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2
却说陈宫临欲下手杀曹操,忽转念曰:“我为国家跟他到此,杀之不义。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不若弃而他
往。”插剑上马,不等天明,自投东郡去了。操觉,不见陈宫,寻思:“此人见我说了这两
句,疑我不仁,弃我而去;吾当急行,不可久留。”遂连夜到陈留,寻见父亲,备说前事;
欲散家资,招募义兵。父言:“资少恐不成事。此间有孝廉卫弘,疏财仗义,其家巨富;若
得相助,事可图矣。”操置酒张筵,拜请卫弘到家,告曰:“今汉室无主,董卓专权,欺君
害民,天下切齿。操欲力扶社稷,恨力不足。公乃忠义之士,敢求相助!”卫弘曰:“吾有
是心久矣,恨未遇英雄耳。既孟德有大志,愿将家资相助。”操大喜;于是先发矫诏,驰报
各道,然后招集义兵,竖起招兵白旗一面,上书“忠义”二字。不数日间,应募之士,如雨
骈集。
一日,有一个阳平卫国人,姓乐,名进,字文谦,来投曹操。又有一个山阳巨鹿人,姓
李,名典,字曼成,也来投曹操。操皆留为帐前吏。又有沛国谯人夏侯,字元让,乃夏侯
婴之后;自小习枪棒;年十四从师学武,有人辱骂其师,杀之,逃于外方;闻知曹操起
兵,与其族弟夏侯渊两个,各引壮士千人来会。此二人本操之弟兄:操父曹嵩原是夏侯氏之
子,过房与曹家,因此是同族。不数日,曹氏兄弟曹仁、曹洪各引兵千余来助。曹仁字子
孝,曹洪字子廉:二人弓马熟娴,武艺精通。操大喜,于村中调练军马。卫弘尽出家财,置
办衣甲旗幡。四方送粮食者,不计其数。
时袁绍得操矫诏,乃聚麾下文武,引兵三万,离渤海来与曹操会盟。操作檄文以达诸
郡。檄文曰:“操等谨以大义布告天下:董卓欺天罔地,灭国弑君;秽乱宫禁,残害生灵;
狼戾不仁,罪恶充积!今奉天子密诏,大集义兵,誓欲扫清华夏,剿戮群凶。望兴义师,共
泄公愤;扶持王室,拯救黎民。檄文到日,可速奉行!”操发檄文去后,各镇诸侯皆起兵相
应:第一镇,后将军南阳太守袁术。第二镇,冀州刺史韩馥。第三镇,豫州刺史孔。第四
镇,兖州刺史刘岱。第五镇,河内郡太守王匡。第六镇,陈留太守张邈。第七镇,东郡太守
乔瑁。第八镇,山阳太守袁遗。第九镇,济北相鲍信。第十镇,北海太守孔融。第十一镇,
广陵太守张超。第十二镇,徐州刺史陶谦。第十三镇,西凉太守马腾。第十四镇,北平太守
公孙瓒。第十五镇,上党太守张杨。第十六镇,乌程侯长沙太守孙坚。第十七镇,祁乡侯渤
海太守袁绍。诸路军马,多少不等,有三万者,有一二万者,各领文官武将,投洛阳来。
且说北平太守公孙瓒,统领精兵一万五千,路经德州平原县。正行之间,遥见桑树丛
中,一面黄旗,数骑来迎。瓒视之,乃刘玄德也。瓒问曰:“贤弟何故在此?”玄德曰:“
旧日蒙兄保备为平原县令,今闻大军过此,将来奉候,就请兄长入城歇马。”瓒指关、张而
问曰:“此何人也?”玄德曰:“此关羽、张飞,备结义兄弟也。”瓒曰:“乃同破黄巾者
乎?”玄德曰:“皆此二人之力。”瓒曰:“今居何职?”玄德答曰:“关羽为马弓手,张
飞为步弓手。”瓒叹曰:“如此可谓埋没英雄!今董卓作乱,天下诸侯共往诛之。贤弟可弃
此卑官,一同讨贼,力扶汉室,若何?”玄德曰:“愿往。”张飞曰:“当时若容我杀了此
贼,免有今日之事。”云长曰:“事已至此,即当收拾前去。”玄德、关、张引数骑跟公孙
瓒来,曹操接着。众诸侯亦陆续皆至,各自安营下寨,连接二百余里。操乃宰牛杀马,大会
诸侯,商议进兵之策。太守王匡曰:“今奉大义,必立盟主;众听约束,然后进兵。”操
曰:“袁本初四世三公,门多故吏,汉朝名相之裔,可为盟主。”绍再三推辞,众皆曰非本
初不可,绍方应允。次日筑台三层,遍列五方旗帜,上建白旄黄钺,兵符将印,请绍登坛。
绍整衣佩剑,慨然而上,焚香再拜。其盟曰:“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
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绍等惧社稷沦丧,纠合义兵,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戮力,
以致臣节,必无二志。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读毕歃血。众因其辞气慷慨,皆涕泗横流。歃血已罢,下坛。众扶绍升帐而坐,两行依爵
位年齿分列坐定。操行酒数巡,言曰:“今日既立盟主,各听调遣,同扶国家,勿以强弱计
较。”袁绍曰:“绍虽不才,既承公等推为盟主,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国有常刑,军有纪
律。各宜遵守,勿得违犯。”众皆曰惟命是听。绍曰:“吾弟袁术总督粮草,应付诸营,无
使有缺。更须一人为先锋,直抵汜水关挑战。余各据险要,以为接应。”
长沙太守孙坚出曰:“坚愿为前部。”绍曰:“文台勇烈,可当此任。”坚遂引本部人
马杀奔汜水关来。守关将士,差流星马往洛阳丞相府告急。董卓自专大权之后,每日饮宴。
李儒接得告急文书,径来禀卓。卓大惊,急聚众将商议。温侯吕布挺身出曰:“父亲勿虑。
关外诸侯,布视之如草芥;愿提虎狼之师,尽斩其首,悬于都门。”卓大喜曰:“吾有奉
先,高枕无忧矣!”言未绝,吕布背后一人高声出曰:“割鸡焉用牛刀?不劳温侯亲往。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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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众诸侯首级,如探囊取物耳!”卓视之,其人身长九尺,虎体狼腰,豹头猿臂;关西人
也,姓华,名雄。卓闻言大喜,加为骁骑校尉。拨马步军五万,同李肃、胡轸、赵岑星夜赴
关迎敌。
众诸侯内有济北相鲍信,寻思孙坚既为前部,怕他夺了头功,暗拨其弟鲍忠,先将马步
军三千,径抄小路,直到关下搦战。华雄引铁骑五百,飞下关来,大喝:“贼将休走!”鲍
忠急待退,被华雄手起刀落,斩于马下,生擒将校极多。华雄遣人赍鲍忠首级来相府报捷,
卓加雄为都督。
却说孙坚引四将直至关前。那四将?第一个,右北平土垠人,姓程,名普,字德
谋,使一条铁脊蛇矛;第二个,姓黄,名盖,字公覆,零陵人也,使铁鞭;第三个,姓韩,
名当,字义公,辽西令支人也,使一口大刀;第四个,姓祖,名茂,字大荣,吴郡富春人
也,使双刀。孙坚披烂银铠,裹赤帻,横古锭刀,骑花鬃马,指关上而骂曰:“助恶匹夫,
何不早降!”华雄副将胡轸引兵五千出关迎战。程普飞马挺矛,直取胡轸。斗不数合,程普
刺中胡轸咽喉,死于马下。坚挥军直杀至关前,关上矢石如雨。孙坚引兵回至梁东屯住,使
人于袁绍处报捷,就于袁术处催粮。
或说术曰:“孙坚乃江东猛虎;若打破洛阳,杀了董卓,正是除狼而得虎也。今不与
粮,彼军必散。”术听之,不发粮草。孙坚军缺食,军中自乱,细作报上关来。李肃为华雄
谋曰:“今夜我引一军从小路下关,袭孙坚寨后,将军击其前寨,坚可擒矣。”雄从之,传
令军士饱餐,乘夜下关。是夜月白风清。到坚寨时,已是半夜,鼓噪直进。坚慌忙披挂上
马,正遇华雄。两马相交,斗不数合,后面李肃军到,竟天价放起火来。坚军乱窜。众将各
自混战,止有祖茂跟定孙坚,突围而走。背后华雄追来。坚取箭,连放两箭,皆被华雄躲
过。再放第三箭时,因用力太猛,拽折了鹊画弓,只得弃弓纵马而奔。祖茂曰:“主公头上
赤帻射目,为贼所识认。可脱帻与某戴之。”坚就脱帻换茂盔,分两路而走。雄军只望赤帻
者追赶,坚乃从小路得脱。祖茂被华雄追急,将赤帻挂于人家烧不尽的庭柱上,却入树林潜
躲。华雄军于月下遥见赤帻,四面围定,不敢近前。用箭射之,方知是计,遂向前取了赤
帻。祖茂于林后杀出,挥双刀欲劈华雄;雄大喝一声,将祖茂一刀砍于马下。杀至天明,雄
方引兵上关。
程普、黄盖、韩当都来寻见孙坚,再收拾军马屯扎。坚为折了祖茂,伤感不已,星夜遣
人报知袁绍。绍大惊曰:“不想孙文台败于华雄之手!”便聚众诸侯商议。众人都到,只有
公孙瓒后至,绍请入帐列坐。绍曰:“前日鲍将军之弟不遵调遣,擅自进兵,杀身丧命,折
了许多军士;今者孙文台又败于华雄:挫动锐气,为之奈何?”诸侯并皆不语。绍举目遍
视,见公孙瓒背后立着三人,容貌异常,都在那里冷笑。绍问曰:“公孙太守背后何人?”
瓒呼玄德出曰:“此吾自幼同舍兄弟,平原令刘备是也。”曹操曰:“莫非破黄巾刘玄德
乎?”瓒曰:“然。”即令刘玄德拜见。瓒将玄德功劳,并其出身,细说一遍。绍曰:“既
是汉室宗派,取坐来。”命坐。备逊谢。绍曰:“吾非敬汝名爵,吾敬汝是帝室之胄耳。”
玄德乃坐于末位,关、张叉手侍立于后。忽探子来报:“华雄引铁骑下关,用长竿挑着孙太
守赤帻,来寨前大骂搦战。”绍曰:“谁敢去战?”袁术背后转出骁将俞涉曰:“小将愿
往。”绍喜,便著俞涉出马。即时报来:“俞涉与华雄战不三合,被华雄斩了。”众大惊。
太守韩馥曰:“吾有上将潘凤,可斩华雄。”绍急令出战。潘凤手提大斧上马。去不多时,
飞马来报:“潘凤又被华雄斩了。”众皆失色。绍曰:“可惜吾上将颜良、文丑未至!得一
人在此,何惧华雄!”言未毕,阶下一人大呼出曰:“小将愿往斩华雄头,献于帐下!”众
视之,见其人身长九尺,髯长二尺,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声如巨钟,立于帐前。绍
问何人。公孙瓒曰:“此刘玄德之弟关羽也。”绍问现居何职。瓒曰:“跟随刘玄德充马弓
手。”帐上袁术大喝曰:“汝欺吾众诸侯无大将耶?量一弓手,安敢乱言!与我打出!”曹
操急止之曰:“公路息怒。此人既出大言,必有勇略;试教出马,如其不胜,责之未迟。”
袁绍曰:“使一弓手出战,必被华雄所笑。”操曰:“此人仪表不俗,华雄安知他是弓手?
”关公曰:“如不胜,请斩某头。”操教酾热酒一杯,与关公饮了上马。关公曰:“酒且斟
下,某去便来。”出帐提刀,飞身上马。众诸侯听得关外鼓声大振,喊声大举,如天摧地
塌,岳撼山崩,众皆失惊。正欲探听,鸾铃响处,马到中军,云长提华雄之头,掷于地上。
其酒尚温。后人有诗赞之曰:“威镇乾坤第一功,辕门画鼓响冬冬。云长停盏施英勇,酒尚
温时斩华雄。”曹操大喜。只见玄德背后转出张飞,高声大叫:“俺哥哥斩了华雄,不就这
里杀入关去,活拿董卓,更待何时!”袁术大怒,喝曰:“俺大臣尚自谦让,量一县令手下
小卒,安敢在此耀武扬威!都与赶出帐去!”曹操曰:“得功者赏,何计贵贱乎?”袁术
曰:“既然公等只重一县令,我当告退。”操曰:“岂可因一言而误大事耶?”命公孙瓒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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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玄德、关、张回寨。众官皆散。曹操暗使人赍牛酒抚慰三人。却说华雄手下败军,报上关
来。李肃慌忙写告急文书,申闻董卓。卓急聚李儒、吕布等商议。儒曰:“今失了上将华
雄,贼势浩大。袁绍为盟主,绍叔袁隗,现为太傅;倘或里应外合,深为不便,可先除之。
请丞相亲领大军,分拨剿捕。”卓然其说,唤李催、郭汜领兵五百,围住太傅袁隗家,不分
老幼,尽皆诛绝,先将袁隗首级去关前号令。
卓遂起兵二十万,分为两路而来:一路先令李、郭汜引兵五万,把住汜水关,不要厮
杀;卓自将十五万,同李儒、吕布、樊稠、张济等守虎牢关。这关离洛阳五十里。军马到
关,卓令吕布领三万军,去关前扎住大寨。卓自在关上屯住。
流星马探听得,报入袁绍大寨里来。绍聚众商议。操曰:“董卓屯兵虎牢,截俺诸侯中
路,今可勒兵一半迎敌。”绍乃分王匡、乔瑁、鲍信、袁遗、孙融、张杨、陶谦、公孙瓒八
路诸侯,往虎牢关迎敌。操引军往来救应。八路诸侯,各自起兵。河内太守王匡,引兵先
到。吕布带铁骑三千,飞奔来迎。王匡将军马列成阵势,勒马门旗下看时,见吕布出阵:头
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锦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弓
箭随身,手持画戟,坐下嘶风赤兔马:果然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王匡回头问曰:“
谁敢出战?”后面一将,纵马挺枪而出。匡视之,乃河内名将方悦。两马相交,无五合,被
吕布一戟刺于马下,挺戟直冲过来。匡军大败,四散奔走。布东西冲杀,如入无人之境。幸
得乔瑁、袁遗两军皆至,来救王匡,吕布方退。三路诸侯,各折了些人马,退三十里下寨。
随后五路军马都至,一处商议,言吕布英雄,无人可敌。
正虑间,小校报来:“吕布搦战。”八路诸侯,一齐上马。军分八队,布在高冈。遥望
吕布一簇军马,绣旗招,先来冲阵。上党太守张杨部将穆顺,出马挺枪迎战,被吕布手起
一戟,刺于马下。众大惊。北海太守孔融部将武安国,使铁锤飞马而出。吕布挥戟拍马来
迎。战到十余合,一戟砍断安国手腕,弃锤于地而走。八路军兵齐出,救了武安国。吕布退
回去了。众诸侯回寨商议。曹操曰:“吕布英勇无敌,可会十八路诸侯,共议良策。若擒了
吕布,董卓易诛耳。”
正议间,吕布复引兵搦战。八路诸侯齐出。公孙瓒挥槊亲战吕布。战不数合,瓒败走。
吕布纵赤兔马赶来。那马日行千里,飞走如风。看看赶上,布举画戟望瓒后心便刺。傍边一
将,圆睁环眼,倒竖虎须,挺丈八蛇矛,飞马大叫:“三姓家奴休走!燕人张飞在此!”吕
布见了,弃了公孙瓒,便战张飞。飞抖擞精神,酣战吕布。连斗五十余合,不分胜负。云长
见了,把马一拍,舞八十二斤青龙偃月刀,来夹攻吕布。三匹马丁字儿厮杀。战到三十合,
战不倒吕布。刘玄德掣双股剑,骤黄鬃马,刺斜里也来助战。这三个围住吕布。转灯儿般厮
杀。八路人马,都看得呆了。吕布架隔遮拦不定,看着玄德面上,虚刺一戟,玄德急闪。吕
布荡开阵角,倒拖画戟,飞马便回。三个那里肯舍,拍马赶来。八路军兵,喊声大震,一齐
掩杀。吕布军马望关上奔走;玄德、关、张随后赶来。古人曾有篇言语,单道着玄德、关、
张三战吕布:“汉朝天数当桓灵,炎炎红日将西倾。奸臣董卓废少帝,刘协懦弱魂梦惊。曹
操传檄告天下,诸侯奋怒皆兴兵。议立袁绍作盟主,誓扶王室定太平。温侯吕布世无比,雄
才四海夸英伟。护躯银铠砌龙鳞,束发金冠簪雉尾。参差宝带兽平吞,错落锦袍飞凤起。龙
驹跳踏起天风,画戟荧煌射秋水。出关搦战谁敢当?诸侯胆裂心惶惶。踊出燕人张冀德,手
持蛇矛丈八枪。虎须倒竖翻金线,环眼圆睁起电光。酣战未能分胜败,阵前恼起关云长。青
龙宝刀灿霜雪,鹦鹉战袍飞蛱蝶。马蹄到处鬼神嚎,目前一怒应流血。枭雄玄德掣双锋,抖
擞天威施勇烈。三人围绕战多时,遮拦架隔无休歇。喊声震动天地翻,杀气迷漫牛斗寒。吕
布力穷寻走路,遥望家山拍马还。倒拖画杆方天戟,乱散销金五彩幡。顿断绒绦走赤兔,翻
身飞上虎牢关。”三人直赶吕布到关下,看见关上西风飘动青罗伞盖。张飞大叫:“此必董
卓!追吕布有甚强处?不如先拿董贼,便是斩草除根!”拍马上关,来擒董卓。正是:擒贼
定须擒贼首,奇功端的待奇人。未知胜负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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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张飞拍马赶到关下,关上矢石如雨,不得进而回。八路诸侯,同请玄德、关、张贺
功,使人去袁绍寨中报捷。绍遂移檄孙坚,令其进兵。坚引程普、黄盖至袁术寨中相见。坚
以杖画地曰:“董卓与我,本无仇隙。今我奋不顾身,亲冒矢石,来决死战者,上为国家讨
贼,下为将军家门之私;而将军却听谗言,不发粮草,致坚败绩,将军何安?”术惶恐无
言,命斩进谗之人,以谢孙坚。
忽人报坚曰:“关上有一将,乘马来寨中,要见将军。”坚辞袁术,归到本寨,唤来问
时,乃董卓爱将李。坚曰:“汝来何为?”曰:“丞相所敬者,惟将军耳。今特使来
结亲:丞相有女,欲配将军之子。”坚大怒,叱曰:“董卓逆天无道,荡覆王室,吾欲夷其
九族,以谢天下,安肯与逆贼结亲耶!吾不斩汝,汝当速去,早早献关,饶你性命!倘若迟
误,粉骨碎身!”李抱头鼠窜,回见董卓,说孙坚如此无礼。卓怒,问李儒。儒曰:“温
侯新败,兵无战心。不若引兵回洛阳,迁帝于长安,以应童谣。近日街市童谣曰:西头一个
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臣思此言‘西头一个汉’,乃应高祖旺于西都
长安,传一十二帝;‘东头一个汉’,乃应光武旺于东都洛阳,今亦传一十二帝。天运合
回。丞相迁回长安,方可无虞。”卓大喜曰:“非汝言,吾实不悟。”遂引吕布星夜回洛
阳,商议迁都。聚文武于朝堂,卓曰:“汉东都洛阳,二百余年,气数已衰。吾观旺气实在
长安,吾欲奉驾西幸。汝等各宜促装。”司徒杨彪曰:“关中残破零落。今无故捐宗庙,弃
皇陵,恐百姓惊动。天下动之至易,安之至难。望丞相监察。”卓怒曰:“汝阻国家大计
耶?”太尉黄琬曰:“杨司徒之言是也。往者王莽篡逆,更始赤眉之时,焚烧长安,尽为瓦
砾之地;更兼人民流移,百无一二。今弃宫室而就荒地,非所宜也。”卓曰:“关东贼起,
天下播乱。长安有崤函之险;更近陇右,木石砖瓦,克日可办,宫室营造,不须月余。汝等
再休乱言。”司徒荀爽谏曰:“丞相若欲迁都,百姓骚动不宁矣。”卓大怒曰:“吾为天下
计,岂惜小民哉!”即日罢杨彪、黄琬、荀爽为庶民。卓出上车,只见二人望车而揖,视
之,乃尚书周毖、城门校尉伍琼也。卓问有何事,毖曰:“今闻丞相欲迁都长安,故来谏
耳。”卓大怒曰:“我始初听你两个,保用袁绍;今绍已反,是汝等一党!”叱武士推出都
门斩首。遂下令迁都,限来日便行。李儒曰:“今钱粮缺少,洛阳富户极多,可籍没入官。
但是袁绍等门下,杀其宗党而抄其家赀,必得巨万。”卓即差铁骑五千、遍行捉拿洛阳富
户,共数千家,插旗头上大书“反臣逆党”,尽斩于城外,取其金赀。
李、郭汜尽驱洛阳之民数百万口,前赴长安。每百姓一队,间军一队,互相拖押;死
于沟壑者,不可胜数。又纵军士淫人妻女,夺人粮食;啼哭之声,震动天地。如有行得迟
者,背后三千军催督,军手执白刃,于路杀人。
卓临行,教诸门放火,焚烧居民房屋,并放火烧宗庙宫府。南北两宫,火焰相接;长乐
宫庭,尽为焦土。又差吕布发掘先皇及后妃陵寝,取其金宝。军士乘势掘官民坟冢殆尽。董
卓装载金珠缎匹好物数千余车,劫了天子并后妃等,竟望长安去了。却说卓将赵岑,见卓已
弃洛阳而去,便献了汜水关。孙坚驱兵先入。玄德、关、张杀入虎牢关,诸侯各引军入。
且说孙坚飞奔洛阳,遥望火焰冲天,黑烟铺地,二三百里,并无鸡犬人烟;坚先发兵救
灭了火,令众诸侯各于荒地上屯住军马。曹操来见袁绍曰:“今董贼西去,正可乘势追袭;
本初按兵不动,何也?”绍曰:“诸兵疲困,进恐无益。”操曰:“董贼焚烧宫室,劫迁天
子,海内震动,不知所归:此天亡之时也,一战而天下定矣。诸公何疑而不进?”众诸侯皆
言不可轻动。操大怒曰:“竖子不足与谋!”自引兵万余,领夏侯、夏侯渊、曹仁、曹
洪、李典、乐进,星夜来赶董卓。
且说董卓行至荥阳地方,太守徐荣出接。李儒曰:“丞相新弃洛阳,防有追兵。可教徐
荣伏军荥阳城外山坞之旁,若有兵追来,可竟放过;待我这里杀败,然后截住掩杀。令后来
者不敢复追。”卓从其计,又令吕布引精兵遏后。布正行间,曹操一军赶上。吕布大笑曰:
“不出李儒所料也!”将军马摆开。曹操出马,大叫:“逆贼!劫迁天子,流徙百姓,将欲
何往?”吕布骂曰:“背主懦夫,何得妄言!”夏侯挺枪跃马,直取吕布。战不数合,李
引一军,从左边杀来,操急令夏侯渊迎敌。右边喊声又起,郭汜引军杀到,操急令曹仁迎
敌。三路军马,势不可当。夏侯抵敌吕布不住,飞马回阵。布引铁骑掩杀,操军大败,回
望荥阳而走。走至一荒山脚下,时约二更,月明如昼。方才聚集残兵,正欲埋锅造饭,只听
得四围喊声,徐荣伏兵尽出。曹操慌忙策马,夺路奔逃,正遇徐荣,转身便走。荣搭上箭,
射中操肩膊。操带箭逃命,踅过山坡。两个军士伏于草中,见操马来,二枪齐发,操马中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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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倒。操翻身落马,被二卒擒住。只见一将飞马而来,挥刀砍死两个步军,下马救起曹操。
操视之,乃曹洪也。操曰:“吾死于此矣,贤弟可速去!”洪曰:“公急上马!洪愿步行。
”操曰:“贼兵赶上,汝将奈何?”洪曰:“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公。”操曰:“吾若再
生,汝之力也。”操上马,洪脱去衣甲,拖刀跟马而走。约走至四更余,只见前面一条大
河,阻住去路,后面喊声渐近。操曰:“命已至此,不得复活矣!”洪急扶操下马,脱去袍
铠,负操渡水。才过彼岸,追兵已到,隔水放箭。操带水而走。比及天明,又走三十余里,
土冈下少歇。忽然喊声起处,一彪人马赶来:却是徐荣从上流渡河来追。操正慌急间,只见
夏侯、夏侯渊引数十骑飞至,大喝:“徐荣无伤吾主!”徐荣便奔夏侯,挺枪来迎。
交马数合,刺徐荣于马下,杀散余兵。随后曹仁、李典、乐进各引兵寻到,见了曹操,忧
喜交集;聚集残兵五百余人,同回河内。卓兵自往长安。却说众诸侯分屯洛阳。孙坚救灭宫
中余火,屯兵城内,设帐于建章殿基上。坚令军士扫除宫殿瓦砾。凡董卓所掘陵寝。尽皆掩
闭。于太庙基上,草创殿屋三间,请众诸侯立列圣神位,宰太牢祀之。祭毕,皆散。坚归寨
中,是夜星月交辉,乃按剑露坐,仰观天文。见紫微垣中白气漫漫,坚叹曰:“帝星不明,
贼臣乱国,万民涂炭,京城一空!”言讫,不觉泪下。
傍有军士指曰:“殿南有五色毫光起于井中,”坚唤军士点起火把,下井打捞。捞起一
妇人尸首,虽然日久,其尸不烂:宫样装束,项下带一锦囊。取开看时,内有朱红小匣,用
金锁锁着。启视之,乃一玉玺:方圆四寸,上镌五龙交纽;傍缺一角,以黄金镶之;上有篆
文八字云:“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坚得玺,乃问程普。普曰:“此传国玺也。此玉是昔
日卞和于荆山之下,见凤凰栖于石上,载而进之楚文王。解之,果得玉。秦二十六年,令良
工琢为玺,李斯篆此八字于其上。二十八年,始皇巡狩至洞庭湖。风浪大作,舟将覆,急投
玉玺于湖而止。至三十六年,始皇巡狩至华阴,有人持玺遮道,与从者曰:‘持此还祖龙。
’言讫不见,此玺复归于秦。明年,始皇崩。后来子婴将玉玺献与汉高祖。后至王莽篡逆,
孝元皇太后将玺打王寻、苏献,崩其一角,以金镶之。光武得此宝于宜阳,传位至今。近闻
十常侍作乱,劫少帝出北邙,回宫失此宝。今天授主公,必有登九五之分。此处不可久留,
宜速回江东,别图大事。”坚曰:“汝言正合吾意。明日便当托疾辞归。”商议已定,密谕
军士勿得泄漏。
谁想数中一军,是袁绍乡人,欲假此为进身之计,连夜偷出营寨,来报袁绍。绍与之赏
赐,暗留军中。次日,孙坚来辞袁绍曰:“坚抱小疾,欲归长沙,特来别公。”绍笑曰:“
吾知公疾乃害传国玺耳。”坚失色曰:“此言何来?”绍曰:“今兴兵讨贼,为国除害。玉
玺乃朝廷之宝,公既获得,当对众留于盟主处,候诛了董卓,复归朝廷。今匿之而去,意欲
何为?”坚曰:“玉玺何由在吾处?”绍曰:“建章殿井中之物何在?”坚曰:“吾本无
之,何强相逼?”绍曰:“作速取出,免自生祸。”坚指天为誓曰:“吾若果得此宝,私自
藏匿,异日不得善终,死于刀箭之下!”众诸侯曰:“文台如此说誓,想必无之。”绍唤军
士出曰:“打捞之时,有此人否?”坚大怒,拔所佩之剑,要斩那军士。绍亦拔剑曰:“汝
斩军人,乃欺我也。”绍背后颜良、文丑皆拔剑出鞘。坚背后程普、黄盖、韩当亦掣刀在
手。众诸侯一齐劝住。坚随即上马,拔寨离洛阳而去。绍大怒,遂写书一封,差心腹人连夜
往荆州,送与刺史刘表,教就路上截住夺之。
次日,人报曹操追董卓,战于荥阳,大败而回。绍令人接至寨中,会众置酒,与操解
闷。饮宴间,操叹曰:“吾始兴大义,为国除贼。诸公既仗义而来,操之初意,欲烦本初引
河内之众,临孟津、酸枣;诸将固守成皋,据敖仓,塞辕、太谷,制其险要;公路率南阳
之军,驻丹、析,入武关,以震三辅。皆深沟高垒,勿与战,益为疑兵,示天下形势。以顺
诛逆,可立定也。今迟疑不进,大失天下之望。操窃耻之!”绍等无言可对。既而席散,操
见绍等各怀异心,料不能成事,自引军投扬州去了。公孙瓒谓玄德、关、张曰:“袁绍无能
为也,久必有变。吾等且归。”遂拔寨北行。至平原,令玄德为平原相,自去守地养军。兖
州太守刘岱,问东郡太守乔瑁借粮。瑁推辞不与,岱引军突入瑁营,杀死乔瑁,尽降其众。
袁绍见众人各自分散,就领兵拔寨,离洛阳,投关东去了。
却说荆州刺史刘表,字景升,山阳高平人也,乃汉室宗亲;幼好结纳,与名士七人为
友,时号“江夏八俊”。那七人:汝南陈翔,字仲麟;同郡范滂,字孟博;鲁国孔昱,字世
元;渤海范康,字仲真,山阳檀敷,字文友;同郡张俭,字元节;南阳岑,字公孝。刘表
与此七人为友;有延平人蒯良、蒯越,襄阳人蔡瑁为辅。当时看了袁绍书,随令蒯越、蔡瑁
引兵一万来截孙坚。坚军方到,蒯越将阵摆开,当先出马。孙坚问曰:“蒯异度何故引兵截
吾去路?”越曰:“汝既为汉臣,如何私匿传国之宝?可速留下,放汝归去!”坚大怒,命
黄盖出战。蔡瑁舞刀来迎。斗到数合,盖挥鞭打瑁正中护心镜。瑁拨回马走,孙坚乘势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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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口。山背后金鼓齐鸣、乃刘表亲自引军来到。孙坚就马上施礼曰:“景升何故信袁绍之
书,相逼邻郡?”表曰:“汝匿传国玺,将欲反耶?”坚曰:“吾若有此物,死于刀箭之
下!”表曰:“汝若要我听信,将随军行李,任我搜看。”坚怒曰:“汝有何力,敢小觑
我!”方欲交兵,刘表便退。坚纵马赶去,两山后伏兵齐起,背后蔡瑁、蒯越赶来,将孙坚
困在垓心。正是:玉玺得来无用处,反因此宝动刀兵。毕竟孙坚怎地脱身,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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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孙坚被刘表围住,亏得程普、黄盖、韩当三将死救得脱,折兵大半,夺路引兵回江
东。自此孙坚与刘表结怨。
且说袁绍屯兵河内,缺少粮草。冀州牧韩馥,遣人送粮以资军用。谋士逢纪说绍曰:“
大丈夫纵横天下,何待人送粮为食!冀州乃钱粮广盛之地,将军何不取之?”绍曰:“未有
良策。”纪曰:“可暗使人驰书与公孙瓒,令进兵取冀州,约以夹攻,瓒必兴兵。韩馥无谋
之辈,必请将军领州事;就中取事,唾手可得。”绍大喜,即发书到瓒处。瓒得书,见说共
攻冀州,平分其地,大喜,即日兴兵。
绍却使人密报韩馥。馥慌聚荀谌、辛评二谋士商议。谌曰:“公孙瓒将燕、代之众,长
驱而来,其锋不可当。兼有刘备、关、张助之,难以抵敌。今袁本初智勇过人,手下名将极
广,将军可请彼同治州事,彼必厚待将军,无患公孙瓒矣。”韩馥即差别驾关纯去请袁绍。
长史耿武谏曰:“袁绍孤客穷军,仰我鼻息,譬如婴儿在股掌之上,绝其乳哺,立可饿死。
奈何欲以州事委之?此引虎入羊群也。”馥曰:“吾乃袁氏之故吏,才能又不如本初。古者
择贤者而让之,诸君何嫉妒耶?”耿武叹曰:“冀州休矣!”于是弃职而去者三十余人。独
耿武与关纯伏于城外,以待袁绍。
数日后,绍引兵至。耿武、关纯拔刀而出,欲刺杀绍。绍将颜良立斩耿武,文丑砍死关
纯。绍入冀州,以馥为奋威将军,以田丰、沮授、许攸、逢纪分掌州事,尽夺韩馥之权。馥
懊悔无及,遂弃下家小,匹马往投陈留太守张邈去了。
却说公孙瓒知袁绍已据冀州,遣弟公孙越来见绍,欲分其地。绍曰:“可请汝兄自来,
吾有商议。”越辞归。行不到五十里,道旁闪出一彪军马,口称:“我乃董丞相家将也!”
