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异样
这是她们第一次同坐一辆马车,两人却没有什么话可说,精致但不算宽敞的车厢内,是长久的沉默。
直到走了约一半的路程后,丹阳郡主似觉得一直这般沉默下去不太合适,便开口道:“你还好吧,脸色不大好。”
她们本就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挨得又近,这两晚安岚那屋什么时候熄灯,她自然清楚。今日安岚穿了件艾青色妆花袄子,颜色和花样都及适合她,只是这样淡雅的颜色却显得她肤色略有几分苍白,看起来像是没有消息好的样子。
“还好。”安岚微微点头,也打量了丹阳郡主一眼,她记得,上次丹阳郡主去铜雀台,也同今日一般,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当时具体什么花样她记不得了,唯记得那明艳的红色,明明那么张扬,穿在她身上却又那么恰到好吃,不会有咄咄逼人之感。
丹阳郡主都先开口了,安岚觉得自己只回答两个字似乎有些不妥,便又道:“刚刚出来的时候,似乎没有看到谢蓝河和方玉辉。”
丹阳郡主道:“他们是随各自的先生过去。”
安岚点头,又问:“广寒先生也已经过去了?”
她刚刚离开天枢殿之前,去白广寒那请安,才知道白广寒已不在殿内。
“应当是。”丹阳郡主说到这,看了安岚一眼,迟疑了一下,才问,“你我之间的约定,景公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安岚点头:“郡主当时是在白园提出此约,自当是瞒不过景公子的。”
丹阳郡主沉默。安岚便又道:“郡主放心。景公子并未反对。”
丹阳郡主笑了笑。轻轻摇头,却没再说什么。
……
在寤寐林入口处下了车后,安岚往两边看了看,悄悄吁了口气,这里没什么变化,只是各处都添了银装。将往里走时,她垂下眼,看了看前面。就在她三四步远的地方,地面微微凹下去一点,因雪被扫清的关系,所以看起来没那么明显,但是下雨天时,那里便会积出浅浅的一洼水。
她记得最后那场晋香会,她就是摔在那洼积水处,沾了满身的泥泞,最后还是迟到了,当时以为结束了。却没想景炎公子告诉她一个不敢相信的结果……
“安岚姑娘。”丹阳郡主下了车后,瞧着安岚正看着一个地方出神。而周围已经停了许多辆华贵的马车,那些从车内下来的人有认出她的身份,也有猜出安岚的身份,正要上来打招呼,她便叫了安岚一声。
安岚回过神,朝丹阳郡主笑了笑,正要抬步往里走。只是她刚迈开腿,就看到景府的马车,她一顿,不由就停住脚步,片刻后,果真看到景炎从那车内下来。前来寤寐林的客人,少有不认识景炎公子的,更有不少是想着法子要巴结景府的,因而景炎公子这一下车,即有几位刚下车的客人围了上去。
景炎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合,自当应对自如,一边与旁人寒暄,一边不忘往安岚这边看了一眼。那一眼很平淡,平淡到不像在看,而是在扫。自他下车,安岚就一直看着他那边,故当他这一眼遥遥看过来,便同安岚的目光对上。
只是,他也仅仅是看了一眼,或者说,淡淡地瞥了一眼,没有什么内容的眼神,然后就将视线移开了。
安岚微微一怔,旁边的丹阳郡主看着安岚莫名有些孤寂的身影,低声道:“走吧,咱们别耽搁了时间。”
安岚再往景炎那看了一眼,见对方似乎没还是什么反应,便收回目光,同丹阳郡主一块入了寤寐林。
只是走了一段路后,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衣着得体的男子,还是如往常一般,挑不出什么不妥之处。但是,不知为何,她心里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究竟哪不对劲,她又说不出来。
……
前来寤寐林的人不少,但是进入铜雀台的人,出去几位大香师外,依旧没几个。
今日前来寤寐林的,八成以上都是为了大香会的斗香一事而来,并且,他们还听说,今日的斗香,主角换成了长香殿的新人。
而这几位新人的身份,也早有人给挖了出来,所以,自然也有人知晓安岚和丹阳郡主之间的较量。安岚名不见经传,但是丹阳郡主的名声却不小,特别是在清耀夫人的安排下,长安城内,但凡爱香的大户之家,几乎没有不知道丹阳郡主的,于是今日这事,有赌坊甚至为她们两开了一场赌局。
昨儿金雀知道那个赌局后,稍稍打听了一番,即瞪圆了眼睛,竟有八成以上的人压丹阳郡主会赢。今日早上,金雀又去打听了一番,发现那赌局有了新的变化,一是压安岚的人多了两成,二是又新开了好几个新的赌局。除去每一场的输赢外,每场的分数预测也被赌坊的人拿来做文章了。
原来这三场比试,最终结果,并非单单以输赢定论,而是以为三场的分数总和来定。
第一场,文试,占二十分。
安岚踏上铜雀台的双子连心亭,瞧见里头已经摆好桌案,设了笔墨,另一边,几位大香师基本都到场了。安岚和丹阳郡主敛了衣裙,朝他们行礼,然后再传话侍女的示意下,入了坐席。
只是还不及坐下,谢蓝河和方玉辉也到了,几人分别行礼后,才一同入座。
侍女分发试题时,安岚抬起眼,看向远处座上的白广寒。
此时,白广寒也正好看向她,只是那个对视,比刚刚更短,短都安岚甚至以为那是错觉。而这会儿,景炎公子却到了,并从另一边的楼梯走上双子亭,然后再白广寒旁边坐下。
那两张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脸在安岚眼中跳动,让她微微愣神,她将目光从白广寒脸上转到景炎身上,看了许久,依旧找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但是,不知为何,心里那等怪异的感觉却一直都在。
为什么?(未完待续。。)
第205章 辨认
铜雀台的双子亭是由一座桥连在一起的,在其中一个亭子内说话,正常的音量是传不到对面亭子里,可见这两座亭子之间,相隔的距离不短。可是,就是隔着这样的距离,安岚却觉得,她能看得清白广寒的眼神。
若说往日的印象里,那双眼睛流露出来的是淡漠,那么,此刻她发现,除了淡漠外,还有及深的沉静,如似……那晚他给她展现的星空,深沉而悠远。安岚忽然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那晚,就是这只手被握住,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接触到他。带着力量的温柔,壮阔而弘大,从掌心的温度传来,那一刻的感知,就此被她刻在心里,她对他的了解,从此有了细微的变化。
无法言传,不可名状。
片刻后,安岚再次抬眼,白广寒却已经转头,同景炎交谈。景炎坐在他左后方,故两人交谈的时候,景炎倒不用转头,因而安岚亦能看清楚景炎的眼睛。
很多人,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会有某个五官生得一模一样的情况,或是眼睛,或是鼻子,或是嘴唇,或是脸型……
他们是孪生兄弟,那两双眼睛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自然不稀奇。
但是,此时,安岚却发觉景炎的眼神,在白广寒的对比下,似乎明显比往日淡了几分。
这个淡,并非冷淡,亦不是冷漠,而是,原本鲜活的感觉,一下子减弱了。
这是很细微的变化,或者说。这并不能算是直观的变化。而是一种看不见的。来自精神,或是心灵的感知。自寤寐林偶遇那一刻起,他就将心思一点一点放在她身上,她亦对他付出全部的信赖。她的能力提高一些,他所费的心思便会多一分,两人已多次单独相处,私下交流,早已从陌生到熟悉。甚至多了一种奇异的亲密。
付出得到回应,两人之间必将会建立一种玄妙的联系,旁人看不见,当事者却能感知。特别是,如她这般,拥有可以跨入香境之门资质的人,其感知,更是要优异于常人。
景炎公子怎么了?
这样的变化令安岚不解,她的目光不禁在那两人脸上来回辨认,莫名的疑惑挥之不去。
她一直看着那边。目光如此大胆,自然引得另外几位大香师的注意。百里翎先是一笑。远远瞄了瞄安岚,然后眼睛一转,目光在白广寒和景炎面上流连:“那小丫头一直在看你们,许久没看到那样的眼神了,真想知道,她到底是在看谁?”
藏不住的占有欲,简单而犀利,让旁人的心都跟着蠢蠢欲动。
百里翎微微眯眼,不住地打量安岚,忽然间,他发觉自己之前,似乎看错了这丫头。只是……百里翎眸光一转,又看了那两兄弟一眼,目中露出几分趣味,那小丫头,究竟是景炎看中的,还是白广寒看中的?
白广寒转头,又看了安岚一眼,依旧是刚刚那样的眼神,但并未回应百里翎的话。
侍女点上可以燃一个时辰的篆香,香烟飘出的那一刻起,便是文试开始。
安岚这才收回目光,提笔,阖眼轻呼吸,暂且搁下心里的疑惑,然后睁眼,将注意力全部放在眼前的试题上。
试题很多,多得出乎意料,一个时辰的时间,几乎没有给他们留思考的余地,必须不停地写,才有可能将这些试题全部答完。
谢蓝河提笔之前,看了安岚一眼。
他知道,这场文试,包括接下来的两场斗香,主要是安岚和丹阳郡主之间的较量。他和方玉辉虽也参与了,但并不会计分,亦不会记名次,在谢云和方文建看来,这仅是给自家后辈一个锻炼的机会。然而,谢蓝河却不这么认为,他一直觉得,他和安岚之间,欠了一场真正的比试,所以,这几场比试,他很看重。
安岚以前的身份,长香殿的人都知道,因而他心里清楚,这场文试,他比安岚占优势。
他虽自小同母亲生活在外,不曾进过谢家族学,亦无缘谢家的藏书阁,但蓝七娘在他六岁那年就送他去私塾读书。而谢六爷当年为讨得蓝七娘的欢心,除去香品外,亦没少往蓝七娘那送各种香籍香典。后来,他被接回谢家,在谢云的示意下,谢家的藏书阁自然也对他开放。如此,虽比不上丹阳郡主和方玉辉自生下就优越的条件,却要比安岚幸运太多。
人生本来就不公平,他看了安岚一眼,未因此而自喜,又看了方玉辉和丹阳郡主,亦未因此而自怜。
希望你也如此。
他收回目光,提笔沾墨。
丹阳郡主和方玉辉几乎是同时落笔,名门望族之后,有游手好闲偷懒耍滑者,亦有废寝忘食认真读书者,而他们,显然属于后者。
丹阳郡主自落笔后,就不曾停过,当真是连思考都没有,仅看一眼题目,就直接写下答案。这套试题,从最基本的释义,到少有记载的偏门香方和传说中的典故分析,纵横了千年时间,跨越了南北万里,甚至远渡重洋。
安岚最先抬起脸,有些怔然地看向旁边一直低头认真答题的丹阳郡主。
究竟要熟读多少书,才能熟知这些题目?
