她就没得过白广寒大香师一句话,可如今,她却马上就要进天枢殿了,并且还将是白广寒大香师身边的侍香人。一直以来那么渴望的事,眼看就要实现了,可如今仅是想一想,就紧张得手心冒汗。
送大香师出来的人不少,安岚几乎淹没在人群中,只是她一出来,景炎就往她这看了一眼,然后回头隔着车窗跟车内的人说了几句话。
片刻后,景炎便吩咐旁边的侍从去叫安岚过来。
“公子。”安岚走过去后,先朝景炎行了一礼,再又朝那马车深鞠,然后有些忐忑地看着景炎。
景炎唇边噙着笑看着她:“何事这么匆忙?”
安岚又往那马车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景炎注意到她的动作,便笑着问:“难道是有事想亲自对广寒先生说?”
安岚从马车那收回目光,咬了咬唇,就抬起眼。看着景炎道:“最后一轮晋香会。是不是从我回源香院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
景炎唇边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眉眼间的神色愈加温和:“为何这么说?”
安岚迟疑了一会,又道:“那是香境是吗?”
景炎眉毛微扬:“你知道香境?”
“婆婆跟我说过。”安岚看着景炎,然后又看向那马车,忐忑又认真地道,“那几天,真的只是香境,婆婆并没有发病。是吗?”
“你何不亲自去确认。”片刻后,车内传出一句话,声音低沉,语气淡淡,颇有几分漫不尽心。
安岚一怔,记忆中的那个声音刹时模糊起来,她一时间有些茫然。
白广寒大香师,之前即便是坐在铜雀台上,看起来也跟另外几位大香师隔着一道跨不过的鸿沟。也或者说,他周围永远蒙着一层纱。旁人总以为自己已经看清楚了,却实际上。一转头,记忆马上就变得模糊。
这个男人,永远像个谜。
景炎公子,也一样让人看不透,但,景炎公子至少是能接近的,眉眼神色都是清晰的,可以让人感觉得到温度。
“所以,你找到答案了?”景炎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安岚一怔,恍悟过来后,又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轻轻摇头。
“呵……”景炎低笑,抬手,食指在安岚额头上轻轻点了点,有些亲昵地道,“小狐狸,现在不是考核,即便说错了,也不会取消你的资格。”
“我不知道是不是……”安岚面上露出几分赧色,“第四轮晋香会,是要我做出选择吗?我,选了婆婆,但为何?”
车厢内的人沉默,景炎也沉默。
之前,他就已经告诉过她答案了,不是因为她最优秀,而是因为这个选择,正好符合了白广寒的要求。丹阳郡主的应对确实是优秀,但那也不是白广寒选她的主要原因,那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误会而已。
“站在至高无上的位置,必须有良心的底线,被**吞噬的人,绝非良才。”片刻后,景炎才缓缓道出这句话。安岚怔然抬眼,景炎看着那双清亮的眼睛,心里喟叹,他只道出一半的原因,另一半,日后她自会发现。
原来,是这样吗?!
安岚怔了好一会,直到景炎要转身上马车时,她才又忙问出一句:“可是……大香师怎么会知道?难道大香师当时也在源香院?”
景炎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又同车内的人交流了两句,才开口道:“没错,入了天枢殿后,你告诉我,白广寒当时在哪。”
安岚愣住,还想再问,景炎却已上了马车,随后就有侍从过来请她离开。
白银马车很快就离去,安岚有些呆呆地站在那,直到七辆白银马车都远去后,她才回过神,同金雀一块上了回源香院的马车。
白广寒大香师,当时也在源香院?不,应该是在香境里!
可是,为何她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到?!
……
“确实是个特别的孩子。”景炎上车后不久,白广寒慢慢道出一句,“我看了那些药方,近几年的药方,大部分都是她写的,不是大夫,却知道怎么为病人调养身体,用量还拿捏得极准,这样的天赋果真是少有。”
“她并不自知。”景炎点头,安婆婆这些年用过的药方他也仔细看了,连近段时间的药渣都检查了,其实药方没什么特别,只是,安岚将那些药方的药性发挥到了极致。她的天赋或许就是因此被唤醒,再经过日复一日的练习,然后巩固下来,并触及规则,从而变成一种本能。
白广寒沉默了一会,就看了景炎一眼:“那孩子看起来虽有些呆愣,其实心思慎密,不过,对你很是信任,这很好。”
景炎一声喟叹:“对她好一些,我看顾不到的地方,你多想着。”
“自然该如此。”白广寒沉吟一会,又道,“丹阳郡主,崔文君似乎并不在意。”
景炎道:“这不奇怪,那些年崔家发生了不少事,不过我倒是有些奇怪,崔文君对小丫头也有几分兴趣。”
白广寒微微扬眉:“或许,这一回去,她就过来找我要人。”
景炎也扬了扬眉:“你是说,她想要安岚?”
白广寒道:“你不这样认为?”
景炎笑了笑:“那不重要。”
……
回了源香院,还未走到院门口,就看到陆云仙正领着一众香使站在门口那等她了。安岚走过去,正要给陆云仙行礼,陆云仙即提前一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笑道:“还这么见外做什么,我早就得了消息,当真是可喜可贺!”
安岚此事却没心情说这个,忙问了一句:“婆婆呢?”
陆云仙笑道:“在屋里呢,我已经让她告诉她去了,不过她腿脚不利索,我便让她在屋里等着你给她报喜去。”
安岚迟疑地开口:“婆婆,病了吗?”
陆云仙道:“怎么会,知道你放心不下,我让好几个人去伺候着,这些日子啊,连喷嚏都没打一下。”
虽已是意料中的事,但亲耳听到陆云仙这么一说,安岚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那几天,果真,是香境,只是……她忙看向金雀,却见金雀面上并无丝毫异样,她愣住。随后才想起来,金雀刚刚在回来的车上,比往常沉默许多。
“金雀?”她叫了一声,“你没事吧?”
“嗯?”金雀不解,“我没事啊,你不去找婆婆,告诉婆婆这个好消息吗?”
“你——”安岚试探着问,“你都不记得了?前几天婆婆病了的事?”
“婆婆病了?”金雀诧异,“婆婆一直好好的呢,安岚,你没事吧!”
金雀忘了!?
之前陪她一路奔去寤寐林的时候,金雀还记得所有的事情。
安岚心里大惊,她可以确定,那几天,并不是就她一人入了香境,不然金雀不会是这样的反应。那么,婆婆也入香境了吗?
