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契书
分辨五个香囊,准确说出每个香囊的成分,甚至原产地以及时间,对一般人来说确实是件及其不容易的事情,但对于他们——已经迈入香境之门的他们来说,即便还称不上轻而易举,却真谈不上有多难。
至少对于安岚来说,只要她专心凝神去分辨,任何香味,或者说任何味道在她面前都没有秘密。那些经过天地的滋养,经过时间的洗礼,经过水与火的炮制,再经过各种配伍融合出来,看不见又摸不着,虚幻又玄妙的香,在她面前不仅会自行露出原本的面目,甚至能为她所用。
白广寒此时手里正握着一杯酒,听了易殿侍的转述,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举起酒杯,及其节制地喝了一口。易殿侍说完就往后退一步,如刚刚般隐在他身后,这会儿百里翎却往白广寒这看过来一眼,萤萤煌煌的灯火下,已喝了不少的他,眼角眉梢都含着笑,那张脸,当真是既妩媚又风流。他同柳璇玑的妩媚又不一样,柳璇玑是女人,所以那张脸再怎么美再怎么媚,都不如一个男人给人这样的感觉有更大的冲击力。并且,他的妩媚妖娆,风流绝艳,还不带半分女气,不会给人造作的不适之感,没有人会因为那张脸而辨错他的性别。
今夜,真不知有多少女人的眼睛是落在他身上,就连男人,也有几位偷偷打量着他的。只是,面对那么多爱慕痴迷的眼神。百里翎却完全视若无睹,只是时不时将目光落到白广寒身上,含笑的眼底带着几分蠢蠢欲动的兴奋。
谢蓝河的天赋并不比安岚差,或者说,他们都只是才刚刚走上这条路,并且皆是天赋卓绝的孩子,故如今还不能下定论,谁更优秀,谁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而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样的考核。既然对安岚来说。算不上多难,那对谢蓝河来说,自然也不会是无法攻克之事。而且,论勤奋。论信念。甚至论成长经历。他和安岚都有太多共同之处。
只剩下三个香囊了,并且这三个香囊在谢蓝河面前都已经有了答案,照理。无论选哪个,对他来说都是一样。但不知为何,他却在这个时候稍稍迟疑了一下,甚至用眼角的余光往安岚那看了一眼。
大香师席位上的谢云察觉到他这个细微的动作,面上并无愠色,只是目中隐隐露出几分沉思。天赋高,心思细腻,亦不缺聪明才智,就是还存有少年心性,心肠还是不够硬。
片刻的迟疑后,谢蓝河选了佩戴紫色香囊的侍女,香囊内装着的是正德香,用上等沉香,梅花脑片,蕃栀子,龙涎香,石芝……
谢云微微点头,目中露出满意之色。
第四位是丹阳郡主,此时只剩下两个香囊,刚刚谢蓝河的迟疑,安岚注意到了,丹阳郡主似也有所察觉,只是她一时间想不明白,谢蓝河为何要迟疑,难不成他对着三个香囊都没有把握?不可能!
丹阳郡主想不出原因,也就没有再想下去,挑了那个蓝色的香囊,道出里面装着的是灵犀香,并准确无误地道出其配伍的成分,和香的方法,以及时间。
而最后剩给安岚的那个香囊,既没藏着什么玄机,也没有出现任何有刁难的地方。那就是个装着玉蕊香的香囊,配伍,和香的方法都很简单。
这第二场考核,在宾客们看来奇难无比,却所有人都通过了,并且顺利得让人有些不敢相信。安岚亦是因此,反生出些许担忧,她总觉得,第二场猜香并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即便此时已经结束了,但她心里却觉得,并未真正结束。
果真,接下来他们并未被获准回到屏风后面休息。宾客们将五个香囊皆品评交流了一番后,便送回那五位侍女手中,随后,那五位侍女将手里的香囊,分别送至方玉辉,李公子,谢蓝河,丹阳郡主,以及安岚手中。刚刚谁挑了哪个香囊,此时手里拿着的就是那个香囊。
这是——
安岚看着自己手里的香囊,越发不解,但心里那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
“好好拿着。”百里翎只是笑着对他们道了这么一句,也不过多解释。
不多会,又有五名侍女捧着托盘朝他们走来,每个托盘里都放着一张一模一样的契书,以及笔墨。
安岚拿起那张契书看了一眼,瞳孔猛地一缩。
这,竟是一张生死契书!
只要在这张契书上签了字,按了手印,又有这么多见证人的情况下,那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生死自负。事后,谁都不能因此多说一句不是的话,更不能因此存有私怨。
“今年的香师玉牌,就放在这九重塔的最顶层,谁能走上去拿下来,那玉牌便是谁的,没有时间限制,噢,不对……”百里翎说着就摇了摇头,笑眯眯地道,“还是有时间限制的,需在天亮之前将香师玉牌拿下来,现在离天亮还有约……五个时辰,嗯,这些时间,足够你们跑上跑下几十趟了。”
“只是这样?”丹阳郡主提出疑问,“那为何要给我们这香囊。”
百里翎道:“因为上面有一些很有趣的东西,这些香囊既然是你们自己选的,自然,就交给你们佩戴。”
安岚心头突地跳了一下,丹阳郡主接着问:“必须佩戴吗?”
百里翎笑眯眯地点头:“必须。”
旁边的李公子拿起那张生死契,有些紧张地问:“这,为何,要签生死契?”
“因为第三场,实在是太有趣了。”百里翎说着就站起身,“啊,你们不用着急决定是不是要签下这张契书,可以先随我上去看看,然后再做决定。”他说完,还特意眨了眨眼睛,面上的笑意愈深了。
宾客们正面面相觑时,方文建已出声,也请他们都上九重塔的二层去,第三场考核,将在那里开始。
白广寒神色自若地起身,净尘心里默念了一句阿尼陀佛,柳璇玑饶有兴致地笑了笑,崔文君却微微皱起眉头,谢云一如刚刚的淡定,但他们,此时都已知道,方文建和百里翎准备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384章 铁笼
九重塔的楼梯不算宽,并且有点陡,百里翎走到楼梯前,抬头望了一眼,然后轻轻甩了甩宽大的袖袍,率先走了上去。接着是白广寒、谢云、净尘、柳璇玑几位大香师,然后是丹阳郡主、方玉辉、谢蓝河、安岚、李公子,以及捧着他们那张生死契书的侍女紧跟其后。方文建则陪同今晚的宾客一块上去,唯有崔文君,特意压迟了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楼梯,此时她心里有强烈的直觉,那人,应当就在上面。
“阿君。”她正微微出神间,忽闻有人喊了她一声,她遂皱了皱眉,然后转头。
清耀夫人徐徐走来,却未看她,而是看着不远处已踏上楼梯的丹阳郡主,用一种感叹的语气轻轻道:“你多少,也该放点心在丹阳身上,能有多少人,一心一意敬仰你这么多年,她就是对我,都不曾如此。”
崔文君有些意外清耀夫人会说出这般的语气,微怔,然后也看向丹阳郡主,片刻后才道:“你以为我在敷衍。”
“做母亲的私心,都希望别人能多看顾一下自己的女儿,她自小就懂事,很多时候受了委屈也从不说一句,每每叫我心疼。”清耀夫人说着就轻轻一叹,放低了姿态,“以往若是嫂子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你哥哥是个面冷心热的,这么多年,他其实一直就挂念着你,长安这边的事,他年年都会过问。就是都没让你知道而已。我也晓得,你嘴上虽是不说,但心里也是明白的。”
崔文君似不习惯,也不愿听她说这些,便道:“你不必担心,丹阳我自会看顾。”
清耀夫人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道一句:“也别太逼着自己,那样的男人,其实不用你出手。自会有人会替你收拾。”
她说完。也不看崔文君面上是什么神色,直接往前走了。
安岚每往上踏一级台阶,就感觉那股无形的压力跟着加重一分,她的手心不觉出了细微的汗。而手里香囊的香味似也被掌心的热力烘得浓了几分。
她转过脸。看了旁边的谢蓝河一眼。便见谢蓝河面上也带着几分凝重,似察觉到她的目光,也转过脸看了她一眼。只是因为这楼梯间的光线不似厅内那么明亮。前后又都有人跟着,重重叠叠的影子模糊了他眼里的神色,当下看不出他心里想着什么。安岚本是想问他可知道二楼的情况,只是又想上去就知道了,于是便收回目光。
然而,就在她行到楼梯中段的转弯处时,忽然听到一个沉喘的,似从深渊处传来的,听着像是某种猛兽的呼吸声,而那声音,却是从上面传来的。安岚脚步忽的一顿,那看不见的危险似一把利刃,瞬间破空而来,她心头猛地一跳,遂抬起脸,紧跟着转头看向谢蓝河。谢蓝河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他亦转头看了安岚一眼:“先上去。”只是迟疑了一会,又低声道,“可以退出的。”
他的语气很诚恳,他是真的希望,安岚能退出这场考核。
不知为何,听了谢蓝河这样的话,安岚却反觉得心头那等被压迫的感觉顿时一松,并不自觉地微微一笑,也跟着道一句:“先上去。”
被人关心,也是可以获得一种力量。
她从未动摇过信念,也不缺乏勇气,只是,那种惺惺相惜的关心,于她而言,从来是难得的温暖。
看到那个笑容,谢蓝河一怔,便不再说什么了。
白广寒和谢云等人虽是走到他们前面,但对身后的事都有留意,自然不会错过谢蓝河和安岚的低语。
谢云淡淡一笑,自言自语般地道了一句:“那般年华,心思干净,倒真叫人有几分羡慕。”
白广寒神色淡淡,置若罔闻。
安岚听到那些声音的时候,丹阳郡主和方玉辉,以及李公子也都听到了。三人面上神色各异,但总的来说,都不是多好看。只是丹阳郡主是神色凝重,李公子是忐忑不安,方玉辉则是微微压着嘴角,目中隐隐带着几分疯狂。
很快,他们都踏上了九重塔二层的地板,也终于看到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安岚等人看到眼前的场景时,皆怔住,李公子甚至惊得往后退了两步,一脸震地看着那铁笼子里的东西,有些结巴地道:“这,这是——”
此时,宾客们也都上来了,纷纷倒吸一口气,不过随即就人有些激动地问出声:“狼!难不成,这是要斗兽?”
斗兽一直是贵族圈内比较受欢迎的活动,唐国有好几处斗兽场,几乎每场都能爆满。很多面上看着云淡风轻的贵人,其实骨子真正喜欢的,却是那等最原始的,力量的博弈和血腥的刺激。
此时,九重塔二楼的大厅内,最放着一个斗兽场常用的铁笼子。只是这个铁笼子比一般的要大上许多,并且是长方形的,目测约有四丈长,铁笼的一头,就是通向三楼的楼梯口。铁笼里正关着三匹个头健壮,双目赤红,满身煞气的野狼。
并且那三匹野狼此时正吐出血腥的舌头,露出长而锋利的獠牙,口水不停地往下滴。看到忽然出现这么多人,它们竟也不见丝毫惊慌,甚至那呼吸声反更重了,身子随时保持攻击的姿势。
这不是野兽正常的状态,崔文君看一眼就知道,她微微眯眼,往铁笼子靠近两步。她知道安丘有驯化野兽的本事,再加上方文建和百里翎的能力,想让这三头畜牲,照他们的意思杀人,不是难事。
柳璇玑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看了白广寒一眼,净尘收回目光,双手合十,站在白广寒身边。
这下,已无需解释,大家都明白这一场为何要签生死契书。
通向顶层的路就只有这一条,已经被铁笼子围起来了,要想上去,就必须进入铁笼。
宾客们在最开始的震惊和兴奋后,逐渐收稳情绪,然后纷纷看向他们五人。
李公子脸色微白,长香殿的香师玉牌确实吸引人,但,再怎么吸引人,也不可能超越性命。他僵直地站了片刻,然后闭上眼,长长叹了口气,推开侍女的托盘,选择退出。
倒没有人笑话他,李爵爷还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明年再来即可。
方玉辉无声地笑了一下,即拿起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再按下手印,然后挑衅地看了安岚一眼。安岚转头,示意侍女过来,也在生死契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再加手印。谢蓝河从她那收回目光,默默拿起笔……于此同时,丹阳郡主也抬手执笔,清耀夫人正要张口阻止,崔文君淡淡道:“这是她的选择,既是我的传人,自是不能比别人差。”
百里翎笑了:“那么,就请进去吧。”
最外层的那道铁门,在安岚等人面前缓缓打开,冰冷的铁器发出的声响,以及野兽蠢蠢欲动的呼吸声,令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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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血刃
风嘭地一声将二层的窗户推开,秋意深寒的夜风灌了进来,冷月顿现,清华似水,厅内刹时亮了几分,却令所有人的心都跟着瑟缩了一下。清耀夫人脸色突变,面上血色尽失,瞳孔里映出那三匹杀气腾腾,双目赤红的野狼突地一跃而起,朝丹阳郡主等人毫不留情地扑咬过去!