她是郡主,身份尊贵,自小锦衣玉食,仆从环伺,即便什么都不做,亦无需任何努力,她的身份也决定了她一样能有富足的一生。
但是,眼前的事实却证明,那个身份尊贵的女子,并非是耽于享乐之辈。
安岚心里隐隐生出几分佩服,懒惰和享乐,是每个人都具备的弱点,在那样富足的环境下,要克服这些品性,并非易事。
安岚垂下眼,看着眼前的试题,她能答的,仅勉强有一半。
很多题目,她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而更让她心里感到窘迫的是,甚至有很多字,她竟都不认得。手里握着笔,笔上沾着墨,她却没办法再写下一个字。
而旁边,同她竞争的人,手中的笔,如行云流水般,不停地将那一页页空白的卷子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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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没找对感觉,觉得勉强写出来的实在见不得人,而故事将要进行到感情真正显露的阶段了,是比较重要的转折,生怕随便写的话会写废这个故事,所以前两天没有更新,实在不好意思⊙﹏⊙b汗,先更新一章,晚上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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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卷子
早早就停笔,干坐在那苦思,依旧无法落笔。安岚再次抬脸,看着前面香几上的紫檀卧香炉,袅袅轻烟从香炉内逸出,轻灵的线条轻轻舞动,随后就散在空气里。她看着那变化莫测的香烟许久,然后收回目光,整理好自己的卷子,起身,交了上去。
有人诧异,却随后便是了然。
香奴出身的侍香人,自然不可能答得完这套试题。
宾客那边,亦有人窃窃私语,甚是不解,这样一个姑娘,在长香殿,如何就能跟丹阳郡主相提并论?
安岚交了卷子后,就在侍女的示意下退到一旁静静候着。
谢蓝河趁沾墨的时间看了她一眼,未在她面上看到沮丧或是不甘的神色,他略略放了心,将目光重新放到卷子上,迟疑了一会,再次落笔,只是速度比一开始的时候慢了些。
而这个时候,方玉辉写字的手微微一顿,接着眉头皱起,他遇到难题了,不是不会,而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要写何种答案。犹豫了片刻,他转头看了谢蓝河和丹阳郡主一眼,便见谢蓝河写写停停,丹阳郡主则依旧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并且落笔不见丝毫迟疑,他微怔,随后心里生出一丝不忿,将目光再次落在眼前的卷子上,认真想了好一会,然后郑重落笔。
第二个交卷的是谢蓝河,此时离篆香燃尽还有一盏茶的功夫。
他当然也未能写完,但是,却是答了大半。若是有计分的话。想来那分数也不会太难看。只是……终究没能达到他想要的结果。谢蓝河轻轻叹了口气,起身交了卷,然后轻轻退到安岚旁边。
安岚朝他微微颔首,然后依旧安静地候在那。
谢蓝河陪她站了一会,忽然道:“我写了八成,你呢,答得如何?”
安岚一怔,只是马上就道:“仅答了一半。亦不知是对还是错。”
谢蓝河道:“你落笔时及其肯定,想必不会错。”
安岚侧过脸看了他一眼,迟疑道:“你……还有空观察我吗?”
观察这个词,此时从她嘴里道出,似乎带着几分异样的颜色。
谢蓝河顿了顿,安静了一会,然后才若无其事地道:“丹阳郡主快写完了。”
安岚轻轻应声:“嗯……方少爷也快了。”
谢蓝河看了她一眼,迟疑道:“你,可有担心?”
安岚将目光投到丹阳郡主身上,丹阳郡主此事依旧无比专注。一次都没有分过心。面对这样的对手,担心?自然是有的。此事关系到她是走是留,怎么可能会不担心。但是,技不如人,她确实无话可说,只盼接下来的两场,能扳回一些局面。
谢蓝河的问话才落,旁边就快速走过来一位侍女,低声道:“谢先生和百里先生请两位过去。”
谢蓝河即抬眼往那边看了一眼,安岚亦抬眼往那看过去。
谢云正往这边看,即便是坐着,但姿态挺拔端正,几位大香师当中,唯谢云最适以兰花喻之。百里翎同样也往他们这看,但即便远远瞧着,都能瞧得出他此时就好似没骨头般歪在那。且他们还没走近呢,就已经感觉到那双妩媚的眼睛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们。这样的男人,即便一句话也不说,单是用那双眼睛打量你时,那妖娆的气息,也能令人呼吸不畅。
谢蓝河和安岚一块过去后,不及谢云开口,百里翎就笑嘻嘻地道:“瞧着倒像是一对金童玉女,倒是善心悦目,不如你们俩都去我那如何?我不会亏待了你们。”
谢云看了他一眼,却懒得搭理他这句戏谑的话,就示意谢蓝河过去。
今日入铜雀台的,都是身份极其尊贵之人,或是名扬四海的大家,同白广寒或是百里翎有不浅的交情,值得结交。他之所以会让谢蓝河也过来,主要目的,就是借着这个机会,让谢蓝河结识这些人。
谢蓝河过去了,百里翎便朝安岚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
安岚却先往白广寒那看了一眼,白广寒目光淡淡,没有任何表示,沉默即是默认。安岚想起自己在这场文试当中的表现,面上一热,即垂下眼,行了一礼,然后走到百里翎旁边等候吩咐。只是百里翎的位置同白广寒的位置是相邻着的,所以身为天枢殿侍香人的安岚,站在他们的座位之间,瞧着倒也不突兀。
“答得不好,被难住了?”百里翎又是那般笑眯眯地打量她,但目光却不时转到白广寒那边。
安岚垂着脸道:“让百里先生见笑了。”
百里翎嗤的一笑,然后摇了摇头,目带戏谑:“出题的是白广寒,你有多少本事情,他应当是清楚的,却还是这般为难你,可真是过分是不是。”
安岚一怔,抬起脸,却不由转头往白广寒那看去,却瞧着景炎同白广寒告辞,然后起身离开此处,似乎要赶着去处理什么急事。安岚看着那匆匆离开的身影,不知为何,心里又生出几分怪异的感觉。
原本,想靠近了看一看他们,她之前是不是错觉,可是……
只是这会儿,丹阳郡主那边,方玉辉交卷了,接着篆香终于点完,丹阳郡主也在那一刻放下笔。
“这时间的拿捏,当真是恰如其分。”百里翎赞了一句,然后又看了白广寒一眼。
其实,此时在大部分人眼里,安岚根本没有资格跟丹阳郡主比。他们皆不明白,广寒先生为何要从这两人当中选一个出来,包括安岚,心里也不免有些忐忑。虽说她文试的结果不好,她并不认为最终自己定会输给丹阳郡主,但却不得不承认,丹阳郡主确实非常优秀。
侍女很快就将他们四人的卷子送了过来,摆在最上面的,正好是安岚的卷子。
此时安岚就站在白广寒和百里翎中间,侍女是将卷子先送到白广寒跟前,然后就退了下去。安岚眼睛一瞄,就看到自己的卷子有大片大片的空白,面上不禁一热,却在她垂下脸之前,白广寒忽然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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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鸿沟
那眼神,有那么一瞬,令她觉得无比熟悉,但是待她再看时,又觉得刚刚只是错觉。白广寒将那些卷子翻了一遍,并未细看,就交给百里翎,百里翎也只是随意瞄了几眼,然后就往旁边示意了一下,遂有两位年长的香师上前接过那些卷子。
改卷的事另有人负责,成绩也不会当场公布,但比试继续。即便如此,单从交卷的时间看,大家也大致清楚这一场的胜负情况。
在座的宾客心里都表示理解广寒先生不当场宣布成绩的决定,到底是天枢殿的侍香人,即便输了继承人之争,照理,日后也是要留在天枢殿,因而,不能不照顾一下参与者的面子。
只是方玉辉对此却有些不满,他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丹阳郡主,只是这场比试是由天枢殿和天玑殿主持,其结果,除去丹阳郡主和安岚外,并不影响任何人。所以,即便是方文建大香师,也不好对此提出异议。
至于谢云和谢蓝河,其本意并不在输赢,自然也没有异议。如此,两位几位大香师自然也不会表示反对,只是崔文君大香师不时打量着安岚,被那样的目光看得久了,安岚无法装作不知,禁不住抬眼往那看过去。
她不明白,崔大香师为何会如此关注她,甚至对她七岁之前的记忆表现出超乎常理的兴趣。无疑,崔大香师是个美人,即便在柳璇玑和百里翎这等夺人眼球的美人面前,也不见有丝毫逊色。不,或者说。这里的每位大香师。都各有风采。非是因为他们个个容貌绝佳,而是那等由内而外表现出来的超凡的气质,令人只看一眼就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安岚不是第一次见崔文君,但奇怪的是,每次面对崔文君,她心里都会生出莫名的紧张感,不同于面对别的大香师时的那种紧张,因为。她此时的这份紧张里多了一点别的东西。她后来琢磨了许久,才辨出那点多出来的感觉,叫做危险。
那不知源于何处的敌意,令她惶恐而茫然。
因而,此时她看过去的眼神,带着几分困惑和不安。
白广寒看了崔文君一眼,那眼神在旁人看来并无特别,但崔文君却感觉到白广寒的眼神仿若实质化,带着警告的意味,夹着寒风拂面而来。崔文君遂抬眼看过去。唇边露出一抹笑,柔美的五官愈加温婉动人。宛若春暖花开。
只是花开了,但冷风未化。
百里翎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那两人都很克制,只是表露态度,无意较出高下,因而,更加耐人寻味;柳璇玑微微扬眉,“呵”的一声低笑,却笑得张狂;净尘心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准备一会若有意外,便出手阻止;方文建和谢云则都是面色如常,似没有察觉到此时亭内这细微的变化。
丹阳郡主看了看安岚,心绪甚是复杂,姑姑,从刚刚到现在,一眼都未看过她。她表现得越好,姑姑对安岚的关注就越多,就连景炎公子和广寒先生也一样,对安岚,总是另眼相待。
是不是,有些东西,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得到?
她第一次,对别人生出羡慕来。
……
因第一场文试是白广寒出题,如此,第二场斗香的形势,理应由百里翎定。
百里翎手里摇着一柄金丝楠木折扇,含情目似笑非笑地巡视了一遍在座的宾客,最后将目光落到安岚身上,扬起嘴角道:“香之为用,其利最博。物外高隐,坐语道德,焚之可以清心悦神。四更残月,兴味萧骚,焚之可以畅怀舒啸。红袖在侧,秘语谈私,执手拥护,焚以熏心热意。皓月清宵,冰弦曳指,长啸空楼,苍山极目,未残炉热,香雾隐隐绕帘。此情此境,不以咏香,实为可惜。”
有人抚掌而笑:“今日能如闻长香殿咏香之妙,当真不虚此行。”
旁边的人即点头附和,咏香,本是斗香形式之一,将香之虚渺之玄妙之动人之意境,用诗词歌赋描绘出来,将转瞬即逝的感觉流传万古,此为文人雅士最为喜爱和追捧的斗香行为。
如此,斗的不仅仅是对香的感知,更是一个人心中的才情,腹中的文采。
时下唐人皆爱香,然斗香会却只在勋贵圈子及士大夫中盛行,究其因,不过因唯此阶层的人才有钱有闲并有此才情。
寒门亦有才子,但寒门才子无缘香事。
长香殿内,从大香师到香奴,虽几乎人人都能接触到香,但长香殿的香奴莫说吟诗作对了,单是识字的,十个里头挑不出一个,若是还会写的,百个里头,也寻不出一个。
而要是诗词歌赋能信手拈来,那么,这个人绝不可能是香奴出身。
若生而为奴,并在温饱和安定尚无法保证的情况下,读书那是痴人说梦。
安岚能读会写,已是命运的眷顾,再奢求,便是过分了。
因而,百里翎的话一落,安岚的脸色刹时苍白。
若说第一场文试,她还可勉力一试,那这第二场,她真的,只有交白卷了。
即便不是三场两胜定输赢,但若前面两场真是如此结果,那即便她第三场能获得好成绩,想必最后总分也不可能会比丹阳郡主高。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认识到,自己有多天真。
这样的鸿沟,即便她有舍命的决心和勇气,也无法跨越。
她确实有惊人的天赋和才华,但同时也有无法忽视的短缺。
安岚转头看向白广寒,她并未流露出恳求之色,只是看着他,微微有些惘然。
白广寒注意到她的目光,偏过脸,亦看过来。
那双眸子依旧沉静,淡漠,只是当落到她身上时,似乎带上一丝丝安抚的意味。安岚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广寒先生在那一瞬,真的流露出那抹温柔。
“不过,一场一场比未免太无趣,因而第二场和第三场将同时开始。”百里翎的眼睛在丹阳郡主和安岚等人身上扫了一圈,接着道,“每个人,每一场都有弃权的权力,咏香之香品已准备好,若没有疑问,可开始第二场。”
谢蓝河揖手:“请问百里先生,既然第二场和第三场可同时进行,如此,第三场斗香是何内容?”