乱箭射死公孙越。从人逃回见公孙瓒,报越已死。瓒大怒曰:“袁绍诱我起兵攻韩馥,他却
就里取事;今又诈董卓兵射死吾弟,此冤如何不报!”尽起本部兵,杀奔冀州来。
绍知瓒兵至,亦领军出。二军会于磐河之上:绍军于磐河桥东,瓒军于桥西。瓒立马桥
上,大呼曰:“背义之徒,何敢卖我!”绍亦策马至桥边,指瓒曰:“韩馥无才,愿让冀州
于吾,与尔何干?”瓒曰:“昔日以汝为忠义,推为盟主;今之所为,真狼心狗行之徒,有
何面目立于世间!”袁绍大怒曰:“谁可擒之?”言未毕,文丑策马挺枪,直杀上桥。公孙
瓒就桥边与文丑交锋。战不到十余合,瓒抵挡不住,败阵而走。文丑乘势追赶。瓒走入阵
中,文丑飞马径入中军,往来冲突。瓒手下健将四员,一齐迎战;被文丑一枪,刺一将下
马,三将俱走。文丑直赶公孙瓒出阵后,瓒望山谷而逃。文丑骤马厉声大叫:“快下马受
降!”瓒弓箭尽落,头盔堕地;披发纵马,奔转山坡;其马前失,瓒翻身落于坡下。文丑急
捻枪来刺。忽见草坡左侧转出个少年将军,飞马挺枪,直取文丑,公孙瓒扒上坡去,看那少
年:生得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与文丑大战五六十合,胜负未分。瓒
部下救军到,文丑拨回马去了。那少年也不追赶。瓒忙下土坡,问那少年姓名。那少年欠身
答曰:“某乃常山真定人也,姓赵,名云,字子龙。本袁绍辖下之人。因见绍无忠君救民之
心,故特弃彼而投麾下,不期于此处相见。”瓒大喜,遂同归寨,整顿甲兵。次日,瓒将军
马分作左右两队,势如羽翼。马五千余匹,大半皆是白马。因公孙瓒曾与羌人战,尽选白马
为先锋,号为白马将军;羌人但见白马便走,因此白马极多。袁绍令颜良、文丑为先锋,各
引弓弩手一千,亦分作左右两队;令在左者射公孙瓒右军,在右者射公孙瓒左军。再令麴义
引八百弓手,步兵一万五千,列于阵中。袁绍自引马步军数万,于后接应。公孙瓒初得赵
云,不知心腹,令其另领一军在后。遣大将严纲为先锋。瓒自领中军,立马桥上,傍竖大红
圈金线帅字旗于马前。从辰时擂鼓,直到巳时,绍军不进。麴义令弓手皆伏于遮箭牌下,只
听炮响发箭。严纲鼓噪呐喊,直取麴义。义军见严纲兵来,都伏而不动;直到来得至近,一
声炮响,八百弓弩手一齐俱发。纲急待回,被麴义拍马舞刀,斩于马下,瓒军大败。左右两
军,欲来救应,都被颜良、文丑引弓弩手射住。绍军并进,直杀到界桥边。麴义马到,先斩
执旗将,把绣旗砍倒。公孙瓒见砍倒绣旗,回马下桥而走。麴义引军直冲到后军,正撞着赵
云,挺枪跃马,直取麴义。战不数合,一枪刺麴义于马下。赵云一骑马飞入绍军,左冲右
突,如入无人之境。公孙瓒引军杀回,绍军大败。
却说袁绍先使探马看时,回报麴义斩将搴旗,追赶败兵;因此不作准备,与田丰引着帐
下持戟军士数百人,弓箭手数十骑,乘马出观,呵呵大笑曰:“公孙瓒无能之辈!”正说之
间,忽见赵云冲到面前。弓箭手急待射时,云连刺数人,众军皆走。后面瓒军团团围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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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田丰慌对绍曰:“主公且于空墙中躲避!”绍以兜鍪扑地,大呼曰:“大丈夫愿临阵斗
死,岂可入墙而望活乎!”众军士齐心死战,赵云冲突不入,绍兵大队掩至,颜良亦引军来
到,两路并杀。赵云保公孙瓒杀透重围,回到界桥。绍驱兵大进,复赶过桥,落水死者,不
计其数。
袁绍当先赶来,不到五里,只听得山背后喊声大起,闪出一彪人马,为首三员大将,乃
是刘玄德、关云长、张翼德。因在平原探知公孙瓒与袁绍相争,特来助战。当下三匹马,三
般兵器,飞奔前来,直取袁绍。绍惊得魂飞天外,手中宝刀坠于马下,忙拨马而逃,众人死
救过桥。公孙瓒亦收军归寨。玄德、关、张动问毕,瓒曰:“若非玄德远来救我,几乎狼
狈。”教与赵云相见。玄德甚相敬爱,便有不舍之心。
却说袁绍输了一阵,坚守不出。两军相拒月余,有人来长安报知董卓。李儒对卓曰:“
袁绍与公孙瓒,亦当今豪杰。现在磐河厮杀,宜假天子之诏,差人往和解之。二人感德,必
顺太师矣。”卓曰:“善。”次日便使太傅马日、太仆赵岐,赍诏前去。二人来至河北,
绍出迎于百里之外,再拜奉诏。次日,二人至瓒营宣谕,瓒乃遣使致书于绍,互相讲和。二
人自回京复命。瓒即日班师,又表荐刘玄德为平原相。玄德与赵云分别,执手垂泪,不忍相
离。云叹曰:“某曩日误认公孙瓒为英雄;今观所为,亦袁绍等辈耳!”玄德曰:“公且屈
身事之,相见有日。”洒泪而别。
却说袁术在南阳,闻袁绍新得冀州,遣使来求马千匹。绍不与,术怒。自此兄弟不睦。
又遣使往荆州,问刘表借粮二十万,表亦不与。术恨之,密遣人遗书于孙坚,使伐刘表。其
书略曰:“前者刘表截路,乃吾兄本初之谋也。今本初又与表私议欲袭江东。公可速兴兵伐
刘表,吾为公取本初,二仇可报。公取荆州,吾取冀州,切勿误也!”坚得书曰:“叵耐刘
表昔日断吾归路,今不乘时报恨,更待何年!”聚帐下程普、黄盖、韩当等商议。程普曰:
“袁术多诈,未可准信。”坚曰:“吾自欲报仇,岂望袁术之助乎?”便差黄盖先来江边安
排战船,多装军器粮草,大船装载战马,克日兴师。江中细作探知,来报刘表。表大惊,急
聚文武将士商议。蒯良曰:“不必忧虑。可令黄祖部领江夏之兵为前驱,主公率荆襄之众为
援。孙坚跨江涉湖而来,安能用武乎?”表然之,令黄祖设备,随后便起大军。却说孙坚有
四子,皆吴夫人所生:长子名策,字伯符;次子名权,字仲谋;三子名翊,字叔弼;四子名
匡,字季佐。吴夫人之妹,即为孙坚次妻,亦生一子一女:子名朗,字早安;女名仁。坚又
过房俞氏一子,名韶,字公礼。坚有一弟,名静,字幼台。坚临行,静引诸子列拜于马前而
谏曰:“今董卓专权,天子懦弱,海内大乱,各霸一方;江东方稍宁,以一小恨而起重兵,
非所宜也。愿兄详之。”坚曰:“弟勿多言。吾将纵横天下,有仇岂可不报!”长子孙策
曰:“如父亲必欲往,儿愿随行。”坚许之,遂与策登舟,杀奔樊城。
黄祖伏弓弩手于江边,见船傍岸,乱箭俱发。坚令诸军不可轻动,只伏于船中来往诱
之;一连三日,船数十次傍岸。黄祖军只顾放箭,箭已放尽。坚却拔船上所得之箭,约十数
万。当日正值顺风,坚令军士一齐放箭。岸上支吾不住,只得退走。坚军登岸,程普、黄盖
分兵两路,直取黄祖营寨。背后韩当驱兵大进。三面夹攻,黄祖大败,弃却樊城,走入邓
城。坚令黄盖守住船只,亲自统兵追袭。黄祖引军出迎,布阵于野。坚列成阵势,出马于门
旗之下。孙策也全副披挂,挺枪立马于父侧。黄祖引二将出马,一个是江夏张虎,一个是襄
阳陈生。黄祖扬鞭大骂:“江东鼠贼,安敢侵犯汉室宗亲境界!”便令张虎搦战。坚阵内韩
当出迎。两骑相交,战二十余合,陈主见张虎力怯,飞马来助。孙策望见,按住手中枪,扯
弓搭箭,正射中陈生面门,应弦落马。张虎见陈生坠地,吃了一惊,措手不及,被韩当一
刀,削去半个脑袋。程普纵马直来阵前捉黄祖。黄祖弃却头盔、战马,杂于步军内逃命。孙
坚掩杀败军,直到汉水,命黄盖将船只进泊汉江。
黄祖聚败军,来见刘表,备言坚势不可当。表慌请蒯良商议。良曰:“目今新败,兵无
战心;只可深沟高垒,以避其锋;却潜令人求教于袁绍,此围自可解也。”蔡瑁曰:“子柔
之言,直拙计也。兵临城下,将至壕边,岂可束手待毙!某虽不才,愿请军出城,以决一
战。”刘表许之。蔡瑁引军万余,出襄阳城外,于岘山布阵。孙坚将得胜之兵,长驱大进。
蔡瑁出马。坚曰:“此人是刘表后妻之兄也,谁与吾擒之?”程普挺铁脊矛出马,与蔡瑁交
战。不到数合,蔡瑁败走。坚驱大军,杀得尸横遍野。蔡瑁逃入襄阳。蒯良言瑁不听良策,
以致大败,按军法当斩。刘表以新娶其妹,不肯加刑。
却说孙坚分兵四面,围住襄阳攻打。忽一日,狂风骤起,将中军帅字旗竿吹折。韩当
曰:“此非吉兆,可暂班师。”坚曰:“吾屡战屡胜,取襄阳只在旦夕;岂可因风折旗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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遽尔罢兵!”遂不听韩当之言,攻城愈急。蒯良谓刘表曰:“某夜观天象,见一将星欲坠。
以分野度之,当应在孙坚。主公可速致书袁绍,求其相助。”刘表写书,问谁敢突围而出。
健将吕公,应声愿往。蒯良曰:“汝既敢去,可听吾计:与汝军马五百,多带能射者冲出阵
去,即奔岘山。他必引军来赶,汝分一百人上山,寻石子准备;一百人执弓弩伏于林中。但
有追兵到时,不可径走;可盘旋曲折,引到埋伏之处,矢石俱发。若能取胜,放起连珠号
炮,城中便出接应。如无追兵,不可放炮,趱程而去。今夜月不甚明,黄昏便可出城。”
吕公领了计策,拴束军马。黄昏时分,密开东门,引兵出城。孙坚在帐中,忽闻喊声,
急上马引三十余骑,出营来看。军士报说:“有一彪人马杀将出来,望岘山而去。”坚不会
诸将,只引三十余骑赶来。吕公已于山林丛杂去处,上下埋伏。坚马快,单骑独来,前军不
远。坚大叫:“休走!”吕公勒回马来战孙坚。交马只一合,吕公便走,闪入山路去。坚随
后赶入,却不见了吕公。坚方欲上山,忽然一声锣响,山上石子乱下,林中乱箭齐发。坚体
中石、箭,脑浆迸流,人马皆死于岘山之内;寿止三十七岁。
吕公截住三十骑,并皆杀尽,放起连珠号炮。城中黄祖、蒯越、蔡瑁分头引兵杀出,江
东诸军大乱。黄盖听得喊声震天,引水军杀来,正迎着黄祖。战不两合,生擒黄祖。程普保
着孙策,急待寻路,正遇吕公。程普纵马向前,战不到数合,一矛刺吕公于马下两军大
战,杀到天明,各自收车。
刘表军自入城。孙策回到汉水,方知父亲被乱箭射死,尸首已被刘表军士扛抬入城去
了,放声大哭。众军俱号泣。策曰:“父尸在彼,安得回乡!”黄盖曰:“今活捉黄祖在
此,得一人入城讲和,将黄祖去换主公尸首。”言未毕,军吏桓阶出曰:“某与刘表有旧,
愿入城为使。”策许之。桓阶入城见刘表,具说其事。表曰:“文台尸首、吾已用棺木盛贮
在此。可速放回黄祖,两家各罢兵,再休侵犯。”桓阶拜谢欲行,阶下蒯良出曰:“不可!
不可!吾有一言,今江东诸军片甲不回。请先斩桓阶,然后用计。”正是:追敌孙坚方殒
命,求和桓阶又遭殃。未知桓阶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却说蒯良曰:“今孙坚已丧,其子皆幼。乘此虚弱之时,火速进军,江东一鼓可得。若
还尸罢兵,容其养成气力,荆州之患也。”表曰:“吾有黄祖在彼营中,安忍弃之?”良
曰:“舍一无谋黄祖而取江东,有何不可?”表曰:“吾与黄祖心腹之交,舍之不义。”遂
送桓阶回营,相约以孙坚尸换黄祖。
孙策换回黄祖,迎接灵柩,罢战回江东,葬父于曲阿之原。丧事已毕,引军居江都,招
贤纳士,屈己待人,四方豪杰,渐渐投之。不在话下。
却说董卓在长安,闻孙坚已死,乃曰:“吾除却一心腹之患也!”问:“其子年几岁
矣?”或答曰十七岁,卓遂不以为意。自此愈加骄横,自号为“尚父”,出入僭天子仪仗;
封弟董晃为左将军、侯,侄董璜为侍中,总领禁军。董氏宗族,不问长幼,皆封列侯。离
长安城二百五十里,别筑坞,役民夫二十五万人筑之:其城郭高下厚薄一如长安,内盖宫
室,仓库屯积二十年粮食;选民间少年美女八百人实其中,金玉、彩帛、珍珠堆积不知其
数;家属都住在内。卓往来长安,或半月一回,或一月一回,公卿皆候送于横门外;卓常设
帐于路,与公卿聚饮。一日,卓出横门,百官皆送,卓留宴,适北地招安降卒数百人到。卓
即命于座前,或断其手足,或凿其眼睛,或割其舌,或以大锅煮之。哀号之声震天,百****
失箸,卓饮食谈笑自若。又一日,卓于省台大会百官,列坐两行。酒至数巡,吕布径入,
向卓耳边言不数句,卓笑曰:“原来如此。”命吕布于筵上揪司空张温下堂。百官失色。不
多时,侍从将一红盘,托张温头入献。百官魂不附体。卓笑曰:“诸公勿惊。张温结连袁
术,欲图害我,因使人寄书来,错下在吾儿奉先处。故斩之。公等无故,不必惊畏。”众官
唯唯而散。
司徒王允归到府中,寻思今日席间之事,坐不安席。至夜深月明,策杖步入后园,立于
荼蘼架侧,仰天垂泪。忽闻有人在牡丹亭畔,长吁短叹。允潜步窥之,乃府中歌伎貂蝉也。
其女自幼选入府中,教以歌舞,年方二八,色伎俱佳,允以亲女待之。是夜允听良久,喝
曰:“贱人将有私情耶?”貂蝉惊跪答曰:“贱妾安敢有私!”允曰:“汝无所私,何夜深
于此长叹?”蝉曰:“容妾伸肺腑之言。”允曰:“汝勿隐匿,当实告我。”蝉曰:“妾蒙
大人恩养,训习歌舞,优礼相待,妾虽粉身碎骨,莫报万一。近见大人两眉愁锁,必有国家
大事,又不敢问。今晚又见行坐不安,因此长叹。不想为大人窥见。倘有用妾之处,万死不
辞!”允以杖击地曰:“谁想汉天下却在汝手中耶!随我到画阁中来。”貂蝉跟允到阁中,
允尽叱出妇妾,纳貂蝉于坐,叩头便拜。貂蝉惊伏于地曰:“大人何故如此?”允曰:“汝
可怜汉天下生灵!”言讫,泪如泉涌。貂蝉曰:“适间贱妾曾言:但有使令,万死不辞。”
允跪而言曰:“百姓有倒悬之危,君臣有累卵之急,非汝不能救也。贼臣董卓,将欲篡位;
朝中文武,无计可施。董卓有一义儿,姓吕,名布,骁勇异常。我观二人皆好色之徒,今欲
用连环计,先将汝许嫁吕布,后献与董卓;汝于中取便,谍间他父子反颜,令布杀卓,以绝
大恶。重扶社稷,再立江山,皆汝之力也。不知汝意若何?”貂蝉曰:“妾许大人万死不
辞,望即献妾与彼。妾自有道理。”允曰:“事若泄漏,我灭门矣。”貂蝉曰:“大人勿
忧。妾若不报大义,死于万刃之下!”允拜谢。
次日,便将家藏明珠数颗,令良匠嵌造金冠一顶,使人密送吕布。布大喜,亲到王允宅
致谢。允预备嘉肴美馔;候吕布至,允出门迎迓,接入后堂,延之上坐。布曰:“吕布乃相
府一将,司徒是朝廷大臣,何故错敬?”允曰:“方今天下别无英雄,惟有将军耳。允非敬
将军之职,敬将军之才也。”布大喜。允殷勤敬酒,口称董太师并布之德不绝。布大笑畅
饮。允叱退左右,只留侍妾数人劝酒。酒至半酣,允曰:“唤孩儿来。”少顷,二青衣引貂
蝉艳妆而出。布惊问何人。允曰:“小女貂蝉也。允蒙将军错爱,不异至亲,故令其与将军
相见。”便命貂蝉与吕布把盏。貂蝉送酒与布。两下眉来眼去。允佯醉曰:“孩儿央及将军
痛饮几杯。吾一家全靠着将军哩。”布请貂蝉坐,貂蝉假意欲入。允曰:“将军吾之至友,
孩儿便坐何妨。”貂蝉便坐于允侧。吕布目不转睛的看。又饮数杯,允指蝉谓布曰:“吾欲
将此女送与将军为妾,还肯纳否?”布出席谢曰:“若得如此,布当效犬马之报!”允曰:
“早晚选一良辰,送至府中。”布欣喜无限,频以目视貂蝉。貂蝉亦以秋波送情。少顷席
散,允曰:“本欲留将军止宿,恐太师见疑。”布再三拜谢而去。过了数日,允在朝堂,见
了董卓,趁吕布不在侧,伏地拜请曰:“允欲屈太师车骑,到草舍赴宴,未审钧意若何?”