杀意突然间爆开,像瘟疫一样在所有人心里蔓延,那一瞬,宾客们甚至觉得那野狼是直接朝自己扑杀过来,他们根本来不及发出惊呼。
没有任何一场斗兽,能如今夜般,让他们身临其境,恐惧的感觉似将血液和呼吸都冻住,而醒过神后,回味时的刺激感亦令人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无法出声。
野兽的嘶吼,沉重的呼吸,流淌的口水,都离他们近在尺咫,血腥的味道浸入身上每个毛孔,往日在斗兽场里看到的残忍的一幕幕不停地重现,那些画面同眼前的场景结合起来,再代入自身……
然而,这些在安岚等人眼里,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铁笼关上的那一瞬,他们脚下踏上的却不是光滑的地板,周围也不再是灯烛煌煌的九重塔,而是瘴气弥漫的混沌之地。视线可见竟不足一尺,抬头,仅隐约可见头顶阴云密布,浓厚的云层几乎触手可及,视觉上的压抑,令人喘不过气来。
安岚能感觉到丹阳郡主他们也进入了这黑雾中,包括那三匹野狼。她不由握紧手心。这是大香师的香境,这样的混沌之地,所以,不似方文建大香师的手笔,难道是百里大香师?还是谢云大香师?只有他们两位的态度最为模糊,并且从未正面出过手。
影影绰绰的黑雾,如似人心,阴暗而潮湿,她浑身绷紧,汗几乎瞬间濡湿了后背。
双重暗杀。黑雾将噬人的野兽藏在她周围。也掩去了通往塔顶的路。
已经看不到前路,而她,在这里可还有自保的能力?
她不知道这香境里的黑雾对野兽的作用有多大,或许大香师根本不让这些黑雾去影响到那三匹狼。而即便有所影响。野兽的嗅觉和机警天生就比人类高出很多……
这些忧虑说来话长。但其实时间只过去一瞬。
几乎是在关上铁门发出“咔嚓”的一声时,安岚原本往前踏去的右脚突地顿住,整个人即以右脚脚尖为中心。身子往旁快速地一转,才旋出半个圆,遂有一个黑影冲破黑雾,几乎是从她脖子上擦了过去!
野狼一击不中,跃到地上后,即转过身盯着她,赤红的一双眼,吐出血腥的舌头,露出锋利的獠牙。安岚觉得心脏似要从胸口撞出,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而她凝神要起自己的香境,但眼前的黑雾却只是微微抖动了一下,就几个眨眼的时间,还未等她的香境出现,那黑雾就已经稳下去。
她的香境失败!
这是大香师的香境,她被全部压制,根本开不出自己的世界。
失去香境的能力,她不过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弱女子,安岚当即快速地往后退,意欲隐在黑雾中,可是那匹狼也在这一瞬再次扑过来。野兽狂暴的气息刹时逼近,此时的她,别说是还手的能力,就是自保也不可能做得到,刚刚能躲过那一次,已算是巨大的幸运了。
看到野狼高高跃起的那一瞬,生命眼见就要终结,她才发现,她内心深处感受到的竟不是害怕,而是不甘,和不舍,以及愤怒。只是意料中的剧痛并未发生,因为黑雾就在那一瞬,忽然间淡去,周围气温陡然下降,不停往后退的黑雾逐渐被冰霜替代,那匹野狼直接被冻在半空,凭空出现的冰凌抓住了它四肢,再以眼见的速度裹住它的身体。而安岚脚下,出现一条由冰雪铺就的道路,将她指引向一个明确的方向。
“先生!”她下意识地低低喊了一声。
“走。”白广寒并未现身,但回应了她,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不急不缓,她却听得出那声音里隐隐带着几分急切和吃力。
她们在铁笼里面对生死杀机的时候,铁笼外的几位大香师,已经纷纷出手。
面对考验的是他们,但真正较量的却是大香师,至于宾客们,则只看到他们自己愿意看到的刺激。
安岚没有迟疑,即顺着那条雪道往前奔去,雪道两边的黑雾依旧,只是被雪道逼得后退了一小段距离,然后张牙舞爪地要扑回来,这个香境并未被破除,那危险的感觉并未完全消退。
那铁笼分明没有多长,但这条雪道却是没有尽头,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但渐渐觉得体力不支,脚步不由慢了下来。而就在这会,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听着似丹阳郡主的声音,安岚顺着那声音的来向转过脸,先是看到那个方向的黑雾又淡了几分,接着果真看到了丹阳郡主。
同是在混沌之地,丹阳郡主和她却又似分别处于不同的两个世界。
她脚下踩着的是皑皑白雪,丹阳郡主那边却是一片绿意,其身后甚至出现一小片森林,她看到无数藤条和弯曲的树枝,而此时一匹野狼正被森林里伸出的藤条缠住,任它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丹阳郡主因忽然摔了一跤,所以刚刚才发出一声惊呼,但她马上就爬起来,没有顾上拍一拍衣服,也没有往安岚这边多看一眼,加快脚步顺着那条绿草铺就的路继续往前跑。
谁都不能肯定,这条路能坚持多久。
安岚咬了咬牙,再次加快脚步。
接下来,她们既看不到方玉辉,也没见着谢蓝河。
而,这铁笼内一共有三匹狼,一匹被冰冻住了,一匹被藤条缠住了,还有一匹呢?
就在这时,方玉辉忽然从安岚前侧的黑雾内现身,那目光阴冷阴冷的,他没有给安岚反应的机会,只是一闪,就又退隐入那些黑雾中,也就在那一瞬,安岚感觉身后传来危险,她甚至闻到了野狼身上的血腥味。
方文建大香师也动手了,此时究竟有几位大香师在交手?
危险几乎是凭空出现,不可能躲得过去,可先生此时还能照顾得到她吗?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希望自己手里能有一把刀,长刀,回身一挥,就直接杀了那匹狼。就在这个念头从脑海里生出的同时,她遂感觉手上一冰,手中竟真的出现了一把冰刀,透明,冰冷,修长,刀刃泛着冰的冷意。
她没有完全转过身,手扬起,凭着感觉,用尽全力挥出去!
混沌之地忽然划出一道寒光,所有黑雾都跟着颤抖,后退,减淡。
那匹扑杀过来的狼竟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喊,整颗头就从脖子上搬离,连同身体一块从空中落到地上,浓稠的血染红了皑皑雪地,那狼身甚至还在雪地里颤抖着。
安岚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幕,胸口剧烈地起伏,呼吸急促。
“别愣神!”丹阳郡主也看到了这一幕,却震惊之余,喊了她一声。
安岚顿时回过神,看了看手里的冰刀,没有扔,依旧紧紧握着,转身继续往前跑。
而此时,铁笼外面的崔文君忽然看到安丘,并看到他此时正准备离开这里。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开,她心里一急,心绪刹时不稳,方文建即趁这个机会碾压她的香境。
铁笼内,丹阳郡主刚朝安岚喊出声,追着丹阳郡主的那匹野狼竟就挣脱了森林里的那些藤条,疯了一样地朝丹阳郡主扑过去。那匹狼的速度是不可思议的快,不过眨眼时间,就已追到丹阳郡主身后,后腿用力一蹬,高高跃起——
安岚没有犹豫,也没有时间让她权衡利弊,即将手里的冰刀朝那匹狼扔过去。
寒光再次一闪,冰刀直接穿透狼的脖子。
丹阳郡主摔到地上,回头怔怔看着就倒在她脚后跟的野狼,不敢相信自己竟捡回了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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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回来了,明后天双更^^(未完待续。。)
第386章 果敢
崔文君惊了一下,见丹阳郡主无事后,遂稳住心神,但依旧紧蹙眉头。
安丘似有所感,走到门口时回身,看向崔文君,微微欠身,行了一礼,一如当年。
崔文君目光渐冷,安丘却看着她微微一笑,从门外灌进来的风扬起他的衣袍,交织的光影模糊了时间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只衬得那身影愈加挺拔修长。往日的一幕幕不可抑止地从心头翻涌而出,她曾想过,他或许会有愧疚,会有悔意,亦或许他不敢面对她……然而,即便隔着这么远,她依旧感觉到,那个男人,对自己所做过的事,从未有过一丝后悔。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坦荡得令她无法忍受。这十多年的压抑的怒意,以及这几日无法做决定所受的煎熬,令崔文君胸口不停地起伏。
不能原谅!
清耀夫人也看到了安丘,她心里隐隐一惊,即转头看向崔文君。只是此时,她已经不能靠近崔文君,即便崔文君就在离她不远的前面,但她却觉得,就那几步的距离,她却不能迈过去。
这就是大香师,同一片天空,却处于不同世界。
此时除非崔文君愿意,否则谁都不能接近她。
清耀夫人往旁边打了个眼色,她身边的侍从颔首退下,不多会,安丘旁边就多出几位侍者,正好挡住他往门口的出路。
安丘瞥了那几个人一眼,不以为意。
只是离他最近的那人却低声道了一句:“夫人让我转告阁下。若不想游园的事被人知道,阁下今晚还是乖乖待在这里比较好。”
游园是安丘五年前在合谷的住所,只是他仅在那个地方住过两个月,那两个月他也只办了一件事,就是救了一个孩子。而今清耀夫人特意将游园给点出来,无非就是要告诉他,他做的那件事,她已经知道。
安丘并不意外这件是会被被人查到,也无所谓被人查出来,那不过是随手准备的一颗小棋子。当时就没想过要起大用。那颗棋子他亦没有完全信任,如今能用得上就用,用不上也不觉得惋惜。他只是有些意外,白广寒竟会将这件事告诉清耀夫人。是什么时候告诉的呢?所以。白广寒早就预料到今晚会出现这等情况?
不比白夜逊色。心机一样的深沉。
安丘唇边浮出玩味的笑,倒是下了步好棋,白广寒了解崔文君。也了解崔家的担忧,这样一个人情送出去,日后崔家即便不会与他联手,也会继续保持中立的态度。
安丘转过脸,看了看远处的清耀夫人,然后微微点头:“好。”
今晚他既然现身了,自是不会再避开。
那人略有些意外,不过对方能这般听话,他自然求之不得。
只是他们之间的谈话,崔文君却听不到,安丘的心思,她亦猜不着,不过看到安丘收住脚步,没有继续往外走,她亦收稳心神,专注于香境。
安岚等人不清楚这混沌之地的香境究竟出自哪位大香师之手,白广寒却在起香境的那一刻就已知晓,谢云出手他并不意外,意外的是柳璇玑和崔文君。
柳璇玑一直在旁观,因而看到谢云出手后,心里倒真是吃了一惊,接着眉头微微蹙起。她知道,一直以来谢云对她都有好感,但对方却又能将那份感情控制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这么多年,他在她面前从来做过一件失礼之事,也从未避讳在她面前谈起他妻子。柳璇玑不得不承认,她从未看清过这个男人,很多时候,他表现得似乎无欲无求。
柳璇玑沉默地看着谢云,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八年前天枢殿出事,他即便不是主谋,也确确实实是参与其中。
崔文君更意外的是,今晚的香师夜宴分明是方文建和百里翎主持,眼下却是谢云先出手,而百里翎直到此刻,竟还一直袖手旁观,他究竟在等什么?
崔文君不知道百里翎在等什么,但此时的白广寒,则一直在等百里翎出手,他要确认,百里翎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之前跟了他们一路前往合谷,中途几次试探,随后在山谷里对安岚出手的人,是不是就是百里翎。
……
因为谢云和方文建及百里翎合作的关系,谢蓝河很顺利就打开通往楼梯的门,只是他走出去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这会,谢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自然就选择了你该担负的责任,你没有能力帮她,她也不需要你帮忙,此路崎岖,唯心志坚定者能登顶。”
谢蓝河微顿,收回目光,转回头,走了出去,他是第一个走出笼子的,方玉辉并不比他慢,但方玉辉还有另外的打算,他其实也不想放过谢蓝河,但方文建交代过,他不能在这里对谢蓝河出手。
雪路将尽,已隐隐约约可看到前方有扇门的影子,安岚顿觉精神一振。丹阳郡主摔了两次,似有些扭到脚,因而跑得比她慢。但安岚也因为跑得快,反而要首先面对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三匹狼!
周围的黑雾突然聚拢,急剧扭曲,随即在她面前具化成三匹狼,同之前那三匹狼一模一样!
安岚生生刹住脚步,心脏跳得厉害,随后她看到方玉辉出现在那三匹狼后面。
方玉辉没有一句废话,对着安岚微微抬手,那三匹狼立即同时朝安岚扑过去。
这绝不仅仅是被咬断脖子那么简单,而是会直接将她撕成碎片!