百里翎呵呵一笑:“第三场由白广寒定。”
白广寒缓缓开口:“朝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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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查资料耽搁了很长时间,结果查到的东西也没能用上,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汗,这是补昨天的更新,晚上还有一章,嗯,这一卷终于要完结了~~
上文这段“香之为用,其利最博……香雾隐隐绕帘。”选自明.屠隆《考槃余事》(未完待续。。)
第208章 香境
没有要求也没有约束,入了香境后,即可选朝圣之路。而此香境内的唯一规则,只要有人到达终点,香境便会自行散去。
听到这句话,安岚即感觉心脏猛地一跳,她抑制不住地抬起眼,看向白广寒。
香境由先生来设,如此,这是,先生特别定下的规则吗?
安岚只觉得连自己的双手都禁不住微微颤抖,她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第一场文试占了二十分,第二场咏香占了三十分,第三场香境朝圣则是五十分。
她第一场文试结果再怎么糟糕,也不会是零分,丹阳郡主前面两场加起来,即便都拿到满分,只要她能在第三场第一个达到朝圣地,那么,她最终得胜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因而第二场将开始的时候,安岚毫不犹豫的举手表示弃权。
那一刻,丹阳郡主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静下心,认真面对第二场的咏香。
她有自己的骄傲,此时此刻,她若是马上跟着表示弃权,她会看不起自己。
她相信,广寒先生的香境,绝不会是先入者先到这么简单。
在方玉辉眼里,丹阳郡主才是他的对手,因而丹阳郡主在哪里,他便在哪里。至于谢蓝河,本是有那么一瞬,他也想表示弃权,但谢云看了他一眼,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既然回了谢家,又入了开阳殿,那么,他的所言所行。便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事。他既受了谢家的荫庇。又得了谢云的恩。那么,他如今的任性,便只能在一定的范围内。
有了第一次的低头和退让,接下来便很容易会有第二次。
……
弃权者,另择席而坐。
安岚随侍女入了新的席位时,只是她将坐下时,却不慎踩到裙摆,一下失去平衡。即往旁一歪。她大惊,就要扶住旁边的席案,若是在这等场合摔了,那丢脸的不仅是她,广寒先生也会面上无光的!
然而,她伸出手这么一抓,结果抓到却不是那黑漆席案,而是上了朱漆的栏杆!
她!?
安岚茫然地睁开眼,看着眼前这美轮美奂的院子,似刚从梦着醒来般。脑子一片空白。
“姑娘又打盹了吧。”蓝靛拿着个砚台走过来,弯下腰。小心摆在她跟前的桌子上,然后看了一眼桌上那张已落了几句诗的雪浪纸,又笑道,“我这香还未点上呢,姑娘的诗就已经出来了!”
“什么?”安岚不解地往桌上看了一眼,便见那雪白的纸上,落着几行秀丽俊挺的字:置酒未容虚左,论诗时要指南。迎笑天香满袖,喜君新赴朝参。迎燕温风旎旎,润花小雨斑斑。一炷烟中得意,九衢尘里偷闲。
她一愣,虽品不出这首诗的意境,但却看得出来,那字写得非常好。
她拿起那首诗端详了片刻,才抬起眼:“这是我写的?”
蓝靛笑道:“可不是您写得,姑娘这是怎么了,自己写得东西竟不认得。”
“是吗……”安岚有些愣愣地看着那几行诗,然后忽然拿起旁边的毛笔,照着那首诗誊写了一份。笔尖落在纸上的触感,文字的结构,一笔一划的走向,她都能感觉得到,那么清晰,但不知为何,她却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就好似,有人牵着她的手完成那几行字一般,安岚写完后,不禁摇了摇头,要甩开那种感觉。
“姑娘这是要裱起来吗?”蓝靛看见丹阳郡主的难得露出这般严肃的神色,而且这张新写的,看起来更好,于是便问了一句。
“不用。”安岚放下笔,又端详了一会,然后抬起脸问,“这里,是哪?”
蓝靛有些懵了,瞧了安岚好一会才道:“这里是安府,是姑娘您的家啊。”
“我的家?”安岚又愣了一下,想了许久才低声问:“这个家的女主人呢?”
蓝靛小心道:“夫人出去了,老爷也访友去了,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安岚有些茫然,终觉得她好像忽略了什么,但偏偏就是想不起来了。她轻揉了揉额头,然后站起身,打算出去。
蓝靛忙到:“姑娘是要出去吗,我这就去备车。”
“不用。”安岚摇头,“我只是出去看看,一会就回来。
一会后,她走到前院那了,只是一开门,却看到外面有个少年正举手做出一个敲门的动作。安岚将门拉开得大些,随后看清那少年的五官,柔美,俊秀,眉宇间还带着几分倔强。
“安姑娘。”谢蓝河朝她揖手,“安姑娘这是要出门?”
“……谢公子?”安岚辨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她认得这个少年,但是,却又觉得有些陌生,“谢公子找我?”
谢蓝河点头:“是,在下请姑娘与我斗香,一次。”
安岚不解:“斗香?”
“没错,姑娘之前就答应过的。”谢蓝河看着安岚道,“照之前就定的规矩,输的人也不罚别的,姑娘若输了,十天内不得踏出家门。”
安岚微微抬眉:“若是你输了呢?”
谢蓝河想了想,便道:“在下若是输了,那便由得姑娘说做什么,便做什么。”
安岚看了谢蓝河好一会,才让开身,请其进来,便道了一个“好”字。
……
香席很快就摆好了,谢蓝河在门外脱了鞋。
安岚进去后,却看着摆在自己跟前那个狐狸香炉微微出神,她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买了这么一个东西。片刻后,她将手覆在那个狐狸香炉上,轻轻摩挲了两下,心脏莫名砰砰地跳了几下。
谢蓝河已经点上自己的香,只见他动作无比娴熟,每一步都做得极其到位,如同他的人,规规矩矩,踏踏实实,令人舒心。
那张恬静的味道,正中平和,慢慢充斥整个香室,不知不觉间,让人放松,就算是再急切的心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算出彩的香,并未给人惊艳的感觉,但是细细品来,却令人惊诧。
“这是什么香?”安岚叹息地开口,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欣赏。(未完待续。。)
第209章 亲事
“还未起名。”谢蓝河说着就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们之间的斗香,是品完对方的香后,写出此香分别和了几种香品,然后再相互品评。
天已入秋,园中的几株杏树和梨树都已结果,抬眼望去,便见一束阳光落在屋檐下的那枚杏子上,是半个月前才结的果,青中带白,被阳光一照,还能瞧见上面一层绒毛。挂在走廊上的墨竹鸟笼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风里带着柔软的味道,再往远处看,那边还有竹栅绿草,池水如夏碧蓝,粼光闪闪。院中的仆从不时从旁经过,却未停留,身着粉色比甲的丫鬟从香室附近走过时,因她往外看的关系,便会站住朝她微微欠身,然后才过去。
丫鬟身上的衣着打扮都很体面,是个极为富贵的府邸呢……
“安岚姑娘?”谢蓝河见她竟是看向外面,并似乎已然出神,便轻轻叫了一声。
安岚收回目光,拾笔,却将下笔时,心里首先想到的却不是刚刚辨出的那几味香。
熟杏暖香梨叶老,草梢竹栅锁池痕。
写完后,她才怔住。
谢蓝河却已看过来,并将那张纸拿过去,还轻轻念了出来,随后连连赞好,又请她将这首诗写完。
安岚回过神,忙道:“是我走神了,那是忽然……”
“福至心灵,所以下笔如有神。”谢蓝河微笑着接住她的话,真心叹服。
安岚遂觉得面上一热,心里莫名觉得窘迫。便垂下脸。将之前辨出的香品一一写出。然后放在一边。接着,蓝靛将她的香送来,她将早准备好的香取出,伸手拿品香炉时,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狐狸香炉。
那一瞬,她手里的动作顿了一顿,谢蓝河并未发觉,身边的丫鬟也未察觉。甚至是她,都未有自觉。只是,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即便她未出丝毫差错,但却总觉得自己像是处身事外一般。
一切都那么真实,一切又都那么不真实,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直到谢蓝河起身告辞时,她才忽然间回过神,面上露出几分茫然。
“姑娘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谢蓝河看着她道,“可是有什么难事?”
安岚看了谢蓝河一会。轻轻摇头,谢蓝河离开后。蓝靛才笑着道:“谢公子往后可能不会常来同姑娘一块品香了,难得今天过来,姑娘却总是走神,谢公子应当是以为姑娘心里伤感吧。”
安岚不解:“嗯?”
“姑娘,难道……是忘了?”蓝靛瞧着安岚这神色,便道,“谢家要将谢公子接回去了,以后便是正经的世家公子,再不是寒门蓬户里出来的小子,外出访友应当就不似现在这么轻易了。”
“谢家?”安岚顿了顿,“他愿意回去?”
“怎么会不愿意回去。”蓝靛笑了笑,“姑娘是天生的富贵命,自然不知道外头的苦日子是什么样,谢公子的身世您是清楚的,一年四季,也就穿在外头的那几件衣裳是没有补丁的。咱家老太爷赏识他,去年春节让白芍给他送两块墨,我跟着一道去,才瞧着他家连春节这样的日子,竟都不见有荤腥,那炉子上还熬着药,谢公子也没想到我们会来……”
接下来蓝靛说什么,安岚都听不大清了,心里只想着那句话:姑娘是天生的富贵命,自然不是外头的苦日子是什么样。
只是过了一会,蓝靛又走到她跟前,拿着她写的那几句诗道:“姑娘前两天说过要赏我点东西,让我自个想好了再跟姑娘你要,我这会儿想好了,我就要姑娘写的这个。”
安岚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要这个做什么?”
“姑娘这是答应了,一会我就送出去裱起来。”蓝靛一边仔细收好,一边道,“姑娘是不知道,你的诗词和字画,外头都有人高价求呢!”
安岚怔住:“高价求!?”
“姑娘别误会,我求姑娘这个,不是为着拿出去卖的。”蓝靛忙解释道,“我就是为着以后过年过节时,将姑娘的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也长长脸。”
安岚问道:“外头怎么会求我的诗词字画?”
蓝靛笑了,走到安岚身边:“咱府的老太爷是当世大儒,夫人亦是书香门第出身,姑娘自小又有才名,无论是写是画,都是老太爷手把手地教,而姑娘在香道上亦有不小的名望,所以姑娘的诗词字画,那外头的人自然是要相争来求了。”
安岚忽然笑了,并且笑得直接往榻上倒去。
蓝靛愣住:“姑娘,你笑什么?”