安岚遂快步往安婆婆那走去,景炎公子说,那几天,白广寒大香师也在香境里,可是,她却没有发现丝毫踪迹,婆婆会知道吗?(未完待续。。)
第120章 指定
安岚赶到安婆婆房间时,安婆婆正坐在炭盆边烤火,面上一副沉思的表情。
“婆婆。”不知为何,安岚本是急急忙忙赶过来的,但在看到安婆婆后,不由就收敛了急切情绪。
安婆婆抬起眼,转过脸,看着她慈爱一笑:“回来了,过来跟婆婆说说。”
“婆婆……”安岚走过去,有些发怔地看着安婆婆,她走之前,安婆婆虽醒过来了,但是一脸病容,面色也是苍白得紧。但现在,虽说还是带着几分憔悴,但是气色却好很多,眼睛也有神。虽已经知道,之前那些只是香境,但是亲眼看到这样的差距,她还是觉得有些震撼,有些茫然,还有些……道不明的激动。
“婆婆,身体可还好?”她走过去,坐在安婆婆旁边,仔细打量着安婆婆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能有什么事,左不过是些老毛病罢了。”安婆婆帮她顺了顺头发,然后也打量着她道,“怎么换身衣裳了,今儿出去的时候可不是穿的这身。”
安岚垂下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是月白地忍冬花纹锦缎交领衫裙。直到这会儿,她才意识到这裙子价值不菲,于是有些忐忑地摸了一摸,然后就抬起眼,将在铜雀台发生的事道了出来,包括后来她跟景炎提到的香境。
安婆婆听完后,沉默了好一会,才微微一叹:“真想不到啊,能得大香师如此看重。”
安岚看着安婆婆,她有些不确定。婆婆这话。是指自己。还是指她。
似知道安岚在想什么,安婆婆兀自摇了摇头,就在安岚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婆婆帮不了你什么,如果真的有过香境,婆婆也都记不起来了,记不起来那些事了。”
安岚怔住,不解道:“怎么会忘,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安婆婆微微抬首止住安岚的话:“傻丫头。这就是大香师的香境,若不想让你记得,自然会让你忘掉。”
“是吗……”安岚怔然道,“那白广寒大香师当时也在。”
“岚丫头,大香师香境里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物,都是有目的的,不要只看到表面,你在里面看到的人当中,有一个是假的。”安婆婆握着安岚的手。靠在躺椅上,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后,才又接着道,“别着急,想想白广寒给你设的这个香境的目的是什么,或许就能找到答案了。”
白广寒大香师的目的?
安岚垂下眼回想。
景炎有些冷淡的声音忽然在脑海里响起:站在至高无上的位置,必须有良心的底线……
她当时,不得不时时看着婆婆的脸,才能拒绝那一直折磨着她的**。她很清楚,那个时候,即便已经做出了选择,当时,心里其实还是有着一丝期盼,期盼什么呢?期盼两全的法子还是,期盼有人能推她一把?她不知道。
白广寒大香师的目的是什么?
良心的底线吗?
所以,所以定会有诱惑!
香境里出现的那些人,都有……婆婆,金雀,大夫,几个小香奴,石松,白广寒大香师是其中一位吗?会是谁?
安岚怔怔地想了许久,随后忽然抬起眼,难道是——
……
崔文君回到玉衡殿后,就让人去打听白广寒定下最终的人选没,她是最早离开铜雀台的,并且当时根本没心思去关心天枢殿的事,只是听说丹阳郡主被选中后,她就没有再关注。
只是回来一想,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因而马上命人去打听。
得知白广寒同时选定两人后,崔文君微蹙了蹙眉,但久久没有开口,侯在她身边的那位嬷嬷也沉默地站着,似入定了般。
倒是旁边的浅明忍不住开口:“郡主怎么能同她一起入天枢殿,是不是……太委屈郡主了。”她后面那句话声音很小,几乎是含在喉咙里,但崔文君却听到了,不止崔文君有听到,那位嬷嬷也听到了。
于是,崔文君微微抬眼:“何来的委屈?”
开口的声音很是温柔,浅明却不由打了个激灵,当即跪下认错:“是,是奴婢妄言了,不该议论大香师的决定,请先生责罚!”
崔文君摆了摆手,摇头道:“又没有说你错了,起来吧。”
浅明却不敢起身,侯在崔文君身边的那位嬷嬷便道:“下去领五个板子,回房间思过一天。”
浅明身子一颤,却不敢有异议,叩首言谢后,才小心翼翼退出去。
整个长香殿,怕是没有哪一位侍香人过得向她这么战战兢兢吧,浅明有些气愤地捏了捏手心,只是随即又松开,并有些担心地往两边看了看,瞧着没人后,才有些神经质地松了口气。
没有哪一位大香师是喜欢有二心的人,但是,崔文君大香师明知道她是崔家的人送过来的,却还是接受了她,并且直接留她在身边。
为什么?
浅明想不明白,只是,她想不明白的事情还很多,于是,也不打算继续想下去。
她如今,只是苦恼,要怎么想崔大香师表示自己的忠心,
“白广寒究竟是看中了谁?”浅明离开后,崔文君才又缓缓开口,“一把刀,一块磨刀石,谁是刀?谁是磨刀石?”
这话是对旁边那位老嬷嬷说的,故而那老嬷嬷开口道:“此事,暂时还不好确定。”
崔文君又道:“我都未曾着急继承人一事,他为何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这一回,老嬷嬷没有接话,只是看了崔文君一眼,心里叹了一句:你若不着急,这些年,只有有闲时,就往外走又是为的什么。
丹阳郡主确实是个难得的好苗子,老嬷嬷想到光耀夫人,心里又是一叹,一身不伺二主,她只忠于崔文君大香师。
片刻后,靠在贵妃椅上的崔文君若无其事般地道了一句:“你替我去白广寒那讨要一个。”
老嬷嬷诧异,迟疑了一会才问:“先生意中的是谁?”
“丹阳啊,如今即便是崔家的人,怕是也不愿她来我这边,天枢殿的诱惑可不是普通人能抵挡得了的。”崔文君有些嘲讽地笑了笑,“要那个小丫头。”(未完待续。。)
第121章 时间
金雀从外头进来,瞧着安岚在发呆,便走过来轻轻推了她一下:“陆掌事叫你呢。”
安岚回过神,抬起眼看了金雀好一会,才问:“你还记得之前在铜雀台里发生的事吗?”