“小心!”安岚仅是往后退了一步,丹阳郡主的声音就自她身后传来,同时她面前凭空出现一堵荆棘墙。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替她挡住了狼群的扑杀。
因为方玉辉开始出手,方文建便将重心放在方玉辉这边,松缓了对崔文君的压制,所以崔文君得以分心助丹阳郡主起香境,还了安岚刚刚的救命之恩。
百里翎笑了笑,往安丘那看了一眼。安丘会意,又看了崔文君一眼,然后转身,崔文君一惊,几乎是反射性地想要阻止他。于是那团黑雾即将安岚前面的那堵荆棘墙一点一点吞噬。
今晚是香师夜宴。即便安岚等人都签了生死契书,但他们的生死,却不能由大香师们直接插手。今晚,大香师们只能从旁相助。安岚等人的生死。则由他们自己掌控。即便这其中有着太多的个人私怨。但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却没有人想要打破。
方文建,百里翎。谢云,三人同盟;白广寒,净尘,以及崔文君亦是暂时的同盟,人数等同,又未尽全力,所以双方未分出高下。但此时,谢蓝河已经走出铁笼,谢云没有顾忌了,而崔文君这边,则因安丘的关系分了心。而白广寒自上次在合谷受伤后,体内的涅槃越来越难压制,他每动用一次香境的力量,自己的危险就会多一分。
柳璇玑看着崔文君那不争气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也参与到这场香境的博弈中。
就在荆棘墙被黑雾完全吞噬的那一瞬,生出荆棘墙那个地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流沙,这是柳璇玑的香境,大漠流沙。
于是那三匹狼刚冲破荆棘墙,马上就陷入流沙中。
方玉辉脸色难看,只是他手往回一招,那三匹已经陷入流沙中的狼又出现在他身边。
“小丫头,看明白了吧。”柳璇玑瞥了白广寒一眼,然后懒洋洋地开口,“这畜牲,只能由你们亲手解决,不然它们会在这混沌之处无限次地出现,刚刚你才杀了两匹,还有一匹,你先生只是替你冻住了。”
安岚喘着气,往后退两步,看了丹阳郡主一眼。
丹阳郡主亦往她这看过来,姑姑似乎出了什么事,她的香境一直在将成功时,马上被这混沌的力量吞噬。
方玉辉已经带着那三匹狼隐入黑雾,流沙也被混沌之力覆盖。安岚垂下眼,看着自己脚下的冰雪,片刻后,她看到冰面突然间往周围扩张,先生在替她开出一片空间!
而也就在同时,方玉辉知道绝不能给她这个机会,于是那三匹狼同时出现在安岚周围三个不同的方向。
只是也就在那一刻,冰雪的寒光一闪,黑雾突然剧烈颤抖,安岚的周围瞬间出现一队身着铠甲的兵马,战马的铁蹄高高跃起,战士手中横刀挥出,直接将扑过来的野狼劈成两半!
那蛮横的力量直接作用在方玉辉身上,谢云的黑雾甚至来不及将他护周全,遂见方玉辉的脸色一白,竟不由往后退了好几步。
方文建面露怒意,谢云目中亦露出几分讶异。
“这,是长安骑兵!”柳璇玑怔住,“这丫头,还真是——”
之前那两匹狼,也是一刀毙命。
香境可以反射一个人的内心,她见过安岚的人间烟火,那平和,温馨,包容一切的繁华景象,她还记忆犹新,却没想到,这小丫头的心里,一样也存有蛮横暴虐,直接果敢的一面。
净尘终于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光溜溜的脑袋都冒汗了,双手合十,虔诚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但此时,白广寒却依旧没有放松,因为百里翎还未出手。
方文建看了百里翎一眼,然后示意方玉辉马上推开门出去,方玉辉心有不甘,咬着牙看了安岚和丹阳郡主一眼,然后转身沉着脸拉开门走了出去。
安岚即追上,只是,当她跑过去时,却发现,前面竟出现了两扇一模一样的门!
丹阳郡主也愣住:“这?”
为什么会有两扇门,哪扇才是真的?是否可以随意打开?如果错了,会有什么结果?
两人心里都生出这些疑问。
白广寒却在此时,终于转头,看了百里翎一眼。
原来,百里翎的香境是镜世界,可以复制别人的香境,用以迷惑对方。
跟了他们一路,又在落雁山谷里对安岚出手的那人,果真是百里翎。
所以安岚当时看到他的香境,才会疑似净尘的香境。
百里翎亦看向白广寒,嘴角一扬,笑得风流妩媚,眉眼中含着肆意癫狂。
这么多年的秘密,终于在这一刻被揭开,他难抑兴奋,双目紧紧盯着白广寒,不想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只是白广寒却依旧面无表情,似乎并不怎么意外。
百里翎忍不住问:“难道,你早就猜到?”
白广寒淡默地道了一句:“没有差别。”
无论是方文建,是谢云,还是百里翎,甚至是崔文君或是柳璇玑,他都不会太意外。
百里翎面上的笑却不由淡了几分,白广寒之意,他并非是特别的。他专注了十多年的对手,对方并未同他一般,将他放在一个特别的位置上,这个认知对他来说,绝不是件愉悦的事。
……
“开哪边?”丹阳郡主先开口。
安岚走到那两扇门前,仔细感觉了一下,然后道:“两扇门,分别出自两位大香师之手。”
“是方文建大香师和百里大香师?”丹阳郡主道,只是语气有些不确定,“可是为何……”
却在这会,净尘的声音传了进来:“阿弥陀佛,确实是这两位先生设的门,只不过,百里先生的那扇门是假的,他那扇是复制方先生的门。你们找到方先生设的门,打开就能出去,不然,将有可能一直被困在此处,直至天亮。”
复制!?
安岚和丹阳郡主又对看了一眼,片刻后,丹阳郡主轻轻摇头:“两位大香师的香境我都未见识过,所以无法分辨。”
她们都知道,每位大香师的香境,都带有其个人的印记。即便是复制,却也是出自大香师之手,是他特有的能力。
正巧,方文建和百里翎的香境安岚都见识过,即便此时她还不知道落雁山谷里的那人就是百里翎,却至少,她能确认方文建的香境。
五个时辰的时间,足够她慢慢分辨,其实完全没有必要着急。但安岚并不这么想,她知道自己每拖一刻钟,先生的负担就会增加一分,刚刚先生为她铺雪道,劈开空间,不知消耗了多少精神,涅槃还能不能压住!?
于是,仅仅用了两息时间,安岚就选了右边的门,甚至不等丹阳郡主问一句怎么确认的,就直接打开。
而丹阳郡主才张口,声音还含在喉咙里,就看到门后面的楼梯。
而她们踏出去的那一瞬,百里翎也朝白广寒出手了。
安岚感觉到身后的异样,心脏莫名地一揪,只是,她没有时间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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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写完这个情节比较好,所以两章合成一章了^^(未完待续。。)
第387章 答案
金雀走到安婆婆居住的院子门口时,正好碰到一个侍女从里出来,手里还捧着个托盘,托盘上有个空碗。因这小院不止住了安婆婆一个,自然会有别的人进出,故金雀小心让开身,还特意朝那侍女善意地笑了一笑。那侍女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就垂着脸走开了。
金雀却不由追着她的背影多看了两眼,莫名的,她心里忽然生出几分怪异的感觉,只是这个时候她却没有多想,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就收回目光,赶紧往安婆婆那屋走去。
然而金雀却不知道,刚刚那名侍女,就是从安婆婆房间里出来的,并给安婆婆灌了一碗药,因为有人要安婆婆今晚死。
这院里冷清清的,除去刚刚那个侍女,竟看不到半个人影,想到安婆婆这会儿生死未卜,金雀心里直泛酸。她走到门口时,先是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她便又喊了一声:“婆婆,我是金雀。”
屋里还是没有声音,金雀以为安婆婆是睡着了,便试着退了一下门,才发现那房门是虚掩着的。她即推开门走进去,屋里也是静悄悄的,但是却点着灯,她走到安婆婆床边时,才发现安婆婆是醒着的,只是脸色不怎么好。
“婆婆……”金雀有些心慌,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道,“婆婆,我是金雀,你还好吗婆婆,你不要吓我啊。”
安婆婆这才转过眼睛,足足看了金雀好一会。似才将金雀认出来,然后沙哑着声道:“是金雀儿啊,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我来看您。”金雀擦了擦眼睛,见安婆婆有要起身的意思,忙站起来扶着,“今晚是中秋,崔先生他们都去九重塔那了,安岚也脱不开身,我就过来瞧瞧您。”金雀将安婆婆扶起来靠在床头。又替她捋了捋头发。然后又道,“婆婆,你是不是觉得很难受?”
安婆婆没有回应这句话,泛着死灰的脸上微微出神。似在追忆着什么。兴许人在临死前。都会这么回忆自己的一生。或许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当这个时刻真的来临时,她并没有太多的恐惧。反而有些感激,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安安静静地走,并且身边还有个懵懂的孩子陪着。
她和言娘十几岁时就跟在小姐身边,也算是看着小姐长大的。她记得在清河的时候,小姐对她们俩是一样的看重,但自进了玉衡殿后,因言娘心思更加活络些,所以小姐越来越看重言娘,慢慢冷落了她。而安丘先生是个善于捕捉人心,又及有手段的人,那个时候,他对小姐好,对她们这些下人也很好。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对安丘先生言听计从,最后完全为他所用。人心,真的可以这么算计,并且即便后来她明明清楚自己是被利用了,却已经没了选择的余地,不得不听之任之。
并且因为那个孩子,她犯下了无法弥补的错。被小姐亲自逐出玉衡殿的时候,她知道,她和小姐的缘分真的到此为止了。然而,这究竟是谁的错?这么多年,她依旧参不透,或许她的嫉妒和贪心是起因,安丘先生的算计是助力,最后,是白纯用力推了一把,终于将她推向无可挽回的境地。
小姐应当是知道她是为安丘先生办事,不然也不会故意将她送到安丘先生那打听消息。只是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应当是……她重回玉衡殿后,若是当年就知道,依小姐的脾气,无论如何都不会留她性命了。
不过如今想什么都没用了,安婆婆微微闭了闭眼睛,将她送回来的时候,安丘先生就对她说过,他不会杀她,但那长香殿内,定会有想取她性命的人。因为无论安岚是不是崔文君的孩子,她的死都会成为安岚和崔文君之间不可调节的矛盾。白广寒的助力已经够多了,他们绝不希望再加上一个崔文君。
只是,即便如此,安丘还是将白纯留下的毒药下到她身上,并将解药交给小姐。她有些意外,面对答案,小姐居然犹豫了两天,即便这犹豫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在乎她,但她却还是觉得……觉得,既然高兴,又愧疚,还有一丝丝惘然。
当年若是能做到从始自终,一心一意服侍小姐,不想别的,如今应当跟言嬷嬷一样吧。
这么一想,她目中的惘然之色更重了,金雀一直看着她,虽不知她究竟在想什么,只是见她一句话不说,脸色还越来越不好,几乎要哭出声:“婆婆,你怎么样了?我,我去——”
安婆婆忽然抬起手,朝她摆了摆,又摇了摇头:“我没事。”
金雀吸了吸鼻子,才道:“婆婆,你放心,我和安岚一定想办法给你拿到解药的。安岚还说,到时要将你接到天枢殿去,让你在她身边颐养天年。”
“这些年,真是,没,白疼她。”安婆婆面上隐约露出几分笑意,声音低低地,“今晚是香师夜宴,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金雀却没有留意安婆婆话里的玄机,忙道:“没关系的,一会安岚指定来看你,并且一定会拿着香师玉牌过来,婆婆,以后咱们安岚就是正正经经的香师了!”
“是啊……以后,不用我照顾,她也能过得很好了。”安婆婆唇边带起一丝笑意,可惜看不到那孩子那么风光的一刻,但,有件事,她还是想在闭眼之前,看一看的。
“金雀儿。”安婆婆忽然开口,“你去外头,给婆婆折一朵茶花进来,要粉色的。”
金雀不解:“婆婆怎么忽然要茶花?做什么?”
安婆婆道:“去吧。”
金雀不解地看了看安婆婆,还是听话的起身。找了花剪出门去了。安婆婆颤巍着手,从贴身的衣兜里摸出一粒裹着蜡衣的药丸,看了一眼,然后轻轻吁了口气。白纯留下的解药其实不止一粒,是她让安丘现在不要告诉小姐的,她想知道小姐面对此事时,会不会有一丝犹豫。
安婆婆面上露出几分苦涩,说到底,临到终了,还是她对不起小姐。
玉衡殿处处种植山茶。金雀很快就找到一朵刚刚绽放的粉色茶花。小心剪下,拿了进来。
安婆婆微微起身:“你把那个瓶子,拿过来,再……倒一碗清水进去。”
金雀将盛了清水的瓶子和那支茶花都拿到床边:“婆婆。你是要养花吗?”