“没事,就是忽然想笑罢了。”笑了那一通后,安岚也没有坐起身,而是干脆躺在榻上,看着房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何想笑,只是忽然间,就笑了,但她很清楚,那不是因为心情愉悦而笑。
蓝靛什么时候出去的,她没有留意,只是过了不知多会,蓝靛又进来说安夫人,也就是她母亲回来了,正往她这边过来。
安岚赶紧坐起身,心里莫名有些紧张,是自己的娘亲过来看她,而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何会紧张?并且,随着那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紧张感越来越重。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她从踏上站起身,两眼紧紧盯着那张五谷丰登的锦帘。
帘子被打起,一位衣着素雅,三十开外的妇人微微垂着头走进来,然后抬起脸往她着看过来。
为何,会有陌生的感觉?
安岚看着那个“熟悉”的妇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安夫人笑着走过去,拉着她的手一块在榻上坐下,话语温柔的与她闲聊。安岚不知自己都说了什么,她甚至觉得她就像是个旁观者,冷眼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她真的不知道,为何会有如此荒谬的感觉,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
安夫人给她说了一门亲,据说是极好的亲事,许多人家的夫人和待字闺中的姑娘都羡慕得不行。甚至有人酸溜溜地说,安岚的一切,家世,容貌,才情,以及如意郎君,真是样样都好,样样都比别人强,她过的,当真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接着安夫人又说了很多,安岚却觉得自己既听进去了,又似没听进去,她只觉得自己浑浑噩噩地点了头,随后安夫人高兴的说了一句,要开始准备了,然后便出去了。(未完待续。。)
第210 高墙
安府的姑娘定亲了,前来道贺的人特别多,安岚这更是三天两头就有年纪相仿的姑娘特意前来拜访,要么是亲戚,要么是世交,有人高兴有人酸涩,种种情绪日日上演,唯当事者表现漠然,旁人与她提到此事恭喜她时,她除了道谢外,就是低着头垂着脸,说不清是因为害羞还是真的不放在心上。
定亲的那家也是名门望族,家中规矩甚严,为此安夫人特意请了两位嬷嬷指点她。她学得及认真,许多事一点就通,那两位嬷嬷是出名的苛刻,对她却是赞不绝口,安夫人心里甚慰,府中下人亦跟着添光,无人不欣喜。
大喜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嫁衣头盖等亦都准备妥当,她摸着那鲜红的嫁衣,心里并无抗拒的感觉,只是微微有些惘然?一个人的时候,心里会闪现出莫名的疑问,这就是她想要的吗?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给她答案,但是,她的答案又在哪里呢?
学得快,一点就通,并能举一反三,却不代表是真的喜欢。
她并不喜欢教习嬷嬷同她讲的那些大家规矩,亦不为日后的贵夫人生活感到期待,她只是知道,在这个位置,就应该接受这样的安排,除非……除非什么呢?她忽然间感到茫然,似乎答案就在心里,令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但是,将要触到时,又忽然消失了。
嫁人的日子如期而至,她似变成了木偶,由着丫鬟给她梳妆打扮。顺着嬷嬷教她如何说如何走如何与父母亲人告别。最后如何坐上花轿。
一路上爆竹声几乎是响不绝耳。十里红妆绵延了数条街道,围观的百姓簇拥着出门观看,满眼望不尽的喧哗热闹,这是她从未有过的风光。
只是花轿的闷热令她心头隐隐有些烦躁,不过她很能忍,轻轻吁了几口气后,便将心里那些烦躁压了下去。外面的喧哗声却依旧不断,似沸腾的水。那盖子压得越紧,反弹的力道将越大。
终于,新郎官家到了,花轿停下,她扶着丫鬟的手从花轿出来的那一刻,惊雷般的爆竹声瞬间炸开,她将上前的脚步不由顿住,蓝靛以为她只是害怕,忙抓紧她的手道:“姑娘,往前三步是台阶。姑娘小心。”
她却没有照着蓝靛的意思走,而是稳稳站住。问了一句:“我让你带的那个狐狸香炉,你带了吗?”
蓝靛一愣,随后低声道:“带了,我让翠竹拿着呢。”
她吩咐:“拿过来。”
蓝靛啊了一声,不明白自家姑娘这是怎么了,悄悄往旁看了一眼,就低声道:“翠竹跟着呢,姑娘别着急,一会我会亲自送到新房里的,姑娘先进去,千万别耽误了拜堂的时间。”
已经有人开始议论,新娘子怎么下了花轿就不走了?
跟着过来的花娘也赶紧过来,请新娘子进去,安岚却还是那句话:“拿过来。”
花娘有些懵了,蓝靛更是着急,不晓得自家姑娘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这当口弄出这么个事来,于是只得赶紧回头找翠竹,让她马上过来。
花娘在旁边不停地催,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乱糟糟的,她一开始还能听得清一两句,后来,只觉得那些声音全都糊在一起,似近似远,似梦似幻。
凤冠越来越沉,头盖越来越闷,之前勉强压下去的烦躁在她恍惚的这一刻开始蠢蠢欲动。
翠竹过来了,手里抱着那个狐狸香炉,蓝靛赶紧接过来,递到安岚的头盖下面给她看。安岚此时却什么都没看清,眼前只是鲜红的一片,于是,她忽然抬手,将头盖一把掀开!
红潮褪去,模糊的视线慢慢恢复,周围的声音似乎也在那一刻全都静止了。
然后,她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已换了一身簇新长袍的谢蓝河朝她作揖,送上祝愿,随后便转身离去。她看着那挺拔得有些决绝的背影出神,一会后,才顺着他离开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远处的巍峨雄山。
那是,长安城的大雁山,屹立在那里已经千千万年,而她,却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看到它。
谢蓝河没有回头,谢府的富贵荣华没能困住他,反而让他走得更远。
安岚忽觉得胸口那有什么在膨胀,之前一直触之不及的答案,似乎一下子跳了出来,她脸色瞬间惨白,汗如雨下。
花娘简直要疯了,新娘子连新郎官的面都还没见着的情况下,并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竟就自己把头盖给摘了!这,这这要怎么圆过去,这新娘子究竟怎么回事,莫不是脑子烧坏了,哎哟哟,这可怎么好……
蓝靛也傻在那了,安岚从翠竹手里接过狐狸香炉,然后看着蓝靛道:“谢谢你,你可以走了。”
蓝靛愣住“姑娘你——”
花娘赶紧拽过安岚手里的头盖,一边要给她重新盖在头上,嘴里还一边说“风吹的风吹的……”
只是不等她抬手,安岚就转头看着她道:“这门亲,我要退了。”
哗——
她说完,便抱着香炉站在那,闭上眼睛。
她已做出选择,她确实想过,如果自己拥有这样的一切会如何,亦曾羡慕过这样的女子,但是,比起心里真正的渴望,这些,她都能拒绝。
而且,最重要的是,假的,终究是假的。
片刻后,她缓缓睁眼,周围的人和建筑,爆竹和轿子,瞬间化成灰烟,随风消散。
喧哗回溯了寂静,大梦初醒,世界一片荒芜,展眼望去,唯远处巍峨壮阔的雄山依旧。
先生,你在那里吗?
安岚远远遥望,我,会一步一步走到你身边的!
不论前方有千难万险,也不会回头,如若,即便是跪着也走不完,那便死在前行的路上吧。
路确实不好走,路上荆棘遍布,乱石横生。
但是这么一步一步,坚持不懈,总会有走到那个人跟前的时候。
然而,没有人会给她这么多时间,这条路,并非她一人独占。
说不清走了多久,似乎是一天,也可能是一个月,或者,仅仅只是一刻钟。
她的前面忽然平地筑起一堵高墙,墙高十余丈,并且往两边无尽延伸,将她前行的路,完完全全堵住!
她抬起脸,静候了一会,才看到丹阳郡主的身影出现在那高墙之上。(未完待续。。)
第211章 柴门
第二场的咏香结束得很快,参与咏香的那三人几乎是同时进入第三场,另外几位大香师都在一旁观看,但没有人能真正窥视到白广寒的心意。
其实,有些人的心意,除非他愿意在你面前流露,否则,你永远都猜不到。
安岚在香境里经历另一番人生时,丹阳郡主已经跟方玉辉交上手了。两人的出身和成长的环境都类似,并且一样具有难得天赋,自然各有各的骄傲。而前面两场,他们之间的胜负一直未揭晓,所以,第三场,方玉辉一遇到丹阳郡主,就非要较出个高下不可。
然而,自入了长香殿后,他们之间的情况却不再一样。
方文建早就选了方玉辉,继承人的路早给他铺好,目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为日后能登上那个位置的历练。所以,他在这场香境里有退路,无论是输是赢,对他的继承人之位,没有任何影响。
但是,丹阳郡主却不同,在景炎公子,甚至是白广寒大香师都有所偏向的情况下,她要争的,是自己为自己选择的路。即便这条路上,她有崔文君大香师暗中帮忙,也有家族的扶持,却也无法保证,这些能左右到白广寒大香师的决定,最终,要看的,还是她的表现。
所以,她比方玉辉更需要赢。
入了香境后,他们便都明白,朝圣之地,就在那座雄山之上。
……
安岚走到那堵高墙之下,伸手去摸了摸,随后心头震撼。这——是真的。
她知道这广袤的世界是先生的香境。先生应当不会在香境内偏帮任何人。之前她既然能令那场人生化成灰烟,那么,她就有可能将挡在她面前的所有东西,都化成灰烟。
可是,当她触摸到这堵高墙时,她知道,她无能为力。
因为,这是“真”的。不是真假的真,而是真才实学的真!
这堵墙,就是丹阳郡主腹中的学识,上天能夺走任何人的性命,却夺不去任何人的学识。她若想化去这堵墙,除非她也拥有这样的真才实学,否则,这堵墙将一直挡在她面前,她只能止于此,朝圣之路。便只属于丹阳郡主。
她有能跟丹阳郡主比肩的学识吗?她当然没有,否则。她也不可能放弃第二场咏香。
她确实不如丹阳郡主,即便她在香道上有很高的天赋,即便她很用心很刻苦,并且可以抓住任何机会,甚至愿意为此玩弄手段,她也依然不如丹阳郡主。因为丹阳郡主也一样有很高的天赋,亦一样很用心很刻苦,并且无需分心去玩弄手段,就有无数机会送到面前。
虽然她自遇到景炎公子,并入了天枢殿后,就近乎贪婪地去学习去求索,但,时间终究是太短。经过那场虚假的人生,她才知道,拥有那样的出身,再加上十年的时间,究竟能看多少书,能学到多少东西。优越的出身和十年的积累,成就了挡在她面前的这堵高墙,上天都夺不走的东西,她能拿什么去破?
看着那堵墙,看着墙上的丹阳郡主,想着自己一路走来的过程,她略有些心酸,更多的是不甘心,不认命,不愿就此低头,不想就这么停下脚步!