金雀一怔:“记得啊,怎么问这个?”
安岚又问:“你还记得你当时哭了吗?”
金雀面上一窘,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还不是你,我一着急,眼泪就不听话。”
安岚沉默一会,再问:“你还记得,我为什么会迟到吗?”
金雀一愣,随后眉头一皱,想了好一会,才有些发怔地看着安岚道:“对啊,你怎么会迟到?好像是起晚了?好像我也是起晚了,似乎还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安岚:“……”
安婆婆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安岚:“你怀疑是金丫头?”
“既然是大香师,那么任何人都有可能,不过……”安岚摇了摇头,“不是金雀。”
“你们在说什么?”金雀一头雾水地凑过去,“说我什么呢?”
安岚看了安婆婆一眼,想了想,便将香境的事道了出来。
金雀听完后,眼睛整个瞪圆了,好一会才道:“大,大香师竟这般厉害!”
安婆婆却问:“为何这么确定?”
安岚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她没有试图让我左右为难。”
金雀没有给她诱惑,而是同她一起承担,急她所急。悲她所悲。
安婆婆轻轻摸着发凉的膝盖。安岚沉吟片刻。接着道:“香境,虽是无中生有,但其实,还是依托人心,心里有什么,出来的就是什么。”
她不了解大香师的香境究竟如何发生,从何而来,但。她总觉得,没那么陌生。
因为她隐隐触及过那个奇异的感觉,因为她曾在马贵闲身上用过。
安婆婆问:“你知道是谁了?”
安岚垂下眼:“还不敢确定,但是,我觉得应该没错了。”
金雀可忍不住她们这么打哑谜,立马拽着安岚道:“快说,哪有你这么憋着的!要憋死我啊!”
安岚迟疑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金雀听了后,看了看安婆婆。又看了看安岚,然后咋舌道:“啊。大香师好阴险!那你当时若是,若是马上赶去寤寐林,是不是……就落选了?”
安岚一怔,沉默了一会才道:“是吧。”
只是此刻,她却生不出庆幸的感觉,若还有下一次,若下次的诱惑更大时候,她无法确定,自己会如何选择。
“别想那么多,傻丫头。”安婆婆轻轻拍了她一下,将她从愣神中拉回来,“只要记住婆婆之前对你的要求,日后无论做何种选择,都无愧于心。”
安岚抬头,安婆婆似小时候那般,在她脑袋顶上摸了摸:“**再大,那也是装在心里,也是由心来主宰,只要记得别丢失了本心,**再大也无所畏惧。”
……
玉衡殿的言嬷嬷领了崔文君的话去了天枢殿。
言嬷嬷服侍过两任大香师,白广寒还未继承天枢殿时,言嬷嬷已经是玉衡殿上一任大香师身边的红人了,当年亦曾帮过白广寒。所以,当言嬷嬷提出要见白广寒时,赤芍不敢擅自拒绝,当即就去通报了一声,随后请言嬷嬷进去。
“崔文君想要安岚?”白广寒听完言嬷嬷的来意后,抬起眼,“为何?”
言嬷嬷垂首道:“崔先生说,看着那孩子,觉得有眼缘,资质也不错,有意培养,所以希望白先生能割爱。”
白广寒放下手里的茶盏:“崔文君想定继承人?”
言嬷嬷顿了顿,才道:“崔先生并未这么说,但,若那孩子的资质足够,崔先生应该会考虑。”
“但凡资质足够的孩子,长香殿的大香师都会考虑。”白广寒微微一笑,他的笑容没什么温度,并且完美得有些不真实。
言嬷嬷心里一叹,答案已出,正要告辞,不想白广寒又道:“崔文君是关注天枢殿,还是关注那个孩子?”
言嬷嬷一怔,却垂下眼,为就这句话做任何回应,施了一礼,就轻轻退了出去。
“果真如你所料。”言嬷嬷一走,景炎从博古架后面走出来,“你认为呢?崔文君更在意的是什么?”
白广寒道:“天枢殿。”
“是吗。”景炎笑了笑,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一起,同样的俊美,同样的笑容,甚至是同样的装扮。唯一不同的是,其中一个的笑容不够完美,但带着温度。
白广寒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是那个孩子?”
“为什么不是呢。”景炎在他旁边坐下,一手执壶,动作有些随意,“她既然能引起你我的注意,自然有可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白广寒微微摇头:“那不同,她还未经雕琢,你不过是无意窥得一斑。”
“呵——”景炎给自己倒了杯茶,仰头喝了半杯后,有些懒散地往后一靠,“或许你说的也没错,崔文君在试探你,如今有这份心思的人不少。”
“嗯。”白广寒拿起那半盏冷茶,闻着幽幽茶香,“什么时候让她们入殿?”
天枢殿的任何动作,都会牵动很多人的神经,有些事情看着微不足道,但其实至关重要。
“十月,初三。”景炎垂眸,淡淡道,“如何?”