卓曰:“司徒见招,即当趋赴。”允拜谢归家,水陆毕陈,于前厅正中设座,锦绣铺地,内
外各设帏幔。次日晌午,董卓来到。允具朝服出迎,再拜起居。卓下车,左右持戟甲士百
余,簇拥入堂,分列两傍。允于堂下再拜,卓命扶上,赐坐于侧。允曰:“太师盛德巍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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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周不能及也。”卓大喜。进酒作乐,允极其致敬。天晚酒酣,允请卓入后堂。卓叱退甲
士。允捧觞称贺曰:“允自幼颇习天文,夜观乾象,汉家气数已尽。太师功德振于天下,若
舜之受尧,禹之继舜,正合天心人意。”卓曰:“安敢望此!”允曰:“自古有道伐无道,
无德让有德,岂过分乎!”卓笑曰:“若果天命归我,司徒当为元勋。”允拜谢。堂中点上
画烛,止留女使进酒供食。允曰:“教坊之乐,不足供奉;偶有家伎,敢使承应。”卓曰:
“甚妙。”允教放下帘栊,笙簧缭绕,簇捧貂蝉舞于帘外。有词赞之曰:“原是昭阳宫里
人,惊鸿宛转掌中身,只疑飞过洞庭春。按彻《梁州》莲步稳,好花风袅一枝新,画堂香暖
不胜春。”又诗曰:“红牙催拍燕飞忙,一片行云到画堂。眉黛促成游子恨,脸容初断故人
肠。榆钱不买千金笑,柳带何须百宝妆。舞罢隔帘偷目送,不知谁是楚襄王。”舞罢,卓命
近前。貂蝉转入帘内,深深再拜。卓见貂蝉颜色美丽,便问:“此女何人?”允曰:“歌伎
貂蝉也。”卓曰:“能唱否?”允命貂蝉执檀板低讴一曲。正是:“一点樱桃启绛唇,两行
碎玉喷阳春。丁香舌吐钢剑,要斩奸邪乱国臣。”卓称赏不已。允命貂蝉把盏。卓擎杯问
曰:“青春几何?”貂蝉曰:“贱妾年方二八。”卓笑曰:“真神仙中人也!”允起曰:“
允欲将此女献上太师,未审肯容纳否?”卓曰:“如此见惠,何以报德?”允曰:“此女得
侍太师,其福不浅。”卓再三称谢。允即命备毡车,先将貂蝉送到相府。卓亦起身告辞。允
亲送董卓直到相府,然后辞回。
乘马而行,不到半路,只见两行红灯照道,吕布骑马执戟而来,正与王允撞见,便勒住
马,一把揪住衣襟,厉声问曰:“司徒既以貂蝉许我,今又送与太师,何相戏耶?”允急止
之曰:“此非说话处,且请到草舍去。”布同允到家,下马入后堂。叙礼毕,允曰:“将军
何故怪老夫?”布曰:“有人报我,说你把毡车送貂蝉入相府,是何意故?”允曰:“将军
原来不知!昨日太师在朝堂中,对老夫说:‘我有一事,明日要到你家。’允因此准备小宴
等候。太师饮酒中间,说:‘我闻你有一女,名唤貂蝉,已许吾儿奉先。我恐你言未准,特
来相求,并请一见。’老夫不敢有违,随引貂蝉出拜公公。太师曰:‘今日良辰,吾即当取
此女回去,配与奉先。’将军试思:太师亲临,老夫焉敢推阻?”布曰:“司徒少罪。布一
时错见,来日自当负荆。”允曰:“小女颇有妆奁,待过将军府下,便当送至。”布谢去。
次日,吕布在府中打听,绝不闻音耗。径入堂中,寻问诸侍妾。侍妾对曰:“夜来太师与新
人共寝,至今未起。”布大怒,潜入卓卧房后窥探。时貂蝉起于窗下梳头,忽见窗外池中照
一人影,极长大,头戴束发冠;偷眼视之,正是吕布。貂蝉故蹙双眉,做忧愁不乐之态,复
以香罗频拭眼泪。吕布窥视良久,乃出;少顷,又入。卓己坐于中堂,见布来,问曰:“外
面无事乎?”布曰:“无事。”侍立卓侧。卓方食,布偷目窃望,见绣帘内一女子往来观
觑,微露半面,以目送情。布知是貂蝉,神魂飘荡。卓见布如此光景,心中疑忌,曰:“奉
先无事且退。”布怏怏而出。
董卓自纳貂蝉后,为色所迷,月余不出理事。卓偶染小疾,貂蝉衣不解带,曲意逢迎,
卓心意喜。吕布入内问安,正值卓睡。貂蝉于床后探半身望布,以手指心,又以手指董卓,
挥泪不止。布心如碎。卓朦胧双目,见布注视床后,目不转睛;回身一看,见貂蝉立于床
后。卓大怒,叱布曰:“汝敢戏吾爱姬耶!”唤左右逐出,今后不许入堂。吕布怒恨而归,
路遇李儒,告知其故。儒急入见卓曰:“太师欲取天下,何故以小过见责温侯?倘彼心变,
大事去矣。”卓曰:“奈何?”儒曰:“来朝唤入,赐以金帛,好言慰之,自然无事。”卓
依言。次日,使人唤布入堂,慰之曰:“吾前日病中,心神恍惚,误言伤汝,汝勿记心。”
随赐金十斤,锦二十匹。布谢归,然身虽在卓左右,心实系念貂蝉。
卓疾既愈,入朝议事。布执戟相随,见卓与献帝共谈,便乘间提戟出内门,上马径投相
府来;系马府前,提戟入后堂,寻见貂蝉。蝉曰:“汝可去后园中凤仪亭边等我。”布提戟
径往,立于亭下曲栏之傍。良久,见貂蝉分花拂柳而来,果然如月宫仙子,泣谓布曰:
“我虽非王司徒亲女,然待之如已出。自见将军,许侍箕帚。妾已生平愿足。谁想太师起不
良之心,将妾淫污,妾恨不即死;止因未与将军一诀,故且忍辱偷生。今幸得见,妾愿毕
矣!此身已污,不得复事英雄;愿死于君前,以明妾志!”言讫,手攀曲栏,望荷花池便
跳。吕布慌忙抱住,泣曰:“我知汝心久矣!只恨不能共语!”貂蝉手扯布曰:“妾今生不
能与君为妻,愿相期于来世。”布曰:“我今生不能以汝为妻,非英雄也!”蝉曰:“妾度
日如年,愿君怜而救之。”布曰:“我今愉空而来,恐老贼见疑,必当速去。”蝉牵其衣
曰:“君如此惧怕老贼,妾身无见天日之期矣!”布立住曰:“容我徐图良策。”语罢,提
戟欲去。貂蝉曰:“妾在深闺,闻将军之名,如雷灌耳,以为当世一人而已;谁想反受他人
之制乎!”言讫,泪下如雨。布羞惭满面,重复倚戟,回身搂抱貂蝉,用好言安慰。两个偎
偎倚倚,不忍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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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董卓在殿上,回头不见吕布,心中怀疑,连忙辞了献帝,登车回府;见布马系于府
前;问门吏,吏答曰:“温侯入后堂去了。”卓叱退左右,径入后堂中,寻觅不见;唤貂
蝉,蝉亦不见。急问侍妾,侍妾曰:“貂蝉在后园看花。”卓寻入后园,正见吕布和貂蝉在
凤仪亭下共语,画戟倚在一边。卓怒,大喝一声。布见卓至,大惊,回身便走。卓抢了画
戟,挺着赶来。吕布走得快,卓肥胖赶不上,掷戟刺布。布打戟落地。卓拾戟再赶,布已走
远。卓赶出园门,一人飞奔前来,与卓胸膛相撞,卓倒于地。正是:冲天怒气高千丈,仆地
肥躯做一堆。未知此人是谁,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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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3
却说那撞倒董卓的人,正是李儒。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当下李儒扶起董卓,至书院中坐定,卓曰:“汝为何
来此?”儒曰:“儒适至府门,知太师怒入后园,寻问吕布。因急走来,正遇吕布奔走,
云:‘太师杀我!’儒慌赶入园中劝解,不意误撞恩相。死罪!死罪!”卓曰:“叵耐逆
贼!戏吾爱姬,誓必杀之!”儒曰:“恩相差矣。昔楚庄王绝缨之会,不究戏爱姬之蒋雄,
后为秦兵所困,得其死力相救。今貂蝉不过一女子,而吕布乃太师心腹猛将也。太师若就此
机会,以蝉赐布,布感大恩,必以死报太师。太师请自三思。”卓沈吟良久曰:“汝言亦
是,我当思之。”儒谢而出。卓入后堂,唤貂蝉问曰:“汝何与吕布私通耶?”蝉泣曰:“
妾在后园看花,吕布突至。妾方惊避,布曰:‘我乃太师之子,何必相避?’提戟赶妾至凤
仪亭。妾见其心不良,恐为所逼,欲投荷池自尽,却被这厮抱住。正在生死之间,得太师
来,救了性命。”董卓曰:“我今将汝赐与吕布,何如?”貂蝉大惊,哭曰:“妾身已事贵
人,今忽欲下赐家奴,妾宁死不辱!”遂掣壁间宝剑欲自刎。卓慌夺剑拥抱曰:“吾戏汝!
”貂蝉倒于卓怀,掩面大哭曰:“此必李儒之计也!儒与布交厚,故设此计;却不顾惜太师
体面与贱妾性命。妾当生噬其肉!”卓曰:“吾安忍舍汝耶?”蝉曰:“虽蒙太师怜爱,但
恐此处不宜久居,必被吕布所害。”卓曰:“吾明日和你归坞去,同受快乐,慎勿忧疑。
”蝉方收泪拜谢。
次日,李儒入见曰:“今日良辰,可将貂蝉送与吕布。”卓曰:“布与我有父子之分,
不便赐与。我只不究其罪。汝传我意,以好言慰之可也。”儒曰:“太师不可为妇人所惑。
”卓变色曰:“汝之妻肯与吕布否?貂蝉之事,再勿多言;言则必斩!”李儒出,仰天叹
曰:“吾等皆死于妇人之手矣!”后人读书至此。有诗叹之曰:“司徒妙算托红裙。不用干
戈不用兵。三战虎牢徒费力,凯歌却奏凤仪亭。”
董卓即日下令还坞,百官俱拜送。貂蝉在车上,遥见吕布于稠人之内,眼望车中。貂
蝉虚掩其面,如痛哭之状。车已去运,布缓辔于土冈之上,眼望车尘,叹惜痛恨。忽闻背后
一人问曰:“温侯何不从太师去,乃在此遥望而发叹?”布视之,乃司徒王允也。相见毕,
允曰:“老夫日来因染微恙,闭门不出,故久未得与将军一见。今日太师驾归坞,只得扶
病出送,却喜得晤将军。请问将军,为何在此长叹?”布曰:“正为公女耳。”允佯惊曰:
“许多时尚未与将军耶?”布曰:“老贼自宠幸久矣!”允佯大惊曰:“不信有此事!”布
将前事一一告允。允仰面跌足,半晌不语;良久,乃言曰:“不意太师作此禽兽之行!”因
挽布手曰:“且到寒舍商议。”布随允归。允延入密室,置酒款待。布又将凤仪亭相遇之
事,细述一遍。允曰:“太师淫吾之女,夺将军之妻,诚为天下耻笑。非笑太师,笑允与将
军耳!然允老迈无能之辈,不足为道;可惜将军盖世英雄,亦受此污辱也!”布怒气冲天,
拍案大叫。允急曰:“老夫失语,将军息怒。”布曰:“誓当杀此老贼,以雪吾耻!”允急
掩其口曰:“将军勿言,恐累及老夫。”布曰:“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允曰:“以将军之才,诚非董太师所可限制。”布曰:“吾欲杀此老贼,奈是父子之情,
恐惹后人议论。”允微笑曰:“将军自姓吕,太师自姓董。掷戟之时,岂有父子情耶?”布
奋然曰:“非司徒言,布几自误!”允见其意已决,便说之曰:“将军若扶汉室,乃忠臣
也,青史传名,流芳百世;将军若助董卓,乃反臣也,载之史笔,遗臭万年。”布避席下拜
曰:“布意已决,司徒勿疑。”允曰:“但恐事或不成,反招大祸。”布拔带刀,刺臂出血
为誓。允跪谢曰:“汉祀不斩,皆出将军之赐也。切勿泄漏!临期有计,自当相报。”布慨
诺而去。允即请仆射士孙瑞、司隶校尉黄琬商议。瑞曰:“方今主上有疾新愈,可遣一能言
之人,往坞请卓议事;一面以天子密诏付吕布,使伏甲兵于朝门之内,引卓入诛之:此上
策也。”琬曰:“何人敢去?”瑞曰:“吕布同郡骑都尉李肃,以董卓不迁其官,甚是怀
怨。若令此人去,卓必不疑。”允曰:“善。”请吕布共议。布曰:“昔日劝吾杀丁建阳,
亦此人也。今若不去,吾先斩之。”使人密请肃至。布曰:“昔日公说布使杀丁建阳而投董
卓;今卓上欺天子,下虐生灵,罪恶贯盈,人神共愤。公可传天子诏往坞,宣卓入朝,伏
兵诛之,力扶汉室,共作忠臣。尊意若何?”肃曰:“我亦欲除此贼久矣,恨无同心者耳。
今将军若此,是天赐也,肃岂敢有二心!”遂折箭为誓。允曰:“公若能干此事,何患不得
显官。”
次日,李肃引十数骑,前到坞。人报天子有诏,卓教唤入。李肃入拜。卓曰:“天子
有何诏?”肃曰:“天子病体新痊,欲会文武于未央殿,议将禅位于太师,故有此诏。”卓
曰:“王允之意若何?”肃曰:“王司徒已命人筑受禅台,只等主公到来。”卓大喜曰:“
吾夜梦一龙罩身,今日果得此喜信。时哉不可失!”便命心腹将李、郭汜、张济、樊稠四
人领飞熊军三千守坞,自己即日排驾回京;顾谓李肃曰:“吾为帝,汝当为执金吾。”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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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谢称臣。卓入辞其母。母时年九十余矣,问曰:“吾儿何往?”卓曰:“儿将往受汉禅,
母亲早晚为太后也!”母曰:“吾近日肉颤心惊,恐非吉兆。”卓曰:“将为国母,岂不预
有惊报!”遂辞母而行。临行,谓貂蝉曰:“吾为天子,当立汝为贵妃。”貂蝉已明知就
里,假作欢喜拜谢。
卓出坞上车,前遮后拥,望长安来。行不到三十里,所乘之车,忽折一轮,卓下车乘
马。又行不到十里,那马咆哮嘶喊,掣断辔头。卓问肃曰:“车折轮,马断辔,其兆若何?
”肃曰:“乃太师应绍汉禅,弃旧换新,将乘玉辇金鞍之兆也。”卓喜而信其言。次日,正
行间,忽然狂风骤起,昏雾蔽天。卓问肃曰:“此何祥也?”肃曰:“主公登龙位,必有红
光紫雾,以壮天威耳。”卓又喜而不疑。既至城外,百官俱出迎接。只有李儒抱病在家,不
能出迎。卓进至相府,吕布入贺。卓曰:“吾登九五,汝当总督天下兵马。”布拜谢,就帐
前歇宿。是夜有十数小儿于郊外作歌,风吹歌声入帐。歌曰:“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
不得生!”歌声悲切。卓问李肃曰:“童谣主何吉凶?”肃曰:“亦只是言刘氏灭、董氏兴
之意。”
次日侵晨,董卓摆列仪从入朝,忽见一道人,青袍白巾,手执长竿,上缚布一丈,两头
各书一“口”字。卓问肃曰:“此道人何意?”肃曰:“乃心恙之人也。”呼将士驱去。卓
进朝,群臣各具朝服,迎谒于道。李肃手执宝剑扶车而行。到北掖门,军兵尽挡在门外,独
有御车二十余人同入。董卓遥见王允等各执宝剑立于殿门,惊问肃曰:“持剑是何意?”肃
不应,推车直入。王允大呼曰:“反贼至此,武士何在?”两旁转出百余人,持戟挺槊刺
之。卓衷甲不入,伤臂坠车,大呼曰:“吾儿奉先何在?”吕布从车后厉声出曰:“有诏讨
贼!”一鼓直刺咽喉,李肃早割头在手。吕布左手持戟,右手怀中取诏,大呼曰:“奉诏讨
贼臣董卓,其余不问!”将吏皆呼万岁。后人有诗叹董卓曰:“霸业成时为帝王,不成且作
富家郎。谁知天意无私曲,坞方成已灭亡。”
却说当下吕布大呼曰:“助卓为虐者,皆李儒也!谁可擒之?”李肃应声愿往。忽听朝
门外发喊,人报李儒家奴已将李儒绑缚来献。王允命缚赴市曹斩之;又将董卓尸首,号令通
衢。卓尸肥胖,看尸军士以火置其脐中为灯,膏流满地。百姓过者,莫不手掷其头,足践其
尸。王允又命吕布同皇甫嵩、李肃领兵五万,至坞抄籍董卓家产、人口。却说李、郭
汜、张济、樊稠闻董卓已死,吕布将至,便引了飞熊军连夜奔凉州去了。吕布至坞,先取
了貂蝉。皇甫嵩命将坞中所藏良家子女,尽行释放。但系董卓亲属,不分老幼,悉皆诛戮。
卓母亦被杀。卓弟董、侄董璜皆斩首号令。收籍坞中所蓄,黄金数十万,白金数百万,绮
罗、珠宝、器皿、粮食,不计其数。回报王允。允乃大犒军士,设宴于都堂,召集众官,酌
酒称庆。
正饮宴间,忽人报曰:“董卓暴尸于市,忽有一人伏其尸而大哭。”允怒曰:“董卓伏
诛,士民莫不称贺;此何人,独敢哭耶!”遂唤武士:“与吾擒来!”须臾擒至。众官见
之,无不惊骇:原来那人不是别人,乃侍中蔡邕也,允叱曰:“董卓逆贼,今日伏诛,国之
大幸。汝为汉臣,乃不为国庆,反为贼哭,何也?”邕伏罪曰:“邕虽不才,亦知大义,岂
肯背国而向卓?只因一时知遇之感,不觉为之一哭,自知罪大。愿公见原:倘得黥首刖足,
使续成汉史,以赎其辜,邕之幸也。”众官惜邕之才,皆力救之。太傅马日亦密谓允曰:
“伯喈旷世逸才,若使续成汉史,诚为盛事。且其孝行素著,若遽杀之,恐失人望。”允
曰:“昔孝武不杀司马迁,后使作史,遂致谤书流于后世。方今国运衰微,朝政错乱,不可
令佞臣执笔于幼主左右,使吾等蒙其讪议也。”日无言而退,私谓众官曰:“王允其无后
乎!善人,国之纪也;制作,国之典也。灭纪废典,岂能久乎?”当下王允不听马日之
言,命将蔡邕下狱中缢死。一时士大夫闻者,尽为流涕。后人论蔡邕之哭董卓,固自不是;
允之杀之,亦为已甚。有诗叹曰:“董卓专权肆不仁,侍中何自竟亡身?当时诸葛隆中卧,
安肯轻身事乱臣。”且说李、郭汜、张济、樊稠逃居陕西,使人至长安上表求赦。王允
曰:“卓之跋扈,皆此四人助之;今虽大赦天下,独不赦此四人。”使者回报李。曰:
“求赦不得,各自逃生可也。”谋士贾诩曰:“诸君若弃军单行,则一亭长能缚君矣。不若
诱集陕人并本部军马,杀入长安与董卓报仇。事济,奉朝廷以正天下;若其不胜,走亦未
迟。”等然其说,遂流言于西凉州曰:“王允将欲洗荡此方之人矣!”众皆惊惶。乃复扬
言曰:“徒死无益,能从我反乎?”众皆愿从。于是聚众十余万,分作四路,杀奔长安来。
路逢董卓女婿中郎将牛辅,引军五千人,欲去与丈人报仇,李便与合兵,使为前驱。四人
陆续进发。王允听知西凉兵来,与吕布商议。布曰:“司徒放心。量此鼠辈,何足数也!”
遂引李肃将兵出敌。肃当先迎战,正与牛辅相遇,大杀一阵。牛辅抵敌不过,败阵而去。不
想是夜二更,牛辅乘肃不备,竟来劫寨。肃军乱窜,败走三十余里,折军大半,来见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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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大怒曰:“汝何挫吾锐气!”遂斩李肃,悬头军门。次日吕布进兵与牛辅对敌。量牛辅如
何敌得吕布,仍复大败而走。是夜牛辅唤心腹人胡赤儿商议曰:“吕布骁勇,万不能敌;不
如瞒了李等四人,暗藏金珠,与亲随三五人弃军而去。”胡赤儿应允。是夜收拾金珠,弃
营而走,随行者三四人。将渡一河,赤儿欲谋取金珠,竟杀死牛辅,将头来献吕布。布问起
情由,从人出首:“胡赤儿谋杀牛辅,夺其金宝。”布怒,即将赤儿诛杀。领军前进,正迎
着李军马。吕布不等他列阵,便挺戟跃马,麾军直冲过来。军不能抵当,退走五十余
里,依山下寨,请郭汜、张济、樊稠共议,曰:“吕布虽勇,然而无谋,不足为虑。我引军
守住谷口,每日诱他厮杀,郭将军可领军抄击其后,效彭越挠楚之法,鸣金进兵,擂鼓收
兵。张、樊二公,却分兵两路,径取长安。彼首尾不能救应,必然大败。”众用其计。
却说吕布勒兵到山下,李引军搦战。布忿怒冲杀过去,退走上山。山上矢石如雨,
布军不能进。忽报郭汜在阵后杀来,布急回战。只闻鼓声大震,汜军已退。布方欲收军,锣
声响处,军又来。未及对敌,背后郭汜又领军杀到。及至吕布来时,却又擂鼓收军去了。
激得吕布怒气填胸。一连如此几日,欲战不得,欲止不得。正在恼怒,忽然飞马报来,说张
济、樊稠两路军马,竟犯长安,京城危急。布急领军回,背后李、郭汜杀来。布无心恋
战,只顾奔走,折了好些人马。比及到长安城下。贼兵云屯雨集,围定城池,布军与战不
利。军士畏吕布暴厉,多有降贼者,布心甚忧。
数日之后,董卓余党李蒙、王方在城中为贼内应,偷开城门,四路贼军一齐拥入。吕布
左冲右突,拦挡不住,引数百骑往青琐门外,呼王允曰:“势急矣!请司徒上马,同出关
去,别图良策。”允曰:“若蒙社稷之灵,得安国家,吾之愿也;若不获已,则允奉身以
死。临难苟免,吾不为也。为我谢关东诸公,努力以国家为念!”吕布再三相劝,王允只是
不肯去。不一时,各门火焰竟天,吕布只得弃却家小,引百余骑飞奔出关,投袁术去了。
李、郭汜纵兵大掠。太常卿种拂、太仆鲁馗、大鸿胪周奂、城门校尉崔烈、越骑校尉
王颀皆死于国难。贼兵围绕内庭至急,侍臣请天子上宣平门止乱。李等望见黄盖,约住军
士,口呼“万岁”。献帝倚楼问曰:“卿不候奏请,辄入长安,意欲何为?”李、郭汜仰
面奏曰:“董太师乃陛下社稷之臣,无端被王允谋杀,臣等特来报仇,非敢造反。但见王
允,臣便退兵。”王允时在帝侧,闻知此言,奏曰:“臣本为社稷计。事已至此,陛下不可
惜臣,以误国家。臣请下见二贼。”帝徘徊不忍。允自宣平门楼上跳下楼去,大呼曰:“王
允在此!”李、郭汜拔剑叱曰:“董太师何罪而见杀?”允曰:“董贼之罪,弥天亘地,
不可胜言!受诛之日。长安士民,皆相庆贺,汝独不闻乎?”、汜曰:“太师有罪;我等
何罪,不肯相赦?”王允大骂:“逆贼何必多言!我王允今日有死而已!”二贼手起,把王
允杀于楼下。史官有诗赞曰:“王允运机筹,奸臣董卓休。心怀家国恨,眉锁庙堂忧。英气
连霄汉,忠诚贯斗牛。至今魂与魄,犹绕凤凰楼。”
众贼杀了王允,一面又差人将王允宗族老幼,尽行杀害。士民无不下泪。当下李、郭
汜寻思曰:“既到这里,不杀天子谋大事,更待何时?”便持剑大呼,杀入内来。正是:巨
魁伏罪灾方息,从贼纵横祸又来。未知献帝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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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李、郭二贼欲弑献帝。张济、樊稠谏曰:“不可。今日若便杀之,恐众人不服,不
如仍旧奉之为主,赚诸侯入关,先去其羽翼,然后杀之,天下可图也。”李、郭二人从其
言,按住兵器。帝在楼上宣谕曰:“王允既诛,军马何故不退?”李、郭汜曰:“臣等有
功王室,未蒙赐爵,故不敢退军。”帝曰:“卿欲封何爵?”李、郭、张、樊四人各自写职
衔献上,勒要如此官品,帝只得从之。封李为车骑将军池阳侯领司隶校尉假节钺,郭汜为
后将军美阳侯假节钺,同秉朝政;樊稠为右将军万年侯,张济为骠骑将军平阳侯,领兵屯弘
农。其余李蒙、王方等,各为校尉。然后谢恩,领兵出城。又下令追寻董卓尸首,获得些零
碎皮骨,以香木雕成形体,安凑停当,大设祭祀,用王者衣冠棺椁,选择吉日,迁葬坞。
临葬之期,天降大雷雨,平地水深数尺,霹雳震开其棺,尸首提出棺外。李候晴再葬,是
夜又复如是。三次改葬,皆不能葬,零皮碎骨,悉为雷火消灭。天之怒卓。可谓甚矣!