无法熄灭的**,无法忽视的渴求,她绝不能,就这么认输。
丹阳郡主垂下脸,看着站在下面的安岚,几乎是有些庆幸地舒了口气。
她在方玉辉那耽搁了太久,安岚又是提前进入香境,她很担心她还未找到安岚,安岚就已经踏上山顶了。幸好,来得及,终让她在这看到安岚。只是之前她在方玉辉那花了太多力气,所以,此时面对安岚,她不得不一照面就用这种近乎是欺负人的粗暴方式,一下子阻断了安岚的路。即便此等做法过于嚣张,不是她的作风,但此等情况,她也只能如此,因为眼下,她不能接受任何不确定因素。
之前……因方玉辉腹中一样有才学,两人可以说是不相上下,所以两人为了困住对方,都争抢着在对方前面设置障碍,结果却因此在他们周围形成一个庞大又无比复杂的迷宫,那迷宫差点将他们俩都困在里头。最后她能从迷宫中走出,有一部分原因,还是靠的运气。
两人一个在高墙上,一个在墙脚下,遥遥相望。
安岚看到丹阳郡主眼中的过往,几乎所有的天之骄女,自出生的那一日起,都有属于她们要走的路。而越是高贵的身份,其身上的桎梏自然就越重,所以,想要违背家族父母的意愿,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
她看到幼时的丹阳郡主,为求得崔文君大香师的青睐,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蒸了一瓶花露,结果崔文君大香师却提早离开了,走之前,甚至没有告诉她一声。
她看到丹阳郡主在崔老太爷的震怒之下,一日一日地坚持下来。
她看到及笄后的丹阳郡主,为能来长安,在清耀夫人屋内跪了整整三天。
眼前的这堵高墙,每一寸,都记载着丹阳郡主的过往,心中的坚持,以及理想。
所以,这里,没有丝毫退让的余地。
……
安岚心里生出丝丝冷意,越是了解,她就越觉得无法逾越。
所以,不能越过,就只能停下吗?
可是,她只要停下,便等同于后退,退到哪?退回源香院吗?
她同丹阳郡主的约定,输的人,不得留在天枢殿。
失去天枢殿的倚仗,源香院怎么可能还会有她的位置。
世人多是恨人有笑人无,更爱落井下石,她之前一路高升,不知令多少人眼红心妒,若是摔下去……莫说立锥之地,怕是连自保都难求。
安岚垂下脸,两手握成拳,突地砸到那堵墙上,似希望能将这堵墙砸出一个洞来。只是,她的力道小得可怜,那一拳甚至不能称之是砸。
她紧紧咬着唇,几乎咬出血来,肩膀在微微颤抖,她走了这么远,拒绝了无数诱惑,不是为了这样的结果!
心脏似乎要爆开,肩膀在微微颤抖,不甘心,不甘心……
游离在香境和现实之间的几位大香师,之前一直是冷眼旁观,直到这一刻,柳璇玑才开口道:“能走到这一步,那小丫头也算是难得了。”
方玉辉看了崔文君一眼:“崔氏好手笔。”
百里翎忽然道:“哦,果然没那么简单。”
看到那一幕的变化,几位大香师都有些怔住,崔文君甚至一下子站起身。
就在丹阳郡主转身的时候,安岚身后,忽然凭空出现一扇门,一扇柴门。
只是,跟着,几位大香师的眼前起了大雾,白广寒的香境隐去,不再让他们观看。百里翎微微挑眉,嗤笑出声;崔文君已经直接动手,要强行闯入;净尘念了一声佛号,无奈地做好准备。(未完待续。。)
第212章 开门
只是,就在崔文君打算强行闯入时,白广寒的香境之门忽然大开,但凡心念有所意动者,全都被卷了进去,随即雾气化成寒霜,空气中隐藏着危险的味道。而被卷入的人,遂发觉自己竟是入了迷宫!
是白广寒以之前丹阳郡主和方玉辉交手时设下的迷宫为点,扩大了百倍。
昏暗的光线,狭小的空间,永远找不到正确的方向,除非香境破,否则,这个迷宫足以将人直接困死在里面。
但是,每位被卷入香境迷宫的人,其落脚处,都留了一扇门,是白广寒特意留的,只要推开那扇门,便能马上离开香境。但是,从这里出去的,便在不能窥视香境,亦不能再进来。
六个人,落脚的地方都不一样,但是,没有一个人去推开那扇门。
不说这六人当中,有对白广寒暗藏敌意者,单说白广寒大香师设下如此庞大的香境,对任何一位大香师来说,都是极大的诱惑。
百里翎往前后左右看了看,再闭上眼大致感觉了一下这个迷宫的大小,然后似叹气般地微微一笑。一下子圈住六位大香师,并且崔文君明显是受到刺激的情况下,他还真敢!
百里翎抬起那双比女人还漂亮的手,轻轻抚了抚挡在自己前面的墙砖,目中露出几分兴奋。在外面,可以窥视到香境,但进来后,特别是被困在这里时,目力所及,也就着方寸之地了。除非。能走出这个迷宫。
这是白广寒精心设下的局。要破可不容易。
不过,六个人,只要有两位在这里动手,就能威胁白广寒。
崔文君多半是忍不住要动手,另外那位,若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就一定会配合崔文君。
只要威胁到白广寒,就能真正看清白广寒。这既是诱惑,也是陷阱。
因为,只要动手了,白广寒便也知道,隐藏在深处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百里翎试了一下,无法令眼前的迷宫消失,倒也不恼,所谓的一笑,便转身换了个方向;净尘却直接盘腿坐下,神态安然;谢云走了几步后。也停下,仔细听。果真,没一会,他听到琵琶弹奏的声音;方文建神色肃穆,心里不停地计算,脚步不停地改变方向……
丹阳郡主已经踏上朝圣之路,只是,刚走了一小段,她忽然停下,然后回头,看向身后。她的身后是那堵高墙,她不是大香师,目光自然直接越过不能,但是,她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安岚,在做什么?
她心里生出这样的疑问,同时,也生出担忧。于是,她马上转回脸,往前加快脚步。
……
安岚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那扇门,先是怔然,许久,慢慢走过去。
门上落着锁,已经生锈,但依旧无比坚固,没有钥匙,绝不可能打开。
她看着那把锁,又伸手拿住掂了掂,随后似的被烫到一般,慌忙收回手,并往后退了一步。那是她的记忆之锁,锁住的是她的记忆,所以,可以说这是她的一部分,因而,她可以感觉得到,那扇门后面的东西。
退开,是因为她直觉不愿接触那些记忆。
但是,刚刚她握着那把锁的时候,却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力量,令她脏止不住地狂跳,被锁住的,究竟是什么?
她转头,看着依旧挡在前面的那堵高墙,丹阳郡主走多远了?
于是,她再次走到那扇门前,看着那把锁许久,然后,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拿出一把钥匙。她看着手心里的那把钥匙,心跳得愈加厉害了,为什么,她会有这个?!
她拿钥匙试了一下,只听咔嚓一声,锁开了,柴门也跟着打开。
雨水,毫无征兆地,直接往她脸上身上泼了过来,伴随着铺天盖地的悲伤和绝望,令她几乎溺毙。安岚下意识地抬手挡在额前,并想往后退回到门外,只是,不等她往后退,那冰冷刺骨的雨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柔和的光。
她慢慢放下手,抬里脸,那团光芒却忽然大盛,她眼前当即一暗。
……
“安岚,快醒醒,醒醒!”
安岚在破了好几个洞的草席上翻了个身,有些不情不愿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道:“有吃的?”她说着,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个的肚子,都凹下去了。自刘半仙的摊子被人砸了后,她和刘半仙有一个月没正经吃上一顿饱饭了。
“蓬莱客栈那来了只大肥羊。”将她叫醒的是个七八岁光景的男孩,姓唐,他爹生前只是狗蛋狗蛋地叫着自个的儿子,他也没等到个正经名儿,爹和娘就双双出了意外,刘半仙瞧着可怜,便给他取了个正字为名。唐正还有个小他两岁的妹妹,刘半仙也一块给取了个慧为名。
唐正瞧着安岚睁眼后,赶紧道:“小慧在那盯着呢!”
“肥羊?”安岚从床上起来,蓬乱着头发问,“外地人?”
唐正点头:“没错,好像是走商的,出手很大方,昨儿住进蓬莱客栈时,那小二哥就回答了他几个问题,便得了一两银子的赏钱呢!”
“这么多!”安岚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是做什么买卖的?贩香?”
唐正点头:“我问了小二哥,那肥羊就是管他打听长安城的几家大香铺。”
“小慧在那看着?”安岚赶紧从床上下来,只是穿鞋时,忽然想起来一事,又问,“刘半仙知道吗?”
刘半仙在她两岁那年将她捡了回来,至今养了她五年,两人不是父女盛似父女。只是刘半仙是个瘸子,又瞎了一只眼睛,自己一个人过也是饥一顿饱一顿,多了个女娃,日子自然更加艰难。有时候,连着三天都没半粒米下锅,但即便如此,刘半仙也没想着要将她卖了。
刘半仙其实就是个给人看相跑江湖的,做的是扯谎的营生,偏胆子却生得比针眼还小,所以混了大半辈子,连正经的温饱都没能混出来。可是,即便混得再怎么惨,刘半仙都不允许安岚在外头胡来,因此,好些事情,安岚都要瞒着刘半仙。
唐正赶紧摇头:“刘叔出去摆摊了。”
“走!”安岚套上鞋子,也不去看锅找有没有吃的,就直接往外去。(未完待续。。)
第213章 回忆
七岁的小安岚推开门出去的那一刻,安岚突感觉到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猛地拉了她一下,她随即醒了过来,遂看到自己小小的身影已经往前面跑去了。
这是——
她看着前面越来越远的小身影,没有跟过去,因为她已经什么都想起来了,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所有的细节都清楚。她亦知道这不是香境,而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她记忆中的往日重现。
她抬手捂住眼睛,她能想起,却无力改变。
就那么呆站了许久,直到情绪稍稍平复下来后,她才慢慢放下手,然后转头,怔然地看着住了这间住了五年之久的低矮的瓦房。期间有邻舍不时从她身旁经过,却没有人能看到她,亦没有人瞧见她满脸的泪……
安岚抹了把脸,然后转身往刘半仙常摆摊的地方走去。
她是四岁还是五岁开始,就发现自己能借助香味来迷惑人,当时的她,并不知道,也从未听说过香境。第一次,她就用香境从隔壁街的张屠夫那骗了两斤五花肉,拿回来后,却说不清,让刘半仙惊惧了好些天。不过那两斤五花肉最终还是进了她和刘半仙的肚子,并令她之后好些天都在不停地回味。
接着,她又骗了馒头,包子,花生糖,甚至还给刘半仙骗回来两双棉鞋。
事情做得多了,总会被人察觉到异样,一开始她说那些吃的都是唐正家姑姑给的,但这等话说得多了。总会露馅。刘半仙也因为那双棉鞋。一定要让她说明白是怎么来的。于是她终于在刘半仙面上施展了那点儿本事,也将那些东西时怎么来的,全都老老实实交代出来。
她记得,她原本是等着刘半仙夸她厉害的,结果却看到刘半仙吓得面无血色。
她当时不明白,也不服气,刘半仙为什么不让她再用这么好的本事,甚至不让她告诉任何人。
她不得已答应了。但是挨不住饿的时候,或是刘半仙摆摊没有进项和生病的时候,她还是会偷偷出去惑人行骗。而且慢慢长大了点后,她也知道不能找附近的人,特别是不能找熟人下手,最稳妥的法子,就是找外地人。
所以,唐正在蓬莱客栈那附近溜达了好几天,终于找到一位合适下手的人,就马上跑过来告诉她。
走在记忆中的街道。看着曾经熟悉的地方,来到那个挂着刘半仙看相的摊位前。看着那位她嘴上从不喊,但心里曾一度认为是父亲的人。被刘半仙收养的那几年,她整天只顾着肚子,别的都没有多想,所以一直也不知道刘半仙究竟是多少岁了,现在一看,似乎已是花甲年纪,她忽觉得一阵心酸。眼前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佝偻的身子,因坐下的关系,瘸的那条腿倒不显,但是瞎了的那只眼睛却是很明显,所以很多人都不愿被他盯着看。而且,他整个人看着有些邋遢,甚至是有些脏,故而他的生意一直很冷清。加上他有时候因为算得不准,又会有人过来拆招牌砸摊子,因而那日子过得怎样,可想而知。