白广寒一怔,就看了景炎一眼,景炎微微一笑,将手里那半盏茶倒了,直接倒在地板上,茶香幽冷,带着凛冽的寒意。
“十月初三。”白广寒也是微微一笑,这一次,两人的笑容如出一辙。
傍晚的余辉从窗外透进来,落在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金色的光线将两人周边都渲染出一层淡淡的光圈,氤氲的水气融化在阳光里,模糊了两人面上的表情,刹时让人分不清谁是谁。
……
“他这么说的?”崔文君靠着熏笼,面上并无愠色,她知道白广寒不可能会答应,却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指出她的心思。
“是。”言嬷嬷点头,随后又道,“光耀夫人让人送些东西过来,是南海那出的沉香,先生可要过目?还有一些日常用的东西,略有几分金贵,是送给玉衡殿几位小少爷和姐儿的。”
“难为她了,年年季季,没有一次落下。”崔文君阖上眼,“你去给他们安排吧,不用回我了。”
言嬷嬷应下,然后又道:“刚刚,几位少爷和姐儿来找老身,说想过来给先生请安。”
崔文君阖着眼,没有出声。
言嬷嬷便知道什么意思,微微欠身,然后就退了出去。
玉衡殿的孩子很多,都是崔文君在外面领回来养的,几乎每一次外出,崔文君都会领回一两个孩子。有在路边捡的,也有从人牙子手里买的,甚至还有直接从农户家里收的。只要她看对了眼,觉得可亲,就会领回来。小的有三四岁,大一点的是七八岁,还有两三个是十三四岁的。只是,每个被她领回来的孩子,都没能持续得到她的关注,最长的一个,也仅仅维持了半年时间。
她就像这天底下最温柔又最冷酷的母亲,对孩子的关注,可以无微不至到事事亲为。但当她这份心淡去时,那些曾经被她关心过的人,在她眼里就变成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他们无论是哭还是笑,是开心还是难过,都不会影响到她的心情,而她也不会允许他们随随便便在自己面前出现。
浅明,就是那些孩子当中的一个,并且是被光耀夫人安排进来的,崔文君一开始就知道,但她并不在意。
相对而言,浅明是那些孩子当中最幸运的一位了。
在光耀夫人的提点下,她在崔文君对她的兴趣还没消失之前,为自己铺好路,最后顺利走到崔文君身边,成为崔文君的侍香人。(未完待续。。)
第122章 入殿
十月初三,对长香殿某些人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对安岚来说,也是个极特别的日子。
七年前的十月初三日,她在长香殿遇到白广寒,又在源香院遇到安婆婆。
七年后的十月初三日,她正式走进长香殿。
从源香院的香奴,到天枢殿的侍香人,在旁人看来,她只用的几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这样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跨越。然而,对她来说,这条路,其实是整整走了七年。七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生活在源香院的最底层,有多少个夜晚是彷徨无助,又经历过多少次欺辱和责罚。
有些事情,走过去了,回头一看,便是云淡风轻,但,若走过不去,那就真的是天崩地裂。
金雀看着换了一身簇新交领襦裙的安岚,既感到高兴,又觉得难过。
“你在那上面可得小心,据说那些人表面看着和善,其实个个都不好惹。”金雀红着眼圈道,“婆婆我会照看好的,有空我也会上去看你,跟你说说话。”
安岚也觉得胸口那火辣辣的,只是她一直忍着,甚至连道别的话都没说几句。
分别的伤感和面对未知的不安,让她不由自主又往镜子里看了看,并摸了摸身上的新衣裳。
如今她若留在源香院,便可以过得很舒适,是以前不敢想象的舒适。并且,源香院是她待了七年的地方,里面的人和事,以及环境。她都非常熟悉。而天枢殿。她总共就去过两次。那里,对她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改变现状,本就是一件令人感到胆怯的一件事,但是,若想向前走,就必须有面对这种改变的勇气。
刚刚,她已经跟安婆婆道别了。婆婆没有多说什么,只叫她上去后,少说多看,遇到不公时,要懂得求救,可不能再如小时候一般,自己包在心里。
安岚闭了闭眼,轻轻吁了口气,然后转身,轻轻抱住金雀。低声道:“我走了,你多保重。陆掌事如今虽和颜悦色了,但你也记得,不能驳她的脸面。到底在她手下讨生活的,我离得远,也不能时时关注,你和婆婆若有事,定要马上告诉我。”
“我知道,你担心你自己是正经。”金雀吸了吸鼻子,“我在这里,肯定是比你在上头好过得多,你也得记得,你在上面若有事,也不能瞒着我。”
安岚点头,看了看桌上的漏壶,知道天枢殿的人已经等在外头了,便道:“我走了。”
“我送你出去。”金雀勉强笑了笑,她本是想一直送安岚去天枢殿的,但是天枢殿的人下来接安岚,她就不能跟着上去了。
这一进去,就是白广寒大香师身边的侍香人,所以天枢殿是派了辆马车下来接人的。源香院很多人都站在门口相送,陆云仙这几天心情特别好,选择安岚,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准确的决定。
安岚上车前,陆云仙说完场面话后,又贴心地道了一句:“不用挂心,安婆婆和金雀我都会照看。”
“有劳陆掌事了。”安岚郑重行了一礼,随后又看了金雀一眼,遂转身,上了马车。
车帘子放下后,寒风起,金雀终于忍不出泪流满面,只是死死咬着牙,没有哭出声。
也是在这么一个起风的季节,她认识了安岚。
明明两人的性格南辕北辙,偏偏就是能相处在一块。这些年,没有人比她们更加了解对方,她们,就好似各自心里的影子。这些年,她们一路相互扶持,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曾以为会永远在一起,却没想分别来的如此之快。
安岚在车内,也含着泪,她也死死咬着牙,但眼泪却还是滴到裙子上。
赤芍坐在她旁边,有些木然地看着她,没有安慰,也没有冷嘲,甚至没有一句问询,那样的沉默,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愠怒。
……
马车走得很慢,但到底是比脚程快,只用了一刻多钟,就到了长香殿大门口。
“只有大香师,和身份特殊的客人,才有资格乘坐马车入长香殿。”赤芍下车后,有些冷淡地道了一句。这些,都是需要她为新进长香殿的人交待的事情,她自然不会省略,只是,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安岚答应后,微张唇,只是赤芍已经转身,没有打算多搭理她。安岚只得微垂着脸,谨慎的跟在赤芍身后,一步一步走向天枢殿。
她刚刚其实想问,丹阳郡主也到了吗?
有些意外,今天的天枢殿异常冷清,似这样的日子,依那另外那几位大香师的性子,怎么也要过来凑个热闹,但是,今日天枢殿的大厅内,却就只有景炎和白广寒在。
安岚上前,跪下磕头行礼。
待她起来后,景炎才笑着道:“眼圈红红的,是起来早了,没睡好,还是哭过了?”
安岚面上微窘,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这话,幸得景炎也只是打趣一句,接着就道:“我那天说的事,你可还记得?”
安岚点头,抬眼看了座上的白广寒一眼,顿了顿,才道:“是婆婆和石松。”
景炎微微扬眉,同白广寒对视了一眼,那表情似乎在说:你看吧!