安婆婆将那粒药丸递给金雀:“捏碎了。放到水里。”
金雀愈加疑惑。接过那粒药丸看了看:“这是专门养花的东西吗?”她一边说,一边照办了。
安婆婆看着那粒被揉碎的药丸溶进水里,然后拿起那支茶花。插进瓶内。
崔文君不知道,安丘也不知道,当年白纯同崔文君玩这些把戏,说那些戏言的时候,她都有听到看到。一直以来,她都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玄机,直到,安丘给她下了白纯留下的毒,并将白纯的话转诉给她时,她才想起当年曾留意却又不以为意的那些事。
那个孩子,是因为她犯的错才被人抱走的,如果安岚真的是当年那个孩子,那她尽心尽力照顾这几年,也算是,略微弥补自己当年的过失。
“婆婆,快看,这花变,变色了呢!”茶花插入瓶中没多久,就见那花瓣的颜色在逐渐变淡,金雀即一声惊呼,“是刚刚那小粒丸子的关系吗?!好神奇啊婆婆,原来玉衡殿是这么养花的!”
只是此时的安婆婆,面上却没有一丁点的惊诧,相反,她看到花瓣的粉色越来越淡时,她的眉头跟着蹙紧。难道,当真是痴心妄想了?只是就在这会,那粉色淡得接近白色时,那颜色忽然又开始加深,先是花瓣脉络的颜色加重,接着是花心,然后慢慢往周围扩张,扩张至整个花冠!
金雀怔怔道:“又变了!”
一开始是浅紫,随后是蓝紫,最后是妖艳的深紫。
安婆婆怔怔地看着这朵紫色茶花,慢慢的,眼里有了湿意,但跟着,她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她便抬起眼,看着金雀。
“婆婆?”金雀不知道安婆婆又怎么了,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婆婆,累了,想睡一会。”安婆婆忽然笑了,声音无比温柔,“你去看看安岚吧,时候不早了,你们俩以后……都要好好的,要相互扶持,不能相互猜忌。”
不知怎么,金雀总觉得安婆婆这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对,但她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可能是体内的毒发作了,于是有些着急道:“婆婆!”
“婆婆真的累了,你快去吧。”安婆婆说着,就又看向那朵茶花,“还有,你将这支茶花带过去……交给崔先生,她若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便是。”
安婆婆眼皮不停地往下耷拉,似真的累及了,金雀讷讷地站起身,扶安婆婆躺下,又在她额头上仔细探了探,见没有发烧,呼吸也正常,便稍稍放了心,然后将那朵茶花连同瓶子一块拿起:“那,那我先走了,婆婆好好休息,明儿,嗯,一会我跟安岚再过来看你。”
安婆婆闭上眼,微微点头。
金雀握着那个花瓶,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而她,才走出玉衡殿没多久,安婆婆的呼吸和心跳就慢慢停止了,走得很是安详。
……
九重塔,两百多级台阶,安岚觉得自己今晚似乎一直在不停地跑,在香境里跑,出了香境后还在跑,精神和身体都在被压榨,身上的力量一点一点的流失。跑到第七层时,她觉得双腿越来越沉了,并且因气喘得太急,胸口甚至有点痛。可是她不敢歇,哪怕是一口气,她也不允许自己停下。
因为即便隔着好几层楼,她都能清楚地感觉到,下面,大香师们的香境里那等令人胆战心惊的力量。那力量,甚至比当日方文建大香师硬闯天枢殿时还要恐怖,她不清楚下面究竟出什么事,但她能感觉到,那恐怖的力量里头,有她非常熟悉的气息,先生的气息。
他们四人都已经从那铁笼里出来了,也都脱离了香境,但大香师们却没有因此而收手,反而变本加厉!如此连续动用香境的力量,先生的身体能支撑得住吗?她不敢多想,但却不能不着急。
第八层了,安岚用力咬着牙,即便她的速度比开始时慢了几分,但一直未停,并且随时留意前后。她知道方玉辉比她提前走出铁笼,方玉辉在铁笼里毫不掩饰杀心,她不认为,出了铁笼后,又在这没有任何一位大香师看顾的情况下,方玉辉会什么也不做。
更何况,他们每个人都为这场考核签了生死契书。
但是,直到她登上第九层,还是没有看到方玉辉,也没有看到谢蓝河。
第九层的空间,比下面第一第二层小了很多,也简朴很多,只是摆了几张古朴的椅子,一张宽大的黑漆供桌,以及几幅颜色素雅的帘幔。除此外,墙壁上还挂了好些画,有人物,有山水,安岚对书画没有研究,不知那每一幅画的珍贵程度,因为扫一眼就不看了,倒是跟着她后面上来的丹阳郡主,着实被惊了一下。
香师玉牌就放在那供桌上,安岚快步走过去,却将走近时,忽然又停下。
越是安静,越是反常。
她强忍住急切的心,仔细巡视周围,并看了旁边的丹阳郡主一眼。
丹阳郡主微微摇头,低声道:“应该没有什么陷阱。”
安岚微微皱眉:“他们俩呢?”
丹阳郡主又转头,环视了一下周围,其实,这里虽看着空旷,但能藏身的地方却还是有的,比如帘幔后面,柱子后面。
“先拿玉牌。”丹阳郡主收回目光,看向安岚,“一会我们联手如何?”
安岚微顿,看了丹阳郡主一眼,然后微微点头。
于是她们倆同时朝供桌上那最后两块香师玉牌伸出手,可就在她们的手碰到香师玉牌的那一瞬,所有的窗户突然间全砰的一声,全部打开了!今晚的风很大,即便是站在地面上,都会让人有种要乘风而起的感觉,更别论这塔顶的风力。
所有蜡烛瞬间熄灭,安岚将那块冰冷的玉牌握住,一片黑暗中,忽然传来谢蓝河急切的声音:“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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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两章合在一起更新了,安婆婆终于安息了^^(未完待续。。)
第388章 暗杀
安岚再次听到野兽的呼吸声,且低,且沉,在这黑暗中,如烟如雾般的渗过来,从她身上的每个毛孔里渗进去,让她感觉到,它的饥饿和压抑着的暴躁!
之前,在二层铁笼里的那三匹狼,都是大香师幻化出来的,而真的,原来在这第九层。
一样是狼吗?还是别的什么?或是虎?还是豹?
在哪里?身前?身后?还是头顶的房梁上?
正好云层遮住了圆月,星光也跟着暗下,眼前一片漆黑,却也因此,越发觉得危险无处不在。
谢蓝河的声音又消失了,也一直没有听到方玉辉的声音,只有野兽的呼吸声,短短一瞬,就已叫人毛骨悚然。
安岚将玉牌放入怀里的同时,黑暗中无声无息地出现一队骑兵,黑色的铠甲,冰冷的横刀,如似死神,带着阴冷无情狂暴嗜血的气息,沉默地守在她周围。她不知道自己的香境对野兽的作用有多大,更何况是在她什么都看不到的情况下,无形中给她的香境设了限制,可作用的范围大大缩小。并且,既然方玉辉是有备而来,或许,那头畜牲早让方文建大香师做了什么,兴许不会受香境的迷惑。
但不管怎样,既然他们出手,她自然敢接!
于安岚不一样,丹阳郡主周围却出现一小片绿植,并且还有几只小动物,两人因为合作的关系,没有相互抵触。因而双人的香境很顺利结合在一起。
安岚并未对丹阳郡主的香境感到不满,只是不解道:“为何不起荆棘?”
“那个维持不了太长时间。”丹阳郡主低声道,“而且,此时看不见,以荆棘墙做防,会阻碍到你,倒不如利用这几只小东西的嗅觉。”
安岚不解:“嗅觉?”
丹阳郡主道:“嗯,起香境后,我的嗅觉会更加灵敏。”
安岚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再往下问。不过片刻后。丹阳郡主微微吃惊地低声道:“谢蓝河似乎受伤了,他们,兴许在我们上来之前就已交过手。”
“他是不是在楼梯那附近?”安岚问,刚刚的声音。似乎是从那传来的。
“是。之前应当是在下面一层。他,似乎是专门上来找我们的,但这会儿……”丹阳郡主的话还未说完。语气顿时一变,突然改口,“小心!”
黑暗中猛然亮起一串绿莹莹的光,却不是什么烛火,而是野兽的眼睛,但这一次,不再是狼,而是豹,三匹通体漆黑的猎豹。它们冲过来的时候,护在安岚周围的骑兵即迎了上去。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较量,兴许是有了黑暗的遮掩,所以视觉上没有血腥的刺激,但浓郁的杀意依旧足以令人汗毛直立。不过这受了限制的香境,也因此多了几分奇幻的色彩,黑色的骑兵和通体漆黑油亮的猎豹交战时,那形体时不时溃散成水墨,突然间散开,随即又聚拢,再次厮杀!
夜风从窗户外不停的灌进来,帘幔被刮得高高鼓起,狂舞。
“他上来了,在东北方向的那个角落!”丹阳郡主开口,她指的是方玉辉,“还有一只,豹,不是他幻化出来的,是真的。”
“嗯。”安岚低低应声。
方玉辉也起了香境去对付安岚的香境,如此多少会让安岚顾此失彼,没了香境的掩护,她在一只整整饿了两日的野兽面前,就只能任宰任杀。
安岚道:“先避开,你指路,去找谢蓝河。”
或许她的香境对那头饿了两日的猎豹没有多大的影响,但却不是一点没有,不然方玉辉不会同她拼香境了。
只是她才走几步,丹阳郡主突然拽了她一下:“小心!”
安岚趔趄的往后退了两步,虽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带着浓浓的杀气从自己眼前飞了过去!是那头猎豹!
不同于方玉辉幻化出来的,它真实,鲜活,充满生命力,并且杀气腾腾,呼吸里透着淡淡的血腥味。
丹阳郡主有些失声地道:“快将那些骑兵带回来!”
不用她说,安岚身前已又出现一队骑兵,牢牢挡住她们。那正准备要扑过来的猎豹忽然顿住,随后往两边轻轻踱着步子,似一下子失去了目标。
“香境对它有用!”丹阳郡主紧紧握着安岚的胳膊,“它好像看不到我们了,但似乎无法将它拉到香境里。”
因人心太过繁杂,所思所想太多,因而香境反而更容易对人类产生影响。反而是动物,灵智未开,即便香境能对它们有影响,但一般也不会太严重。
“走。”安岚不再耽误时间,香师玉牌已经到手,却不知下面如何了,她要马上见到先生。
窗户被风吹得砰砰砰响,那声音在这黑暗中显得特别巨大,简直像是撞在心上般。
“小心!”然而,她才走了几步,丹阳郡主突然又拉了她一下,险险避开猎豹的第二次攻击。随着第三次,第四次同样的情况发生,安岚心生不安。在她的香境下,那头猎豹分明是看不到她们,即便能嗅到她们的味道,却也不应该每次都能扑得这么准。而且,方玉辉明明也在此,却为何那猎豹不去攻击方玉辉?谢蓝河在这这里,那猎豹一样没有攻击谢蓝河,原因何在?
“你们的香囊。”就在这时,谢蓝河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香囊?
安岚一怔,随后脑子灵光一闪,当即恍悟。
之前百里翎让他们必须佩戴自己选中的香囊,而当时挑选香囊的时候,方玉辉是第一个,轮到谢蓝河时,谢蓝河则犹豫了一下。当时她还有些不解,眼下才得明白,他们俩所选的那个香囊,必是用可以让野兽,至少是这头猎豹自动避开的作用,而剩下给她和丹阳郡主的这两个香囊,定是能让野兽顶住不放的。
安岚即抓住丹阳郡主的手,摸到她腰上,用力扯下她挂在腰上的香囊。
“你——”丹阳郡主吃了一惊,安岚却轻轻嘘一声,然后放开丹阳郡主,往方玉辉的方向走去。因他和她的香境还在厮杀中,而方玉辉似乎不屑隐匿自己的位置,所以通过香境的感知,她大约能猜到方玉辉此时具体在哪个位置。(未完待续。。)
第389章 坠落
天上的那片云还未飘走,高高的塔内依旧漆黑一片,而此时,方玉辉眼中所看到的,则是比这夜还要深的暗色。
她缓缓行来,似走在最深重的梦里,分明还显稚嫩的脸,那眼神却宛若历经百难千劫,漆黑的眸子里只剩下冰冷。她微微拂动的衣裙没有任何色彩,也看不到丁点花纹,就像似随意泼洒的浓墨,而她每走一步,那浓墨一样的衣裙就会丝丝缕缕地往外散开,像黑色烟雾,聚散漂浮在这虚妄的香境里。
方玉辉冷哼一声,声音还未落,他身后遂出现一群黑色的兽影,一双双绿莹莹冷幽幽的眼睛紧紧盯着安岚,随即,闪电般地飞扑过去!