且说李、郭汜既掌大权,残虐百姓;密遣心腹侍帝左右,观其动静。献帝此时举动荆
棘。朝廷官员,并由二贼升降。因采人望,特宣朱入朝封为太仆,同领朝政。一日,人报
西凉太守马腾;并州刺史韩遂二将引军十余万,杀奔长安来,声言讨贼。原来二将先曾使人
入长安,结连侍中马宇、谏议大夫种邵、左中郎将刘范三人为内应,共谋贼党。三人密奏献
帝,封马腾为征西将军、韩遂为镇西将军,各受密诏,并力讨贼。当下李、郭汜、张济、
樊稠闻二军将至,一同商议御敌之策。谋士贾诩曰:“二军远来,只宜深沟高垒,坚守以拒
之。不过百日,彼兵粮尽,必将自退,然后引兵追之,二将可擒矣。”李蒙、王方出曰:“
此非好计。愿借精兵万人,立斩马腾、韩遂之头,献于麾下。”贾诩曰:“今若即战,必当
败绩。”李蒙、王方齐声曰:“若吾二人败,情愿斩首;吾若战胜,公亦当输首级与我。”
诩谓李、郭汜曰:“长安西二百里山,其路险峻,可使张、樊两将军屯兵于此,坚壁
守之;待李蒙、王方自引兵迎敌,可也。”李、郭汜从其言,点一万五千人马与李蒙、王
方。二人忻喜而去,离长安二百八十里下寨。
西凉兵到,两个引军迎去。西凉军马拦路摆开阵势。马腾、韩遂联辔而出,指李蒙、王
方骂曰:“反国之贼!谁去擒之?”言未绝,只见一位少年将军,面如冠玉,眼若流星,虎
体猿臂,彪腹狼腰;手执长枪,坐骑骏马,从阵中飞出。原来那将即马腾之子马超,字孟
起,年方十七岁,英勇无敌。王方欺他年幼,跃马迎战。战不到数合,早被马超一枪刺于马
下。马超勒马便回。李蒙见王方刺死,一骑马从马超背后赶来。超只做不知。马腾在阵门下
大叫:“背后有人追赶!”声犹未绝,只见马超已将李蒙擒在马上。原来马超明知李蒙追
赶,却故意俄延;等他马近举枪刺来,超将身一闪,李蒙搠个空,两马相并,被马超轻舒猿
臂,生擒过去。军士无主,望风奔逃。马腾、韩遂乘势追杀,大获胜捷,直逼隘口下寨,把
李蒙斩首号令。李、郭汜听知李蒙、王方皆被马超杀了,方信贾诩有先见之明,重用其
计,只理会紧守关防,由他搦战,并不出迎。果然西凉军未及两月,粮草俱乏,商议回军。
恰好长安城中马宇家僮出首家主与刘范、种邵,外连马腾、韩遂,欲为内应等情。李、郭
汜大怒,尽收三家老少良贱斩于市,把三颗首级,直来门前号令。马腾、韩遂见军粮已尽,
内应又泄,只得拔寨退军。李、郭汜令张济引军赶马腾,樊稠引军赶韩遂,西凉军大败。
马超在后死战,杀退张济。樊稠去赶韩遂,看看赶上,相近陈仓,韩遂勒马向樊稠曰:“吾
与公乃同乡之人,今日何太无情?”樊稠也勒住马答道:“上命不可违!”韩遂曰:“吾此
来亦为国家耳,公何相逼之甚也?”樊稠听罢,拨转马头,收兵回寨,让韩遂去了。
不提防李之侄李别,见樊稠放走韩遂,回报其叔。李大怒,便欲兴兵讨樊稠。贾翊
曰:“目今人心未宁,频动干戈,深为不便;不若设一宴,请张济、樊稠庆功,就席间擒稠
斩之,毫不费力。”李大喜,便设宴请张济、樊稠。二将忻然赴宴。酒半阑,李忽然变
色曰:“樊稠何故交通韩遂,欲谋造反?”稠大惊,未及回言;只见刀斧手拥出,早把樊稠
斩首于案下。吓得张济俯伏于地。李扶起曰:“樊稠谋反,故尔诛之;公乃吾之心腹,何
须惊惧?”将樊稠军拨与张济管领。张济自回弘农去了。李、郭汜自战败西凉兵,诸侯莫
敢谁何。贾诩屡劝抚安百姓,结纳贤豪。自是朝廷微有生意。不想青州黄巾又起,聚众数十
万,头目不等,劫掠良民。太仆朱保举一人,可破群贼。李、郭汜问是何人。朱曰:
“要破山东群贼,非曹孟德不可。”李曰:“孟德今在何处?”曰:“现为东郡太守,
广有军兵。若命此人讨贼,贼可克日而破也。”李大喜,星夜草诏,差人赍往东郡,命曹
操与济北相鲍信一同破贼。操领了圣旨,会合鲍信,一同兴兵,击贼于寿阳。鲍信杀入重
地,为贼所害。操追赶贼兵,直到济北,降者数万。操即用贼为前驱,兵马到处,无不降
顺。不过百余日,招安到降兵三十余万、男女百余万口。操择精锐者,号为“青州兵”,其
余尽令归农。操自此威名日重。捷书报到长安,朝廷加曹操为镇东将军。操在兖州,招贤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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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有叔侄二人来投操:乃颍川颍阴人,姓荀,名,字文若,荀绲之子也;旧事袁绍,今
弃绍投操;操与语大悦,曰:“此吾之子房也!”遂以为行军司马。其侄荀攸,字公达,海
内名士,曾拜黄门侍郎,后弃官归乡,今与其叔同投曹操,操以为行军教授。荀曰:“某
闻兖州有一贤士,今此人不知何在。”操问是谁,曰:“乃东郡东阿人,姓程,名昱,字
仲德。”操曰:“吾亦闻名久矣。”遂遣人于乡中寻问。访得他在山中读书,操拜请之。程
昱来见,曹操大喜。昱谓荀曰:“某孤陋寡闻,不足当公之荐。公之乡人姓郭,名嘉,字
奉孝,乃当今贤士,何不罗而致之?”猛省曰:“吾几忘却!”遂启操徵聘郭嘉到兖州,
共论天下之事。郭嘉荐光武嫡派子孙,淮南成德人,姓刘,名晔,字子阳。操即聘晔至。晔
又荐二人:一个是山阳昌邑人,姓满,名宠,字伯宁;一个是武城人,姓吕,名虔,字子
恪。曹操亦素知这两个名誉,就聘为军中从事。满宠、吕虔共荐一人,乃陈留平邱人,姓
毛,名,字孝先。曹操亦聘为从事。
又有一将引军数百人,来投曹操:乃泰山巨平人,姓于,名禁,字文则。操见其人弓马
熟娴,武艺出众,命为点军司马。一日,夏侯引一大汉来见,操问何人,曰:“此乃陈
留人,姓典,名韦,勇力过人。旧跟张邈,与帐下人不和,手杀数十人,逃窜山中。出射
猎,见韦逐虎过涧,因收于军中。今特荐之于公。”操曰:“吾观此人容貌魁梧,必有勇
力。”曰:“他曾为友报仇杀人,提头直出闹市,数百人不敢近。只今所使两枝铁戟,重
八十斤,挟之上马,运使如飞。”操即令韦试之。韦挟戟骤马,往来驰骋。忽见帐下大旗为
风所吹,岌岌欲倒,众军士挟持不定;韦下马,喝退众军,一手执定旗杆,立于风中,巍然
不动。操曰:“此古之恶来也!”遂命为帐前都尉,解身上锦袄,及骏马雕鞍赐之。
自是曹操部下文有谋臣,武有猛将,威镇山东。乃遣泰山太守应劭,往琊郡取父曹
嵩。嵩自陈留避难,隐居琊;当日接了书信,便与弟曹德及一家老小四十余人,带从者百
余人,车百余辆,径望兖州而来。道经徐州,太守陶谦,字恭祖,为人温厚纯笃,向欲结纳
曹操,正无其由;知操父经过,遂出境迎接,再拜致敬,大设筵宴,款待两日。曹嵩要行,
陶谦亲送出郭,特差都尉张,将部兵五百护送。曹嵩率家小行到华、费间,时夏末秋初,
大雨骤至,只得投一古寺歇宿。寺僧接入。嵩安顿家小,命张将军马屯于两廊。众军衣
装,都被雨打湿,同声嗟怨。张唤手下头目于静处商议曰:“我们本是黄巾余党,勉强降
顺陶谦,未有好处。如今曹家辎重车辆无数,你们欲得富贵不难,只就今夜三更,大家砍将
入去,把曹嵩一家杀了,取了财物,同往山中落草。此计何如?”众皆应允。是夜风雨未
息,曹嵩正坐,忽闻四壁喊声大举。曹德提剑出看,就被搠死。曹嵩忙引一妾奔入方丈后,
欲越墙而走;妾肥胖不能出,嵩慌急,与妾躲于厕中,被乱军所杀。应劭死命逃脱,投袁绍
去了。张杀尽曹嵩全家,取了财物,放火烧寺,与五百人逃奔淮南去了。后人有诗曰:“
曹操奸雄世所夸,曾将吕氏杀全家。如今阖户逢人杀,天理循环报不差。”当下应劭部下有
逃命的军士,报与曹操。操闻之,哭倒于地。众人救起。操切齿曰:“陶谦纵兵杀吾父,此
仇不共戴天!吾今悉起大军,洗荡徐州,方雪吾恨!”遂留荀、程昱领军三万守鄄城、范
县、东阿三县,其余尽杀奔徐州来。夏侯、于禁、典韦为先锋。操令:但得城池,将城中
百姓,尽行屠戮,以雪父仇。当有九江太守边让,与陶谦交厚,闻知徐州有难,自引兵五千
来救。操闻之大怒,使夏侯于路截杀之。时陈宫为东郡从事,亦与陶谦交厚;闻曹操起兵
报仇,欲尽杀百姓,星夜前来见操。操知是为陶谦作说客,欲待不见,又灭不过旧恩,只得
请入帐中相见。宫曰:“今闻明公以大兵临徐州,报尊父之仇,所到欲尽杀百姓,某因此特
来进言。陶谦乃仁人君子,非好利忘义之辈;尊父遇害,乃张之恶,非谦罪也。且州县之
民,与明公何仇?杀之不祥。望三思而行。”操怒曰:“公昔弃我而去,今有何面目复来相
见?陶谦杀吾一家,誓当摘胆剜心,以雪吾恨!公虽为陶谦游说,其如吾不听何!”陈宫辞
出,叹曰:“吾亦无面目见陶谦也!”遂驰马投陈留太守张邈去了。
且说操大军所到之处,杀戮人民,发掘坟墓。陶谦在徐州,闻曹操起军报仇,杀戮百
姓,仰天恸哭曰:“我获罪于天,致使徐州之民,受此大难!”急聚众官商议。曹豹曰:“
曹兵既至,岂可束手待死!某愿助使君破之。”陶谦只得引兵出迎,远望操军如铺霜涌雪,
中军竖起白旗二面,大书报仇雪恨四字。军马列成阵势,曹操纵马出阵,身穿缟素,扬鞭大
骂。陶谦亦出马于门旗下,欠身施礼曰:“谦本欲结好明公,故托张护送。不想贼心不
改,致有此事。实不干陶谦之故。望明公察之。”操大骂曰:“老匹夫!杀吾父,尚敢乱
言!谁可生擒老贼?”夏侯应声而出。陶谦慌走入阵。夏侯赶来,曹豹挺枪跃马,前来
迎敌。两马相交,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两军皆乱,各自收兵。
陶谦入城,与众计议曰:“曹兵势大难敌,吾当自缚往操营,任其剖割,以救徐州一郡
百姓之命。”言未绝,一人进前言曰:“府君久镇徐州,人民感恩。今曹兵虽众,未能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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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城。府君与百姓坚守勿出;某虽不才,愿施小策,教曹****无葬身之地!”众人大惊,便
问计将安出。正是:本为纳交反成怨,那知绝处又逢生。毕竟此人是谁,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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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献计之人,乃东海朐县人,姓糜,名竺,字子仲。此人家世富豪,尝往洛阳买卖,
乘车而回,路遇一美妇人,来求同载,竺乃下车步行,让车与妇人坐。妇人请竺同载。竺上
车端坐,目不邪视。行及数里,妇人辞去;临别对竺曰:“我乃南方火德星君也,奉上帝
教,往烧汝家。感君相待以礼,故明告君。君可速归,搬出财物。吾当夜来。”言讫不见。
竺大惊,飞奔到家,将家中所有,疾忙搬出。是晚果然厨中火起,尽烧其屋。竺因此广舍家
财,济贫拔苦。后陶谦聘为别驾从事。当日献计曰:“某愿亲往北海郡,求孔融起兵救援;
更得一人往青州田楷处求救:若二处军马齐来,操必退兵矣。”谦从之,遂写书二封,问帐
下谁人敢去青州求救。一人应声愿往。众视之,乃广陵人,姓陈,名登,字元龙。陶谦先打
发陈元龙往青州去讫,然后命糜竺赍书赴北海,自己率众守城,以备攻击。
却说北海孔融,字文举,鲁国曲阜人也,孔子二十世孙,泰山都尉孔宙之子。自小聪
明,年十岁时,往谒河南尹李膺,阍人难之,融曰:“我系李相通家。”及入见,膺问曰:
“汝祖与吾祖何亲?”融曰:“昔孔子曾问礼于老子,融与君岂非累世通家?”膺大奇之。
少顷,太中大夫陈炜至。膺指融曰:“此奇童也。”炜曰:“小时聪明,大时未必聪明。”
融即应声曰:“如君所言,幼时必聪明者。”炜等皆笑曰:“此子长成,必当代之伟器也。
”自此得名。后为中郎将,累迁北海太守。极好宾客,常曰:“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
吾之愿也。”在北海六年,甚得民心。当日正与客坐,人报徐州糜竺至。融请入见,问其来
意,竺出陶谦书,言:“曹操攻围甚急,望明公垂救。”融曰:“吾与陶恭祖交厚,子仲又
亲到此,如何不去?只是曹孟德与我无仇,当先遣人送书解和。如其不从,然后起兵。”竺
曰:“曹操倚仗兵威,决不肯和。”融教一面点兵,一面差人送书。正商议间,忽报黄巾贼
党管亥部领群寇数万杀奔前来。孔融大惊,急点本部人马,出城与贼迎战。管亥出马曰:“
吾知北海粮广,可借一万石,即便退兵;不然,打破城池,老幼不留!”孔融叱曰:“吾乃
大汉之臣,守大汉之地,岂有粮米与贼耶!”管亥大怒,拍马舞刀,直取孔融,融将宗宝挺
枪出马;战不数合,被管亥一刀,砍宗宝于马下。孔融兵大乱,奔入城中。管亥分兵四面围
城,孔融心中郁闷。糜竺怀愁,更不可言。次日,孔融登城遥望,贼势浩大,倍添忧恼。忽
见城外一人挺枪跃马杀入贼阵,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直到城下,大叫“开门”。孔融
不识其人,不敢开门。贼众赶到壕边,那人回身连搠十数人下马,贼众倒退,融急命开门引
入。其人下马弃枪,径到城上,拜见孔融。融问其姓名,对曰:“某东莱黄县人也,覆姓太
史,名慈,字子义。老母重蒙恩顾。某昨自辽东回家省亲,知贼寇城。老母说:‘屡受府君
深恩,汝当往救。’某故单马而来。”孔融大喜。原来孔融与太史慈虽未识面,却晓得他是
个英雄。因他远出,有老母住在离城二十里之外,融常使人遗以粟帛;母感融德,故特使慈
来救。
当下孔融重待太史慈,赠与衣甲鞍马。慈曰:“某愿借精兵一千,出城杀贼。”融曰:
“君虽英勇,然贼势甚盛,不可轻出。”慈曰:“老母感君厚德,特遣慈来;如不能解围,
慈亦无颜见母矣。愿决一死战!”融曰:“吾闻刘玄德乃当世英雄,若请得他来相救,此围
自解。只无人可使耳。”慈曰:“府君修书,某当急往。”融喜,修书付慈,慈擐甲上马,
腰带弓矢,手持铁枪,饱食严装,城门开处,一骑飞出。近壕,贼将率众来战。慈连搠死数
人,透围而出。管亥知有人出城,料必是请救兵的,便自引数百骑赶来,八面围定。慈倚住
枪,拈弓搭箭,八面射之,无不应弦落马。贼众不敢来追。
太史慈得脱,星夜投平原来见刘玄德。施礼罢,具言孔北海被围求救之事,呈上书札。
玄德看毕,问慈曰:“足下何人?”慈曰:“某太史慈,东海之鄙人也。与孔融亲非骨肉,
比非乡党,特以气谊相投,有分忧共患之意。今管亥暴乱,北海被围,孤穷无告,危在旦
夕。闻君仁义素著,能救人危急,故特令某冒锋突围,前来求救。”玄德敛容答曰:“孔北
海知世间有刘备耶?”乃同云长、翼德点精兵三千,往北海郡进发。
管亥望见救军来到,亲自引兵迎敌;因见玄德兵少,不以为意。玄德与关、张、太史慈
立马阵前,管亥忿怒直出。太史慈却待向前,云长早出,直取管亥。两马相交,众军大喊。
量管亥怎敌得云长,数十合之间,青龙刀起,劈管亥于马下。太史慈、张飞两骑齐出,双枪
并举,杀入贼阵。玄德驱兵掩杀。城上孔融望见太史慈与关、张赶杀贼众,如虎入羊群,纵
横莫当,便驱兵出城。两下夹攻,大败群贼,降者无数,余党溃散。孔融迎接玄德入城,叙
礼毕,大设筵宴庆贺。又引糜竺来见玄德,具言张杀曹嵩之事:“今曹操纵兵大掠,围住
徐州,特来求救。”玄德曰:“陶恭祖乃仁人君子,不意受此无辜之冤。”孔融曰:“公乃
汉室宗亲。今曹操残害百姓,倚强欺弱,何不与融同往救之?”玄德曰:“备非敢推辞,奈
兵微将寡,恐难轻动。“孔融曰:“融之欲救陶恭祖,虽因旧谊,亦为大义。公岂独无仗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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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心耶?”玄德曰:“既如此,请文举先行,容备去公孙瓒处,借三五千人马,随后便来。
”融曰;“公切勿失信。”玄德曰:“公以备为何如人也?圣人云: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
立。刘备借得军、或借不得军,必然亲至。”孔融应允,教糜竺先回徐州去报,融便收拾起
程。太史慈拜谢曰:“慈奉母命前来相助,今幸无虞。有扬州刺史刘繇,与慈同郡,有书来
唤,不敢不去。容图再见。”融以金帛相酬,慈不肯受而归。其母见之,喜曰:“我喜汝有
以报北海也!”遂遣慈往扬州去了。不说孔融起兵。且说玄德离北海来见公孙瓒,具说欲救
徐州之事。瓒曰:“曹操与君无仇,何苦替人出力?”玄德曰:“备已许人,不敢失信。”
瓒曰:“我借与君马步军二千。”玄德曰:“更望借赵子龙一行。”瓒许之。玄德遂与关、
张引本部三千人为前部,子龙引二千人随后,往徐州来。
却说糜竺回报陶谦,言北海又请得刘玄德来助;陈元龙也回报青州田楷欣然领兵来救;
陶谦心安。原来孔融、田楷两路军马,惧怕曹兵势猛,远远依山下寨,未敢轻进。曹操见两
路军到,亦分了军势,不敢向前攻城。
却说刘玄德军到,见孔融。融曰:“曹兵势大,操又善于用兵,未可轻战。且观其动
静,然后进兵。”玄德曰:“但恐城中无粮,难以久持。备令云长、子龙领军四千,在公部
下相助;备与张飞杀奔曹营,径投徐州去见陶使君商议。”融大喜,会合田楷,为掎角之
势;云长、子龙领兵两边接应。是日玄德、张飞引一千人马杀入曹兵寨边。正行之间,寨内
一声鼓响,马军步军,如潮似浪,拥将出来。当头一员大将,乃是于禁,勒马大叫:“何处
狂徒!往那里去!”张飞见了,更不打话,直取于禁。两马相交,战到数合,玄德掣双股剑
麾兵大进,于禁败走。张飞当前追杀,直到徐州城下。
城上望见红旗白字,大书“平原刘玄德”,陶谦急令开门。玄德入城,陶谦接着,共到
府衙。礼毕,设宴相待,一壁****。陶谦见玄德仪表轩昂,语言豁达,心中大喜,便命糜竺
取徐州牌印,让与玄德。玄德愕然曰:“公何意也?”谦曰:“今天下扰乱,王纲不振;公
乃汉室宗亲,正宜力扶社稷。老夫年迈无能,情愿将徐州相让。公勿推辞。谦当自写表文,
申奏朝廷。”玄德离席再拜曰:“刘备虽汉朝苗裔,功微德薄,为平原相犹恐不称职。今为
大义,故来相助。公出此言,莫非疑刘备有吞并之心耶?若举此念,皇天不佑!”谦曰:“
此老夫之实情也。”再三相让,玄德那里肯受。糜竺进曰:“今兵临城下,且当商议退敌之
策。待事平之日,再当相让可也。”玄德曰:“备生遗书于曹操,劝令解和。操若不从,厮
杀未迟。”于是传檄三寨,且执兵不动;遣人赍书以达曹操。
却说曹操正在军中,与诸将议事,人报徐州有战书到。操拆而观之,乃刘备书也。书略
曰:“备自关外得拜君颜,嗣后天各一方,不及趋侍。向者,尊父曹侯,实因张不仁,以
致被害,非陶恭祖之罪也。目今黄巾遗孽,扰乱于外;董卓余党,盘踞于内。愿明公先朝廷
之急,而后私仇;撤徐州之兵,以救国难:则徐州幸甚,天下幸甚!”曹操看书,大骂:“
刘备何人,敢以书来劝我!且中间有讥讽之意!”命斩来使,一面竭力攻城。郭嘉谏曰:“
刘备远来救援,先礼后兵,主公当用好言答之,以慢备心;然后进兵攻城,城可破也。”操
从其言,款留来使,候发回书。
正商议间,忽流星马飞报祸事。操问其故,报说吕布已袭破兖州,进据濮阳。原来吕布
自遭李、郭之乱,逃出武关,去投袁术;术怪吕布反覆不定,拒而不纳。投袁绍,绍纳之,
与布共破张燕于常山。布自以为得志,傲慢袁绍手下将士。绍欲杀之。布乃去投张杨,杨纳
之。时庞舒在长安城中,私藏吕布妻小,送还吕布。李、郭汜知之,遂斩庞舒,写书与张
杨,教杀吕布。布因弃张杨去投张邈。恰好张邈弟张超引陈宫来见张邈。宫说邈曰:“今天
下分崩,英雄并起;君以千里之众,而反受制于人,不亦鄙乎!今曹操征东,兖州空虚;而
吕布乃当世勇士,若与之共取兖州,霸业可图也。”张邈大喜,便令吕布袭破兖州,随据濮
阳。止有鄄城、东阿、范县三处,被荀、程昱设计死守得全,其余俱破。曹仁屡战,皆不
能胜,特此告急。操闻报大惊曰:“兖州有失,使吾无家可归矣,不可不亟图之!”郭嘉
曰:“主公正好卖个人情与刘备,退军去复兖州。”操然之,即时答书与刘备,拔寨退兵。
且说来使回徐州,入城见陶谦,呈上书札,言曹兵已退。谦大喜,差人请孔融、田楷、
云长、子龙等赴城大会。饮宴既毕,谦延玄德于上座,拱手对众曰:“老夫年迈,二子不
才,不堪国家重任。刘公乃帝室之青,德广才高,可领徐州。老夫情愿乞闲养病。”玄德
曰:“孔文举令备来救徐州,为义也。今无端据而有之,天下将以备为无义人矣。”糜竺
曰:“今汉室陵迟,海宇颠覆,树功立业,正在此时。徐州殷富,户口百万,刘使君领此,
不可辞也。”玄德曰:“此事决不敢应命。”陈登曰:“陶府君多病,不能视事,明公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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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玄德曰:“袁公路四世三公,海内所归,近在寿春,何不以州让之?”孔融曰:“袁
公路冢中枯骨,何足挂齿!今日之事,天与不取,悔不可追。”玄德坚执不肯。陶谦泣下
曰:“君若舍我而去,我死不瞑目矣!”云长曰:“既承陶公相让,兄且权领州事。”张飞
曰:“又不是我强要他的州郡;他好意相让,何必苦苦推辞!”玄德曰:“汝等欲陷我于不
义耶?”陶谦推让再三,玄德只是不受。陶谦曰:“如玄德必不肯从,此间近邑,名曰小
沛,足可屯军,请玄德暂驻军此邑,以保徐州。何如?”众皆劝玄德留小沛,玄德从之。陶
谦****已毕,赵云辞去,玄德执手挥泪而别。孔融、田楷亦各相别,引军自回。玄德与关、
张引本部军来至小沛,修葺城垣,抚谕居民。
却说曹操回军,曹仁接着,言吕布势大,更有陈宫为辅,兖州、濮阳已失,其鄄城、东
阿、范县三处,赖荀、程昱二人设计相连,死守城郭。操曰:“吾料吕布有勇无谋,不足
虑也。”教且安营下寨,再作商议。吕布知曹操回兵,已过滕县,召副将薛兰、李封曰:“
吾欲用汝二人久矣。汝可引军一万,坚守兖州。吾亲自率兵,前去破曹。”二人应诺。陈宫
急入见曰:“将军弃兖州,欲何往乎?”布曰:“吾欲屯兵濮阳,以成鼎足之势。”宫曰:
“差分。薛兰必守兖州不住。此去正南一百八十里,泰山路险,可伏精兵万人在彼。曹
兵闻失兖州,必然倍道而进,待其过半,一击可擒也。”布曰:“吾屯濮阳,别有良谋,汝
岂知之!”遂不用陈宫之言,而用薛兰守兖州而行。曹操兵行至泰山险路,郭嘉曰:“且不
可进,恐此处伏兵。”曹操笑曰:“吕布无谋之辈,故教薛兰守兖州,自往濮阳,安得此
处有埋伏耶?教曹仁领一军围兖州,吾进兵濮阳,速攻吕布。”陈宫闻曹兵至近,乃献计
曰:“今曹兵远来疲困,利在速战,不可养成气力。”布曰:“吾匹马纵横天下,何愁曹
操!待其下寨,吾自擒之。”
却说曹操兵近濮阳,下住寨脚。次日,引众将出,陈兵于野。操立马于门旗下,遥望吕
布兵到。阵圆处,吕布当先出马,两边排开八员健将:第一个雁门马邑人,姓张,名辽,字
文远;第二个泰山华阴人,姓臧,名霸,字宣高。两将又各引三员健将:郝萌、曹性、成
廉,魏续、宋宪、侯成。布军五万,鼓声大震。操指吕布而言曰:“吾与汝自来无仇,何得
夺吾州郡?”布曰:“汉家城池,诸人有分,偏尔合得?”便叫臧霸出马搦战。曹军内乐进
出迎。两马相交,双枪齐举。战到三十余合,胜负不分。夏侯拍马便出助战,吕布阵上张
辽截住厮杀。恼得吕布性起,挺戟骤马,冲出阵来。夏侯、乐进皆走,吕布掩杀,曹军大
败,退三四十里。布自收军。
曹操输了一阵,回寨与诸将商议。于禁曰:“某今日上山观望,濮阳之西,吕布有一
寨,约无多军。今夜彼将谓我军败走,必不准备,可引兵击之;若得寨,布军必惧:此为上
策。”操从其言,带曹洪、李典、毛、吕虔、于禁、典韦六将,选马步二万人,连夜从小
路进发。
却说吕布于寨中****。陈宫曰:“西寨是个要紧去处,倘或曹操袭之,奈何?”布曰:
“他今日输了一阵,如何敢来!”宫曰:“曹操是极能用兵之人,须防他攻我不备。”布乃
拨高顺并魏续、侯成引兵往守西寨。