“何以见得?”沉默了片刻,白广寒才开口,语气淡淡,似并不在意。
这样的声音和语气,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安岚不由握紧手心,有些忐忑地道:“婆婆病后醒来,从不会马上说自己没事,石松更不会在那个时候特意过来提醒我,所以,安岚觉得,那个时候的他们,应该是先生所化。”
白广寒未言她说的是对还是错,而是又问:“你了解安婆婆可以理解,但石松,你如何肯定他不会说那样的话。”
“因为……”安岚垂下眼,有些惘然地道,“因为,那些都是我心里想的话,也是我当时愿意听到的话。”
每个人,在面对一些左右为难的事情时,即便已经做了选择,心里却还是期盼着有个人,能对自己说,你的放弃是做出了多大的牺牲,是多么的不容易……只不过,这等心态,往往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未完待续。。)
第123章 名册
要入住长香殿了,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有些东西,丹阳郡主是从不假他人之手。只是当她将崔文君的那个香囊收进她的锦匣时,忽然发现匣子里,还有一个有些眼熟的香囊。她一怔,拿起那个仔细香囊看了看,才想起,这是安岚送她的。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就将这两个香囊摆在一处,随后莫名地觉得,这两香囊有些相似。
只是这个念头一起,丹阳郡主就摇了摇头,笑自己糊涂。
即便安岚有过人之处,但如何跟大香师比……
然而,再看一会,这个感觉却依旧无法自心里驱除。
为什么?
丹阳郡主微微蹙眉,便一手拿起一个香囊,仔细比较起来。
都是很齐整的绣工,但明显,崔文君大香师的那个香囊要更加精细漂亮。
片刻后,丹阳郡主终于找到两个香囊的相同之处,两个香囊的系绳上,都打了一个梅花结,不过这两个梅花结不同于一般的五班梅花,都是六瓣梅花结。
是这个原因吗?
丹阳郡主摸着那个梅花结,心里无法确定,但过了一会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好端端的,怎么纠结于这等莫名其妙的事。于是摇了摇头,将那两个香囊都收好,便将这事放下了。
片刻后,光耀夫人过来,交给丹阳一本册子:“天枢殿下面一共有十三座香院,依长香殿的管理,每坐香院上面。都有一位殿侍。这里记着天枢殿殿侍长和十三位殿侍的名字以及他们各自的背景。记的比较详细的那几位。是你可以直接走动的。除此外,天枢殿还有十二位侍香人,这册子里也都记了他们各自的关系和身家背景。”
丹阳郡主接过那本册子翻了翻,心里大为震惊,虽她一直知道她母亲是个非常有手段的女人,却还是没想到,她母亲的手竟能伸得那么长。
“你不用这么诧异,至今为止。崔氏一共出了三位大香师,早就在长香殿有一席之位。如今要打听这些事,虽谈不上轻而易举,却也不是多么困难。”光耀夫人看着丹阳郡主道,“倒是你,心里要清楚,这一进去,为的是什么,别再让那些多余的情绪影响到你了。”
丹阳郡主微微垂下眼,光耀夫人接着道:“你若不想在她之下。就好好把握手里的机会。”
丹阳郡主心里喟叹,却没有就这句话做任何回应。合上手里的册子后,沉默了一会,才道:“多谢母亲这般为我费心。”
光耀夫人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性子,这等事适当地点几句就行,不能强逼,于是便道:“还有一事,你需记得,除去天枢殿的庶务外,白广寒身边还有一位极其重要的人,绝不能忽略。”
丹阳郡主道:“母亲指的是景哥哥?”
光耀夫人点头:“他虽不是长香殿的人,但跟白广寒大香师的关系却比任何人都亲密,再加上他又是景公唯一的继承人,而且此人心思深沉,你万不可将他得罪了。”
“丹阳明白的。”丹阳郡主点头,“据说,景哥哥称得上是天枢殿半个主人。”
“此话一点不为过。”光耀夫人赞同地道,“白广寒大香师极少有露面的时候,天枢殿很多事情,其实都是景炎在打理,就连天枢殿的殿侍长,都是景炎点名提拔的。”
丹阳垂下眼,看着手里那本册子,心里却想着,景哥哥,似乎对安岚总有几分另眼相看,还是,是她多心了?
……
安岚回完话后,满心忐忑地立在一旁,却久等不见那座上的人出声。
难道,是说错了?
片刻后,安岚终忍不住悄悄抬起眼,就看到景炎和白广寒在低声交流,只是她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她面前低语,那画面,美得足以令人自惭形秽。
“难为你了,想要什么奖励?”她正看得有些发怔的时候,景炎忽然转过脸,看着她笑道。
安岚冷不丁地回过神,慌忙垂下眼,不敢发声。
景炎又道:“不出声,那就是什么奖励都不要?”
“不,不是——”安岚赶紧抬起脸,她确实想表现得高风亮节一些,但心里又很清楚,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她不愿白白错过。
景炎微微挑眉:“那就说说。”
“暂时,暂时没想好……”安岚觉得自己简直像市井里那些斤斤计较的妇人,一毫一厘都要算清楚了,并且还在大香师面前表现出来,她越想,越觉得窘迫,于是声音低得几乎是含在喉咙里。
偏这么低的声音,景炎竟一字不落的听进去了,并且还考虑了一下,然后才笑眯眯地道:“狡猾。”
安岚顿时涨红了脸,拘谨地站在那。
“那就替你留着,想好再说。”白广寒开口定下,随后就示意赤芍领她去住处。
安岚长松了口气,行礼后,就随赤芍走了出去,却不想,一走到门口,就碰到丹阳郡主。
安岚收住脚步,朝丹阳郡主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丹阳郡主略加快脚步,走过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这般早。”
“有一会了。”安岚打量了丹阳郡主一眼,丹阳郡主今日的装扮较之平时简单了许多,衣服的样式也同她此时身上穿的这件差不多,只是用料更加金贵,花纹绣得更加精致。
……
丹阳郡主进去了,赤芍领着安岚来到伴月居,这里就是侍香人住的地方。
此时,伴月居门口停着一辆大马车,正有两个丫鬟并四位侍将马车里的东西往伴月居里搬。
赤芍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知道都是丹阳郡主的东西后,微微蹙了蹙眉,然后就领着安岚走到马车旁边的一间房门前,将手里的钥匙递给她后,便转身走了。
安岚有些茫然地拿着那把钥匙,瞧清楚赤芍是进了哪个房间后,才转过脸,看着那辆被搬空的马车,心里感慨,郡主的东西真多啊,不知那房间能不能装得下。
随后,她拿着那把钥匙,打开了自己在长香殿的房间。(未完待续。。)