幽暗的天空下,无星亦无月,只有透骨的夜风无情地刮过,十数只野兽在围着一个人影撕咬,几乎是瞬间就将那个影子撕成碎片。
那些碎片如入水的墨,无声地化开,再丝丝缕缕地分散。
方玉辉冷冷一笑,他前面的那群兽影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带着浓郁的疯狂。
“你以为,是伤到我了?还是已经杀死我了?”虚无的空间传来那个女孩平静得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
方玉辉一惊,转头,即看到之前散开的那些水墨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眨眼睛就聚拢成她之前的样子,一个浓重的,虚实不定的黑影。
方玉辉微微眯眼,原来是影子。她这是幻化出自己的虚影,难怪身边一点不设防。
他不屑掩饰自己的行迹,她却牢牢藏着她的位置。
“藏头露尾,雕虫小技!”他悟过来后,又恢复那高傲的神色,“一个贱丫头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那群兽影再次扑过去,围住安岚的影子撕咬,但它们却又没有着急着将她撕碎,因而能听得到野兽的牙齿不停摩擦和咀嚼的声音。
而此时方玉辉却没有往那边看,而是忽然动身。往某个方向走去。
即便她藏起来了。他也一样能将她揪出来,再用她的命来祭他的母亲。她是第一个,接下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凡是参与到桃花林之事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很快,方玉辉就确定了安岚的位置,他唇边不由又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当初。白广寒大香师的晋香会,最后一场,分明是他赢了的,并且,从始至终,他都是最优秀的,但广寒先生却偏偏选了这个低贱的丫头,没有人能明白,那一刻,他心里遭受了怎样的屈辱。
如今再加上杀母之仇,他怎么可能还允许她活着,还站在同他一样的高度!
安岚忽然开口:“方少爷,令堂的事,与我无关,出了那样的事情,我也很难过。”
方玉辉冷笑:“你以为我会相信。”
安岚道:“方少爷,你不是我的对手,我没必要骗你。”
方玉辉怒喝:“一个贱丫头也敢这么狂妄。”
安岚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刚刚你连我的影子都分辨不出,你不如我,其实早在广寒先生的晋香会时就已经证明过了。”
方玉辉没有接话,因为此时他已被完全激怒,除了亲手杀了对方,没有任何语言能表达他的愤怒。而正好,他此时找到了安岚的真实位置,只是就在他找过去时,安岚似有所察觉,即往旁边避开。方玉辉没有多想,当即追过去,此时他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杀了她,亲手!
顶层的九重塔,空间并没有多大,他很快就将她追上。而此时安岚从一扇窗户前跑过,然后发现前面已经没有路了,于是她转回身,却忽然朝他跑过去,同时她前面又出现一个虚影。浓重的墨色朝他扑来,方玉辉冷笑,负手站在那里看着。就在安岚即将靠近他时,他身前亦再次出现那群兽影,并出现的同时直接往前扑过去。
安岚似被吓得慌了神,下意识地将手里的东西丢过去,只是她手里捏着的也不过是两个香囊,两个香囊自然不可能拦得住方玉辉的兽影。只见那香囊直接穿过兽影,扔到方玉辉身上,而也就在她扔出去的同时,之前一直被安岚用来围困住那只猎豹的骑兵瞬间被召回她身边,替她挡住了兽影的撕咬。
方玉辉突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似乎上当了,只是还不等他做出反应,就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朝他扑过来。那不是香境幻化出来的东西,它是真实的,鲜活的,亦是疯狂的,残忍的,是被方文建和百里翎特意饿了两天,困在这塔顶的猎豹。
那只猎豹,只对一种香味疯狂,而那香味的来源,此时被安岚送到他这边。
云层散去,冷月下,大雁山上,九重塔内忽然传出野兽的嘶吼,那声音传得很远很远,长香殿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全都抬头往九重塔的方向看过去,而他们,就在那一瞬,看到了令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个穿着阔袖长袍的人,被一只巨大的野兽撕咬着从九重塔最顶层的窗户内冲了出来,中秋的冷月映出他们的剪影,那是一组奇幻的,残忍的,又无比美丽的,黑色的剪影。
方玉辉的惨叫声变得无比遥远,并且很快就被呼号的夜风吹散。
他落了下去,连着那只已然疯了的猎豹,从九重塔上,一坠到底!
所有香境都消失了,月光从窗户外照了进来,那光线明亮得让人一时有些不适应。安岚看着沐浴在月光下的那两香囊,慢慢走过去,弯腰捡了起来,然后转身。丹阳郡主站在她身后,怔怔地看着她,脸色煞白。
好一会,丹阳郡主才喃喃地开口:“他,死了?”
安岚没有说话,只是将其中一个香囊递过去,那是丹阳郡主的香囊,一会,他们还得将这香囊带下去才行。
丹阳郡主垂下眼,接过那个香囊,然后又抬起眼看着安岚,似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走吧。”安岚将香囊戴好后,就从丹阳郡主身边走了过去,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往窗户外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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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这卷就结束啦~(未完待续。。)
第390章 惶惶
玉衡殿离九重塔有段距离,加上又是夜里,虽今晚星月争辉,殿内殿外亦是灯火辉煌,但到底不比白天,故金雀即便是一路小跑,速度还是比不上专门训练过的人。她还未走到九重塔时,崔文君就已经收到安婆婆已咽气的消息,而那个时候,安岚等人才刚刚走出二楼的铁笼,百里翎已经同白广寒交上手。崔文君正打算对安丘出手,新仇旧恨一起清算,却突闻这个消息,不禁怔了一怔,遂看向言嬷嬷。
言嬷嬷亦是一惊,随即摇头:“先生,不是老奴!”
金雀和安婆婆在屋里说的话,悄悄守在外面的人并未听到多少,并且他们亦不清楚这其中藏了多少玄机,所以,传消息的人只是将玉衡殿出了内奸,安婆婆是因被人强灌了药才毙命的事道出来,对于金雀去看安婆婆的事,虽也提了,言语上却没多重视。
蓝靛和易殿侍亦差不多是同时收到消息,蓝靛往白广寒那看了一眼,再将目光投向楼梯那,然后心里轻轻一叹。
究竟是谁,崔文君的目光从方文建,谢云,百里翎,白广寒,净尘等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又落到安丘脸上。
安丘被拉入崔文君香境的那一瞬,方文建及时将他拉出来,同时挡住崔文君,冷眉冷眼地道:“安丘先生是我的客人,还请崔先生客气些。”
“难怪不当缩头乌龟了,原来真是找了靠山。”崔文君冷笑。看着方文建的眼中带着嘲讽,“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管,也不想参与,但这个人,我今晚必须带走。”
方文建看了看远处的清耀夫人,然后道:“崔先生,我再三礼让,绝不是因为怕你!”他说着,就又看了看旁边的谢云,但此时谢云却同净尘交上手。暂时没闲功夫。却这会。安丘施施然地走过来,看着他们淡淡一笑:“别这么箭拨弩张,又不是什么大事。”
方文建瞥了他一眼,而安丘说完后。却转头往门外看了看。似在等谁一般。
崔文君不由也转头往门口那看了一眼。随后眉头微皱,她已经听到金雀的声音里,下面的侍从拦着不让她上来。金雀一边着急地解释,一边追着问安岚的情况,倒让那拦着她的侍从不知说什么好。
柳璇玑笑了,对旁边吩咐了一句,随后他们就瞧着金雀捧着个花瓶跟在柳璇玑的侍香人后面小跑上来。
崔文君的脸色微变,眼睛紧紧盯着金雀花瓶里那支紫色茶花,甚是顾不上安丘。
金雀先是跑到柳璇玑面前卖乖了两句,再有些急切地问安岚的情况。
柳璇玑微微眯着眼打量她:“她一会就下来了,倒是你,手里巴巴举着这朵花,难不成是送给我的?”
“不是,这是婆婆托我的。”金雀讪笑了笑,转头往崔文君那看了一眼,才又小心翼翼道,“先生我先失陪一下。”
柳璇玑没拦她,金雀遂转身快步走到崔文君身边,行了一礼,便将手里的花瓶递过去,如实将安婆婆交代她的话道了出来。崔文君果真没有接,甚至不说一句话,只是看着那朵花,面上神色莫测。
金雀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倒是旁边的言嬷嬷先回过神,遂问她这朵花怎么来的,金雀这才将得此花的过程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崔文君脸色微白,然后转头,看向安丘。
安丘淡淡道:“解药是有两粒,另外那粒我给了她。”
看着他竟还是这般假模假样,言嬷嬷此刻真恨不能将此人那张撕碎了,可此时崔文君反而是意外的冷静,她平静地问了一句:“安婆婆,真的死了?”
金雀突闻此言有些发懵,安丘摇头,一脸坦然:“我未安排此事。”
崔文君闭了闭眼,强行压住胸口翻腾的气血,周围的气压似在那一刻骤然下降,旁边的侍女心头猛地一个哆嗦,而就在崔文君睁开眼的那一瞬,外面,天上,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那声音绝称不上震耳欲聋,但却带着一种极深的恐惧,愤怒,不甘和绝望。
接着他们听到破空的声音和物体坠落的声音,以及,外面的惊慌声。
方文建首先听出那是方玉辉的声音,脸色顿时一变,立即丢下安丘冲了出去,随后宾客们也回过神,方家的人亦跟在方文建后面跑出去,侍从们顿时乱作一团。
唯有白广寒和百里翎如旧,他们之间的香境厮杀,此时已无人能插手。
金雀下意识跟着出去,却只看到九重塔外面不远处有块地方,严严实实地围着一圈人,惊呼声喊叫声搅成一锅粥。好一会后她才听说,竟是方玉辉从九重塔上面摔了下来,还有一只体型庞大的黑豹,惨不忍睹。
“那安岚!安岚呢?”金雀顿时慌了神,被旁边的人撞了一下,花瓶即从手中脱落,发出一声脆响,她也顾不上许多,慌忙拽着一人询问。
“她,应当还在上面。”那人顿了顿,才回了她一句。
金雀这才发现此时她拉住的人竟是崔文君大香师,她讷讷地松手,道了谢,然后转身往回跑,冲进九重塔内。而就在她重新登上二楼时,正好瞧见安岚和丹阳郡主扶着谢蓝河,慢慢走下来。还留在二层的谢云微微皱了皱眉,同谢家交好的几位客人亦都面露惊色,清风朗月一样的少年,身上却带着大片的血迹,衣袍也破了,瞧着及是狼狈,甚至让人觉得心疼。
而此刻,谢蓝河心里却是很庆幸,幸好今晚他娘没有过来。
谢蓝河受伤了,但不算严重,大腿上被猎豹挠了一爪,也未伤及胫骨。他是最先登上第九层的,也是最先拿到香师玉牌,随后方玉辉就上来了。当时方玉辉本是要将剩下那两块香师玉牌也都收走,被谢蓝河阻止了,随即两人交上手。而谢蓝河为了引那只猎豹离开第九层,又要对付方玉辉,才不慎被伤了胳膊……
下到最后一层楼梯时,安岚松开谢蓝河,看向白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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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京城有条着名的大街,叫做开乐街;因罪入奴籍扫大街者,曰为清道奴;
开乐街上有个勤劳的清道娘子,名唤段水遥。
江湖有个红名的帮派,叫做青崖宫;宫主见钱眼开,毫无节操;
还生了个有脸盲晚期绝症的儿子,名唤冷屠袖。
有一天,段水遥遇见了冷屠袖……
请男主表忠心→冷屠袖:爷只有四个字——敝帚自珍。
请女主点金→段水遥:唔,作者说我出生不高贵,颜值也不爆表,但胜在rp时常出现bug……(未完待续。。)
第391章 镜子
她往前跨了一步,那一步,得了他的允许,于是直接跨进了他的世界。
天空是暗红色的,却看不到太阳,只见流云似火,整个天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甚至能看得到有无数火舌在那漩涡里跳动,如此不可思议的景象,除了震惊,再无别的词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她是第一次在先生的香境里看到这样的情景,或者说,这才是景炎公子真正的香境。
脚下踏着的还是皑皑白雪,远处连绵的雪山亦是如旧,可是,天空却变了。
时有热浪袭来,却下一瞬又被雪气给洗去。
这就是,先生的真实情况吗?
只是先生呢?
她正要找,却不及转头,就看到有宽大的袖袍从眼前飘过,袖袍上精致的暗纹在雪色和天空的映衬下,折射出浅淡的金光。
“拿到香师玉牌了。”白广寒的身影在风雪中出现,逐渐清晰,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目中含着难得的笑意,如三月春光,浅淡而温柔。
安岚点头,将怀里的玉牌拿出来,目中隐约带着几分激动。
白广寒接过,微微俯身,亲手帮她系在腰上。他的头发垂下,碰她的脸,温热的呼吸亦拂在她面上。安岚小心抬起眼,目光在他微垂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双唇上来回看着。他系好后,又替她轻轻整了整腰封,两手丈量了一下她纤细的腰肢,然后抬起眼。却没有直起身,依旧弯着腰,看着她,几乎与她平视。
那一刻,安岚似忘了一切,就那么与他相互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会,白广寒站才直起身,两手捧起她的脸,轻声道:“别难过……”
安岚还弄不清这话是什么意思,旁边就穿来一声肆意的笑:“真是讨厌啊。将我家小丫头抢走了。还故意在我面前这般秀恩爱!这样,我可要抢回来了!”