却说曹操于黄昏时分,引军至西寨,四面突入。寨兵不能抵挡,四散奔走,曹操夺了
寨。将及四更,高顺方引军到,杀将入来。曹操自引军马来迎,正逢高顺,三军混战、将及
天明,正西鼓声大震,人报吕布自引救军来了。操弃寨而走。背后高顺、魏续、侯成赶来;
当头吕布亲自引军来到。于禁、乐进双战吕布不往。操望北而行。山后一彪军出:左有张
辽,右有臧霸。操使吕虔、曹洪战之,不利。操望西而走。忽又喊声大震,一彪军至:郝
萌、曹性、成廉、宋宪四将拦住去路。众将死战,操当先冲阵。梆子响处,箭如骤雨射将
来。操不能前进,无计可脱,大叫:“谁人救我!”马军队里,一将踊出,乃典韦也,手挺
双铁戟,大叫:“主公勿忧!”飞身下马,插住双戟,取短戟十数枝,挟在手中,顾从人
曰:“贼来十步乃呼我!”遂放开脚步,冒箭前行。布军数十骑追至。从人大叫曰:“十步
矣!”韦曰:“五步乃呼我!”从人又曰:“五步矣!”韦乃飞戟刺之,一戟一人坠马,并
无虚发,立杀十数人。众皆奔走。韦复飞身上马,挺一双大铁戟,冲杀入去。郝、曹、成、
宋四将不能抵挡,各自逃去。典韦杀散敌军,救出曹操。众将随后也到,寻路归寨。看看天
色傍晚,背后喊声起处,吕布骤马提戟赶来,大叫:“操贼休走!”此时人困马乏,大家面
面相觑,各欲逃生。正是:虽能暂把重围脱,只怕难当劲敌追。不知曹操性命如何,且听下
文分解。
曹操正慌走间,正南上一彪军到,乃夏侯引军来救援,截住吕布大战。斗到黄昏时
分,大雨如注,各自引军分散。操回寨,重赏典韦,加为领军都尉。
却说吕布到寨,与陈宫商议。宫曰:“濮阳城中有富户田氏,家僮千百,为一郡之巨
室;可令彼密使人往操寨中下书,言‘吕温侯残暴不仁,民心大怨。今欲移兵黎阳,止有高
顺在城内。可连夜进兵,我为内应’。操若来,诱之入城,四门放火,外设伏兵。曹操虽有
经天纬地之才,到此安能得脱也?”吕布从其计,密谕田氏使人径到操寨。操因新败,正在
踌躇,忽报田氏人到,呈上密书云:“吕布已往黎阳,城中空虚。万望速来,当为内应。城
上插白旗,大书‘义’字,便是暗号。”操大喜曰:“天使吾得濮阳也!”重赏来人,一面
收拾起兵。刘晔曰:“布虽无谋,陈宫多计。只恐其中有诈,不可不防。明公欲去,当分三
军为三队:两队伏城外接应,一队入城,方可。”操从其言,分军三队,来至濮阳城下。
操先往观之,见城上遍竖旗幡,西门角上,有一“义”字白旗,心中暗喜。是日午牌,
城门开处,两员将引军出战:前军侯成,后军高顺。操即使典韦出马,直取侯成。侯成抵敌
不过,回马望城中走。韦赶到吊桥边,高顺亦拦挡不住,都退入城中去了。数内有军人乘势
混过阵来见操,说是田氏之使,呈上密书。约云:“今夜初更时分,城上鸣锣为号,便可进
兵。某当献门。”操拨夏侯引军在左,曹洪引军在右,自己引夏侯渊、李典、乐进、典韦
四将,率兵入城。李典曰:“主公且在城外,容某等先入城去。”操喝曰:“我不自往,谁
肯向前!”遂当先领兵直入。
时约初更,月光未上。只听得西门上吹赢壳声,喊声忽起,门上火把燎乱,城门大开,
吊桥放落。曹操争先拍马而入。直到州衙,路上不见一人,操知是计,忙拨回马,大叫:“
退兵!”州衙中一声炮响,四门烈火,轰天而起;金鼓齐鸣,喊声如江翻海沸。东巷内转出
张辽,西巷内转出臧霸,夹攻掩杀。操走北门,道傍转出郝萌、曹性,又杀一阵。操急走南
门,高顺、侯成拦住。典韦怒目咬牙,冲杀出去。高顺、侯成倒走出城。典韦杀到吊桥,回
头不见了曹操,翻身复杀入城来,门下撞着李典。典韦问:“主公何在?”典曰:“吾亦寻
不见。”韦曰:“汝在城外催救军,我入去寻主公。”李典去了。典韦杀入城中,寻觅不
见;再杀出城壕边,撞着乐进。进曰:“主公何在?”韦曰:“我往复两遭:寻览不见。”
进曰:“同杀入去救主!”两人到门边,城上火炮滚下,乐进马不能入。典韦冒烟突火,又
杀入去,到处寻觅。
却说曹操见典韦杀出去了,四下里人马截来,不得出南门;再转北门,火光里正撞见吕
布挺戟跃马而来。操以手掩面,加鞭纵马竟过。吕布从后拍马赶来,将戟于操盔上一击,问
曰:“曹操何在?”操反指曰:“前面骑黄马者是他。”吕布听说,弃了曹操,纵马向前追
赶。曹操拨转马头,望东门而走,正逢典韦。韦拥护曹操,杀条血路,到城门边,火焰甚
盛,城上推下柴草,遍地都是火,韦用戟拨开,飞马冒烟突火先出。曹操随后亦出。方到门
道边,城门上崩下一条火梁来,正打着曹操战马后胯,那马扑地倒了。操用手托梁推放地
上,手臂须发,尽被烧伤。典韦回马来救,恰好夏侯渊亦到。两个同救起曹操,突火而出。
操乘渊马,典韦杀条大路而走。直混战到天明,操方回寨。
众将拜伏问安,操仰面笑曰:“误中匹夫之计,吾必当报之!”郭嘉曰:“计可速发。
”操曰:“今只将计就计:诈言我被火伤,已经身死。布必引兵来攻。我伏兵于马陵山中,
候其兵半渡而击之,布可擒矣。”赢曰:“真良策也!”于是令军士挂孝发丧,诈言****。
早有人来濮阳报吕布,说曹操被火烧伤肢体,到寨身死。布随点起军马,杀奔马陵山来。将
到操寨,一声鼓响,伏兵四起。吕布死战得脱,折了好些人马;败回濮阳,坚守不出。
是年蝗虫忽起,食尽禾稻。关东一境,每谷一斛,直钱五十贯,人民相食。曹操因军中
粮尽,引兵回鄄城暂住。吕布亦引兵出屯山阳就食。因此二处权且罢兵。
却说陶谦在徐州,时年已六十三岁,忽然染病,看看沉重,请糜竺、陈登议事。竺曰:
“曹兵之去,止为吕布袭兖州故也。今因岁荒罢兵,来春又必至矣。府君两番欲让位于刘玄
德,时府君尚强健,故玄德不肯受;今病已沉重,正可就此而与之,玄德不肯辞矣。”谦大
喜,使人来小沛:请刘玄德商议军务。玄德引关、张带数十骑到徐州,陶谦教请入卧内。玄
德问安毕,谦曰:“请玄德公来,不为别事:止因老夫病已危笃,朝夕难保;万望明公可怜
汉家城池为重,受取徐州牌印,老夫死亦瞑目矣!”玄德曰:“君有二子,何不传之?”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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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长子商,次子应,其才皆不堪任。老夫死后,犹望明公教诲,切勿令掌州事。”玄德
曰:“备一身安能当此大任?”谦曰:“某举一人,可为公辅:系北海人,姓孙,名乾,字
公。此人可使为从事。”又谓糜竺曰:“刘公当世人杰,汝当善事之。”玄德终是推托,
陶谦以手指心而死。众军举哀毕,即捧牌印交送玄德。玄德固辞。次日,徐州百姓,拥挤府
前哭拜曰:“刘使君若不领此郡,我等皆不能安生矣!”关、张二公亦再三相劝。玄德乃许
权领徐州事;使孙乾、糜竺为辅,陈登为幕官;尽取小沛军马入城,出榜安民;一面安排丧
事。玄德与大小军士,尽皆挂孝,大设祭奠祭毕,葬于黄河之原。将陶谦遗表,申奏朝廷。
操在鄄城,知陶谦已死,刘玄德领徐州牧,大怒曰:“我仇未报,汝不费半箭之功,坐得徐
州!吾必先杀刘备,后戮谦尸,以雪先君之怨!”即传号令,克日起兵去打徐州。荀入谏
曰:“昔高祖保关中,光武据河内,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故虽
有困,终济大业。明公本首事兖州,且河、济乃天下之要地,是亦昔之关中、河内也。今若
取徐州,多留兵则不足用,少留兵则吕布乘虚寇之,是无兖州也。若徐州不得,明公安所归
乎?今陶谦虽死,已有刘备守之。徐州之民,既已服备,必助备死战。明公弃兖州而取徐
州,是弃大而就小,去本而求末,以安而易危也。愿熟思之。”操曰:“今岁荒乏粮,军士
坐守于此,终非良策。”曰:“不如东略陈地,使军就食汝南、颍川。黄巾余党何仪、黄
劭等,劫掠州郡,多有金帛、粮食、此等贼徒,又容易破;破而取其粮,以养三军,朝廷
喜,百姓悦,乃顺天之事也。”
操喜,从之,乃留夏侯、曹仁守鄄城等处,自引兵先略陈地,次及汝、颍。黄巾何
仪、黄劭知曹兵到,引众来迎,会于羊山。时贼兵虽众,都是狐群狗党,并无队伍行列。操
令强弓硬弩射住,令典韦出马。何仪令副元帅出战,不三合,被典韦一戟刺于马下。操引众
乘势赶过羊山下寨。次日,黄劭自引军来。阵圆处,一将步行出战,头裹黄巾,身披绿袄,
手提铁棒,大叫:“我乃截天夜叉何曼也!谁敢与我厮斗?”曹洪见了,大喝一声,飞身下
马,提刀步出。两下向阵前厮杀,四五十合,胜负不分。曹洪诈败而走,何曼赶来。洪用拖
刀背砍计,转身一踅,砍中何曼,再复一刀杀死。李典乘势飞马直入贼阵。黄劭不及提备,
被李典生擒活捉过来。曹兵掩杀贼众,夺其金帛、粮食无数。何仪势孤,引数百骑奔走葛
陂。正行之间,山背后撞出一军。为头一个壮士,身长八尺,腰大十围,手提大刀,截住去
路。何仪挺枪出迎,只一合,被那壮士活挟过去。余众着忙,皆下马受缚,被壮士尽驱入葛
陂坞中。却说典韦追袭何仪到葛陂,壮士引军迎住。典韦曰:“汝亦黄巾贼耶?”壮士曰:
“黄巾数百骑,尽被我擒在坞内!”韦曰:“何不献出?”壮士曰:“你若赢得手中宝刀,
我便献出!”韦大怒,挺双戟向前来战。两个从辰至午,不分胜负,各自少歇。不一时,那
壮士又出搦战,典韦亦出。直战到黄昏,各因马乏暂止。典韦手下军土,飞报曹操。操大
惊,忙引众将来看。次日,壮士又出搦战。操见其人威风凛凛,心中暗喜,分付典韦,今日
且诈败。韦领命出战;战到三十合,败走回阵,壮士赶到阵门中,弓弩射回。操急引军退五
里,密使人掘下陷坑,暗伏钩手。次日,再令典韦引百余骑出。壮士笑曰:“败将何敢复
来!”便纵马接战。典韦略战数合,便回马走。壮士只顾望前赶来,不提防连人带马,都落
于陷坑之内,被钩手缚来见曹操。操下帐叱退军士,亲解其缚,急取衣衣之,命坐,问其乡
贯姓名。壮士曰:“我乃谯国谯县人也,姓许,名褚,字仲康。向遭寇乱,聚宗族数百人,
筑坚壁于坞中以御之。一日寇至,吾令众人多取石子准备,吾亲自飞石击之,无不中者,寇
乃退去。又一日寇至,坞中无粮,遂与贼和,约以耕牛换米。米已送到,贼驱牛至坞外,牛
皆奔走回还,被我双手掣二牛尾,倒行百余步。贼大惊,不敢取牛而走。因此保守此处无
事。”操曰:“吾闻大名久矣,还肯降否?”褚曰:“固所意也。”遂招引宗族数百人俱
降。操拜许褚为都尉,赏劳甚厚。随将何仪、黄劭斩讫。汝、颍悉平。
曹操班师,曹仁、夏侯接见,言近日细作报说:兖州薛兰、李封军士皆出掳掠,城邑
空虚,可引得胜之兵攻之,一鼓可下。操遂引军径奔商州。薛兰、李封出其不意,只得引兵
出城迎战。许褚曰:“吾愿取此二人,以为贽见之礼。”操大喜,遂令出战。李封使画戟,
向前来迎。交马两合,许褚斩李封于马下。薛兰急走回阵,吊桥边李典拦住。薛兰不敢回
城,引军投巨野而去;却被吕虔飞马赶来,一箭射于马下,军皆溃散。曹操复得兖州,程昱
便请进兵取濮阳。操令许褚、典韦为先锋,夏侯、夏侯渊为左军,李典、乐进为右军,操
自领中军,于禁、吕虔为合后。兵至濮阳,吕布欲自将出迎,陈宫谏:“不可出战。待众将
聚会后方可。”吕布曰:“吾怕谁来?”遂不听宫言,引兵出阵,横戟大骂。许褚便出。斗
二十合,不分胜负。操曰:“吕布非一人可胜。”便差典韦助战,两将夹攻;左边夏侯、
夏侯渊,右边李典、乐进齐到,六员将共攻吕布。布遮拦不住,拨马回城。城上田氏,见布
败回,急令人拽起吊桥。布大叫;“开门!”田氏曰:“吾已降曹将军矣。”布大骂,引军
奔定陶而去。陈宫急开东门,保护吕布老小出城。操遂得濮阳,恕田氏旧日之罪。刘晔曰:
“吕布乃猛虎也,今日困乏,不可少容。”操令刘晔等守濮阳,自己引军赶至定陶。时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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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张邈、张超尽在城中,高顺、张辽、臧霸、侯成巡海打粮未回。操军至定陶,连日不战,
引军退四十里下寨。正值济郡麦熟。操即令军割麦为食。细作报知吕布,布引军赶来。将近
操寨,见左边一望林木茂盛,恐有伏兵而回。操知布军回去,乃谓诸将曰:“布疑林中有伏
兵耳,可多插旌旗于林中以疑之。寨西一带长堤,无水,可尽伏精兵。明日吕布必来烧林,
堤中军断其后,布可擒矣。”于是止留鼓手五十人于寨中擂鼓;将村中掳来男女在寨内呐
喊。精兵多伏堤中。却说吕布回报陈宫。宫曰:“操多诡计,不可轻敌。”布曰:“吾用火
攻,可破伏兵。”
三国4
乃留陈宫、高顺守城。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布次日引大军来,遥见林中有旗,驱兵大进,四面
放火,竟无一人。欲投寨中,却闻鼓声大震。正自疑惑不定,忽然寨后一彪军出。吕布纵马
赶来。炮响处,堤内伏兵尽出:夏侯、夏侯渊、许褚、典韦、李典、乐进骤马杀来。吕布
料敌不过,落荒而走。从将成廉,被乐进一箭射死。布军三停去了二停,败卒回报陈宫,宫
曰:“空城难守,不若急去。”遂与高顺保着吕布老小,弃定陶而走。曹操将得胜之兵,杀
入城中,势如劈竹。张超自刎,张邈投袁术去了。山东一境,尽被曹操所得。安民修城,不
在话下。
却说吕布正走,逢诸将皆回。陈宫亦已寻着。布曰:“吾军虽少,尚可破曹。”遂再引
军来。正是:兵家胜败真常事,卷甲重来未可知。不知吕布胜负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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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曹操大破吕布于定陶,布乃收集败残军马于海滨,众将皆来会集,欲再与曹操决
战,陈宫曰:“今曹兵势大,未可与争。先寻取安身之地,那时再来未迟。”布曰:“吾欲
再投袁绍,何如?”宫曰:“先使人往冀州探听消息,然后可去。”布从之。且说袁绍在冀
州,闻知曹操与吕布相持,谋士审配进曰:“吕布,豺虎也:若得兖州,必图冀州。不若助
操攻之,方可无患。”绍遂遣颜良将兵五万,往助曹操。细作探知这个消息,飞报吕布。布
大惊,与陈宫商议。宫曰:“闻刘玄德新领徐州,可往投之。”布从其言,竟投徐州来。有
人报知玄德。玄德曰:“布乃当今英勇之士,可出迎之。”糜竺曰:“吕布乃虎狼之徒,不
可收留;收则伤人矣。”玄德曰:“前者非布袭兖州,怎解此郡之祸。今彼穷而投我,岂有
他心!”张飞曰:“哥哥心肠忒好。虽然如此,也要准备。”
玄德领众出城三十里,接着吕布,并马入城。都到州衙厅上,讲礼毕,坐下。布曰:“
某自与王司徒计杀董卓之后,又遭、汜之变,飘零关东,诸侯多不能相容。近因曹贼不
仁,侵犯徐州,蒙使君力救陶谦,布因袭兖州以分其势;不料反堕奸计,败兵折将。今投使
君,共图大事,未审尊意如何?”玄德曰:“陶使君新逝,无人管领徐州,因令备权摄州
事。今幸将军至此,合当相让”遂将牌印送与吕布。吕布却待要接,只见玄德背后关、张二
公各有怒色。布乃佯笑曰:“量吕布一勇夫,何能作州牧乎?”玄德又让。陈宫曰:“强宾
不压主,请便君勿疑。”玄德方止。遂设宴相待,收拾宅院安下。次日,吕布回席请玄德,
玄德乃与关、张同往。饮酒至半酣,布请玄德入后堂,关、张随入。布令妻女出拜玄德。玄
德再三谦让。布曰:“贤弟不必推让。”张飞听了,目大叱曰:“我哥哥是金枝玉叶,你
是何等人,敢称我哥哥为贤弟!你来!我和你斗三百合!”玄德连忙喝住,关公劝飞出。玄
德与吕布陪话曰:“劣弟酒后狂言,兄勿见责。”布默然无语。须臾席散。布送玄德出门,
张飞跃马横枪而来,大叫:“吕布!我和你并三百合!”玄德急令关公劝止。
次日,吕布来辞玄德曰:“蒙使君不弃,但恐令弟辈不能相容。布当别投他处。”玄德
曰:“将军若去,某罪大矣。劣弟冒犯,另日当今陪话。近邑小沛,乃备昔日屯兵之处。将
军不嫌浅狭,权且歇马,如何?粮食军需,谨当应付。”吕布谢了玄德,自引军投小沛安身
去了。玄德自去埋怨张飞不题。
却说曹操平了山东,表奏朝廷,加操为建德将军费亭侯。其时李自为大司马,郭汜自
为大将军,横行无忌,朝廷无人敢言。太尉杨彪、大司农朱暗奏献帝曰:“今曹操拥兵二
十余万,谋臣武将数十员,若得此人扶持社稷,剿除奸党,天下幸甚。”献帝泣曰:“朕被
二贼欺凌久矣!若得诛之,诚为大幸!”彪奏曰:“臣有一计:先令二贼自相残害,然后诏
曹操引兵杀之,扫清贼党,以安朝廷。”献帝曰:“计将安出?”彪曰:“闻郭汜之妻最
妒,可令人于汜妻处用反间计,则二贼自相害矣。”帝乃书密诏付杨彪。彪即暗使夫人以他
事入郭汜府,乘间告汜妻曰:“闻郭将军与李司马夫人有染,其情甚密。倘司马知之,必遭
其害。夫人宜绝其往来为妙。”汜妻讶曰:“怪见他经宿不归!却干出如此无耻之事!非夫
人言,妾不知也。当慎防之。”彪妻告归,汜妻再三称谢而别。过了数日,郭汜又将往李
府中饮宴。妻曰:“性不测,况今两雄不并立,倘彼酒后置毒,妾将奈何?”汜不肯听,
妻再三劝住。至晚间,使人送酒筵至。汜妻乃暗置毒于中,方始献入,汜便欲食。妻曰:
“食自外来,岂可便食?”乃先与犬试之,犬立死。自此汜心怀疑。一日朝罢,李力邀郭
汜赴家饮宴。至夜席散,汜醉而归,偶然腹痛。妻曰:“必中其毒矣!”急令将粪汁灌之,
一吐方定。汜大怒曰:“吾与李共图大事,今无端欲谋害我,我不先发,必遭毒手。”遂密
整本部甲兵,欲攻李。早有人报知。亦大怒曰:“郭阿多安敢如此!”遂点本部甲
兵,来杀郭汜。两处合兵数万,就在长安城下混战,乘势掳掠居民。侄李暹引兵围住宫
院,用车二乘,一乘载天子,一乘载伏皇后,使贾诩、左灵监押车驾;其余宫人内侍,并皆
步走。拥出后宰门,正遇郭汜兵到,乱箭齐发,射死宫人不知其数。李随后掩杀,郭汜兵
退,车驾冒险出城,不由分说,竟拥到李营中。郭汜领兵入官,尽抢掳宫嫔采女入营,放
火烧宫殿。次日,郭汜知李劫了天子,领军来营前厮杀。帝后都受惊恐。后人有诗叹之
曰:“光武中兴兴汉世,上下相承十二帝。桓灵无道宗社堕,阉臣擅权为叔季。无谋何进作
三公,欲除社鼠招奸雄。豺獭虽驱虎狼入,西州逆竖生淫凶。王允赤心托红粉,致令董吕成
矛盾。渠魁殄灭天下宁,谁知李郭心怀愤。神州荆棘争奈何,六宫饥馑愁干戈。人心既离天
命去,英雄割据分山河。后王规此存兢业,莫把金瓯等闲缺。生灵糜烂肝脑涂,剩水残山多
怨血。我观遗史不胜悲,今古茫茫叹黍离。人君当守苞桑戒,太阿谁执全纲维。
却说郭汜兵到,李出营接战。汜军不利,暂且退去。乃移帝后车驾于坞,使侄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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暹监之,断绝内使,饮食不继,侍臣皆有饥色。帝令人问取米五斛,牛骨五具,以赐左
右。怒曰:“朝夕上饭,何又他求?”乃以腐肉朽粮与之,皆臭不可食。帝骂曰:“逆贼
直如此相欺!”侍中杨琦急奏曰:“性残暴。事势至此,陛下且忍之,不可撄其锋也。”
帝乃低头无语,泪盈袍袖。忽左右报曰:“有一路军马,枪刀映日,金鼓震天,前来救驾。
”帝教打听是谁,乃郭汜也。帝心转忧。只闻坞外喊声大起,原来李引兵出迎郭汜,鞭指
郭汜而骂曰:“我待你不薄,你如何谋害我!”汜曰:“尔乃反贼,如何不杀你!”曰:
“我保驾在此,何为反贼?”汜曰:“此乃劫驾,何为保驾?”曰:“不须多言!我两个
各不许用军士,只自并输赢。赢的便把皇帝取去罢了。”二人便就阵前厮杀。战到十合。不
分胜负。只见杨彪拍马而来,大叫:“二位将军少歇!老夫特邀众官,来与二位讲和。”
、汜乃各自还营。
杨彪与朱会合朝廷官僚六十余人,先诣郭汜营中劝和。郭汜竟将众官尽行监下。众官
曰:“我等为好而来,何乃如此相待?”汜曰:“李劫天子,偏我劫不得公卿!”杨彪
曰:“一劫天子,一劫公卿,意欲何为?”汜大怒,便拔剑欲杀彪。中郎将杨密力劝,汜乃
放了杨彪、朱,其余都监在营中。彪谓曰:“为社稷之臣,不能匡君救主,空生天地间
耳!”言讫,相抱而哭,昏绝于地。归家成病而死。自此之后,、汜每日厮杀,一连五
十余日,死者不知其数。
却说李平日最喜左道妖邪之术,常使女巫击鼓降神于军中。贾诩屡谏不听。侍中杨琦
密奏帝曰:“臣观贾诩虽为李腹心,然实未尝忘君,陛下当与谋之。”正说之间,贾诩来
到。帝乃屏退左右,泣谕诩曰:“卿能怜汉朝,救朕命乎?”诩拜伏于地曰:“固臣所愿
也。陛下且勿言,臣自图之。”帝收泪而谢。少顷,李来见,带剑而入。帝面如土色。
谓帝曰:“郭汜不臣,监禁公卿,欲劫陛下。非臣则驾被掳矣。”帝拱手称谢,乃出。时
皇甫郦入见帝。帝知郦能言,又与李同乡,诏使往两边解和。郦奉诏,走至汜营说汜。汜
曰:“如李送出天子,我便放出公卿。”郦即来见李曰:“今天子以某是西凉人,与公
同乡,特令某来劝和二公。汜已奉诏,公意若何?”曰:“吾有败吕布之大功,辅政四
年,多著勋绩,天下共知。郭阿多盗马贼耳,乃敢擅劫公卿,与我相抗,誓必诛之!君试观
我方略士众,足胜郭阿多否?”郦答曰:“不然。昔有穷后羿恃其善射,不思患难,以致灭
亡。近董太师之强,君所目见也,吕布受恩而反图之,斯须之间,头悬国门。则强固不足恃
矣。将军身为上将,持钺仗节,子孙宗族,皆居显位,国恩不可谓不厚。今敦阿多劫公卿,
而将军劫至尊,果谁轻谁重耶?”李大怒,拔剑叱曰:“天子使汝来辱我乎?我先斩汝
头!”骑都尉场奉谏曰:今郭汜未除,而杀天使,则汜兴兵有名,诸侯皆助之矣。”贾诩亦
力劝,怒少息。诩遂推皇甫郦出。郦大叫曰:“李不奉诏,欲弑君自立!”侍中胡邈急
止之曰:“无出此言,恐于身不利。”郦叱之曰:“胡敬才!汝亦为朝廷之臣,如何附贼?
君辱臣死,吾被李所杀,乃分也!”大骂不止。帝知之,急令皇甫郦回西凉。
却说李之军,大半是西凉人氏,更赖羌兵为助。却被皇甫郦扬言于西凉人曰:“李
谋反,从之者即为贼党,后患不浅。”西凉人多有听郦之言,军心渐涣。闻郦言,大怒,
差虎贲王昌追之。昌知郦乃忠义之士,竟不往追,只回报曰:“郦已不知何往矣。”贾诩又
密谕羌人曰:“天子知汝等忠义,久战劳苦,密诏使汝还郡,后当有重赏。”羌人正怨李
不与爵赏,遂听诩言,都引兵去。诩又密奏帝曰:“李贪而无谋,今兵散心怯,可以重爵
饵之。”帝乃降诏,封为大司马。喜曰:“此女巫降神祈祷之力也!”遂重赏女巫,却
不赏军将。骑都尉杨奉大怒,谓宋果曰:“吾等出生入死,身冒矢石,功反不及女巫耶!”
宋果曰:“何不杀此贼,以救天子?”奉曰:“你于中军放火为号,吾当引兵外应。”二人
约定是夜二更时分举事。不料其事不密,有人报知李。大怒,令人擒宋果先杀之。杨奉
引兵在外,不见号火。李自将兵出,恰遇杨奉,就寨中混战到四更。奉不胜,引军投西安
去了。李自此军势渐衰。更兼郭汜常来攻击,杀死者甚多。忽人来报:“张济统领大军,
自陕西来到,欲与二公解和;声言如不从者,引兵击之。”便卖个人情,先遣人赴张济军
中许和。郭汜亦只得许诺。张济上表,请天子驾幸弘农。帝喜曰:“朕思东都久矣。今乘此
得还,乃万幸也!”诏封张济为骠骑将军。济进粮食酒肉,供给百官。汜放公卿出营。收
拾车驾东行,遣旧有御林军数百,持戟护送。
銮舆过新丰,至霸陵,时值秋天,金风骤起。忽闻喊声大作,数百军兵来至桥上拦住车
驾,厉声问曰:“来者何人?”侍中杨琦拍马上桥曰:“圣驾过此,谁敢拦阻?”有二将出
曰:“吾等奉郭将军命,把守此桥,以防奸细。既云圣驾,须亲见帝,方可准信。”杨琦高
揭珠帘。帝谕曰:“朕躬在此,卿何不退?”众将皆呼“万岁”,分于两边,驾乃得过。二
将回报郭汜曰:“驾已去矣。”汜曰:“我正欲哄过张济,劫驾再入坞,你如何擅自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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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遂斩二将,起兵赶来。车驾正到华阴县,背后喊声震天,大叫:“车驾且休动!”