她记得,那次刘半仙的摊子被人砸了后,他们不仅个把月吃不上一顿饱饭,而且刘半仙还病了,病了还要出去摆摊,她便再忍不住,跟唐正商议想办法挑一只大肥羊下手。
可他们却怎么都没想到,蓬莱客栈那只肥羊,竟会那般心狠手辣。
直到那个时候,她才明白刘半仙为什么不让她用那本事,然而年幼无知,悔恨已晚,终闯下大祸。
安岚站在刘半仙的摊位前,看着她曾经的“父亲”,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蓬莱客栈的肥羊姓陆,叫陆丰,确实是个商人,但同时也是个土匪,而且走的多是见不得光的买卖。
安岚一直站在摊位那前,陪着刘半仙,默默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她知道,这个时候,她在蓬莱客栈那已经得手了。
陆丰身上带着一只锦匣,她以为那匣子里定是装着金银珠宝,于是当时拿到手后,也没有打开看,只是掂量着分量很轻,也正好合了他们的意,若是满满一匣子的金银珠宝,他们可不敢打主意,因而她拿到手后,就马上撤了。
却不想,待她打开一看,里头哪有什么金银珠宝,就一张写了字的雪浪纸。
那时她和唐正都不识字,根本不知道那纸上写的什么,当然也不敢拿回去给刘半仙看,便直接扔了,然后将那锦匣子拿去当铺当了十三个铜板。她让唐正继续找下手的对象,她则拿着那十三个铜板给刘半仙抓药去。
可她才刚离开,陆丰就找到了唐正和唐慧,就是那个被当掉的锦匣子惹的祸。
被他们扔掉的那张纸,关系到陆丰数万两银子的买卖,陆丰没想到自己会栽到几个孩子手里,简直怒不可遏。
将近中午的时候,刘半仙收摊,摸出两个铜板买了两个烧饼回家,家里还有个女娃饿着肚子等他呢。
安岚拭了拭眼角,跟了上去。
果真,才走到半路,就有两人追过来将刘半仙劫住,一副凶恶煞的模样。
刘半仙吓得浑身抖成筛子,连救命也不敢喊,也不问什么,佝偻着身子抖抖索索地跟着他们走。
陆丰把刘半仙和唐正兄妹都带出城外,他是土匪出身,谨慎习惯了,怀疑这桩事有可能是仇家做的,因而办事时,依旧习惯性地找个没有官兵的地方,将这事好好了解。
以前的一幕幕就在眼前上演,她却只能被动地旁观,一点忙都帮不上,甚至是打那时的自己几个耳光都办不到。她不想再回忆了,接下来的事情,她无法面对,可是,她却不知道要怎么从这回忆里挣脱出去。
她很快就抓好药,但是找过来时,看到的却不是刘半仙,而是陆丰留下等她的人。
直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闯祸了。可是,陆丰要的东西,她已经扔了,而且还是扔进臭水沟里的,哪还有可能找得回来。
陆丰却是不信,于是——(未完待续。。)
第214章 结束
她跟在他们身后一块去了城外,当时是秋天,天看起来有些阴。陆丰在城外挑了个破败的民舍落脚,那附近原先是一片果林,因而那房屋原始守林人往上睡觉的地方,只是后来果林荒废了,那房屋也就没人住了。
刘半仙被带到这里,瞧着唐正兄妹后,终于知道出了什么事,身上抖得更加厉害了,扑通一下就跪在陆丰跟前求他高抬贵手,放过几个孩子,他愿意做牛做马报答。陆丰气得踹了刘半仙一脚,旁边的几个跟班即骂骂咧咧,说一个糟老头做牛做马能抵得上那笔买卖……
安岚被陆丰的人带到时,正好就看到这一幕,她顿时红了眼,就冲上去要扶刘半仙,刘半仙却一把将她拨到自个身后,忍着痛继续痛哭流涕地求情。
她看着重现的这一幕,看着曾经的自己一脸惊惧又倔强地抱着刘半仙的胳膊说:“咱们走!”
刘半仙却忽回脸喝了她一声,然后一边骂她不听话不懂事,一边给陆丰磕头说自己没管教好,同时又拉着安岚跪下磕头认错。只是陆丰这会儿忽然问了一句,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怎么将他身上的东西偷走的。
刘半仙一下子顿住,抓着安岚的手忽的握紧。
那时的她虽还小,但也已经能明白刘半仙的意思,那是不让她说话的意思,而当时的安岚也已经意识到,这件事不能照实说出来,但是,不说出来。就没办法解释清楚。
结果时唐正说是他偷的。偏陆丰不信邪。即让唐正当下就偷一个看看,露一露本事。这一下,就露馅了,唐正被狠挨了几拳,唐慧吓得哭都不敢哭,刘半仙磕头磕得额头都出血了也不管用。
于是陆丰愈加相信,真正下手的定是另有其人。
刘半仙为着能拖点时间想法子,只得顺着陆丰的话认了。但是又说并不认识找他们的人,但却知道哪个地方能找到那个人,他们可以领着他们去认人。
陆丰便将唐正兄妹和刘半仙扣下,让自己一个手下跟着安岚回去看看,究竟是谁要对付他。刘半仙松开安岚的手时,悄悄在她手心写了个“官”字,刘半仙以前是个秀才,曾经有做过官老爷的梦,每次喝了点酒就会叨念那事了,还会用手指沾上酒在桌上写个官字。久而久之,安岚也就认得那个字了。
刘半仙在她手上写那个字。是要她想法子报官的意思。
安岚没办法,再次回了城里,以她的本事,要甩开那位监视她的人不难。她也确实照刘半仙的话去衙门报了官,结果却赶上衙门的官老爷不在,她只说了几句话就被几个衙役给轰了出来。
那时的她又惊又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怕她返回去晚了,刘半仙和唐正他们会挨打,可是,这么空着手回去,也无法解释。最后,她决定,无论能不能成功,她都要在那些人面前用自己那点本事……
只是她却没想到,她才刚回去,还不等陆丰问完话呢,之前被她甩开得那人也跟着赶了回来,并且告诉陆丰,她竟去报官了。
陆丰一听这话,顿时气炸了,他是土匪,身上带着几条不小的命案,在官府那都有记档,若是被拿住了,下半辈子怕是就交代出去了。于是一怒之下,就抬脚往安岚身上踢去,那是个练过武杀过人的土匪,这一脚,绝对能要了一个孩子的命。
就在那一瞬,刘半仙扑过去将安岚推开,自己挨了那一脚,而那一脚正好就踢到他胸口上,他们甚至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她泪流满面地看着这一幕,看着曾经的自己惊叫地朝刘半仙跑过去,看着唐正和唐慧也冲过来。可是悲剧再次出现,陆丰以为唐正兄妹要跑,即伸手抓住唐慧,将她提起来往后扔回去,结果这一扔,却将唐慧扔到墙上。才六岁的女娃,身上哪处地方不较弱,这么一撞,竟一下子将脖子给撞断了,当场毙命。
唐正要跟陆丰拼命,被陆丰身边的几个下手拦住,一下折断了他的腿。
刘半仙嘴里不停地涌出鲜血,他费力地抬手,想求陆丰放过孩子,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断裂的骨头刺穿了他的内脏,最后,他仅能勉强对安岚说出几个字:“你爹,姓安,在,在……”
唐慧死了,刘半仙死了,唐正重伤,安岚疯了。
她无法承受记忆中的悲伤和悔恨,趔趄地跑出去,站在门口重重地喘气。
自那日后,她才真正明白,刘半仙为什么不让她用那等本事。不是要拘着她,而是,当时的他们,太过卑微,老的太老小的太小,根本无力去承担那样非凡的能力,她就像是个抱着金元宝走在大街上的三岁孩童,出事是迟早的事。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将刘半仙和小慧下葬的,只记得那天下了雨,雨水冰寒彻骨,她和唐正用手扒着泥土一把一把地堆在坟头上,两个坟都收拾好后,她就晕了过去。
唐正的腿伤了,背不动她,后来是跟刘半仙认识的一位牙婆子过来将她带了回去,只是,当她再次醒过来时,她却忘了之前的所有事情。
或许,是她有意锁住了那些记忆,也或许是,当时的她已经承受不住,身体出于自我保护功能,自行让她忘了那些事。那几年,她一直生活在市井中,日子虽过得贫寒,却也有温暖,所以,仅一道柴门便够了。
唐正那会才八岁,身上还带着伤,她又不记得他了,人还变得有些呆呆的,他也觉得她忘了那些事挺好,便将她托付给牙婆子,牙婆子答应会给她找个大户人家。
她辗转被卖了几次,约三个月后,便进了源香院,唐正则不知所踪。
回忆淡去,她跪在柴门前,因为悔恨,所以选择遗忘。
原来,所有的不得已都只是借口,蓦然回首,她才惊觉自己带着满身罪恶,权衡得失早在刻在骨子里。她想做个好人,不是没有机会,而是在想和做之间,她早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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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将安岚的过往交代了一下,也算是解释了她的性格为啥不讨人喜欢。就好像动物,夜猫野狗什么的,过惯了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肯定是比不上家养的会卖萌嘛~~
ps:我记得之前写到安岚记忆被封住的那个情节时,有位童靴在书评区留言,猜测是安岚自己封了自己的记忆,偶当时素内牛满面啊,心想:乃们要不要这么聪明,这让我肿么混吖!(未完待续。。)
第215章 飞越
刘半仙死的时候,她陷入了癫狂的状态,那短短的半天究竟发生过什么,他们是怎么逃脱的,事后她隐约有些印象,但并不愿说,而唐正则是因为晕过去了,所以丁点不清楚,也以为安岚跟他一样也不清楚。只是唐正醒过来后,便看到陆丰带在身边的那两个手下都倒在血泊中,临死前面上都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而陆丰则不见了。
安岚跪在柴门前,抬手捂住眼睛,她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她对陆丰和他的那两个手下同时施展了一场香境,令他们在香境内自相残杀。最后陆丰亲手杀了他的两个手下,而他自己也因此受了重伤。而她,因当时年纪小,从未有人指点过她,那场香境又是忽然爆发,所以不知道要怎么在香境内亲自动手,也没有能力将那个香境无限持续下去困死陆丰,因而香境自行消失后,陆丰就逃走了。
随后,路过的百姓发现了那里,去报了官,她和唐正才因此获救……
对多人同时施展香境并将所有人的性命握于股掌之上,她才七岁,就已经有了这样可怕的本事,偏她当时竟不自知。
最开始她恨自己不听话,随后她恨自己什么都不懂,出手太晚,而所有的一切,却都是因为她拥有那等与众不同的能力而起。所以,那道柴门,不仅锁住了她的记忆,也将她大部分的能力给锁住了。
回忆打开后,柴门便再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其实。无论是锁住记忆。还是打开记忆。都是她的选择。她放下手,看着开始消失的柴门,再转过脸,看着身后那堵高墙。
从回忆中醒过来,现实并没有给她时间去缅怀和悔恨,面对那堵高墙,她依旧只有两个选择,是继续。还是放弃。
她站起身,转过身,慢慢抬起脸,看着那堵高墙,目中带着悲伤,但面上的表情却是一片平静。因为平静,所以显得自信,似乎,就在她抬起脸的那一瞬,她忽然之间。就长大了。
少女的青涩和懵懂自她眼里褪去,那双乌黑的眸子显得愈发明亮。
宝石之所以耀眼。是因为,它曾经历过无数次的切割和打磨。
她身后的柴门在她抬起脸的那一刻,化成漫天飞羽,一半黑一半白,于苍茫天地间,看起来既圣洁,又邪气。
远处的高山上,白广寒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孩子在他面前打开回忆,看着她的所有过往,看着她在他面前一下子长大,如坚韧的水晶,那么美丽又那么锐利。
柴门羽化的时候,几乎所有大香师都察觉到了这一刻的异样。
方玉辉还被困在迷宫内,谢蓝河则已经偏离了白广寒的方向,丹阳郡主早就用高墙挡住了安岚,照理,她们不可能再打照面。
那小丫头还能有什么法子?之前出现在她身后的那道柴门是什么?