伴随着那声音一起传过来的,是一丝锐利的寒意,白广寒顺势抱住安岚。转身。安岚即觉得有什么从自己身后划了过去。速度极快,如似利刃!
她心里一惊,那感觉。及其微妙,却又无处不在,简直难以形容。
“先生!”她覆在白广寒怀里,遂感觉到他的体温比正常时候高了许多,顿时抓紧他的衣服,声音里透着一丝紧张。
“没事。”白广寒语气淡淡,说话的时候,身体不停的更换位置,速度亦是及快,像是在躲避什么,安岚几乎睁不开眼。不过因有他牢牢护住,不至于吃不消,故眼角的余光能看到他们每次离开的那个位置,都会出现一层透明的东西,像似通透度极高边缘及锋利的镜子。并且,每一块镜子都在先生带着她避开后,瞬间碎成无数片,有一部分碎片漂浮起,然后被天空的漩涡给吸了进去,另一部分碎片则又变成更多的,巨大的镜子,再交织出一道道刀刃,追在他们身后……
“真是让人无比讨厌!”百里翎的声音又响起,声音里依旧含着三分笑,“不过你这样下去,身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到时这小丫头可就让我收了,啧啧,当初还真没看走眼,果真是越来越水灵了,哈哈哈……”
他道出这些话的时候,也就停止了攻击,白广寒亦停下,安岚自他怀里转脸,看清周围的景象后,目中又露出几分惊诧。
他们周围,竟围着无数,无数面大小不一的,透明的玻璃镜子!
有的镜面里什么都没有,雪光直接从中透过去,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有的镜面里映出她和白广寒的身影;有的镜面内则出现百里翎的身影,微微眯着一双眼,面上笑得肆意。
白广寒没有说话,面上神色依旧淡淡,丝毫不为百里翎那些话影响。
安岚面上亦不见羞赧,只是离开白广寒的怀抱,但还是靠着他的身体。她看着那数之不尽的镜子,神色有些凝重,这就是百里先生的香境吗?
几乎所有的镜子都结了寒霜,并迅速爬满冰凌,随即出现裂痕,再咔地一下变成无数碎片……头顶的漩涡在转动,数不尽的碎片不停的往上飞,眨眼睛就被它吞噬!
安岚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再转头看着白广寒,他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但她清楚,他的身体远没有看着这般让人放心。
她都清楚,白广寒自然也明白,偏此时外面乱成一团,方文建如他所愿濒临失控。
突然,百里翎“啊——”地叫了一声。安岚心头猛地一紧,难道先生伤到百里先生了?占了优势!
只是接着,她就听到百里翎一声怪叫:“你竟敢伤我的脸!”
而就在这一刻,雪地上所有镜子哗的一声,全都裂成碎片,天空上的漩涡瞬间转得快了数倍,无数碎片顿时飞起,飞入那巨大的,跳动这火舌的漩涡,然后消失不见。
安岚不由握住白广寒的手,感觉到他手心骤然上升的体温,心里越来越着急。
百里翎却在香境消失的那一瞬,呵呵地笑了一声。
……
九重塔的二楼已经没有多少人,空旷的大厅此时显得更加冷清,安岚还来不及看清周围的人,就听到金雀焦急的声音:“安岚!”
她转头,看到金雀朝她跑过来:“你,你没事吧!?”
安岚转头,随后问:“婆婆怎样了?”
金雀突然顿住,不知为何,听到安岚这么一问,她脑海里忽然想起刚刚崔文君问的那句话——安婆婆,真的死了?
好端端的,崔先生怎么会问那么一句话?
难道——
金雀的脸色猛地一变,看着安岚张了张嘴,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安岚本只是随口问问,却见她脸色忽然变了,心里起疑,遂问:“怎么了?婆婆不好?”
“我,我不知道。”金雀有些结巴地道,“我去看婆婆的时候,挺好的,但刚刚,崔先生却说……”
安岚心里着急,忙追着问:“说什么了?”
“安婆婆已经死了。”不知何时,崔文君也重回二层,正好听到安岚和金雀的对话,于是就接了这句。(未完待续。。)
第392章 害怕
安岚看了崔文君,似没懂她在说什么,好一会才僵硬地将目光转向金雀。金雀这会儿却没有看她,而是怔怔地看着崔文君,有些结巴地道:“胡,胡说,我刚刚才去看过婆婆,婆婆还同我说了好些话,怎么可能就……”
“她死了。”崔文君看着安岚,再次开口,声音冷硬得有些干巴巴的,“是有人潜入玉衡殿强给她灌了药,已经咽气了。”
安岚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面上慢慢失了血色,眼神有些空茫。
“我,我不信,我要去看!”金雀说着就转过脸看着安岚,意欲让她跟自己一块去玉衡殿确认。可是安岚却没有任何反应,她惨白着脸,面无表情地站在那,似没有听到金雀的话,也没有看到金雀的眼神。
金雀愣住,忍不住问一句:“安岚,你,不去么?”
“我——”安岚的眼珠子这才动了动,终于回过神,眼里现出一丝恐惧,那是她极少极少会外露的情绪。
白广寒走过来,淡淡道:“香师夜宴还未结束。”
方玉辉的死,已造成巨大的混乱;谢云同净尘不知什么时候收了手,两人皆是沉默,旁人看不出他们之间的胜负;柳璇玑则一直盯着方文建,而以方文建此刻的情况,之前受过重伤,眼下情绪又极其不稳,在柳璇玑面前怕是难以占上风;百里翎刚刚同白广寒交手,白广寒身上虽一直带着隐患。但还是伤了百里翎的脸,那狂暴又隐忍的力量,即便百里翎言语中不见一丝在乎,却不代表真的会等闲视之;至于崔文君,此时,怕是除了安岚,她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不会在乎。
百里翎抬手轻轻碰了碰脸上的伤口,那样陌生的痛感令他吸了一口气,于是眯起眼睛,盯着依旧站得笔挺的白广寒。然后接过侍从小心翼翼递过来了丝帕。轻轻拭擦手上的血迹。即便白广寒接下来再不能出手,眼下情况,他这边也暂时讨不到便宜了。更何况,今夜这么多宾客在。而刑院的人估计已经去往他们几位的香殿……百里翎想到这。不由又眯了眯眼。刚刚,若是在香境内顺利制住白广寒,那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刑院无主。自然出不来什么乱,他无论是直接打压还是顺势收了,都是轻而易举之事,但只要有白广寒在,那这件事就会变得不那么可能。这个男人,究竟藏了多少实力?每次都觉得已是强弩之末了,却每次都出乎他的意料。
百里翎心里有些不快,却又有些兴奋,他一直盯着白广寒,再不时看看安岚,对外面方玉辉的死完全不关心,也不在乎方文建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自私到理所当然,冷酷得有些随心所欲。
谢云命人去扶谢蓝河,然后看了百里翎一眼,制不住白广寒,今夜的事,只能到此为止了。他若再不回自己的香殿,不知刑院的人会做出什么事,大家对此心知肚明,因而他什么也没说,就领着谢蓝河出去了。
片刻后,百里翎亦是往外走,顺便带上安丘,只是从安岚旁边经过时,他忽然朝她眨了眨眼:“丫头,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安岚不敢看金雀,便看着他,然后又看了看已走到门口的安丘。
因安岚的目光转移,崔文君便也看向安丘,此时她目中已没有之前那几乎要溢出的怒火,但那眼神却也不是平静,而是一种更深更复杂的情绪。
丹阳郡主这会儿才走到崔文君身边,道了一句:“姑姑?”
清耀夫人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幕,看着自己无比优秀的,自小被自己捧在手心的闺女这般被人忽视,心头的怒火怎么压都压不住,若非言嬷嬷悄悄拉着她,她真不知自己会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来。
因丹阳郡主这一声喊,崔文君这才看向她,似刚想起还有这么个人般,打量了好一会后才朝丹阳郡主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很好,回去吧。”她说着就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九重塔,倒是让清耀夫人愣了一愣。
她以为,崔文君当下要认那个孩子的,却没想,竟就这么走了,什么也没说!
“安岚!?”见安岚还没有表态,金雀甚是不解地看着她,声音也跟着提高了些许安岚依旧没有看金雀的眼睛,只是顿了顿,才有些喃喃地道:“香殿还有许多事。”
她这是,不打算去看婆婆的意思!?在知道婆婆已经被害的情况下!
金雀面上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那一瞬,她似不认识安岚般地道:“安岚,你怎么了?那是婆婆,是安婆婆啊……”
安岚身上颤了一颤,却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金雀还要接着说,蓝靛接到白广寒的眼神后,即走过来,拉住金雀的胳膊,一脸和气地道:“我送金雀姑娘出去吧,这里太乱了。”
金雀不愿走,可她又哪里是蓝靛的对手,被拖出去后,蓝靛才又道:“金雀姑娘应当是最了解安岚姑娘的人,这个时候,就别再逼安岚姑娘了。”
金雀愣住,蓝靛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走了。
接下来的事,有殿侍长负责处理,加上刑院的配合,暂时出不来什么事,白广寒不好再久留,也将安岚带回天枢殿。
安岚随白广寒回了他的寝殿,如往常一般服侍他更衣,依旧是有条不紊,只是动作稍显机械。白广寒一直没有多说什么,换了衣服,擦了脸后,便半躺在床上,疲惫地闭上眼睛,眉头却微微蹙起。
安岚则坐在一旁,闲下来后,她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呆板。只是过了一会,似想起白广寒,慌忙又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查探他的体温,果然,手心的温度奇高,她激灵了一下,慌忙道:“要不要备些冰?”
白广寒握紧她的手,闭着眼睛轻轻摇头:“一会就好。”
安岚只好怔怔地坐在他旁边,使劲看着他,似就打算这么看到天荒地老。
也不知究竟过去多长时间,蜡烛烧得只剩下短短的一截,白广寒才慢慢睁开眼,并松开她的手,抬起,轻轻摸着她的头发,低声道:“一脸要哭表情。”(未完待续。。)
第393章 安慰
安岚又怔了怔,随后眼神有些混乱,片刻才开口“先生觉得,好些了吗?”
“嗯。”白广寒淡淡应了一声,看了她一会,又道,“想哭就哭,无需强忍着。”
安岚避开他的眼神,垂下眼,没有哭,也没有掉眼泪,只是脸色惨白。
“下毒的人……”白广寒又道,只是不等他说下去,安岚突然站起身,有些紧张地道:“先生渴了吧,这屋里的茶水都冷了,我,我给先生重新沏一壶来。”
她说完,也不等他应允,就转身匆匆出去了。
白广寒微怔,随后面上的神色凝重了几分。
连面对都不敢吗?
安岚幽魂似的走到茶水间,让候在里头的两侍女都出去,然后弯下腰,往炉子旁边的小杌上一坐,怔怔地看着那正烧着水的炉子。
她的脑子,没有办法思考。
不知为何,听到婆婆的死讯,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意外,只是觉得浑身发冷,觉得这就像是一个噩梦。
她抱着腿,将脸埋进膝盖里,缩成一团。
所有理由,都是借口!
她之前,应该能想得到,婆婆留在那里定会有危险,但她,却什么都没有做,就顾着香师夜宴的事了。总是抱着侥幸的心思,以为婆婆的事,等到香师夜宴后再想办法也不迟。她却没有想过,万一,万一迟了,就真的来不及了!
结果,真的来不及了。
她说过。婆婆对她很重要,但实际上,实际上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重要。她果然是满身泥垢,严严实实包裹着一颗自私自利的心……可是,这么自私的心,为什么还会这么难受!
茶水间的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安岚听到脚步声,却没有回头,甚至没有抬起脸。
白广寒也没有叫她。只是走到她身后。垂下眼,沉默地看着她。
不多会,炉子上的水烧开了,冒出浓浓的白雾。
安岚依旧没有抬起脸。白广寒也没有去管。任由那壶水一点一点变少。
今晚是中秋。团圆的节日,本该是热闹的,欢笑的。但在这里,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却显得无比的冷清和荒凉。
悲伤像那腾升的水雾一样,弥漫整个房间。
壶里的水终于烧干了,白广寒依旧没有叫她,在这一刻,无声的陪伴,比任何语言都要有力量。
安岚慢慢抬起脸,片刻后,站起身,如什么事也没有般,给那壶里重新添了水,然后干哑着嗓子开口:“还得一会水才开,先生要喝茶,只能再等一会了。”
她说这话时,是背对着他的。
白广寒微微松了口气,往前一步,伸手从后面抱住她,紧紧拥了一会。待她放松了身子后,再将她转过来,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愿意听了吗,我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你。”
她将脸埋在他坏里,闷声问:“婆婆走的时候……痛苦吗?”