帝泣告大臣曰:“方离狼窝,又逢虎口,如之奈何?”众皆失色。贼军渐近。只听得一派鼓
声,山背后转出一将,当先一面大旗,上书“大汉杨奉”四字,引军千余杀来。
原来杨奉自为李所败,便引军屯终南山下;今闻驾至,特来保护。当下列开阵势。汜
将崔勇出马,大骂杨奉“反贼”。奉大怒,回顾阵中曰:“公明何在?”一将手执大斧,飞
骤骅骝,直取崔勇。两马相交,只一合,斩崔勇于马下。杨奉乘势掩杀,汜军大败,退走二
十余里。奉乃收军来见天子。帝慰谕曰:“卿救朕躬,其功不小!”奉顿首拜谢。帝曰:“
适斩贼将者何人?”奉乃引此将拜于车下曰:“此人河东杨郡人,姓徐,名晃,字公明。”
帝慰劳之。杨奉保驾至华阴驻跸。将军段煨,具衣服饮膳上献。是夜,天子宿于杨奉营中。
郭汜败了一阵,次日又点军杀至营前来。徐晃当先出马,郭汜大军八面围来,将天子、
杨奉困在垓心。正在危急之中,忽然东南上喊声大震,一将引军纵马杀来。贼众奔溃。徐晃
乘势攻击,大败汜军。那人来见天子,乃国戚董承也。帝哭诉前事。承曰:“陛下免忧。臣
与杨将军誓斩二贼,以靖天下。”帝命早赴东都。连夜驾起,前幸弘农。
却说郭汜引败军回,撞着李,言:“杨奉、董承救驾往弘农去了。若到山东,立脚得
牢,必然布告天下,令诸侯共伐我等。三族不能保矣。”曰:“今张济兵据长安,未可轻
动。我和你乘间合兵一处,至弘农杀了汉君,平分天下,有何不可!”汜喜诺。二人合兵,
于路劫掠,所过一空。杨奉、董承知贼兵远来,遂勒兵回,与贼大战于东涧。、汜二人商
议:“我众彼寡,只可以混战胜之。”于是李在左,郭汜在右,漫山遍野拥来。杨奉、董承
两边死战,刚保帝后车出;百官宫人,符册典籍,一应御用之物,尽皆抛弃。郭汜引军入弘
农劫掠。承、奉保驾走陕北,、汜分兵赶来。
承、奉一面差人与、汜讲和,一面密传圣旨往河东,急召故白波帅韩暹、李乐、胡才
三处军兵前来救应。那李乐亦是啸聚山林之贼,今不得已而召之。三处军闻天子赦罪赐官,
如何不来;并拔本营军士,来与董承约会一齐,再取弘农。其时李、敦汜但到之处,劫掠
百姓,老弱者杀之,强壮者充军;临敌则驱民兵在前,名曰:“敢死军”,贼势浩大,李乐
军到,会于渭阳。郭汜令军士将衣服物件抛弃于道。乐军见衣服满地,争往取之,队伍尽
失。、汜二军,四面混战,乐军大败。杨奉、董承遮拦不住,保驾北走,背后贼军赶来。
李乐曰:“事急矣!请天子上马先行!”帝曰:“朕不可舍百官而去。”众皆号泣相随。胡
才被乱军所杀。承、奉见贼追急,请天子弃车驾,步行到黄河岸边。李乐等寻得一只小舟作
渡船。时值天气严寒,帝与后强扶到岸,边岸又高,不得下船,后面追兵将至。杨奉曰:“
可解马疆绳接连,拴缚帝腰,放下船去。”人丛中国舅伏德挟白绢十数匹至,曰:“我于乱
军中拾得此绢,可接连拽辇。”行军校尉尚弘用绢包帝及后,令众先挂帝往下放之,乃得下
船。李乐仗剑立于船头上。后兄伏德,负后下船中。岸上有不得下船者,争扯船缆;李乐尽
砍于水中。渡过帝后,再放船渡众人。其争渡者,皆被砍下手指,哭声震天。既渡彼岸,帝
左右止剩得十余人。杨奉寻得牛车一辆,载帝至大阳。绝食,晚宿于瓦屋中,野老进粟饭,
上与后共食,粗粝不能下咽。次日,诏封李乐为征北将军,韩暹为征东将军,起驾前行。有
二大臣寻至,哭拜车前,乃太尉杨彪、太仆韩融也。帝后俱哭。韩融曰:“、汜二贼,颇
信臣言;臣舍命去说二贼罢兵。陛下善保龙体。”韩融去了。李乐请帝入杨奉营暂歇。杨彪
请帝都安邑县。驾至安邑,苦无高房,帝后都居于茅屋中;又无门关闭,四边插荆棘以为屏
蔽。帝与大臣议事于茅屋之下,诸将引兵于篱外镇压。李乐等专权,百官稍有触犯,竟于帝
前殴骂;故意送浊酒粗食与帝,帝勉强纳之。李乐、韩暹又连名保奏无徒、部曲、巫医、走
卒二百余名,并为校尉、御史等官。刻印不及,以锥画之,全不成体统。却说韩融曲说、
汜二贼。二贼从其言,乃放百官及宫人归。是岁大荒,百姓皆食枣菜,饿莩遍野。河内太守
张杨献米肉,河东太守王邑献绢帛,帝稍得宁。董承、杨奉商议,一面差人修洛阳宫院,欲
奉车驾还东都。李乐不从。董承谓李乐曰:“洛阳本天子建都之地,安邑乃小地面,如何容
得车驾?今奉驾还洛阳是正理。”李乐曰:“汝等奉驾去,我只在此处住。”承、奉乃奉驾
起程。李乐暗令人结连李、郭汜,一同劫驾。董承、杨奉、韩暹知其谋,连夜摆布军士,
护送车驾前奔箕关。李乐闻知,不等、汜军到,自引本部人马前来追赶。四更左侧,赶到
箕山下,大叫:“车驾休行!李、郭汜在此!”吓得献帝心惊胆战。山上火光遍起。正
是:前番两贼分为二,今番三贼合为一。不知汉天子怎离此难,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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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李乐引军诈称李、郭汜,来遍车驾,天子大惊。杨奉曰:“此李乐也。”遂令徐
晃出迎之。李乐亲自出战。两马相交,只一合,被徐晃一斧砍于马下,杀散余党,保护车驾
过箕关。太守张杨具粟帛迎驾于轵道。帝封张杨为大司马。杨辞帝屯兵野王去了。帝入洛
阳,见宫室烧尽,街市荒芜,满目皆是蒿草,宫院中只有颓墙坏壁。命杨奉且盖小宫居住。
百官朝贺,皆立于荆棘之中。诏改兴平为建安元年。是岁又大荒。洛阳居民,仅有数百家,
无可为食,尽出城去剥树皮、掘草根食之。尚书郎以下,皆自出城樵采,多有死于颓墙坏壁
之间者。汉末气运之衰,无甚于此。后人有诗叹之曰:“血流芒砀白蛇亡,赤帜纵横游四
方。秦鹿逐翻兴社稷,楚雅推倒立封疆。天子懦弱奸邪起,气色凋零盗贼狂。看到两京遭难
处,铁人无泪也惶!”太尉杨彪奏帝曰:“前蒙降诏,未曾发遣。今曹操在山东,兵强将
盛,可宣入朝,以辅王室。”帝曰:“朕前既降诏。卿何必再奏,今即差人前去便了。”彪
领旨,即差使命赴山东,宣召曹操。却说曹操在山东,闻知车驾已还洛阳,聚谋士商议,荀
进曰:“昔晋文公纳周襄王,而诸侯服从;汉高祖为义帝发丧,而天下归心。今天子蒙
尘,将军诚因此时首倡义兵,奉天子以从众望,不世之略也。若不早图,人将先我而为之
矣。”曹操大喜。正要收拾起兵,忽报有天使赍诏宣召。操接诏,克日兴师。却说帝在洛
阳,百事未备,城郭崩倒,欲修未能。人报李、郭汜领兵将到。帝大惊,问杨奉曰:“山
东之使未回,李、郭之兵又至,为之奈何?”杨奉、韩暹曰:“臣愿与贼决死战,以保陛
下!”董承曰:“城郭不坚,兵甲不多,战如不胜,当复如何?不若且奉驾往山东避之。”
帝从其言,即日起驾望山东进发。百官无马,皆随驾步行。出了洛阳,行无一箭之地,但见
尘头蔽日,金鼓喧天,无限人马来到。帝、后战不能言。忽见一骑飞来,乃前差往山东之
使命也,至车前拜启曰:“曹将军尽起山东之兵,应诏前来。闻李、郭汜犯洛阳,先差夏
侯为先,引上将十员,精兵五万,前来保驾。”帝心方安。
少顷,夏侯引许褚、典韦等,至驾前面君,俱以军礼见。帝慰谕方毕,忽报正东又有
一路军到。帝即命夏侯往探之,回妻曰:“乃曹操步军也。”须臾,曹洪、李典、乐进来
见驾。通名毕,洪奏曰:“臣兄知贼兵至近,恐夏侯孤力难为,故又差臣等倍道而来协
助。”帝曰:“曹将军真社稷臣也!”遂命护驾前行。探马来报:“李、郭汜领兵长驱而
来。”帝令夏侯分两路迎之。乃与曹洪分为两翼,马军先出,步军后随,尽力攻击。
、汜贼兵大败,斩首万余。于是请帝还洛阳故宫。夏侯屯兵于城外。
次日,曹操引大队人马到来。安营毕,入城见帝、拜于殿阶之下。帝赐平身,宣谕慰
劳。操曰:“臣向蒙国恩,刻思图报。今、汜二贼,罪恶贯盈;臣有精兵二十余万,以顺
讨逆,无不克捷。陛下善保龙体,以社稷为重。”帝乃封操领司隶校尉假节钺录尚书事。
却说李、郭汜知操远来,议欲速战。贾诩谏曰:“不可。操兵精将勇,不如降之,求
免本身之罪。”怒曰:“尔敢灭吾锐气!”拔剑欲斩诩。众将劝免。是夜,贾诩单马走回
乡里去了。次日,李军马来迎操兵。操先令许褚、曹仁、典韦领三百铁骑,于阵中冲突
三遭,方才布阵。阵圆处,李侄李暹、李别出马阵前,未及开言,许褚飞马过去,一刀先
斩李暹;李别吃了一惊,倒撞下马,褚亦斩之,双挽人头回阵。曹操抚许褚之背曰:“子真
吾之樊哙也!”随令夏侯领兵左出、曹仁领兵右出,操自领中军冲阵。鼓响一声,三军齐
进。贼兵抵敌不住,大败而走。操亲掣宝剑押阵,率众连夜追杀,剿戮极多,降者不计其
数。、汜望西逃命,忙忙似丧家之狗;自知无处容身,只得往山中落草去了。曹操回兵,
仍屯于洛阳城外。杨奉、韩暹两个商议:“今曹操成了大功,必掌重权,如何容得我等?”
乃入奏天子,只以追杀、汜为名,引本部军屯于大梁去了。
帝一日命人至操营,宣操入宫议事。操闻天使至,请入相见,只见那人眉清目秀,精神
充足。操暗想曰:“今东都大荒,官僚军民皆有饥色,此人何得独肥?”因问之曰:“公尊
颜充腴,以何调理而至此?”对曰:“某无他法,只食淡三十年矣。”操乃颔之;又问曰:
“君居何职?”对曰:“某举孝廉。原为袁绍、张杨从事。今闻天子还都,特来朝觐,官封
正议郎。济阴定陶人,姓董,名昭,字公仁。”曹操避席曰:“闻名久矣!幸得于此相见。
”遂置酒帐中相待,令与荀相会。忽人报曰:“一队军往东而去,不知何人。”操急令人
探之。董昭曰:“此乃李旧将杨奉,与白波帅韩暹,因明公来此,故引兵欲投大梁去耳。
”操曰:“莫非疑操乎?”昭曰:“此乃无谋之辈,明公何足虑也。”操又曰:“李、郭二
贼此去若何?”昭曰:“虎无爪,鸟无翼,不久当为明公所擒,无足介意。”
操见昭言语投机,便问以朝廷大事。昭曰:“明公兴义兵以除暴乱,入朝辅佐天子,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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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霸之功也。但诸将人殊意异,未必服从:今若留此,恐有不便。惟移驾幸许都为上策。然
朝廷播越,新还京师,远近仰望,以冀一朝之安;今复徒驾,不厌众心。夫行非常之事,乃
有非常之功,愿将军决计之。”操执昭手而笑曰:“此吾之本志也。但杨奉在大梁,大臣在
朝,不有他变否?”昭曰:“易也。以书与杨奉,先安其心。明告大臣,以京师无粮,欲车
驾幸许都,近鲁阳,转运粮食,庶无欠缺悬隔之忧。大臣闻之,当欣从也。”操大喜。昭谢
别,操执其手曰:“凡操有所图,惟公教之。”昭称谢而去。
操由是日与众谋士密议迁都之事。时侍中太史令王立私谓宗正刘艾曰:“吾仰观天文,
自去春太白犯镇星于斗牛,过天津,荧惑又逆行,与太白会于天关,金火交会,必有新天子
出。吾观大汉气数将终,晋魏之地,必有兴者。”又密奏献帝曰:“天命有去就,五行不常
盛。代火者土也。代汉而有天下者,当在魏。”操闻之,使人告立曰:“知公忠于朝廷,然
天道深远,幸勿多言。”操以是告。曰:“汉以火德王,而明公乃土命也。许都属土,
到彼必兴。火能生土,土能旺木:正合董昭、王立之言。他日必有兴者。”操意遂决。次
日,入见帝,奏曰:“东都荒废久矣,不可修葺;更兼转运粮食艰辛。许都地近鲁阳,城郭
宫室,钱粮民物,足可备用。臣敢请驾幸许都,惟陛下从之。”帝不敢不从;群臣皆惧操
势,亦莫敢有异议。遂择日起驾。操引军护行,百官皆从。
行不到数程,前至一高陵。忽然喊声大举,杨奉、韩暹领兵拦路。徐晃当先,大叫:“
曹操欲劫驾何住!”操出马视之,见徐晃威风凛凛,暗暗称奇;便令许褚出马与徐晃交锋。
刀斧相交,战五十余合,不分胜败。操即鸣金收军,召谋士议曰:“杨奉、韩暹诚不足道;
徐晃乃真良将也。吾不忍以力并之,当以计招之。”行军从事满宠曰:“主公勿虑。某向与
徐晃有一面之交,今晚扮作小卒,偷入其营,以言说之,管教他倾心来降。”操欣然遣之。
是夜满宠扮作小卒,混入彼军队中,偷至徐晃帐前,只见晃秉烛被甲而坐。宠突至其
前,揖曰:“故人别来无恙乎!”徐晃惊起,熟视之曰:“子非山阳满伯宁耶!何以至此?
”宠曰:“某现为曹将军从事。今日于阵前得见故人,欲进一言,故特冒死而来。”晃乃延
之坐,问其来意。宠曰:“公之勇略,世所罕有,奈何屈身于杨、韩之徒?曹将军当世英
雄,其好贤礼士,天下所知也;今日阵前,见公之勇,十分敬爱,故不忍以健将决死战,特
遣宠来奉邀。公何不弃暗投明,共成大业?”晃沈吟良久,乃喟然叹曰:“吾固知奉、暹非
立业之人,奈从之久矣,不忍相舍。”宠曰:“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遇可
事之主,而交臂失之,非丈夫也。”晃起谢曰:“愿从公言。”宠曰:“何不就杀奉、暹而
去,以为进见之礼?”晃曰:“以臣弑主,大不义也。吾决不为。”宠曰:“公真义士也!
”晃遂引帐下数十骑,连夜同满宠来投曹操。早有人报知杨奉。奉大怒,自引千骑来追,大
叫:“徐晃反贼休走!”正追赶间,忽然一声炮响,山上山下,火把齐明,伏军四出,曹操
亲自引军当先,大喝:“我在此等候多时。休教走脱!”杨奉大惊,急待回军,早被曹兵围
住。恰好韩暹引兵来救,两军混战,杨奉走脱。曹操趁彼军乱,乘势攻击,两家军士大半多
降。杨奉、韩暹势孤,引败兵投袁术去了。
曹操收军回营,满宠引徐晃入见。操大喜,厚待之。于是迎銮驾到许都,盖造宫室殿
宇,立宗庙社稷、省台司院衙门,修城郭府库;封董承等十三人为列侯。赏功罚罪,并听曹
操处置。操自封为大将军武平侯,以荀为侍中尚书令,荀攸为军师,郭嘉为司马祭酒,刘
晔为司空仓曹掾,毛、任峻为典农中郎将,催督钱粮,程昱为东平相,范成、董昭为洛阳
令,满宠为许都令,夏侯、夏侯渊、曹仁、曹洪皆为将军,吕虔、李典、乐进、于禁、徐
晃皆为校尉,许褚、典韦皆为都尉;其余将士,各各封官。自此大权皆归于曹操:朝廷大
务,先禀曹操,然后方奏天子。
操既定大事,乃设宴后堂,聚众谋士共议曰:“刘备屯兵徐州,自领州事;近吕布以兵
败投之,备使居于小沛:若二人同心引兵来犯,乃心腹之患也。公等有何妙计可图之?”许
褚曰:“愿借精兵五万,斩刘备、吕布之头,献于丞相。”荀曰:“将军勇则勇矣,不知
用谋。今许都新定,未可造次用兵。有一计,名曰二虎竞食之计。今刘备虽领徐州,未得
诏命。明公可奏请诏命实授备为徐州牧,因密与一书,教杀吕布。事成则备无猛士为辅,亦
渐可图;事不成,则吕布必杀备矣:此乃二虎竞食之计也。”操从其言,即时奏请诏命,遣
使赍往徐州,封刘备为征东将军宜城亭侯领徐州牧;并附密书一封。却说刘玄德在徐州,闻
帝幸许都,正欲上表庆贺。忽报天使至,出郭迎接入郡,拜受恩命毕,设宴管待来使。使
曰:“君侯得此恩命,实曹将军于帝前保荐之力也。”玄德称谢。使者乃取出私书递与玄
德。玄德看罢,曰:“此事尚容计议。”席散,安歇来使于馆驿。玄德连夜与众商议此事。
张飞曰:“吕布本无义之人,杀之何碍!”玄德曰:“他势穷而来投我,我若杀之,亦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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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张飞曰:“好人难做!”玄德不从。次日,吕布来贺,玄德教请入见。布曰:“闻公
受朝廷恩命,特来相贺。”玄德逊谢。只见张飞扯剑上厅,要杀吕布。玄德慌忙阻住。布大
惊曰:“翼德何故只要杀我?”张飞叫曰:“曹操道你是无义之人,教我哥哥杀你!”玄德
连声喝退。乃引吕布同入后堂,实告前因;就将曹操所送密书与吕布看。布看毕,泣曰:“
此乃曹贼欲令我二人不和耳!”玄德曰:“兄勿忧,刘备誓不为此不义之事。”吕布再三拜
谢。备留布饮酒,至晚方回。关、张曰:“兄长何故不杀吕布?”玄德曰:“此曹孟德恐我
与吕布同谋伐之,故用此计,使我两人自相吞并,彼却于中取利。奈何为所使乎?”关公点
头道是。张飞曰:“我只要杀此贼以绝后患!”玄德曰:“此非大丈夫之所为也。”
次日,玄德送使命回京,就拜表谢恩,并回书与曹操,只言容缓图之。使命回见曹操,
言玄德不杀吕布之事。操问荀曰:“此计不成,奈何?”或曰:“又有一计,名曰驱虎吞
狼之计。”操曰:“其计如何?”曰:“可暗令人往袁术处通问,报说刘备上密表,要略
南郡。术闻之,必怒而攻备;公乃明诏刘备讨袁术。两边相并,吕布必生异心:此驱虎吞狼
之计也。”操大喜,先发人往袁术处;次假天子诏,发人往徐州。
却说玄德在徐州,闻使命至,出郭迎接;开读诏书,却是要起兵讨袁术。玄德领命,送
使者先回。糜竺曰:“此又是曹操之计。”玄德曰:“虽是计,王命不可违也。”遂点军
马,克日起程,孙乾曰:“可先定守城之人。”玄德曰:“二弟之中,谁人可守?”关公
曰:“弟愿守此城。”玄德曰:“吾早晚欲与尔议事,岂可相离?”张飞曰:“小弟愿守此
城。”玄德曰:“你守不得此城:你一者酒后刚强,鞭挞士卒;二者作事轻易,不从人谏。
吾不放心。”张飞曰:“弟自今以后,不饮酒,不打军士,诸般听人劝谏便了。”糜竺曰:
“只恐口不应心。”飞怒曰:“吾跟哥哥多年,未尝失信,你如何轻料我!”玄德曰:“弟
言虽如此,吾终不放心。还请陈元龙辅之,早晚令其少饮酒,勿致失事。”陈登应诺。玄德
分付了当,乃统马步军三万,离徐州望南阳进发。却说袁术闻说刘备上表,欲吞其州县,乃
大怒曰:“汝乃织席编屦之去,今辄占据大郡,与诸侯同列;吾正欲伐汝,汝却反欲图我!
深为可恨!”乃使上将纪灵起兵十万,杀弃徐州。两军会于盱眙。玄德兵少,依山傍水下
寨。那纪灵乃山东人,使一口三尖刀,重五十斤。是日引兵出阵,大骂:“刘备村夫,安敢
侵吾境界!”玄德曰:“吾奉天子诏,以讨不臣。汝今敢来相拒,罪不容诛!”纪灵大怒,
拍马舞刀,直取玄德。关公大喝曰:“匹夫休得逞强!”出马与纪灵大战。一连三十合,不
分胜负。纪灵大叫少歇,关公便拨马回阵,立于阵前候之。纪灵却遣副将荀正出马。关公
曰:“只教纪灵来,与他决个雌雄!”荀正曰:“汝乃无名下将,非纪将军对手!”关公大
怒,直取荀正;交马一合,砍荀正于马下。玄德驱兵杀将过去,纪灵大败,退守淮阴河口,
不敢交战;只教军士来偷营劫寨,皆被徐州兵杀败。两军相拒,不在话下。
却说张飞自送玄德起身后,一应杂事,俱付陈元龙管理;军机大务,自家参酌,一日,
设宴请各官赴席。众人坐定,张飞开言曰:“我兄临去时,分付我少饮酒,恐致失事。众官
今日尽此一醉,明日都各戒酒,帮我守城。今日却都要满饮。”言罢,起身与众官把盏。酒
至曹豹面前,豹曰:“我从天戒,不饮酒。”飞曰:“厮杀汉如何不饮酒?我要你吃一盏。
”豹惧怕,只得饮了一杯。张飞把遍各官,自斟巨觥,连饮了几十杯,不觉大醉,却又起身
与众官把盏。酒至曹豹,豹曰:“某实不能饮矣。”飞曰:“你恰才吃了,如今为何推却?
”豹再三不饮。飞醉后使酒,便发怒曰:“你违我将令该打一百!”便喝军士拿下。陈元龙
曰:“玄德公临去时,分付你甚来?”飞曰:“你文官,只管文官事,休来管我!”曹豹无
奈,只得告求曰:“翼德公,看我女婿之面,且恕我罢。”飞曰:“你女婿是谁?”豹曰:
“吕布是也。”飞大怒曰:“我本不欲打你;你把吕布来唬我,我偏要打你!我打你,便是
打吕布!”诸人劝不住。将曹豹鞭至五十,众人苦苦告饶,方止。
席散,曹豹回去,深恨张飞,连夜差人赍书一封,径投小沛见吕布,备说张飞无礼;且
云:玄德已往淮南,今夜可乘飞醉,引兵来袭徐州,不可错此机会。吕布见书,便请陈宫来
议。宫曰:“小沛原非久居之地。今徐州既有可乘之隙,失此不取,悔之晚矣。”布从之,
随即披挂上马,领五百骑先行;使陈宫引大军继进,高顺亦随后进发。
小沛离徐州只四五十里,上马便到。吕布到城下时,恰才四更,月色澄清,城上更不知
觉。布到城门边叫曰:“刘使君有机密使人至。”城上有曹豹军报知曹豹,豹上城看之,便
令军士开门。吕布一声暗号。众军齐入,喊声大举。张飞正醉卧府中,左右急忙摇醒,报
说:“吕布赚开城门,杀将进来了!”张飞大怒,慌忙披挂,绰了丈八蛇矛;才出府门上得
马时,吕布军马已到,正与相迎。张飞此时酒犹未醒,不能力战。吕布素知飞勇,亦不敢相
逼。十八骑燕将,保着张飞,杀出东门,玄德家眷在府中,都不及顾了。却说曹豹见张飞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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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数人护从,又欺他醉,遂引百十人赶来。飞见豹,大怒,拍马来迎。战了三合,曹豹败
走,飞赶到河边,一枪正刺中曹豹后心,连人带马,死于河中。飞于城外招呼士卒,出城者
尽随飞投淮南而去。吕布入城安抚居民,令军士一百人守把玄德宅门,诸人不许擅入。
却说张飞引数十骑,直到盱眙来见玄德,具说曹豹与吕布里应外合,夜袭徐州。众皆失
色。玄德叹曰:“得何足喜,失何足忧!”关公曰:“嫂嫂安在?”飞曰:“皆陷于城中
矣。”玄德默然无语。关公顿足埋怨曰:“你当初要守城时说甚来?兄长分付你甚来?今日
城池又失了,嫂嫂又陷了,如何是好!”张飞闻言,惶恐无地,掣剑欲自刎。正是:举杯畅
饮情何放,拔剑捐生悔已迟!不知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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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张飞拔剑要自刎,玄德向前抱住,夺剑掷地曰:“古人云:‘兄弟如手足,妻子如
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吾三人桃园结义,不求同生,但愿同死。今虽
失了城池家小,安忍教兄弟中道而亡?况城池本非吾有;家眷虽被陷,吕布必不谋害,尚可
设计救之。贤弟一时之误,何至遽欲捐生耶!”说罢大哭。关、张俱感泣。
且说袁术知吕布袭了徐州,星夜差人至吕布处,许以粮五万斛、马五百匹、金银一万
两、彩缎一千匹,使夹攻刘备。布喜,令高顺领兵五万袭玄德之后。玄德闻得此信,乘阴雨
撤兵,弃盱眙而走,思欲东取广陵。比及高顺军来,玄德已去。高顺与纪灵相见,就索所许
之物。灵曰:“公且回军,容某见主公计之。”高顺乃别纪灵回军,见吕布具述纪灵语。布
正在迟疑,忽有袁术书至。书意云:“高顺虽来,而刘备未除;且待捉了刘备,那时方以所
许之物相送。”布怒骂袁术失信,欲起兵伐之。陈宫曰:“不可。术据寿春,兵多粮广,不
可轻敌。不如请玄德还屯小沛,使为我羽翼。他日令玄德为先锋,那时先取袁术,后取袁
绍,可纵横天下矣。”布听其言,令人赍书迎玄德回。却说玄德引兵东取广陵,被袁术劫
寨,折兵大半。回来正遇吕布之使,呈上书札,玄德大喜。关、张曰:“吕布乃无义之人,
不可信也。”玄德曰:“彼既以好情待我,奈何疑之!”遂来到徐州。布恐玄德疑惑,先令
人送还家眷。甘、麋二夫人见玄德,具说吕布令兵把定宅门。禁诸人不得入;又常使侍妾送
物,未尝有缺。玄德谓关、张曰:“我知吕布必不害我家眷也。”乃入城谢吕布。张飞恨吕
布,不肯随往,先奉二嫂往小沛去了。玄德入见吕布拜谢。吕布曰:“我非欲夺城;因令弟
张飞在此恃酒杀人,恐有失事,故来守之耳。”玄德曰:“备欲让兄久矣。”布假意仍让玄
德。玄德力辞,还屯小沛住扎。关、张心中不忿。玄德曰:“屈身守分,以待天时,不可与
命争也。”吕布令人送粮米缎匹。自此两家和好,不在话下。
却说袁术大宴将士于寿春。人报孙策征庐江太守陆康,得胜而回。术唤策至,策拜于堂
下。问劳已毕,便令侍坐饮宴。原来孙策自父丧之后,退居江南,礼贤下士;后因陶谦与策
母舅丹阳太守吴景不和,策乃移母并家属居于曲阿,自己却投袁术。术甚爱之,常叹曰:“
使术有子如孙郎,死复何恨!”因使为怀义校尉,引兵攻泾县大帅祖郎得胜。术见策勇,复
使攻陆康,今又得胜而回。
当日筵散,策归营寨。见术席间相待之礼甚傲,心中郁闷,乃步月于中庭。因思父孙坚
如此英雄,我今沦落至此,不觉放声大哭。忽见一人自外而入,大笑曰:“伯符何故如此?