第124章 晾着
第三卷【不屈】
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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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枢殿下有十三座香院,故每日的庶务极多,而除去香院的事情外,唐国各处,同天枢殿有往来的人更多,大香师自然不可能事事亲为,所以,这等事情,便是由天枢殿的殿侍长以及大香师身边的侍香人来处理。
天枢殿的惯例是,每位新入殿的侍香人,都需在一到三个月时间内弄清楚天枢殿的庶务,并不要求全部熟悉,但起码要知道天枢殿的庶务都有哪些,负责的人都有谁,以及其中的流程。
于是,进入天枢殿的第二天,赤芍就领着安岚和丹阳郡主进了天枢殿的事务厅。
除去有特别的事情外,天枢殿的侍香人以及殿侍每天都会来这里交接处理自己手里的事情。故天枢殿的事务厅之繁忙,可想而知,对此,安岚倒没多少意外。她是从源香院出来的,源香院才两百来人的地方,每日的大小事情加起来就几十件,所以,可以想象,真正的长香殿,绝不仅仅是外人看得到的那般天高云淡。
丹阳郡主却着实有些意外了,不是意外于天枢殿的庶务繁多,而是意外于自己要面对如此之多的杂事。说起来,崔府上上下下加起来也有两三百号人,府里每日的大小事情只会比香院的多,不会比香院的少。但是,丹阳郡主极少参与管事,加上自小沉迷于调香。故而对于府里的琐事。几乎从不过问。因而,现在忽然看到天枢殿如此情况,心里难免有些震惊。
“两位请坐。”赤芍领着她们进来后,便将请她们到一边坐下,并命人送上两盏热茶,然后就起身离开了。
此时事务厅内共有二十来号人,个个都专注自己的事情,不时还有香奴和侍从进进出出。但所有人说话都刻意放低了声音,故而这一切看着虽繁忙,但并不显乱。于是在这样的事务厅内,在一旁闲坐的安岚和丹阳郡主就显得比较突兀了。
本以为赤芍将她们领到这边后,会把一些事情交代给她们,但两人干坐了半个时辰后,却发现,一直就没有人理会她们,赤芍也不知去了哪。
下马威吗?丹阳郡主微微蹙起眉头,这样明显是轻视。冷漠中带着隐藏不住的敌意,她算不上多陌生。但多少还是有些许意外。清河贵女并非只有她一个,树大招风的事,之前那十多年她遇到过不少,只是,所有有意为难她的人,她都清楚是谁,因何而起。但在这里,面对这样的事情,她一时间弄不清,这究竟是赤芍的意思,还是另有其人,并且此事,白大香师是不是已经默许?
而此事对于安岚来说,她想的反而没有丹阳郡主那么多,她甚至并不感到意外,就连源香院那样的地方,无论是香使还是香奴之间,都存在排外的情况,更何况是在这里。
源香院的掌事都没有事事过问,那么天枢殿的大香师,自然不会去关注这样的小事。更何况,景炎公子之前就对她说过,若是没有本事自己爬上去,那么进了天枢殿,也会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所以,眼前的情况,不能指望任何人。
“安岚姑娘。”丹阳郡主忽然开口,但她却没有看向安岚,而是看着手里茶水已见底的茶杯,神色认真。
安岚侧过脸,询问地看向她。
“安岚姑娘为什么想进天枢殿?”沉默了一会后,丹阳郡主才抬起脸,看向安岚,“请恕我失礼,其实早之前,就一直想问你这个问题。”
有些意外丹阳郡主会问这个,安岚怔了一怔,就垂下眼,看着天枢殿内光可鉴人的地砖,片刻后,不答反问:“那郡主又是为何想进天枢殿?我听说,玉衡殿的大香师是郡主的亲姑姑,郡主为何要舍近求远?”
丹阳郡主沉默一会,叹息般的一笑:“大香师选徒,血缘关系从来不是必须的条件。”
这个回答,有些模棱两可,安岚便只静静听着。
丹阳郡主迟疑了一下,又问:“那天在铜雀台,崔大香师为何会找安岚姑娘问话?”
“不知道。”安岚轻轻摇头,看着事务厅内依旧对她们视若无睹的那些侍香人,顿了一顿,才问出一句,“郡主很介意此事。”
这句话说得清清淡淡,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笃定,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丹阳郡主有些意外,打量了安岚一眼,这样的语气,带着一种不符合她身份的从容。她还以为……丹阳郡主笑了笑:“不是,我只是有些好奇。”
“其实也没说什么,崔大香师就只是问我几句话而已,而且问的也不是我的事。”安岚看了丹阳郡主一眼,接着道,“影响不到白大香师的决定。”
“说的是……”丹阳郡主微微点头,然后也看了看事务厅内那些侍香人,“他们是故意的,你打算怎么办?”
安岚沉默,她虽有心理准备,但也没想到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的软钉子。
她不怕别人找麻烦,就怕任何事情都将她客客气气地拒之门外。
丹阳郡主却又换了话题:“白大香师的意思,只收一位弟子,就在你我之间选择。”
“嗯。”安岚轻轻应了一声,表示她知道。
“若是落选,安岚姑娘还是会留在天枢殿的吧。”丹阳郡主说着就看向安岚,“安岚姑娘本就是长香殿的人,留在天枢殿,总比回去源香院好不是吗?”
“我,没想那么多。”安岚沉默了许久,才道出这么一句。
不是场面话,也不是客套话,而是心里话。
她确实没想那么多,她也不会让自己去想那么多,因为,后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丹阳郡主道:“安岚姑娘是志在必得?”
安岚反问:“郡主不是吗?”
丹阳郡主顿了顿,才道:“其实,我并不希望同你竞争。”
“……”安岚沉默,没有接丹阳郡主这句话,心里却道,其实,她并不在乎跟谁竞争。只是这句话,说出来有些狂妄了,所以,她选择埋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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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忙晕了,天气又闷又热,转一整天下来,浑身都不舒服,喉咙直疼,昨晚写了几百字后实在坚持不住,不敢再熬垮了身体,就爬上床休息了。就剩几天,俺便能将手里的杂事处理好,抱歉,欠的更新我都记着呢。(未完待续。。)
第125章 调查
暮色已降,景炎从寤寐林出来,将上马车时,旁边忽然走过来一个面容白净的姑娘,站定后就朝他行了一礼,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景公子,崔先生请您过去一趟。”
景炎看了她一眼,认出这姑娘是崔文君身边的侍香人,便挑了挑眉:“崔大香师找我?”