他低声道:“是一种能让人安眠的毒,是睡着离开的,没有痛苦。”
她哽咽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
白广寒便从崔文君送安婆婆去安丘那开始,将这件事始末缓缓道了出来,说完后,又平静地道了一句:“无论你心里怎么想,日后,崔文君都不可能会伤害你了。”
这样的关系,本该是很让她惊诧的事,但此时安岚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如果,之前真的曾经有过一丝期待,如今也随着安婆婆的死而消失了。
“我明天,去看……”她说着就自他怀里抬起脸,转头,那目光似穿过那扇关着的门,看向玉衡殿里去。
白广寒道:“后事,崔文君会替你好好办的。”
安岚迟疑了好一会,才有问:“今晚,是谁下的手?”
但其实,此时问这个问题,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安婆婆离开长香殿十多年,不可能还存有什么生死大仇的私人恩怨,会出现这种事,无非是因为她。而这,又是她无法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答案。
说到底,婆婆是因她而死的!
“下毒的侍女,是百里翎的人。”白广寒淡淡道,“不过此事谢云和方文建也并非没有参与其中。”
至此,阵营已经很清楚了,所有迷雾都已揭开,剩下的,就是你死我活。
水烧开了,安岚顿了顿,才走过去,着手沏茶。
片刻后,两人从茶水间出来,并肩回到白广寒的寝殿。
殿外,赤芍还候在那,忽瞧着这个时候了,安岚还跟着白广寒过来,似怔了一下,然后才微微垂下脸。
安岚没有看她,随白广寒进去后,替白广寒放下帐幔,然后微微欠身:“先生早些歇息吧。”
白广寒却道:“留下。”
安岚一怔,抬起脸。
白广寒抬手在她脸上抚了抚,低声道:“我抱着你睡,会好一些。”
“不用,我……”安岚微微退了一步,低声道,“我要为婆婆点一支引魂香。”
白广寒在她发上轻轻揉了揉,就转身,走到床后面的百格柜那,打开其中一个格,回头道:“引魂香我这里也有。”
安岚有些迟疑,白广寒已经取出香盒放到她手里。
引魂香,传说能让百鬼让道,能得判官喜,能令阎王笑,能让死者的轮回路走得顺畅,下一世得荣华富贵平安喜乐。
香烟从双耳兽炉里袅袅逸出,轻轻升起,无声无息地飘向屋外……
无论是自欺欺人,还是是为求得一丝安慰,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要虔诚。
愿地下真的有轮回路,愿人生真的有来世,愿诸天神佛真的能听到她的祈愿。
……
“今晚,先生是伤到百里先生了?”已是后半夜了,她躺在他身边多会,却还是没有睡着,便低声问了一句。
“未伤到根本。”白广寒让她背靠在他怀里,胳膊轻轻揽住她的身子,“明天,景府便会过来提亲了,你……目前没有长辈,所以我要带你会景府住几日。”
安岚抱住他的手臂,低声道:“听先生的安排。”
白广寒在她发上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长辈,如今已不能说没有了,虽说她心里不认,却不知那两人是怎么打算的。(未完待续。。)
第394章 悲喜
翌日,言嬷嬷一早就候在玉衡殿门口,满脸忐忑,待瞧着安岚过来后,才算稍稍松了口气。
“安香师过来了。”未等安岚走上台阶,言嬷嬷就赶紧下来,微微欠身,神色恭敬。
这个陌生的称呼让安岚怔了怔,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她拿到香师玉牌的那一刻起,她的身份就由侍香人转为香师了。
她微微抬眼看着玉衡殿的大门,沉默的神色令人不敢多问什么。
言嬷嬷低声道:“金雀姑娘这会儿也在。”
安岚只觉心头酸苦难言,顿了顿才问:“她,昨儿一整晚都在这?”
“是,不过下半夜老奴让人扶着金雀姑娘去厢房睡了一会,也是刚刚才醒。”言嬷嬷说到这,又看了安岚一眼,见她情绪还算正常,便斟酌着道,“安婆婆的后事,是老奴负责办,安香师有什么要交待的,先请进去慢慢说。”
安岚垂下脸,踏上台阶,走了一段后,又问:“金雀,昨晚可有说过什么?”
“就问了下毒的人。”
“抓到了?”
“本是已逃走,是崔先生连夜出去,天亮之前抓了回来,眼下已经让人看起来了,安香师若是想去审问,一会老奴就带您过去。”
安岚没说什么,默默往前走。
言嬷嬷跟在一旁,悄悄打量她的神色,猜她究竟知道了多少。
两人来到安婆婆这里的时候,金雀正同前来操办后事的侍从说话。瞧着他们后,便暂时停下。
安岚看了金雀一眼,然后在门口停下,似不敢进去。
金雀微微咬唇看着她,安岚垂下眼,片刻后,金雀又红了眼,轻轻推了她一下。
安岚抬步走了进去,屋里有些阴冷,但收拾得很干净。许多东西还是新的。她其实。很少来这里,自婆婆被接回玉衡殿后,大都是金雀过来看婆婆的,她总觉得。以后有的是时间。
她在床边跪下。怔怔地看着床上那个似睡着的老人。依旧觉得,这一切是那么地不真实。往日的时光骤然浮现,昔日的一幕幕不停地从眼前滑过。其实,她从不缺少爱,只是,从来不知足。
……
“去让安香师起来吧,已经在里头跪了大半个时辰了。”言嬷嬷刚跟金雀说完这句话,便听到那门吱地一声被从里拉开了,随后瞧着安岚从里出来。
三人就安婆婆的后事讨论了一会后,言嬷嬷便赶紧去准备了,最后只剩下她们俩人时,安岚才低声道了一句:“你怪我吧。”
金雀一愣,随后摇头,只是想了想,才道:“昨晚那个时候,我是有点怪你的,只是后来就明白了,你是心里太难过了,所以才不敢过来看。”
“不是……”安岚摇头,看着这院中依旧开得灿烂的茶花,有些难过地开口,“婆婆这才走,我却马上就要定亲了。不是不能为婆婆守孝,而是,无论我心里多难过,我却还是知道要怎么去做选择,并且总是能做到。金雀,我其实,一直就是这么自私的人。”
金雀足足愣了好一会才道:“定亲?!”
“嗯。”
“怎,怎么突然就要定亲了,和,和谁?”金雀被这个消息砸得有些晕,随即面上露出惊诧,“难,难不成是跟广,广……”
安岚道:“是景炎公子。”
“景炎公子?”金雀呆了呆,不由压低声音,“可是,你喜欢的不是白广寒大香师吗!?”
她没有回答金雀这个问题,而是接着道:“我得去景府小住几日,景府要为我晋升香师办个宴席,我今天下午就得走。”
“安岚,你——”金雀面上的惊诧褪去,目中隐隐露出担忧,“你没事吧,你是愿意的吗?有没有谁,强迫你?”
安岚摇头,眼泪却忍不住落了下来:“我知道不应该,但我一定要去的。”
金雀怔住,然后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我明白。”
她只是没有安岚那么敏感,也不是出于漩涡中心,却不是真的傻,长香殿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又有柳璇玑不时给她提点,她即便不能了解全部内情,却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你去吧,婆婆这有我呢。”金雀用力抱了她一下,然后似想到什么,又放开,“就你一个人去景府吗?”
“先生带我过去。”
金雀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终是忍不住又问一句:“安岚,你真的是自愿的?”
安岚点头:“这些事,我以后再告诉你。”
金雀打量了她好一会,才点头:“好吧,只是……”她说到这,停下想了想,才又接着道,“那你什么时候定日子,我该给你祝贺的。”
“估计就这几天,都是景府安排。”
……
将近中午的时候,天枢殿的人过来请了,安岚不得不回去,金雀知道她如今身不由己,也让她赶紧走。只是强大起的精神里,多少带着几分落寞,安岚好容易成为长香殿的香师,也要定亲了,亲家还是长安景府。这都是天大的喜事,以往是想都不敢想的,可如今,心里却没觉得有多少欣喜,反而还觉得沉甸甸的。而她甚至明白,这沉甸甸的感觉,并不仅仅是因为安婆婆的死。
“安香师,崔先生想见你。”安岚将出玉衡殿时,言嬷嬷匆匆赶来,有些急切地道了一句,然后满是希冀地看着她,目中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安岚停下,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眼道:“我如今有许多事要忙,若是关于香殿之间的事,崔先生同天枢殿的李殿侍长说就是。”
言嬷嬷赶紧道:“安香师,崔先生找您,是私事。”
安岚转开脸:“我和崔先生之间,没什么私事可说的。”
她留下这句话,就抬步离开了,言嬷嬷喊了两次都不见她停步,只得深深叹了口气。
……
“你说什么,景炎要跟安岚定亲!?”崔文君忽然听到这个消息,不禁皱起眉头,随即站起身,“怎么突然要定亲?白广寒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定亲,他想拿安岚做什么?”(未完待续。。)
第395章 梳头
对于白广寒和景炎这两人的身份,崔文君多少知道一些,但一直以来,她都不怎么关心那些事,因而这些年她从未追究过那两人究竟谁是谁,也不管当年遭了暗算的那位,究竟死没死。
但如今,她不能不关心了,事关她的孩子,并且他们竟还进展成那般亲密的关系。
无论如何,白广寒在这等时候忽然宣布安岚要同景炎定亲,其目的绝不单纯!他究竟想干什么?
崔文君这般想着,目中隐约露出几分急色,偏那孩子……她看得出来,安岚对白广寒有情,而且那份情还不浅。在这样的年纪动了情,又正热头上的时候,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她当年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崔文君紧紧拧着眉头,如今不能对安岚说这些,不能在她面前说一句白广寒的不是,那孩子肯定是不会信的,而且,而且安岚也会因此更憎厌她。
不能这样,如今安岚连见她都不愿,不能再让她更憎恶她了。
那孩子,面上看着温和,其实骨子里比谁都强硬,这样的性子,跟她还真……挺像的。
之前怎么就没发觉呢,分明那么像的,跟她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崔文君怔怔想着,暗暗自责了好一会,但随后心里又有几分欣喜。只是接着,她忽然想起安岚之前那十几年的成长经历,于是唇边才浮起的一抹笑意顿时就退得一干二净。片刻后,她慢慢站起身。之前溢满温情的眼神刹时冷下,差点儿忘了,源香院,她之前可是见过安岚是怎么在源香院渡过那七年的。
原来,一直以来,她的孩子就在这里,分明离她这般近,她怎么从未想过就近找一找,反一直往远的地方去寻。让她的孩子白受了那么多年的苦,闹出这么多事来。如今……如今还憎恶了她。连见她一面都不愿。
崔文君忽然又坐下,有些泄气地垂下脸,手扶着额头,眼睛闭上。眉头紧蹙。
“先生。您不用太着急。”言嬷嬷低声劝道。“这事对安香师来说,其实也太突然了,怪不得安香师。给她点时间,她会明白的。”
崔文君轻轻摇头,她怎么舍得去怪那个孩子,受了那么多年的苦,而这一年,就在她面前,分明是她的骨血,她却没能认出来。
崔文君轻声道:“她是都知道了吧。”
言嬷嬷道:“老奴瞧安香师那神色,应当是已经知道了,以广寒先生的能耐,她不可能不知道。”
崔文君又皱了皱眉,只是言嬷嬷接着道:“郡主,已经在外等了快两个时辰了。”
亲定的传人晋升为香师后,照例,若是女子,次日先生要亲手为其梳一次头发;若是男子,先生则要亲自为其戴冠。
崔文君正要开口,言嬷嬷忍不住又道一句:“从昨晚到现在,郡主什么都没说,之前过来的时候,还交代了老奴,说先生昨晚没休息好,若是没起来,让老奴千万别叫醒先生,她在外头等着就是。还说,先生今儿若是有事,她明儿过来也是一样。”
言嬷嬷是喜欢丹阳郡主的,她这大半辈子,见过的贵族姑娘数都数不过来,但似丹阳郡主脾气这般好,又这般聪慧的姑娘,当真是少见。而说丹阳郡主脾气好,并非是指她没有脾气,而是指她极懂得控制自己的脾气,很多事情,她眼里心里都看得明白,但并没有因此患得患失,亦不曾因此做事失了分寸。
这样优秀懂事的孩子,一样是叫人心疼。
崔文君顿了顿,便改口道:“那就让她进来吧。”
言嬷嬷松了口气,忙转身出去。
在安岚进入玉衡殿没多久,丹阳郡主就在崔文君殿外等着了,昨晚发生了那么多事,后来姑姑还连夜出去将那个内奸抓了回来。她基本都在旁边看着的,因而崔文君的情绪,差不多都落在她眼里。没有人对她说过什么,但她已经猜到,姑姑一直以来想要的那个答案,应当是找到了,并且还定就是姑姑想要的那个答案。
安岚,居然,真是她的表妹。
可是,她似乎也不是很意外。自进了玉衡殿,跟在姑姑身边这大半年,但安岚的影子却总是横隔在她和姑姑之间,她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最近她不时会回想起,在清河时,族里那位总喜欢事事跟她过不去的堂姐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当时也没觉得什么,可最近却是稍微能体会那些话了。
“崔飞飞,不是我比你差,而是你投了个好胎!别跟我说什么实力,崔飞飞,我告诉你,出身才是你最大的实力。你生下来就拥有的东西,你觉得那些像喝水睡觉一样理所当然的事,对我来说,却很可能是……努力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出身……