尊父在日,多曾用我。君今有不决之事,何不问我,乃自哭耶!”策视之,乃丹阳故鄣人,
姓朱,名治,字君理,孙坚旧从事官也。策收泪而延之坐曰:“策所哭者,恨不能继父之志
耳。”治曰:“君何不告袁公路,借兵往江东,假名救吴景,实图大业,而乃久困于人之下
乎?”正商议间,一人忽入曰:“公等所谋,吾已知之。吾手下有精壮百人,暂助伯符一马
之力。”策视其人,乃袁术谋士,汝南细阳人,姓吕,名范,字子衡。策大喜,延坐共议。
吕范曰:“只恐袁公路不肯借兵。”策曰:“吾有亡父留下传国玉玺,以为质当。”范曰:
“公路款得此久矣!以此相质,必肯发兵。”三人计议已定。次日,策入见袁术,哭拜曰:
“父仇不能报,今母舅吴景,又为扬州刺史刘繇所逼;策老母家小,皆在曲阿,必将被害。
策敢借雄兵数千,渡江救难省亲。恐明公不信,有亡父遗下玉玺,权为质当。”术闻有玉
玺,取而视之,大喜曰:“吾非要你玉玺,今且权留在此。我借兵三千、马五百匹与你。平
定之后,可速回来。你职位卑微,难掌大权。我表你为折冲校尉、殄寇将军,克日领兵便
行。”策拜谢,遂引军马,带领朱治、吕范、旧将程普、黄盖、韩当等,择日起兵。
行至历阳,见一军到。当先一人,姿质风流,仪容秀丽,见了孙策,下马便拜。策视其
人,乃庐江舒城人,姓周,名瑜,字公瑾。原来孙坚讨董卓之时,移家舒城,与孙策同
年,交情甚密,因结为昆仲。策长瑜两月,瑜以兄事策。瑜叔周尚,为丹阳太守;今往省
亲,到此与策相遇。策见瑜大喜,诉以衷情。瑜曰:“某愿施犬马之力,共图大事。”策喜
曰:“吾得公瑾,大事谐矣!”便令与朱治、吕范等相见。瑜谓策曰:“吾兄欲济大事,亦
知江东有二张乎?”策曰:“何为二张?”瑜曰:“一人乃彭城张昭,字子布;一人乃广陵
张,字子纲。二人皆有经天纬地之才,因避乱隐居于此。吾兄何不聘之?”策喜,即便令
人赍礼往聘,俱辞不至。策乃亲到其家,与语大悦,力聘之,二人许允。策遂拜张昭为长
史,兼抚军中郎将;张为参谋正议校尉:商议攻击刘繇。
却说刘繇字正礼,东莱牟平人也,亦是汉室宗亲,太尉刘宠之侄,兖州刺史刘岱之弟;
旧为扬州刺史,屯于寿春,被袁术赶过江屯,故来曲阿。当下闻孙策兵至,急聚众将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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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将张英曰:“某领一军屯于牛渚,纵有百万之兵,亦不能近。”言未毕,帐下一人高叫
曰:“某愿为前部先锋!”众视之,乃东莱黄县人太史慈也。慈自解了北海之围后,便来见
刘繇,繇留于帐下。当日听得孙策来到,愿为前部先锋。繇曰:“你年尚轻,未可为大将,
只在吾左右听命。”太史慈不喜而退。张英领兵至牛渚,积粮十万于邸阁。孙策引兵到,张
英出迎,两军会于牛渚滩上。孙策出马,张英大骂,黄盖便出与张英战。不数合,忽然张英
军中大乱,报说寨中有人放火。张英急回军。孙策引军前来,乘势掩杀。张英弃了牛渚,望
深山而逃。原来那寨后放火的,只是两员健将:一人乃九江寿春人,姓蒋,名钦,字公奕;
一人乃九江下蔡人,姓周,名泰,字幼平。二人皆遭世乱,聚人在洋子江中,劫掠为生;久
闻孙策为江东豪杰,能招贤纳士,故特引其党三百余人,前来相投。策大喜,用为军前校
尉。收得牛渚邸阁粮食、军器,并降卒四千余人,遂进兵神亭。却说张英败回见刘繇,繇怒
欲斩之。谋士笮融、薛礼劝免,使屯兵零陵城拒敌。繇自领兵于神亭岭南下营,孙策于岭北
下营。策问土人曰:“近山有汉光武庙否?”土人曰:“有庙在岭上。”策曰:“吾夜梦光
武召我相见,当往祈之。”长史张昭曰:“不可。岭南乃刘繇寨,倘有伏兵,奈何?”策
曰:“神人佑我,吾何惧焉!”遂披挂绰枪上马,引程普、黄盖、韩当、蒋钦、周泰等共十
三骑,出寨上岭,到庙焚香。下马参拜已毕,策向前跪祝曰:“若孙策能于江东立业,复兴
故父之基,即当重修庙宇,四时祭祀。”祝毕,出庙上马,回顾众将曰:“吾欲过岭,探看
刘繇寨栅。”诸将皆以为不可。策不从,遂同上岭,南望村林。早有伏路小军飞报刘繇,繇
曰:“此必是孙策诱敌之计,不可追之。”太史慈踊跃曰:“此时不捉孙策,更待何时!”
遂不候刘繇将令,竟自披挂上马,绰枪出营,大叫曰:“有胆气者,都跟我来!”诸将不
动。惟有一小将曰:“太史慈真猛将也!吾可助之!”拍马同行。众将皆笑。
却说孙策看了半晌,方始回马。正行过岭,只听得岭上叫:“孙策休走!”策回头视
之,见两匹马飞下岭来。策将十三骑一齐摆开。策横枪立马于岭下待之。太史慈高叫曰:“
那个是孙策?”策曰:“你是何人?”答曰:“我便是东莱太史慈也,特来捉孙策!”策笑
曰:“只我便是。你两个一齐来并我一个,我不惧你!我若怕你,非孙信符也!”慈曰:“
你便众人都来,我亦不怕!”纵马横枪,直取孙策。策挺枪来迎。两马相交,战五十合,不
分胜负。程普等暗暗称奇。慈见孙策枪法无半点儿渗漏,乃佯输诈败,引孙策赶来。慈却不
由旧路上岭,竟转过山背后。策赶来,大喝曰:“走的不算好汉!”慈心中自付:“这厮有
十二从人,我只一个,便活捉了他,也吃众人夺去。再引一程,教这厮没寻处,方好下手。
”于是且战且走。策那里肯舍,一直赶到平川之地。慈兜回马再战,又到五十合。策一枪搠
去,慈闪过,挟住枪;慈也一枪搠去,策亦闪过,挟住枪。两个用力只一拖,都滚下马来。
马不知走的那里去了。两个弃了枪,揪住厮打,战袍扯得粉碎。策手快,掣了太史慈背上的
短戟,慈亦掣了策头上的兜鍪。策把戟来刺慈,慈把兜鍪遮架。忽然喊声后起,乃刘繇接应
军到来,约有千余。策正慌急,程普等十二骑亦冲到。策与慈方才放手。慈于军中讨了一匹
马,取了枪,上马复来。孙策的马却是程普收得,策亦取枪上马。刘繇一千余军,和程普等
十二骑混战,逶迤杀到神亭岭下。喊声起处,周瑜领军来到。刘繇自引大军杀下岭来。时近
黄昏,风雨暴至,两下各自收军。次日,孙策引军到刘繇营前,刘繇引军出迎。两阵圆处,
孙策把枪挑太史慈的小戟于阵前,令军士大叫曰:“太史慈若不是走的快,已被刺死了!”
太史慈亦将孙策兜鍪挑于阵前,也令军士大叫曰:“孙策头已在此!”两军呐喊,这边夸
胜,那边道强。太史慈出马,要与孙策决个胜负,策遂欲出。程普曰:“不须主公劳力,某
自擒之。”程普出到阵前,太史慈曰:“你非我之敌手,只教孙策出马来!”程普大怒,挺
枪直取太史慈。两马相交,战到三十合,刘繇急鸣金收军。太史慈曰:“我正要捉拿贼将,
何故收军?”刘繇曰:“人报周瑜领军袭取曲阿,有庐江松滋人陈武,字子烈,接应周瑜入
去。吾家基业已失,不可久留。速往秣陵,会薛礼、笮融军马,急来接应。”太史慈跟着刘
繇退军,孙策不赶,收住人马。长史张昭曰:“彼军被周瑜袭取曲阿,无恋战之心,今夜正
好劫营。”孙策然之。当夜分军五路,长驱大进。刘繇军兵大败,众皆四纷五落。太史慈独
力难当,引十数骑连夜投泾县去了。
却说孙策又得陈武为辅,其人身长七尺,面黄睛赤,形容古怪。策甚敬爱之,拜为校
尉,使作先锋,攻薛札。武引十数骑突入阵去,斩首级五十余颗。薛札闭门不敢出。策正攻
城,忽有人报刘繇会合笮融去取牛渚。孙策大怒,自提大军竟奔牛渚。刘繇,笮融二人出马
迎敌。孙策曰:“吾今到此,你如何不降?”刘繇背后一人挺枪出马,乃部将于糜也,与策
战不三合,被策生擒过去,拨马回阵。繇将樊能,见捉了于糜。挺枪来赶。那枪刚搠到策后
心,策阵上军士大叫:“背后有人暗算!”策回头,怨见樊能马到,乃大喝一声,声如巨
雷。樊能惊骇,倒翻身撞下马来,破头而死。策到门旗下,将于糜丢下,已被挟死。一霎时
挟死一将,喝死一将:自此人皆呼孙策为“小霸王”。当日刘繇兵大败,人马大半降策。策
斩首级万余。刘繇与笮融走豫章投刘表去了。孙策还兵复攻秣陵,亲到城壕边,招谕薛礼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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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城上暗放一冷箭,正中孙策左腿,翻身落马,众将急救起,还营拔箭,以金疮药傅之。
策令军中诈称主将中箭身死。军中举哀。拔寨齐起。葬礼听知孙策已死,连夜起城内之军,
与骁将张英、陈横杀出城来追之。忽然伏兵四起,孙策当先出马,高声大叫曰:“孙郎在
此!”众军皆惊,尽弃枪习,拜于地下。策令休杀一人。张英拨马回走,被陈武一枪刺死。
陈横被蒋钦一箭射死。薛礼死于乱军中。策入秣陵,安辑居民;移兵至泾县来捉太史慈。
却说太史慈招得精壮二千余人,并所部兵,正要来与刘繇报仇。孙策与周瑜商议活捉太
史慈之计。瑜令三面攻县,只留东门放走;离城二十五里,三路各伏一军,太史慈到那里,
人困马乏,必然被擒。原来太史慈所招军大半是山野之民,不谙纪律。泾县城头,苦不甚
高。当夜孙策命陈武短衣持刀,首先爬上城放火。太史慈见城上火起,上马投东门走,背后
孙策引军赶来。太史慈正走,后军赶至三十里,却不赶了。太史慈走了五十里,人困马乏,
芦苇之中,喊声忽起。慈急待走,两下里绊马索齐来,将马绊翻了,生擒太史慈,解投大
寨。策知解到太史慈,亲自出营喝散士卒,自释其缚,将自己锦袍衣之,请入寨中,谓曰:
“我知子义真丈夫也。刘繇蠢辈,不能用为大将,以致此败。”慈见策待之甚厚,遂请降。
策执慈手笑曰:“神亭相战之时,若公获我,还相害否?”慈笑曰:“未可知也。”策
大笑,请入帐,邀之上坐,设宴款待。慈曰:“刘君新破,士卒离心。某欲自往收拾余众,
以助明公。不识能相信否?”策起谢曰:“此诚策所愿也。今与公约:明日日中,望公来
还。”慈应诺而去。诸终曰:“太史慈此去必不来矣。”策曰:“子义乃信义之士,必不背
我。”众皆未信。次日,立竿于营门以候日影。恰将日中,太史慈引一千余众到寨。孙策大
喜。众皆服策之知人。于是孙策聚数万之众,下江东,安民恤众,投者无数。江东之民,皆
呼策为“孙郎”。但闻孙郎兵至,皆丧胆而走。及策军到,并不许一人掳掠,鸡犬不惊,人
民皆悦,赍牛酒到寨****。策以金帛答之,欢声遍野。其刘繇旧军,愿从军者听从,不愿为
军者给赏归农。江南之民,无不仰颂。由是兵势大盛。策乃迎母叔诸弟俱归曲阿,使弟孙权
与周泰守宣城。策领兵南取吴郡。
时有严白虎,自称东吴德王,据吴郡,遣部将守住乌程、嘉兴。当日白虎闻策兵至,令
弟严舆出兵,会于枫桥。舆横刀立马于桥上。有人报入中军,策便欲出。张谏曰:“夫主
将乃三军之所系命,不宜轻敌小寇。愿将军自重。”策谢曰:“先生之言如金石;但恐不亲
冒矢石,则将士不用命耳。”随遣韩当出马。比及韩当到桥上时,蒋钦、陈武早驾小舟从河
岸边杀过桥里。乱箭射倒岸上军,二人飞身上岸砍杀。严舆退走。韩当引军直杀到阊门下,
贼退入城里去了。
策分兵水陆并进,围住吴城。一困三日,无人出战。策引众军到阊门外招谕。城上一员
裨将,左手托定护梁,右手指着城下大骂。太史慈就马上拈弓取箭,顾军将曰:“看我射中
这厮左手!”说声未绝,弓弦响处,果然射个正中,把那将的左手射透,反牢钉在护梁上。
城上城下人见者,无不喝采。众人救了这人下城。白虎大惊曰:“彼军有如此人,安能敌
乎!”遂商量求和。次日,使严舆出城,来见孙策。策请舆入帐饮酒。酒酣,问舆曰:“令
兄意欲如何?”舆曰:“欲与将军平分江东。”策大怒曰:“鼠辈安敢与吾相等!”命斩严
舆。舆拨剑起身,策飞剑砍之,应手而倒,割下首级,令人送入城中。白虎料敌不过,弃城
而走。策进兵追袭,黄盖攻取嘉兴,太史慈攻取乌程,数州皆平。白虎奔余杭,于路劫掠,
被土人凌操领乡人杀败,望会稽而走。凌操父子二人来接孙策,策使为从征校尉,遂同引兵
渡江。严白虎聚寇,分布于西津渡口。程普与战,复大败之,连夜赶到会稽。会稽太守王
朗,欲引兵救白虎。忽一人出曰:“不可。孙策用仁义之师,白虎乃暴虐之众,还宜擒白虎
以献孙策。”朗视之,乃会稽余姚人,姓虞,名翻,字仲翔,现为郡吏。朗怒叱之,翻长叹
而出。朗遂引兵会合白虎,同陈兵于山阴之野。两阵对圆,孙策出马,谓王朗曰:“吾兴仁
义之兵,来安浙江,汝何故助贼?”朗骂曰:“汝童心不足!既得吴郡,而又强并吾界!今
日特与严氏雪仇!”孙策大怒,正待交战,太史慈早出。王朗拍马舞刀,与慈战不数合,朗
将周听,杀出助战;孙策阵中黄盖,飞马接住周听交锋。两下鼓声大震,互相鏖战。忽王朗
阵后先乱,一彪军从背后抄来。朗大惊,急回马来迎:原来是周瑜与程普引军刺斜杀来,前
后夹攻,王朗寡不敌众,与白虎、周听杀条血路,走入城中,拽起吊桥,坚闭城门。孙策大
军乘势赶到城下。分布众军,四门攻打。
王朗在城中见孙策攻城甚急,欲再出兵决一死战。严白虎曰:“孙策兵势甚大,足下只
宜深沟高垒,坚壁勿出。不消一月,彼军粮尽。自然退走。那时乘虚掩之,可不战而破也。
”朗依其议,乃固守会稽城而不出。孙策一连攻了数日,不能成功,乃与众将计议。孙静
曰:“王朗负固守城,难可卒拔。会稽钱粮,大半屯于查渎;其地离此数十里,莫若以兵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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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其内:所谓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也。”策大喜曰:“叔父妙用,足破贼人矣!”即下令于
各门燃火,虚张旗号,设为疑兵,连夜撤围南去。周瑜进曰:“主公大兵一起,王朗必然出
城来赶,可用奇兵胜之。”策曰:“吾今准备下了,取城只在今夜。”遂令军马起行。却说
王朗闻报孙策军马退去,自引众人来敌楼上观望;见城下烟火并起,旌旗不杂,心下迟疑。
周听曰:“孙策走矣,特设此计以疑我耳。可出兵袭之。”严白虎曰:“孙策此去,莫非要
去查渎?我令部兵与周将军追之。”朗曰:“查渎是我屯粮之所,正须提防。汝引兵先行,
吾随后接应。”白虎与周听领五千兵出城追赶。将近初更,离城二十余里,忽密林里一声鼓
响,火把齐明。白虎大惊,便勒马回走,一将当先拦住,火光中视之,乃孙策也。周听舞刀
来迎,被策一枪刺死。余众皆降。白虎杀条血路,望余杭而走。王朗听知前军已败,不敢入
城,引部下奔遍海隅去了。孙策复回大军,乘势取了城池,安定人民。不隔一日,只见一人
将着严白虎首级来孙策军前投献。策视其人,身长八尺,面方口阔。问其姓名,乃会稽余姚
人,姓董,名袭,字元代。策喜,命为别部司马。自是东路皆平,令叔孙静守之,令朱治为
吴郡太守,收军回江东。却说孙权与周泰守宣城,忽山贼窃发,四面杀至。时值更深,不及
抵敌,泰抱权上马。数十贼众,用刀来砍。泰赤体步行,提刀杀贼,砍杀十余人。随后一贼
跃马挺枪直取周泰,被泰扯住枪,拖下马来,夺了枪马,杀条血路。救出孙权。会贼远重。
周泰身被十二枪,金疮发胀,命在须臾。策闻之大惊。帐下董袭曰:“某曾与海寇相持,身
遭数枪,得会稽一个贤郡吏虞翻荐一医者,半月而愈。”策曰:“虞翻莫非虞仲翔乎?”袭
曰:“然。”策曰:“此贤士也。我当用之。”乃令张昭与董袭同往聘请虞翻。翻至,策优
礼相待,拜为攻曹,因言及求医之意。翻曰:“此人乃沛国谯郡人,姓华,名佗,字元化。
真当世之神医也。当引之来见。”不一日引至。策见其人,童颜鹤发,飘然有出世之姿。乃
待为上宾,请视周泰疮。佗曰:“此易事耳。”投之以药,一月而愈。策大喜,厚谢华佗。
遂进兵杀除山贼。江南皆平。孙策分拨将士,守把各处隘口,一面写表申奏朝廷;
三国5
帐下董袭曰:“某曾与海寇相持,身
遭数枪,得会稽一个贤郡吏虞翻荐一医者,半月而愈。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策曰:“虞翻莫非虞仲翔乎?”袭
曰:“然。”策曰:“此贤士也。我当用之。”乃令张昭与董袭同往聘请虞翻。翻至,策优
礼相待,拜为攻曹,因言及求医之意。翻曰:“此人乃沛国谯郡人,姓华,名佗,字元化。
真当世之神医也。当引之来见。”不一日引至。策见其人,童颜鹤发,飘然有出世之姿。乃
待为上宾,请视周泰疮。佗曰:“此易事耳。”投之以药,一月而愈。策大喜,厚谢华佗。
遂进兵杀除山贼。江南皆平。孙策分拨将士,守把各处隘口,一面写表申奏朝廷;一面结交
曹操,一面使人致书与袁术取玉玺。却说袁术暗有称帝之心,乃回书推托不还;急聚长史杨
大将,都督张勋、纪灵、桥蕤,上将雷薄、陈芬等三十余人商议,曰:“孙策借我军马起
事,今日尽得江东地面;乃不思根本,而反来索玺,殊为无礼。当以何策图之?”长史杨大
将曰:“孙策据长江之险,兵精粮广,未可图也。今当先伐刘备,以报前日无故相攻之恨,
然后图取孙策未迟。某献一计,使备即日就擒。”正是:不去江东图虎豹,却来徐郡斗蛟
龙。不知其计若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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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杨大将献计欲攻刘备。袁术曰:“计将安出?”大将曰:“刘备屯军小沛,虽然易
取,奈吕布虎踞徐州,前次许他金帛粮马,至今未与,恐其助备;今当令人送与粮食,以结
其心,使其按兵不动,则刘备可擒。先擒刘备,后图吕布,徐州可得也。”术喜,便具粟二
十万斛,令韩胤赍密书往见吕布。吕布甚喜,重待韩胤。胤回告袁术,术遂遣纪灵为大将,
雷薄、陈兰为副将,统兵数万,进攻小沛。玄德闻知此信,聚众商议。张飞要出战。孙韩
曰:“今小沛粮寡兵微,如何抵敌?可修书告急于吕布。”张飞曰:“那厮如何肯来!”玄
德曰:“乾之言善。”遂修书与吕布。书略曰:“伏自将军垂念,令备于小沛容身,实拜云
天之德。今袁术欲报私仇,遣纪灵领兵到县,亡在旦夕,非将军莫能救。望驱一旅之师,以
救倒悬之急,不胜幸甚!”吕布看了书,与陈宫计议曰:“前者袁术送粮致书,盖欲使我不
救玄德也。今玄德又来求救。吾想玄德屯军小沛,未必遂能为我害;若袁术并了玄德,则北
连泰山诸将以图我,我不能安枕矣:不若救玄德。”遂点兵起程。
却说纪灵起兵长驱大进,已到沛县东南,扎下营寨。昼列旌旗,遮映山川;夜设火鼓,
震明天地。玄德县中,止有五千余人,也只得勉强出县,布阵安营。忽报吕布引兵离县一
里、西南上扎下营寨。纪灵知吕布领兵来救刘备,急令人致书于吕布,责其无信。布笑曰:
“我有一计,使袁、刘两家都不怨我。”乃发使往纪灵、刘备寨中,请二人饮宴。玄德闻布
相请,即便欲往。关、张曰:“兄长不可去。吕布必有异心。”玄德曰:“我待彼不薄,彼
必不害我。”遂上马而行。关、张随往,到吕布寨中,入见。布曰:“吾今特解公之危。异
日得志,不可相忘!”玄德称谢。布请玄德坐。关、张按剑立于背后。人报纪灵到,玄德大
惊,欲避之。布曰:“吾特请你二人来会议,勿得生疑。”玄德未知其意,心下不安。
纪灵下马入寨,却见玄德在帐上坐,大惊,抽身便回。左右留之不住。吕布向前一把扯
回,如提童稚。灵曰:“将军欲杀纪灵耶?”布曰:“非也。”灵曰:“莫非杀大耳儿乎?