百里翎,净尘,以及柳璇玑等人心里都生出这样的疑问,只有崔文君隐约猜到,安岚定是打开那道柴门了,她再忍不住,足下即有种子发芽,随后以潮水般的速度往周围蔓延,再往前后左右的墙壁上攀附,扎根,穿透,生长,扩大……
安岚身后的漫天飞羽并未消失,而是在空中聚拢成形,变成一只既像鵰又似鹏的大鸟,大鹏一声长唳,在天上绕了一圈后,就俯冲下来,停到安岚身边。
翅膀和背部的羽毛是墨一样乌黑,胸和腹的羽毛则是雪一般的纯白。
安岚跳上它的背,大鹏即展翅高飞。
丹阳郡主在漫天飞羽的时候就已回头,自然看到了那只怪异的大鸟聚拢成形的整个过程,她初始是不敢相信,随后不得不信,紧接着她明白了自己将要面临的情况。
她转过头看了看自己离大雁山还有多远,她不知道安岚是怎么变出那只大鹏的,但是,这个变化却给了她一个提示。安岚骑着大鹏飞过那堵高墙的时候,那堵墙跟着消失了,化成一匹彩光飞向丹阳郡主,随即安岚的大鹏也飞了过来,而此时,丹阳郡主的那匹彩光亦跟着化成无数七彩的羽毛,并开始聚拢,隐隐显出凤凰的形态。
安岚命大鹏停在丹阳郡主头顶,冷眼看着,她现在其实可以直接攻击丹阳郡主,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做。
丹阳郡主似乎也知道安岚不会攻击自己,或者此时她已经顾不上安岚会不会攻击她了,只是,无论她如何专注,她心里的那只凤凰就是无法真正成形。
“郡主,你的确聪明,确实是我不能及的,但是,这个,现在的你还办不到,你聚不成形的。”安岚忽然开口,轻轻摸着大鹏背上的羽毛,“在这里,它不是死物,而是活生生的东西。”
安岚的话才落,聚在丹阳郡主身边的七彩羽毛就散开了,片片飞舞,羽毛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光芒,那样美丽的一幕,几乎令人感动。
丹阳郡主微微皱眉,不相信自己就这么失败了,欲要再来一次。
安岚又道:“唯有知道了死,才会明白如何生。”
丹阳郡主一顿,抬起脸,看着大鹏背上的安岚:“你,是怎么做到的?”
安岚垂下眼,轻轻抚摸大鹏的羽毛,良久才道:“若是可以,我宁愿永远也做不到这一点。”
丹阳郡主微怔,随后目中露出不解,她忽然发现,安岚看起来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不是相貌的改变,而是整个人给她的感觉,较之以前……说不清,是更加沉静了,还是更加锐利了。
安岚没有多停留,说完那句话后,就命大鹏往大雁山飞去。
丹阳郡主站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良久,终是轻轻叹了口气。
……
片刻,大鹏就飞到大雁山前,安岚本是要让它直接飞上去的,她已经看到立在山顶上的那个人。然而,大鹏却背着她落到山脚下,然后微微垂下脑袋,似不敢再往前一步。
安岚诧异,随后了然,这里是他的世界,无人能放肆。
她在大鹏身上轻轻摸了摸,就转身踏上登山的台阶,她说过,她会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未完待续。。)
第216章 留下
大鹏一声长唳的时候,所有大香师都知道出了什么事。
有人,在白广寒的香境内幻化出了活物!
连净尘都惊讶地站起身;柳璇玑亦是停止了琴声;谢云暮然转头,震惊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百里翎站住,看着大雁山的方向,心里暗叹,果真是好眼光;方文建正好找到方玉辉,听到那声音后,面上亦露出明显的惊诧之色;唯崔文君满脸冷色,挡在她周围的墙壁马上就要破开了,她只要在白广寒的香境消失之前抓住安岚,她就有办法直接探知安岚刚刚在那道柴门后面看到了什么。
只是白广寒明显是不希望她这么做,因为,她此时受到的阻力比之前加了数倍,崔文君面上神色愈冷,而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句话:“我帮你如何。”
崔文君转头,秀眉微蹙。
那人接着道:“说帮忙是看低崔先生了,或者说,合作。”
崔文君打量着那人,有些意外:“合作?”
“没错。”
“原来是你!”崔文君面上露出几分恍悟之色,“你就不怕我告诉他。”
“当年崔家并未置身事外,如今,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那人笑了笑,“更何况,现在崔先生想从他手里夺走那姑娘,只是如今看来,他是不会放手了。即便崔先生用这个消息去换,他也不会答应,那丫头,确实有成为大香师的资质。”
崔文君沉默……
山路行不易,并且越是往上。越觉得冷。安岚在山路上摔了好几次。次次都摔到膝盖上,疼痛越来越清晰,脚步也越来越趔趄。身上的衣服有些碍手碍脚,她干脆将披风解开扔了,将爬到山顶时,她抬起头,便见那个似屹立了千年的身影往前迈出一步,她微怔。随后看到他并未停下,正慢慢朝她走来。
“不过来吗?”白广寒在离她三丈远的地方停下,看着她,千里冰封的山脉上,那双眼睛看起来无比温柔。
安岚下意识地往前踏出一步,只是她刚抬脚,就觉得膝盖疼得厉害,于是脚还没有迈出去,人就直接往地上扑。
但没等她扑到地上,就落进一个宽厚的怀抱。带着冰雪的寒香,却是奇异的温暖。
“做得很好。”白广寒拿自己的斗篷将她包住。“但是,接下来你将有可能会面对更大的危险,所以,我可以让你自己选择,是留下,还是离开。”
安岚静静靠在他怀里,将脸埋在他胸口处,没有说话。
他接着道:“离开,我会送你到没有纷扰的地方;留下,所有针对我的危险,你很可能都避免不了,但是,我会尽我所有保护你,以及,满足你。”
他的声音平静低沉,似陈年的酒,一开封就醉人。
安岚觉得身上恢复暖意后,在他怀里微动了动,抬起双臂,紧紧抱住他:“留下!”
白广寒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神色温柔:“好。”
迷宫的砖墙开始从外围散落消失,山上的寒雾也慢慢淡去,香境眼看就要消失了,却就在这会,崔文君破了白广寒的迷宫,随即一步千里,直接来到大雁山上,冰封的山刹时现出花海,飞舞的花瓣似夺命的利器,不停地逼近。
崔文君盯着白广寒道:“把她交给我!”
白广寒抱着安岚完后退了数丈,避开那些花瓣,眼睛却是看向崔文君背后,他感觉得到,现在这里,除去崔文君外,还有别人。
动作倒是快。
“崔先生僭越了。”白广寒最后留下这句话,随后整个香境瞬间消失。
崔文君正想拦住他们,却抬手时,遂听到一声脆响,她将案席上的茶盏碰翻到地上,她回过神,抬起,便看到白广寒已站在安岚面前,直接宣布结果,天枢殿的继承人为安岚。
那一瞬,满座皆静。
清耀夫人不敢相信的站起身:“这是,怎么回事!?”
丹阳郡主亦跟着起身,对安岚道:“恭喜。”
安岚没办法马上站起身,只得轻轻点头。之前她膝盖上的伤还没完全养好,刚刚那场香境的时间不短,她在铜雀台里一直是跪坐着,入了香境后,在大雁山上又摔了几次。因此出来后,即感觉到膝盖的痛令她倒抽口冷气,额上也冒出了冷汗。
清耀夫人依旧不敢相信丹阳会输,还想再开口,丹阳郡主忙走到清耀夫人跟前,垂首道:“是丹阳技不如人,让母亲失望了。”
“三场比试的分数都还未公布,为何就直接判你输了。”清耀夫人冷着脸看着丹阳郡主,这句话她看着是对丹阳郡主说,实际上是说给白广寒听的。
白广寒命人扶起安岚,然后示意赤芍去回答清耀夫人的问题。
赤芍有些复杂地看了安岚一眼,微微欠身,然后走到清耀夫人面前道:“夫人请先别动怒,今日这三场比试的分数,是为郡主和安侍香之间的约定而设的,广寒先生的决定,从来就与分数无关。”
清耀夫人怔住:“你说什么?”