丹阳郡主面上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可不是,她不比别人差,也没有做错什么,但在这里,她却需要付出更多更多的努力,才勉强能让姑姑将目光从安岚身上移一分到她身上。
言嬷嬷走到她身边:“郡主,先生请您进去。”
丹阳郡主转过身,只是想了想,就道:“嬷嬷以后还是别叫我郡主了,既然是在香殿里,就照着香殿的称呼来吧。”
之前是因为崔文君迟迟没有明确她的身份,香殿里的人便都以她的封号来称呼,如今,她是正正经经的香师了,自然不用再时时提醒别人自己那个特殊的身份,她也有自己的骄傲。
言嬷嬷微微一笑:“是,崔香师。”
……
与此同时,天枢殿内,白广寒正替安岚解开发髻,然后拿起梳子替她梳发。
安岚有些发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一会后,见白广寒还在给她梳头,一遍又一遍的,便道:“先生不会盘发,还是让侍女们来吧。”
白广寒唇边噙着一丝笑,只是稍纵即逝,然后抬起眼往镜子里看了一眼:“没想过会这么快就定传人,也没想过你这么快就顺利晋升为香师。”
安岚接过他手里的梳子:“先生,我还很快就会成为大香师的。”
白广寒侧过身,伸出手指在她唇上轻轻压了一下,低声道:“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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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景府
这一次进景府,是白广寒亲自带她上门拜访,意义不同,因而景府从上到下,无一不重视。即便心里反对这门亲的,在景公强硬的态度下,也悄悄收起那些心思,堆起笑容,冷眼看着。
安岚随白广寒步入正厅那一路,瞧着里里外外,或坐或站,满满当当的一屋子的人。景公今日的气色,瞧着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待安岚给他行礼后,打量了两眼,就笑着道:“晋升为香师后,瞧着果真不一样了,不再是以前的小丫头了。”
周围即有人附和,少不得对安岚一通夸赞,安岚自是谦虚了一翻,景公却跟着叹一声:“才一年时间,还真是不比焱儿差。”他说着就转头看向旁边的白广寒,“是不是,赶上你当年了。”
白广寒微微点头:“确实,日后应当会超越我。”
景公笑了,周围的人亦跟着笑了起来。
安岚却因景公提到的那个名字怔了一下,不由看了白广寒一眼,景公刚刚说的,应当是真正的白广寒,她记得,他同她说过,他本姓白。白焱入天枢殿,成为大香师后,便重新用回自己的姓氏,又因广寒香一举成名,所以才得白广寒之名。
此时“景炎”也在这厅内,正同白广寒一左一右坐在景公两边。
一模一样的兄弟俩坐在一块,可真算是难得一见,并且两人又都是天人之姿。即便是安岚,也对不免要将目光自两人身上来回转换。
当真是扮演得惟妙惟肖,安岚偷偷打量着对面的“景炎”,心里暗叹,若非她与他有了那般亲密的关系,身心交融,这两人要是穿着一样的衣服站在一起,并且都不说话,她怕是也无法分辨。
如今,眼前那人。接触到她的目光时。眼神里少了那等让她怦然心动的东西。那是独属于她和他之间的交流,他懂,她也懂,但却又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无法模仿。不能替代。
……
“这雁园是特意准备给姑娘的,东边是公子泉水居,往北则是广寒先生的白园。”午饭后。景公便让八姨娘带安岚去歇息,不过为了表现得足够重视,景公的几位侄媳妇和几位未出阁的姑娘也都陪着安岚一块过来。
于是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也不用安岚琢磨着怎么说话,气氛就不曾冷过,倒让她省心不少。
“在这里可以看到大雁山,所以这园子建成后,公子就直接给取雁字为名。”
“据说天气好的时候,每天早晨和傍晚,都能看到大雁山上的霞光,远远还能看到仙鹤起舞。”
“这园子自盖成后,就不曾让谁进来住过,想不到安香师这一过来,老太爷就开口让安香师住着这,倒真叫我们几个羡慕得很呢。”
“你羡慕什么,安香师是什么样的身份,合该是住在这里的。”
有人故意笑了一声,然后开玩笑般地道:“你们几个说什么呢,这也不过是安香师的暂居之地,安香师真正该住的地方,不应该是泉水居么。”
大家俱都笑了起来,个个面色带着揶揄,也有几个眼里隐隐含着不甘。但此时能站在这的,个个都是人精,即便有蠢笨点的,之前也让人特意交代过了,再加上刚刚在正厅那,景公表示出来的态度,都让她们不敢太过放肆。
“好啦,安香师必是乏了,各位奶奶姑娘且先让安香师歇息,总归要在府里住上几日呢,有的是聊天说话的时间。”八姨娘瞧出安岚心不在焉,便走到安岚身边,笑着道了几句好听的。那些人见安岚神色一直淡淡,客气中带着疏离,无形中带着难以逾越的距离感,不好接近,便也顺着八姨娘的话纷纷告辞。
“姑娘歇息吧,丫鬟们都候在外头,有什么缺的只管跟她们说。”八姨娘将那些奶奶和姑娘送出去后,又回来对安岚道,“妾身还得去景公那看看,姑娘若要找我,就跟祥云说一声。”
“多谢姨娘。”安岚点头,随后又问,“明天的宴席,请了不少人?”
“估计要摆四十来桌,除去自家亲戚外,好些常年同咱景府打交道的商人豪客也都发了帖子,这事啊,从一个多月前就开始准备了。”八姨娘说着就笑眯眯地打量了安岚一眼,“公子对这事及上心,这雁园其实是公子让人开的。”
安岚笑了一笑,又问:“景公子和广寒先生,这会儿应当回来了吧?”
午饭后,景公特意将景炎和白广寒留下,也不知谈些什么。她知道,这次景府之行,不会那么简单,方文建百里翎那边不会什么都不做,所以她想等先生回来问问详情。
八姨娘道:“姑娘可以打发人过去看看。”
安岚点头:“姨娘自去忙吧。”
……
待八姨娘离开后,安岚也没有打发人出去,只是问清楚几个院子的方向和大致的距离后,就亲自出门去。她先是去了白园,但白广寒还没回来,那园子依旧是记忆中那般冷清。她等了一会,依旧没等到人,估摸着景公那边的事定是没说完,于是出了白园往泉水居那走去。行到泉水居的院门时,她却没有让侍女去敲门,只是站在附近看了几眼,想了想,就转身离开了。
只是她刚走几步,身后却传来开门的声音,以及一个熟悉的,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喔,这是特意过来的,怎么没进来就要走?”
安岚微怔,转身,便看到那朱红色的院门前立着位白衣公子,其身材修长,容颜俊美,气质风流,笑容和煦。
安岚有些意外,她似乎……许久没有看到这样的他了。
当初,在源香院的亭子里,他脸上就是带着此时这般的笑容,而与那时唯一不同的是,此时那双看着她的眼睛里,带着只有她才看得懂的情意。
两人似对望的时间有些长了,令旁边的侍女垂下脸偷偷笑了起来。
安岚这才回过神,行了一礼。
景炎笑道:“进来吧,你先生也在。”
安岚再次一怔,见他还那么看着自己,那眼神少了在天枢殿里的淡漠,多了几分随性,叫她心口不禁又跳了一下。(未完待续。。)
第397章 安丘
白园她去过多次,但景炎的住处,今日却是第一次进来。
名为泉水居,此地之泉却非山泉,而是地下温泉。安岚还未怎么往里走,就已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这院子设得精巧,回廊,凉亭,拱桥,皆是绕泉而建。她心里有些诧异,天枢殿亦是靠着山瀑,殿内随处可见淙淙山泉,粼粼波光,故这泉水居瞧着竟有几分天枢殿的影子,就好似那香殿内的某一角。当然,即便只比一角,此处也远不及天枢殿的气派恢弘,但是,那屋宇回廊,淙淙清泉,多多少少有几分熟悉的影子,就如……安岚微微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就如这个人。
他是景炎公子,亦是白广寒大香师,分明是同一张脸,别人却从未认错,他将身份转换一事玩得炉火纯青,但她,总时不时自他不同的两个身份上,看到另外一个身份的影子。
在天枢殿内,身为大香师时,他看着淡漠,实则压抑,越是接近,她越是感觉他冷漠的表面下,藏着的是火样的热情;而离开天枢殿,回归景炎公子的身份后,他是褪去了平日的冷淡和沉默,但取而代之的随性与温柔当中,亦含着不露痕迹的冷漠与漫不经心。
“可还好?”跟在后面的侍从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偌大一个院子,此时竟就剩下他们俩,景炎忽然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声音低得有些暧昧。
安岚微怔。看了景炎一眼,然后微微点头。
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她早上刚去玉衡殿看婆婆,眼下婆婆尸骨未寒,她却就要准备定亲了。
景炎淡淡一笑,但那双眼睛里却含着一丝关切,他停下,抬起她的脸,仔细打量了一会,便道:“瞧着一点都不好。从合谷回来后。就不曾好好休息过。”他说着就在她脸上轻轻一捏,语气里含着玩笑的意味,“皮肤都不滑了。”
她看着他,忽然问:“公子不喜欢了?”
景炎微诧。随即又笑了。又捏了捏她的脸。低声道:“怎么会,舍不得却是真的。”
空气中硫磺的味道很淡,但对他和她来说却无比清晰。他们甚至能闻得到那温热的水气。两人沉默地对看了一会,景炎在她脸上轻抚了抚,眉眼间依旧含笑,低沉的嗓音却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多少天没睡好了?再不好好休息,接下来怕是要熬不住。”
“我知道轻重,会好好待自己的。”安岚看着他道,“只是公子,涅槃还能压制多长时间?如今百里先生已经显露身份,亦同方先生结下了生死大仇,谢云大香师更是不会就此收手,三位先生这一联手,接下来怕是要面对一场又一场的香境,公子准备如何应对?刚刚景公将公子和,和那位‘先生’留下,就是商议此事的吧?”
景炎又笑了笑,就拉着她的手道:“进去说,莫站在这吹风了。”
他带她进了书房,安岚本以为会看到“白广寒”在里头,却不想,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她便询问的看向他:“那位‘先生’呢?”
“找他做什么,他有他的事要办,在替你打掩护呢,好让你跟我待一会。”景炎将她拉到桌案后面,撩袍在那张宽大的太师椅上坐下,然后忽然将她拦腰一抱,就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他一只胳膊揽着她,长吁了口气,再往后一靠,闭上眼睛,“终于能歇口气了”。
安岚本是要下来的,却看到他眉宇间的疲惫后,遂安稳下来,然后抬手,手指轻抚他凌厉的眉毛:“公子在为难什么?”
景炎似很享受她这样的抚摸,片刻后才睁开眼,深幽的眸子看了她好一会:“我若是……杀了安丘,你会恨我吗?”
安岚一怔,片刻后才道:“生而不养,我对他并无感情,但若说有恨,其实也没有。只是如今却知道了我同他有血缘关系,眼下事情又走到这一步,他站在百里先生那边……”她说到这,垂下眼,停了一会,才接着道,“公子,若真有那一日,若能不让我知道,就别让我知道吧。”
景炎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我知道了,我不会动手,不会让你心里存有一丝为难的。”
只是,他说出这话后,看着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怜惜,怕是真正要动手的人,会叫她心里更加难过。
安岚忽然问:“他是听命于百里先生的吗?”
“也不算是听命于百里,安丘先生那样的人,不会听命于任何人。”景炎目中透出回忆,有些事,他也是直到最近才查出来的,“安丘是百里翎大伯家收养的孩子,他在香道上本也是有天赋的,并且他是在白夜之前,被香殿几位大香师看中的孩子。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白夜阴差阳错,无意中毁了他走上这条路上的可能,似乎连天赋也毁了,然而那个时候白夜并不知道,反因此被香殿的大香师看中从而替代了安丘。安丘则因此事在那个家中遭受无尽冷眼,分明满腹才华,最后却弄得连科考的机会也没有,最后甚至被意中人退了亲。”
安岚怔怔道:“所以,他就恨上了白夜先生,并为此筹谋半生!?”
景炎笑了笑,唇边含着一丝嘲讽:“多半是有这样的原因在,不过,也少不了百里翎作用。”
安岚蹙眉:“百里先生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思?”
“傻丫头……”景炎在她头发上揉了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既然身处凡尘俗事,天枢殿又占据那么多的资源,积累了数百年的财富,谁人不眼红,而白夜先生当年本是被视傀儡,他们却没料到,这傀儡会反过来咬他们一口。至于百里翎,即便生性再如何潇洒,其身后也站在一个大家族,权利倾扎,自然生出无数**,就算他初时未有那样的妄念,久而久之,也会被各种各样的原因推往那个方向。”他说到这,忽然轻轻一笑,看着她道,“如今也无需再去追究这些了,要么战,要么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