浅明点头:“崔先生在浣花轩。”
浣花轩离寤寐林的南门很近,站在这,抬眼便可见浣花轩的精致的檐角。
崔文君,那个表面温柔,骨子里却清高至极的女人。
他们之间,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交集,这会儿却忽然找他。
景炎沉吟片刻,笑了笑,便道:“荣幸之至。”
浅明松了口气,忙在前带路。
清河崔氏,若往上追溯的话,能追溯到千年前。
当初将崔氏这一脉传下来的人,究竟生得何等模样,自然没有人知道,因为实在是隔了太久太久的时间。只是,每当看到崔氏出一个又一个的美人时,难免会有人在心里遐想,清河崔氏,究竟是有何等本事,才能尽这占天下的美事。
崔文君大香师,当年也是有名的美人,当然,如今她的美貌并未减分毫,只是因更加让人在意的是她如今的身份,加上崔氏的美人一位接着一位出来,所以,如今每当旁人提起崔文君,首先想到的,便是她大香师的身份。
似乎很多人忘了,她首先是个女人,还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景炎没有忘记过。因而。当他见到崔文君大香师时。首先就是称赞了她的美貌。
这个地方既然命名浣花轩,自然是种了很多花,即便如今已是初冬,但在华农非凡的本事下,里头依旧能看得到春意。
今日浣花轩里百花黯然失色,但整个浣花轩却比往日增色了不知几何。
这是景炎见到她时,说的第一句话。
崔文君有些意外,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当面这么夸她了。再看眼前这男子,当真生得跟白广寒一模一样,只是比白广寒少了几分孤高清冷的气质,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的亲和力。他眉眼皆是含笑,开口便是美言,却只见风流倜傥,未见轻佻浮夸。
“请。”崔文君打量完后,颔首往旁示意。
景炎施了一礼,才撩袍坐下,就这么两个动作。由他做出来,瞧着跟旁人又有些许不同。
崔文君不禁再次打量了他两眼。眼前这男子,行为举止,皆是随心随性而为,还偏就能做得这般潇洒,若论风流,竟丝毫不逊于百里翎。
寤寐林的香奴捧上香茶时,崔文君才开口道了一句:“事先未有打招呼,就忽然请景公子过来,失礼了。”
她的声音温温糯糯,若不是清楚她身份的人,怕是头脑一发热,就酥了半边身子。
不过那声音似乎对景炎没有丝毫影响,因为他正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茶水。
寤寐林里的茶,自然都是好茶,而这一次,崔文君特意挑了龙脑茶来招待客人。
闻到那幽幽的香气,景炎微微一笑:“能品到如此好茶,在下求之不得。”
“刚刚火候没把握好,茶香还是缺了一分。”崔文君也端起茶盏闻了一闻,“怕是比不上公子曾品过的那盏香茶,可需挑位灵秀的香奴过来为公子煮茶?”
景炎闻言,遂明白崔文君请他过来是何事,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他品了一口,然后道:“好茶,本就可遇不可求,刻意求之,反倒不美。”
崔文君道:“是否是好茶,还是要看炒制的功夫。
景炎笑而不语,崔文君放下手里的茶盏,看着景炎道:“听说,当日,是安岚为公子煮茶。”
景炎微微一笑,依旧没说什么。
“当日那一壶茶,有何不同?”崔文君慢条斯理地问,茶香中取境,于她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若是旁人,她无需费这等口舌,以茶香取境,直接就能观其心,但景炎公子不同,长香殿的大香师,轻易不引他入香境。
既然崔文君已经点明,景炎并不装糊涂,低低笑出声:“倒也没什么不同,论起来,远比不上崔先生的好茶,只不过,当时是对眼对心罢了。”
崔文君看着景炎微微一笑,这样的话,她自然是不信的。
于是,她再问:“既然对的是公子的眼和公子的心,却为何又送到白广寒跟前?”
“不忍明珠蒙尘。”景炎看着崔文君,笑得温和又亲切,问出的话,却叫人难以回答“崔先生有意见?”
崔文君摇头,随后道:“原来之前我是找错了人,不过,眼下请景炎公子割爱,公子怕是也不舍得了。”
景炎微笑着道:“若是想要灵秀的孩子,在下倒可以另外为崔先生介绍几位……”
只是不等他说完,崔文君就止住他的话:“若有一天,景公子愿意割爱,还请告知我一声。”
景炎一怔,随后点头:“那是自然。”
崔文君起身,景炎亦跟着站起身,片刻后,两人在寤寐林门口作别。
“不比白广寒差。”马车行了一段后,崔文君才缓缓道出一句,“景公的这对儿子,当真是赌对了。”
一旁的言嬷嬷微微点头,刚刚崔文君在浣花轩,她一直就侯在一旁,自然见识到景炎的风采。
片刻后,言嬷嬷开口:“先生,当真要那小丫头?”
崔文倚在车内的引枕上,阖着眼道:“他们捂得越紧,倒叫人越感兴趣。”
言嬷嬷知道,崔文君绝非是因为这个理由,只是眼下,她不好多说,更何况,她也想知道这个结果。
不多时,马车在源香院附近停下,言嬷嬷同崔文君道了一句,就下了车。
……
安婆婆没想到,隔了这么久,竟还能惊动那上面的人,甚至不惜屈尊亲自下来找她。她微微一叹,摸着自己的膝盖道:“老身已经忘了许多事,身体如今更是不中用了,特别是这么冷的天,多走一步都觉得困难,还是不去见了,免得失礼。”
“已这么严重了吗?”却不想,安婆婆这话一落,门口就传来一个温温糯糯的声音,夹着冰冷的寒意一同送进来。(未完待续。。)
第126章 赌约
崔文君进来时,源香院与往常无异,并没有因为大香师的到来而忙乱起来,只是安婆婆这边比刚刚冷清了许多,陆云仙特意拨过来的两个香奴都不知跑哪去了。
安婆婆抬眼,静静地看着从外头走进的崔文君,眼里有几分意外,同时还有几分迷茫,但是她的气息神色都很平稳,并没有一般人看到大香师时的激动和拘谨。
崔文君进来后,看了安婆婆良久,又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然后自顾走到窗户旁的炕上坐下,轻轻理了理裙子,才道:“想不到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安婆婆打量着她,没有说话。
言嬷嬷走到门外候着,崔文君沉默了一会,又问:“可觉得苦?”
安婆婆道:“求而不得才是苦。”
崔文君顿住,似被刺中了心思,微微蹙眉,好一会后才又道:“听说,这些年婆婆身边养着个孩子?”