赤芍命旁边的侍女将手里的册子拿过来,她翻到其中一页后,就递给丹阳郡主:“分数已经出来了,郡主请看。”
丹阳郡主垂下眼,有些怔然,最后一场,安岚果真拿了满分,别的人,则一分未得。
清耀夫人欲再开口,赤芍又道:“郡主若有疑问,请单独去找先生,先生会给予解答。”
丹阳郡主回过神,又往安岚那看了一眼,却看到安岚在两位侍女的搀扶下站起身,广寒先生则一直站在旁边,别的几位大香师也都看着那边。
良久,丹阳郡主缓缓道出一句:“多谢先生,我没有疑问。”
她说完,就扶着清耀夫人的手离开哪里,只是从安岚身边经过时,安岚开口叫住她。
丹阳郡主转头,等着她的话。
安岚却只是看着她,眼里流露出几分歉意。
丹阳郡主笑了笑,对她微微颔首,就抬步走了。
随后另外几位大香师也跟着起身,方玉辉找赤芍要刚刚记录分数的册子,谢蓝河则朝安岚揖手道贺。
崔文君寒着脸走了;谢云和方文建同白广寒寒暄了几句,也领着自家后辈离开了;柳璇玑走之前,在安岚脸上轻轻捏了捏;净尘看着安岚的眼神有几分欣慰,也有几分担忧,但什么也没说,只是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就拖着要捣乱的百里翎走了。
最后,白广寒命人将安岚扶上自己的马车,安岚坐稳后,他才道:“膝盖疼得这么厉害为何不说。”
安岚却看着他,许久,忽然问出一句:“你——是谁?”(未完待续。。)
第217章 心意
于身份而言,这是很无礼的问话,即便只是为她自己着想,她就算真有这样的疑问,也不应该问出来。而实际上,这个疑问,在安岚之前,早就已经有人存在心里了,并且那人同白广寒的地位一样,同是大香师,但一直以来,都没有人敢在白广寒面前表露出一丁点这样的意思。
或许,面对同样的疑问,因为目的不一样,所以有的人能毫无顾忌地问出口;而有的人,总是会思来想去顾忌万千,因而只能一直存在心里。
白广寒没有惊讶,也不见愠怒,只是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幽静。他那双眼睛似天生就带着一种力量,明明让人感觉隔着千山万水,充满艰难险阻,却又令人不可抑止地想要靠近。
安岚慢慢垂下眼,面上终于露出几分忐忑。
“这很重要吗?”白广寒这才开口,语气平淡,声音依旧是出奇的好听。似乎,只需听到他这样的声音,就能想象出他拥有一双怎样的眼睛。
安岚一顿,刚要抬起脸,却见他伸手放在她的膝盖上,轻轻捏了捏。
安岚抬起眼,便见他也正看着她。
白广寒放开她的膝盖,抬起她的下巴,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道:“你希望我是谁,我便是谁。”
安岚怔然,欲要开口,白广寒却已松了手,然后往马车上一靠,闭上眼睛,淡淡道:“好好休息,接下来殿里有许多事要交代于你。”
接下来的那一路,便是长久的安静。
安岚想起被自己封住的那些记忆。愈发沉默。原本就不好的脸色愈加苍白。
白广寒似察觉到她的情绪。微微睁开眼,却并未打扰她,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如此矛盾的个体,令他都不免讶异。
……
马车直接从天枢殿的车道驶了进去,一直行到白广寒的寝殿台阶前才停下。
已经有人备好竹轿,白广寒先下了马车,随后蓝靛便上车来。扶着安岚下车。
“不用,我能走。”安岚瞧着那顶抬到自己跟前的竹轿后,忙摇头。
“大夫已经在殿内等候了,姑娘快上轿吧。”蓝靛说着就在安岚耳边低声补充道,“您如今的身份不同以往,无需客气,这都是他们应当为您做的。”
安岚怔了怔,抬眼,便见白广寒站在一旁看着她。
依旧是如谪仙临世的身姿,衬着天枢殿巍峨的建筑。她暮地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莫耽误时间。”白广寒留下这句话,就转身往殿内走去。
安岚在蓝靛和侍女的搀扶下上了竹轿。轿子抬得很稳,座椅上又铺着柔软的垫子,前面还有垫脚的地方,她坐下后,即有侍女在她腿上盖了一层羊毛毯,然后将两边的毡帘放下,为她挡住刺骨的寒风。
安岚隔着前面的纱帘,看着自己的视线慢慢越过高高的台阶,忽然间,想起她第一次进入天枢殿的情形。其实,也只是过了半年时间,但那会儿,她还只是个香奴,当时是为着考香使的事,被百里大香师叫到了这边,只是那天,她在天枢殿见到的,却不是广寒先生,而是景炎公子。
安岚隔着薄薄的纱帘,看着走在前面的那个身影。
……
“姑娘的膝盖并无大碍,没有伤到筋骨,每日早晚敷半个时辰的药,静养半个月左右便能痊愈。”大夫的是个富态的妇人,眉眼温和,替安岚把了脉,又给她仔细看了看膝盖的瘀伤后,便对白广寒道,“倒是姑娘的精神,似乎受了极大的刺激,夜里可能睡不好觉。不过安神的药我就不给姑娘开了,我的药,不比先生的香有效。”
白广寒道:“敷的药有劳华大夫亲自去配。”
“是。”那华大夫应了声,就退了出去。
片刻后,配好的药送了过来,一同送过来的还有个红泥小炉,是用来煎炒那些药草的。候在殿内的几位侍香人和侍女都有些惊讶,直接在这里煎药,到时殿内肯定也会充满草药的味道,指不定会很冲,广寒先生竟能允许,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
安岚也明白这个道理,忍不住道:“先生,这药,其实弄好的在送过来也是一样。”
白广寒只是瞥了她一眼,并未依她,赤芍只好依序安排下去。
……
而此时,玉衡殿内,言嬷嬷听完崔文君道出香境内的事后,沉吟一会,才道:“先生是怀疑,安岚姑娘已经打开那道柴门了?”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崔文君面上依旧带着冷意,眼里的情绪却是极其复杂,“那丫头,本事倒是不小。”
安岚越是优秀,她就越是不能平静,如果是她的孩子,她自然是极高兴并为之骄傲,甚至可以暗中助上一把;但如果是白纯那贱人的,她又如何能允许安岚这么顺顺当当坐上天枢殿的位置!
每次看到想到那丫头,她都要被这个问题折磨得夜不能寐。
“既然已经想起来了,这事不是简单多了吗。”言嬷嬷道,“广寒先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看着她,只要广寒先生不在,别的大香师想来也不会插手,如此便没有人能阻止您。”
“你不明白……”崔文君摇头,“那丫头有大香师的资质,并且天赋高得惊人,她恢复记忆的那一刻,是唯一能入侵她记忆的机会,因为她当时肯定是不知道要怎么防备。现在,白广寒首先要教她的,定是香境的防备之道。”
言嬷嬷怔住,只是过了一会后,又道:“如此,先生也不必太过着急,总归安婆婆已经进来玉衡殿,安岚姑娘甚是关心安婆婆,定会有合适的时机让先生知道真相的。”
崔文君没再说什么,那个人在香境内找她“合作”的事,她并未告诉言嬷嬷。这事,实在太过重大,说出来,长香殿内必将掀起一阵恐怖的风暴。至于安岚,她亦无法确定,那丫头究竟在那到柴门里看到了什么,如何就有那样惊人的成长!?
入夜,安岚歇在白广寒的寝殿,赤芍已在偏殿那给她收拾出一个房间。
白广寒给她点上安神香时,安岚忽然问出一句:“先生,我明日,能否见一见景公子?”
白广寒将狐狸香炉的盖子轻轻盖上,然后抬眼:“你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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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抚摸
“安岚能得今日之地位,离不开景炎公子的赏识和相帮,原是该亲自去景府道谢的。”安岚说着就看了看自己,“只是眼下不便,却又不好等上半个月再去致谢,所以……”
正说着,蓝靛就拿着已煎好的药进来,要给安岚热敷。
因伤在膝盖上,要热敷的话,定是要将裙摆掀至膝盖上面,裤腿也要卷上去才行。蓝靛走到安岚身边时,询问地看了白广寒一眼,白广寒并无要避开的意思,她自不敢多言,再看安岚面上也没有一丝尴尬之态,似根本不在意这个事,于是便对那跟着进来服侍的两名侍女点了点头。
安岚是坐在外厅的罗汉床上,蓝靛先在她膝盖弯处垫了个小软枕,一位侍女在罗汉床前跪坐下来,小心掀起她的裙摆,再她的将裤腿卷至膝弯里,露出白嫩如玉的小腿。虽这屋里烧着地龙,但毕竟是冬天,又是夜里,腿上的肌肤忽的裸露出来,安岚遂觉得有点儿冷,另一位侍女赶紧将脚炉挪近了,蓝靛亦马上将用纱布装好的草药覆在安岚膝盖上,并问:“烫不烫?”
安岚摇头,因刚刚说的事一直没等到白广寒的回答,便抬眼,却见白广寒已走至旁边的桌案前坐下提笔,不知在写着什么。橘红的烛光照在他俊秀的脸上,使得他面上的五官看起来愈加立体。入夜后,他换了件白色的便袍,衣服上没有丁点花纹,身上也未戴玉佩或是香囊一类的饰物,简洁得不染尘埃。刚刚他就穿着这身衣服。夹着风雪面无表情地从外面走进来时。真似谪仙临世。不带半点凡俗之气。倒是现在,于灯下提笔写着的身影,看起来多了几分儒雅,因而似也跟着多了几分人气。
侍女们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就敷好药,蓝靛给安岚垫了几个大引枕,让她就靠在罗汉床上,又给她盖上羊毛毯。然后才领着那两侍女轻轻退了出去。
不多会,白广寒也停了笔,待纸上的墨迹干了后,便拿过来递给她:“这些书你半个月内看完,我每隔三天会问你功课。”
安岚接过,看了一眼,就应声:“是。”
“若有不明白的,可以随时问我。”
安岚点头,白广寒又道:“除此外,你还需学会如何避开香境。不为其迷惑。”
安岚有些诧异地抬起脸,却不慎将手上拿着的那张纸松开。落到地上,她下意识的倾身,却将盖在腿上的羊毛毯也弄得滑到地上,小腿一寒,她便又要去拉那毯子,只是因为两边的膝盖都包得结结实实的关系,使得动作有些不便,于是这一动,反将那毯子又落下去一些。
纱布下的那一截小腿,脚踝纤细,线条完美,肌肤莹白,在烛光的映照下,宛若凝脂。
安岚正要再伸手去拉羊毛毯,白广寒已经微微弯下腰,先她一步替她拉起那条毯子,只是要替她盖上的时候,忽然又停住,然后往罗汉床旁边的圆墩上坐下,另一手抓住她其中一边脚踝,微微抬起她的腿,手指按在脚踝的其中一处:“这里也有淤青,这里也伤到了?”
他手掌心的温度有些高,她小腿裸露出来的地方感觉到明显的寒意,于是愈加觉得到被他抓住的地方滚烫滚烫的,他的手似带着电流,酥麻的感觉令她有些无措:“不,不知道。”
他看了她一眼,安岚怔怔地对上他的目光,随即感觉自己似被那双深幽的眼睛吸了进去,思绪刹时空白。
白广寒在她小腿某处轻轻按了一下,有痛楚传来,她即回过神,随后却看到自己手里依旧拿着那张书单,羊毛毯子也好好盖在她腿上,广寒先生亦只是站在她旁边。
安岚愣了愣,跟着就觉得自己脸上发热,她慌忙垂下脸,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香境如谎言,最难识破的,便是全由真话编造出来的谎言。”白广寒说着,就真在那张圆墩上坐下,然后伸手将盖在她腿上的羊毛毯掀开一点,握住她的脚踝,从毯子内拉出来。
安岚有些张惶地道:“先,先生?”
“这里确实有伤。”白广寒在她脚踝内侧的某处点了点,拇指在那上面轻轻摩挲,眼睛却看着她,“辨出真假的区别了吗。”
安岚怔怔地看着白广寒,随后有些慌地将眼光往下移,却看到自己的赤足被他握在手里。如此**的一幕,令她心跳止不住地加快,像是揣了只兔子在胸口,哪里还辨得出什么差别。
“大香师若真打算向你下手,可以弄出比这更真实,更刺激的感觉,令你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他们设下的陷阱。”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她,眼神浓暗,似盛满了深情,又似什么都没有。握住她脚踝的手慢慢往上,停在柔软的小腿肚上轻轻摩挲,动作如此**,他的声音却无比冷静,语气也如往日一般淡漠,表情亦是一本正经。
安岚咬着牙,断开心里的贪欲,闭上眼睛,随后长长吐了口气,再睁眼,便见白广寒依旧只是站在她旁边,羊毛毯也还是好好盖在她腿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如愿避开了香境的引诱,可心头却隐隐有些失落。
“很好。”白广寒微微点头,比他预料的还要好,他本以为,她至少要一整天时间才能做到,不想,竟只需这一会的功夫。
“是先生教得好。”安岚觉得自己鼻尖都泌出汗了,即便知道那些动作都不是真的,但那酥麻的感觉却似已经烙在小腿上,先生……握住她的手时,和抓住她的脚踝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侧过来,眼睛微垂,沉默了好一会,直到觉得自己的情绪已经藏起来后,才抬起脸道:“景炎公子这两天会来天枢殿吗?”
白广寒道:“你若想见他,明日便让他过来看你。”
“安岚不敢。”安岚忙开口,“先生千万莫如此,景公子对安岚有恩,安岚绝不敢如此无礼!”
“他应当也想过来看你。”白广寒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安岚目送他出去后,身子便重重地往后一靠,长长地舒了口气,随后抬手往胸口上一摸,心脏,还是跳得很厉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