安婆婆摇头:“如何谈得上是养,都是在香院里当差的,不过是因为投缘,所以较之旁人亲近几分。”
崔文君轻轻摸着挂在自己香囊上的那颗香珠,缓缓道:“能得婆婆亲近的人,这天底下怕是找不出几个,所以我很好奇,那个孩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罢了。”安婆婆叹了口气,然后闭上眼睛,“我老了,容易困乏,想不了太多的事,也忘了很多事,你回去吧。”
崔文君沉默。手指在香珠上轻轻拨动。她的指甲修得很美。上面没有涂花汁,是天然的淡粉色,光泽度很好,像一瓣薄玉。
“没有人知道她七岁以前在哪里。”崔文君看着安婆婆,“为什么?”
没有人,这三个字分量不轻,因为,这其中包括大香师。
若连大香师都查不出来历。难不成那个孩子是凭空出现的?
安婆婆有些疲惫地道:“这天底下说不清的事何其多,你又何必专注于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孩子。”
“安岚,如今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是不起眼。”崔文君站起身,走到安婆婆跟前,“白广寒大香师选中的人,天枢殿的侍香人,怎么可能会不起眼,如今,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呢。”
安婆婆微微睁开眼,沉吟片刻。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崔文君又等了一会。见还安婆婆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道:“我只想问婆婆,那个地方,是婆婆给她指了路?”
安婆婆摇头,崔文君颔首,最后道了一句:“叨扰了,若是愿意,想必无论哪个香殿,都不会拒绝你。”
安婆婆没有说话,崔文君也不再多言,说完最后那句话后就出去了。水红色的裙摆从门槛上拂过后,寂静冷清的院子一下子鲜活起来,不远处有几个香使经过,旁边的廊下有两个香奴站在一块偷懒说悄悄话,之前照顾安婆婆的那两香奴也边说边笑地往这过来。只是,他们似乎谁都没有看到崔文君,明明不可能让人忽略的美人,就从他们不远处经过,却每个人都不见移一下目光。
……
一连三天,安岚和丹阳郡主都在天枢殿的事务厅内坐冷板凳。
期间两人也曾找过赤芍,赤芍却说目前并没有什么事需要给她们办理,再说她们如今还不熟悉天枢殿里的事情,所以就先让她们在事务厅内熟悉一下,待心里有谱后,再做安排。
但是,事务厅里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亲近她们,并且她们一旦想问什么,都会被以这样那样的借口推拒掉。
面对此等情况,丹阳郡主虽有些愠怒,却并不着急。
安岚从她眼里可以看出,丹阳郡主只是恼怒那些人的态度,并没有因为事情的受阻而焦急。
没错,大香师给了一到三个月的时间,但两个人面对如此充裕的时间,自然就会有竞争的情况。
就在此时,事务厅内走进来一个中年男子,是天枢殿的殿侍。此等身份,在下面的香院或是在外头,或许还能摆出一番自傲的神色,但是在天枢殿的事务厅,不过是个最普通不过的殿侍,如同奴才的小管事。因为,十多位侍香人,无论是普通的侍香人,还是被大香师选中的侍香人,都是能近大香师身边的人,故,侍香人自然要金贵许多。
丹阳郡主站起身,往那边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垂下眼看着安岚道:“安岚姑娘,咱们打个赌如何?”
“打赌?”安岚抬眼,“赌什么?”
丹阳郡主道:“赌我们谁先在这里占得一席之位。”
安岚又问:“赌注是什么?”
丹阳郡主想了想,才道:“输的人,答应对方一件事,当然,不能是伤天害理的事情。”
安岚沉默片刻,正要拒绝,丹阳郡主又道:“只是你我之间的赌局,赢的人,并不等于是最后被选中的,输的人,也不见得就会落选。”
安岚依旧很冷静,并没有被说动“为何要同我赌?”
丹阳郡主淡淡一笑:“给自己留一线生机有何不可。”
安岚微怔,这才意识到,原来她也让丹阳郡主感觉到了压力。
于是沉默了片刻,她才点头,应下了这个赌约。
丹阳郡主与她击掌后,便朝刚刚那位殿侍走去。安岚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追着丹阳郡主,事务厅内大部分人,也都悄悄往那边注意。丹阳郡主和安岚的身份他们心里都清楚,这几日,两人天天准点过来应卯,然后干坐一整天,早就成为他们之间的话题中心了。好些人甚至也在暗暗打赌,她们俩,谁会先打破这个僵局。
丹阳郡主等了三天,终于等到一位她曾见过面,并且被光耀夫人重点列在册子里的殿侍。
安岚看到,丹阳郡主走过去同那位殿侍见礼后,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那位殿侍便返回身,领着丹阳郡主去赤芍那说了几句,赤芍看了丹阳郡主一眼,便取出一个香牌交给丹阳郡主,随后,丹阳郡主就同那位殿侍一块出去了。
这番变化,快得令人有些措手不及,自然也引得事务厅内的人窃窃私语。
安岚安静的听了好一会,才知道,原来刚刚那位殿侍正准备去他负责的香院视察,而此事,天枢殿的侍香人自然是有资格跟着一块过去看的。但是由谁跟着,殿侍有一定的选择权,于是丹阳郡主轻而易举地撕开了一个口。
安岚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此事是丹阳郡主的运气好。她在源香院当差七年,很清楚,长香殿的殿侍下来视察时,就是捞油水的时候。而这等事,身边只要多跟着一个人,油水就有可能会少一分,若是跟着的是不熟悉的人,那为了安全,这油水有可能就捞不着了。
要怎么办呢?
安岚手里握着冷掉的半盏茶,天枢殿里的人,论起来,她一个都不认识,如今,他们故意刁难,就更不可能主动给她行方便。长香殿的规矩比源香院还要严,无论是侍香人还是香奴,无论白天夜里,都是不能随便外出的……
于是,那一天,安岚又干坐了一日,丹阳郡主却已开始接触天枢殿的庶务。
光耀夫人的手段用的是恰到好处,她对女儿的助力更是不容小觑。
太阳将落山时,安岚又是最后一个从事务厅内出来,她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天边那片红彤彤的,似燃烧的火焰一样的云朵,微微怔然。
“站在这做什么?”不知过了多会,身后忽然传过来个温和又熟悉的声音。
安岚转头,便看到景炎正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嘴角的弧度弯得恰到好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