”布曰:“亦非也。”灵曰:“然则为何?”布曰:“玄德与布乃兄弟也,今为将军所困,
故来救之。”灵曰:“若此则杀灵也?”布曰:“无有此理。布平生不好斗,惟好解斗。吾
今为两家解之。”灵曰:“请问解之之法?”布曰:“我有一法,从天所决。”乃拉灵入帐
与玄德相见。二人各怀疑忌。布乃居中坐,使灵居左,备居右,且教设宴行酒。酒行数巡,
布曰:“你两家看我面上,俱各罢兵。”玄德无语。灵曰:“吾奉主公之命,提十万之兵,
专捉刘备,如何罢得?”张飞大怒,拔剑在手。叱曰:“吾虽兵少,觑汝辈如儿戏耳!你比
百万黄巾何如?你敢伤我哥哥!”关公急止之曰:“且看吕将军如何主意,那时各回营寨厮
杀未迟。”吕布曰:“我请你两家解斗,须不教你厮杀!”这边纪灵不忿,那边张飞只要厮
杀。布大怒,教左右:“取我戟来,布提画戟在手,纪灵、玄德尽皆失色。布曰:“我劝你
两家不要厮杀,尽在天命。”令左右接过画戟,去辕门外远远插定。乃回顾纪灵、玄德曰:
“辕门离中军一百五十步,吾若一箭射中戟小枝,你两家罢兵,如射不中,你各自回营,安
排厮杀。有不从吾言者,并力拒之。”纪灵私忖:“戟在一百五十步之外,安能便中?且落
得应允。待其不中,那时凭我厮杀。”便一口许诺。玄德自无不允。布都教坐,再各饮一杯
酒。酒毕,布教取弓箭来。玄德暗祝曰:“只愿他射得中便好!”只见吕布挽起袍袖,搭上
箭,扯满弓,叫一声:“着!”正是:弓开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落地,一箭正中画戟小
枝。帐上帐下将校,齐声喝采。后人有诗赞之曰:“温侯神射世间稀,曾向辕门独解危。落
日果然欺后羿,号猿直欲胜由基。虎筋弦响弓开处,雕羽翅飞箭到时。豹子尾摇穿画戟,雄
兵十万脱征衣。”
当下吕布射中画戟小枝,呵呵大笑,掷弓于地,执纪灵、玄德之手曰:“此天令你两家
罢兵也!”喝教军士:“斟酒来!”各饮一大觥。”玄德暗称惭愧。纪灵默然半响,告布
曰:“将军之言,不敢不听;奈纪灵回去,主人如何肯信?”布曰:“吾自作书复之便了。
”酒又数巡,纪灵求书先回。布谓玄德曰:“非我则公危矣。玄德拜谢,与关、张回。次
日,三处军马都散。不说玄德入小沛,吕布归徐州。却说纪灵回淮南见袁术,说吕布辕门射
就解和之事,呈上书信。袁术大怒曰:“吕布受吾许多粮米,反以此儿戏之事,偏护刘备。
吾当自提重兵,亲征刘备,兼讨吕布!”纪灵曰:“主公不可造次。吕布勇力过人,兼有徐
州之地;若布与备首尾相连,不易图也。吴闻布妻严氏有一女,年已及笄。主公有一子,可
令人求亲于布,布若嫁女于主公,必杀刘备:此乃疏不间亲之计也。”袁术从之,即日遣韩
胤为媒,赍礼物往徐州求亲。
胤到徐州见布,称说:“主公仰慕将军,欲求令爱为儿妇,永结秦晋之好。”布入谋于
妻严氏。原来吕布有二妻一妾:先娶严氏为正妻,后娶貂蝉为妾;及居小沛时,又娶曹豹之
女为次妻。曹氏先亡无出,貂蝉亦无所出,惟严氏生一女,布最钟爱。当下严氏对布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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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闻袁公路久镇淮南,兵多粮广,早晚将为天子。若成大事,则吾女有后妃之望。只不知他
有几子?”布曰:“止有一子。”妻曰:“既如此,即当许之。纵不为皇后,吾徐州亦无忧
矣。”布意遂决,厚款韩胤,许了亲事。韩胤回报袁术。术即备聘礼,仍令韩胤送至徐州。
吕布受了、设席相待,留于馆驿安歇。
次日,陈宫竟往馆驿内拜望韩胤。讲礼毕,坐定。宫乃叱退左右,对胤曰:“谁献此
计,教袁公与奉先联姻?意在取刘玄德之头乎?”胤失惊,起谢曰:“乞公台勿泄!”宫
曰:“吾自不泄,只恐其事若迟,必被他人识破,事将中变。”胤曰:“然则奈何?”愿公
教之。”宫曰:“吾见奉先,使其即日送女就亲,何如?”胤大喜,称谢曰:“若如此,袁
公感佩明德不浅矣!”宫遂辞别韩胤。入见吕布曰:“闻公女许嫁袁公路,甚善。但不知于
何日结亲?”布曰:“尚容徐议。”宫曰:“古者自受聘成婚之期,各有定例:天子一年,
诸侯半年,大夫一季,庶民一月。”布曰:“袁公路天赐国室,早晚当为帝,今从天子例,
可乎?”宫曰:“不可。”布曰:“然则仍从诸侯例?”宫曰:“亦不可。”布曰:“然则
将从卿大夫例矣?”宫曰:“亦不可。”布笑曰:“公岂欲吾依庶民例耶?”宫曰:“非
也”。布曰:“然则公意欲如何?”宫曰:“方今天下诸侯,互相争雄;今公与袁公路结
亲,诸侯保无有嫉妒者乎?”若复远择吉期,或竟乘我良辰,伏兵半路以夺之,如之奈何?
为今之计:不许便休;既已许之。当趁诸侯未知之时,即便送女到寿春,另居别馆,然后择
吉成亲,万无一失也。”布喜曰:“公台之言甚当。”遂入告严氏。连夜具办妆奁,收拾宝
马香车,令宋宪、魏续一同韩胤送女前去。鼓乐喧天,送出城外。
时陈元龙之父陈,养老在家,闻鼓乐之声,遂问左右。左右告以故。曰:“此乃疏
不间亲之计也。玄德危矣。”遂扶病来见吕布。布曰:“大夫何来?”曰:“闻将军死
至,特来吊丧。”布惊曰:“何出此言?”曰:“前者袁公路以金帛送公,欲杀刘玄德,
而公以射戟解之;今忽来求亲,其意盖欲以公女为质,随后就来攻玄德而取小沛。小沛亡,
徐州危矣。且彼或来借粮,或来借兵:公若应之,是疲于奔命,而又结怨于人;若其不允,
是弃亲而启兵端也。况闻袁术有称帝之意,是造反也。彼若造反,则公乃反贼亲属矣,得无
为天下所不容乎?”布大惊曰:“陈宫误我!”急命张辽引兵,追赶至三十里之外,将女抢
归;连韩胤都拿回监禁,不放归去。却令人回复袁术,只说女儿妆奁未备,俟备毕便自送
来。陈又说吕布,使解韩胤赴许都。布犹豫未决。
忽人报:“玄德在小沛招军买马,不知何意。”布曰:“此为将者本分事,何足为怪。
”正话间,宋宪、魏续至,告布曰:“我二人奉明公之命,往山东买马,买得好马三百余
匹;回至沛县界首,被强寇劫去一半。打听得是刘备之弟张飞,诈妆出贼,抢劫马匹去了。
”吕布听了大怒,随即点兵往小沛来斗张飞。玄德闻知大惊,慌忙领兵出迎。两阵圆处,玄
德出马曰:“兄长何故领兵到此?”布指骂曰:“我辕门射戟,救你大难,你何故夺我马
匹?”玄德曰:“备因缺马,令人四下收买,安敢夺兄马匹。”布曰:你便使张飞夺了我好
马一百五十匹,尚自抵赖!”张飞挺枪出马曰:“是我夺了你好马!你今待怎么?”布骂
曰:“环眼贼!你累次渺视我!”飞曰:“我夺你马你便恼,你夺我哥哥的徐州便不说了!
”布挺戟出马来战张飞,飞亦挺枪来迎。两个酣战一百余合,未见胜负。玄德恐有疏失,急
鸣金收军入城。吕布分军四面围定。玄德唤张飞责之曰:“都是你夺他马匹,惹起事端!如
今马匹在何处?”飞曰:“都寄在各寺院内。”玄德随令人出城,至吕布营中,说情愿送还
马匹,两相罢兵。布欲从之。陈宫曰:“今不杀刘备,久后必为所害。”布听之,不从所
请,攻城愈急。玄德与糜竺、孙乾商议。孙乾曰:“曹操所恨者,吕布也。不若弃城走许
都,投奔曹操,借军破布,此为上策。”玄德曰:“谁可当先破围而出?”飞曰:“小弟情
愿死战!”玄德令飞在前,云长在后;自居于中,保护老小。当夜三更,乘着月明,出北门
而走。正遇宋宪、魏续,被翼德一阵杀退,得出重围。后而张辽赶来,关公敌住。吕布见玄
德去了,也不来赶,随即入城安民,令高顺守小沛,自己仍回徐州去了。
却说玄德前奔许都,到城外下寨,先使孙乾来见曹操,言被吕布追逼。特来相投。操
曰:“玄德与吾,兄弟也。”便请入城相见。次日,玄德留关、张在城外,自带孙乾、糜竺
入见操。操待以上宾之礼。玄德备诉吕布之事,操曰:“布乃无义之辈,吾与贤弟并力诛
之。”玄德称谢。操设宴相待,至晚送出。荀入见曰:“刘备,英雄也。今不早图,后必
为患。”操不答。出,郭嘉入。操曰:“荀劝我杀玄德,当如何?”嘉曰:“不可。主
公兴义兵,为百姓除暴,惟仗信义以招俊杰,犹惧其不来也;今玄德素有英雄之名,以困穷
而来投,若杀之,是害贤也。天下智谋之士,闻而自疑,将裹足不前,主公谁与定天下乎?
夫除一人之患,以阻四海之望:安危之机不可不察。”操大喜曰:“君言正合吾心。”次
日,即表荐刘备领豫州牧。程昱谏曰:“刘备终不为人之下,不如早图之。”操曰:“方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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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用英雄之时,不可杀一人而失天下之心。此郭奉孝与吾有同见也。”遂不听昱言,以兵三
千、粮万斛送与玄德,使往豫州到任。进兵屯小沛,招集原散之兵,攻吕布。玄德至豫州,
令人约会曹操。操正欲起兵,自往征吕布,忽流星马报说张济自关中引兵攻南阳,为流矢所
中而死;济侄张绣统其众,用贾诩为谋士,结连刘表,屯兵宛城,欲兴兵犯阙夺驾。操大
怒,欲兴兵讨之,又恐吕布来侵许都,乃问计于荀。曰:“此易事耳。吕布无谋之辈,
见利必喜;明公可遣使往徐州,加官赐赏,令与玄德解和。布喜,则不思远图矣。”操曰:
“善。”遂差奉军都尉王则,赍官诰并和解书,往徐州去讫。一面起兵十五万,亲讨张绣。
分军三路而行,以夏侯为先锋。军马至水下寨。贾诩劝张绣曰:“操兵势大,不可与
敌,不如举众投降。”张绣从之,使贾诩至操寨通款。操见诩应对如流,甚爱之,效用为谋
士。诩曰:“某昔从李,得罪天下;今从张绣,言听计从,不忍弃之。”乃辞去。次日引
绣来见操,操待之甚厚。引兵入宛城屯扎,余军分屯城外,寨栅联络十余里。一住数日,绣
每日设宴请操。
一日操醉,退入寝所,私问左右曰:“此城中有妓女否?”操之兄子曹安民,知操意,
乃密对曰:“昨晚小侄窥见馆舍之侧,有一妇人,生得十分美丽,问之,即绣叔张济之妻
也。”操闻言,便令安民领五十甲兵往取之。须臾,取到军中。操见之,果然美丽。问其
姓,妇答曰:“妾乃张济之妻邹氏也。”操曰:“夫人识吾否?”邹氏曰:“久闻丞相威
名,今夕幸得瞻拜。”操曰:“吾为夫人故,特纳张绣之降;不然灭族矣。”邹氏拜曰:“
实感再生之恩。”操曰:“今日得见夫人,乃天幸也。今宵愿同枕席,随吾还都,安享富
贵,何如?”邹氏拜谢。是夜,共宿于帐中。邹氏曰:“久住城中,绣必生疑,亦恐外人议
论。”操曰:“明日同夫人去寨中住。”次日,移于城外安歇,唤典韦就中军帐房外宿卫。
他人非奉呼唤,不许辄入。因此,内外不通。操每日与邹氏取乐,不想归期。
张绣家人密报绣。绣怒曰:“操贼辱我太甚!”便请贾诩商议。诩曰:“此事不可泄
漏。来日等操出帐议事,如此如此。”次日,操坐帐中,张绣入告曰:“新降兵多有逃亡
者,乞移屯中军。”操许之。绣乃移屯其军。分为四寨,刻期举事。因畏典韦勇猛,急切难
近,乃与偏将胡车儿商议。那故车儿力能负五百斤,日行七百里,亦异人也。当下献计于绣
曰:“典韦之可畏者,双铁戟耳。主公明日可请他来吃酒,使尽醉而归。那时某便混入他跟
来军士数内,偷入帐房,先盗其戟,此人不足畏矣。”绣甚喜,预先准备弓箭、甲兵,告示
各寨。至期,令贾诩致意请典韦到寨,殷勤待酒。至晚醉归,胡车儿杂在众人队里,直入大
寨。是夜曹操于帐中与邹氏饮酒,忽听帐外人言马嘶。操使人观之。回报是张绣军夜巡,操
乃不疑。时近二更,忽闻寨内呐喊,报说草车上火起。操曰:“军人失火,勿得惊动。”须
臾,四下里火起。操始着忙,急唤典韦。韦方醉卧,睡梦中听得金鼓喊杀之声,便跳起身
来,却寻不见了双戟。时敌兵已到辕门,韦急掣步卒腰刀在手。只见门首无数军马,各抵长
枪,抢入寨来。韦奋力向前,砍死二十余人。马军方退,步军又到,两边枪如苇列。韦身无
片甲,上下被数十枪,兀自死战。刀砍缺不堪用,韦即弃刀,双手提着两个军人迎敌,击死
者**人,群贼不敢近,只远远以箭射之,箭如骤雨。韦犹死拒寨门。争奈寨后贼军已入,
韦背上又中一枪,乃大叫数声,血流满地而死。死了半晌,还无一人敢从前门而入者。
却说曹操赖典韦当住寨门,乃得从寨后上马逃奔,只有曹安民步随。操右臂中了一箭,
马亦中了三箭。亏得那马是大宛良马,熬得痛,走得快。刚刚走到清水河边,贼兵追至,安
民被砍为肉泥。操急骤马冲波过河,才上得岸,贼兵一箭射来,正中马眼,那马扑地倒了。
操长子曹昂,即以己所乘之马奉操。操上马急奔。曹昂却被乱箭射死。操乃走脱。路逢诸
将,收集残兵。时夏侯所领青州之兵,乘势下乡,劫掠民家,平虏校尉于禁,即将本部军
于路剿杀,安抚乡民。青州兵走回,迎操泣拜于地,言于禁造反,赶杀青州军马。操大惊。
须臾,夏侯、许褚、李典;乐进都到。操言于禁造反,可整兵迎之,却说于禁见操等俱
到,乃引军射住阵角,凿堑安营。或告之曰:“青州军言将军造反,今丞相已到,何不分
辩,乃先立营寨耶?”于禁曰:“今贼追兵在后,不时即至;若不先准备,何以拒敌?分辩
小事,退敌大事。”
安营方毕,张绣军两路杀至。于禁身先出寨迎敌。绣急退兵。左右诸将,见于禁向前,
各引兵击之,绣军大败,追杀百余里。绣势穷力孤,引败兵投刘表去了。曹操收军点将,于
禁入见,备言青州之兵,肆行劫掠,大失民望,某故杀之。操曰:“不告我,先下寨,何
也?”禁以前言对。操曰:“将军在匆忙之中,能整兵坚垒,任谤任劳,使反败为胜,虽古
之名将,何以加兹!”乃赐以金器一副,封益寿亭侯;赍夏侯治兵不严之过。又设祭祭典
韦,操亲自哭而奠之,顾谓诸将曰:“吾折长子、爱侄,俱无深痛;独号泣典韦也!”众皆
感叹,次日下令班师。不说曹操还兵许都。且说王则赍诏至徐州,布迎接入府,开读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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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布为平东将军,特赐印绶。又出操私书,王则在吕布面前极道曹公相敬之意。布大喜。忽
报袁术遣人至,布唤入问之。使言:“袁公早晚即皇帝位,立东宫,催取皇妃早到淮南。”
布大怒曰:“反贼焉敢如此!”遂杀来使,将韩胤用枷钉了,遣陈登赍谢表,解韩胤一同王
则上许都来谢恩。且答书于操,欲求实授徐州牧。操知布绝婚袁术,大喜,遂斩韩胤于市
曹。陈登密谏操曰:“吕布,豺狼也,勇而无谋,轻于去就,宜早图之。”操曰:“吾素知
吕布狼子野心,诚难久养。非公父子莫能究其情,公当与吾谋之。”登曰:“丞相若有举
动,某当为内应。”操喜,表赠陈秩中二千石,登为广陵太守。登辞回,操执登手曰:“
东方之事,便以相付。”登点头允诺。回徐州见吕布,布问之,登言:“父赠禄,某为太
守。”布大怒曰:“汝不为吾求徐州牧,而乃自求爵禄!汝父教我协同曹公,绝婚公路,今
吾所求,终无一获;而汝父子俱各显贵,吾为汝父子所卖耳!”遂拔剑欲斩之。登大笑曰:
“将军何其不明之甚也!”布曰:“吾何不明?”登曰:“吾见曹公,言养将军譬如养虎,
当饱其肉,不饱则将噬人。曹公笑曰:“不如卿言。吾待温侯,如养鹰耳:狐兔未息,不敢
先饱,则为用,饱则去。某问谁为狐兔,曹公曰:“淮南袁术;江东孙策、冀州袁绍、
荆襄刘表、益州刘璋、汉中张鲁,皆狐兔也。布掷剑笑曰:“曹公知我也!”正说话间,忽
报袁术军取徐州。吕布闻言失惊。正是:秦晋未谐吴越斗,婚姻惹出甲兵来。毕竟后事如
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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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袁术在淮南,地广粮多,又有孙策所质玉玺,遂思僭称帝号;大会群下议曰:“昔
汉高祖不过泗上一亭长,而有天下;今历年四百,气数已尽,海内鼎沸。吾家四世三公,百
姓所归;吾效应天顺人,正位九五。尔众人以为何如?”主簿阁象曰:“不可。昔周后稷积
德累功,至于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犹以服事殷。明公家世虽贵,未若有周之盛;汉室虽
微,未若殷纣之暴也。此事决不可行。”术怒曰:“吾袁姓出于陈。陈乃大舜之后。以土承
火,正应其运。又谶云:代汉者,当涂高也。吾字公路,正应其谶。又有传国玉玺。若不为
君,背天道也。吾意已决,多言者斩!”遂建号仲氏,立台省等官,乘龙凤辇,祀南北郊,
立冯方女为后,立子为东宫。因命使催取吕布之女为东宫妃,却闻布已将韩胤解赴许都,为
曹操所斩,乃大怒;遂拜张勋为大将军,统领大军二十余万,分七路征徐州:第一路大将张
勋居中,第二路上将桥蕤居左,第三路上将陈纪居右,第四路副将雷薄居左,第五路副将陈
兰居右,第六路降将韩暹居左,第七路降将杨奉居右。各领部下健将,克日起行。命兖州刺
史金尚为太尉,监运七路钱粮。尚不从,术杀之。以纪灵为七路都救应使。术自引军三万,
使李丰、梁刚、乐就为催进使,接应七路之兵。
吕布使人探听得张勋一军从大路径取徐州,桥蕤一军取小沛,陈纪一军取沂都,雷薄一
军取琅琊,陈兰一军取碣石,韩暹一军取下邳,杨奉一军取浚山:七路军马,日行五十里,
于路劫掠将来。乃急召众谋士商议,陈宫与陈父子俱至。陈宫曰:“徐州之祸,乃陈父
子所招,媚朝廷以求爵禄,今日移祸于将军。可斩二人之头献袁术,其军自退。”布听其
言,即命擒下陈、陈登。陈登大笑曰:“何如是之懦也?吾观七路之兵,如七堆腐草,何
足介意!”布曰:“汝若有计破敌、免汝死罪。”陈登曰:“将军若用老夫之言,徐州可保
无虞。”布曰:“试言之。”登曰:“术兵虽众,皆乌合之师,素不亲信;我以正兵守之,
出奇兵胜之,无不成功。更有一计,不止保安徐州,并可生擒袁术。”布曰:“计将安出?
”登曰:“韩暹、杨奉乃汉旧臣,因惧曹操而走,无家可依,暂归袁术;术必轻之,彼亦不
乐为术用。若凭尺书结为内应,更连刘备为外合,必擒袁术矣。”布曰:“汝须亲到韩暹、
杨奉处下书。”陈登允诺。布乃发表上许都,并致书与豫州,然后令陈登引数骑,先于下邳
道上候韩暹。退引兵至,下寨毕,登入见。暹问曰:“汝乃吕布之人,来此何干?”登笑
曰:“某为大汉公卿,何谓吕布之人?若将军者,向为汉臣,今乃为叛贼之臣,使昔日关中
保驾之功,化为乌有,窃为将军不取也。且袁术性最多疑,将军后必为其所害。今不早图,
悔之无及!”暹叹曰:“吾欲归汉,恨无门耳。”登乃出布书。暹览书毕曰:“吾已知之。
公先回。吾与杨将军反戈击之。但看火起为号,温侯以兵相应可也。”登辞暹,急回报吕
布。
布乃分兵五路,高顺引一军进小沛,敌桥蕤;陈宫引一军进沂都,敌陈纪;张辽、臧霸
引一军出琅琊,敌雷薄;宋宪、魏续引一军出碣石,敌陈兰;吕布自引一军出大道,敌张
勋。各领军一万,余者守城。吕布出城三十里下寨。张勋军到,料敌吕布不过,且退二十里
屯住,待四下兵接应。
是夜二更时分,韩暹、杨奉分兵到处放火,接应吕家军入寨。勋军大乱。吕布乘势掩
杀,张勋败走。吕布赶到天明,正撞纪灵接应。两军相迎,恰待交锋,韩暹、杨奉两路杀
来。纪灵大败而走,吕布引兵追杀。山背后一彪军到,门旗开处,只见一队军马,打龙凤日
月旗幡,四斗五方旌帜,金瓜银斧,黄钺白旄,黄罗销金伞盖之下,袁术身披金甲,腕悬两
刀,立于阵前,大骂:“吕布,背主家奴!”布怒,挺戟向前。术将李丰挺枪来迎;战不三
合,被布刺伤其手,丰弃枪而走。吕布麾兵冲杀,术军大乱。吕布引军从后追赶,抢夺马匹
衣甲无数。袁术引着败军,走不上数里,山背后一彪军出,截住去路。当先一将乃关云长
也,大叫:“反贼!”还不受死!”袁术慌走,余众四散奔逃,被云长大杀了一阵。袁术收
拾败军,奔回淮南去了。吕布得胜,邀请云长并杨奉、韩暹等一行人马到徐州,大排筵宴管
待,军士都有犒赏。次日,云长辞归。布保韩暹为沂都牧、杨奉为琅琊牧,商议欲留二人在
徐州。陈曰:“不可。韩、杨二人据山东,不出一年,则山东城敦皆属将军也。”布然
之,遂送二将暂于沂都、琅琊二处屯扎,以候恩命。陈登私问父曰:“何不留二人在徐州,
为杀吕布之根?”曰:“倘二人协助吕布,是反为虎添爪牙也。”登乃服父之高见。
却说袁术败回淮南,遣人往江东问孙策借兵报仇。策怒曰:“汝赖吾玉玺,僭称帝号,
背反汉室,大逆不道!吾方欲加兵问罪,岂肯反助叛贼乎!”遂作书以绝之。使者赍书回见
袁术。术看毕,怒曰:“黄口孺子,何敢乃尔!吾先伐之!”长史杨大将力谏方止。却说孙
策自发书后,防袁术兵来,点军守住江口。忽曹操使至,拜策为会稽太守,令起兵征讨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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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策乃商议。便欲起兵。长史张昭曰:“术虽新败,兵多粮足,未可轻敌。不如遗书曹
操,劝他南征,吾为后应:两军相援,术军必败。万一有失,亦望操救援。”策从其言,遣
使以此意达曹操。
却说曹操至许都,思幕典韦,立祀祭之;封其子典满为中郎,收养在府。忽报孙策遣使
致书,操览书毕;又有人报袁术乏粮,劫掠陈留。欲乘虚攻之,遂兴兵南征。令曹仁守许
都,其余皆从征:马步兵十七万,粮食辎重千余车。一面先发人会合孙策与刘备、吕布。兵
至豫州界上,玄德早引兵来迎,操命请入营。相见毕,玄德献上首级二颗。操惊曰:“此是
何人首级?”玄德曰:“此韩暹、杨奉之首级也。”操曰:“何以得之?”玄德曰:“吕布
令二人权住沂都、琅琊两县。不意二人纵兵掠民,人人嗟怨。因此备乃说一宴,诈请议事:
“饮酒间,掷盏为号,使关、张二弟杀之,尽降其众。今特来请罪。”操曰:“君为国家除
害,正是大功,何言罪也?”遂厚劳玄德,合兵到徐州界。吕布出迎,操善言抚慰,封为左
将军,许于还都之时,换给印绶。布大喜。操即分吕布一军在左,玄德一军在右,自统大军
居中,令夏侯、于禁为先锋。
袁术知操兵至,令大将桥蕤引兵五万作先锋。两军会于寿春界口。桥蕤当先出马,与夏
侯战不三合,被夏侯搠死。术军大败,奔走回城。忽报孙策发船攻江边西面,吕布引兵
攻东面,刘备、关、张引兵攻南面,操自引兵十七万攻北面。术大惊,急聚众文武商议。杨
大将曰:“寿春水旱连年,人皆缺食;今又动兵扰民,民既生怨,兵至难以拒敌。不如留军
在寿春,不必与战;待彼兵粮尽,必然生变。陛下且统御林军渡淮,一者就熟,二者暂避其
锐。”术用其言,留李丰、乐就、梁刚、陈纪四人分兵十万,坚守寿春;其余将卒并库藏金
玉宝贝,尽数收拾过淮去了。
却说曹兵十七万,日费粮食浩大,诸郡又荒旱,接济不及。操催军速战,李丰等闭门不
出。操军相拒月余,粮食将尽,致书于孙策,借得粮米十万斛,不敷支散。管粮官任峻部下
仓官王人禀操曰:“兵多粮少,当如之何?”操曰:“可将小解散之,权且救一时之急。
”曰:“兵士倘怨,如何?”操曰:“吾自有策。”依命,以小斛分散。操暗使人各寨
探听,无不嗟怨,皆言丞相欺众。操乃密召王入曰:“吾欲问汝借一物,以压众心,汝必
勿吝。”曰:“丞相欲用何物?”操曰:“欲借汝头以示众耳。”大惊曰:“某实无
罪!”操曰:“吾亦知汝无罪,但不杀汝,军必变矣。汝死后,汝妻子吾自养之,汝勿虑
也。”再欲言时,操早呼刀斧手推出门外,一刀斩讫,悬头高竿,出榜晓示曰:“王故
行小斛,盗窃官粮,谨按军法。”于是众怨始解。
次日,操传令各营将领:“如三日内不并力破城,皆斩!”操亲自至城下,督诸军搬土
运石,填壕塞堑。城上矢石如雨,有两员裨将畏避而回,操掣剑亲斩于城下,遂自下马接土
填坑。于是大小将士无不向前,军威大振。城上抵敌不住,曹兵争先上城,斩关落锁,大队
拥入。李丰、陈纪、乐就、梁刚都被生擒,操令皆斩于市。焚烧伪造宫室殿宇、一应犯禁之
物;寿春城中,收掠一空。商议欲进兵渡淮,追赶袁术。荀谏曰:“年来荒旱,粮食艰
难,若更进兵,****损民,未必有利。不若暂回许都,将来春麦熟,军粮足备,方可图之。
”操踌躇未决。忽报马到,报说:“张绣依托刘表,复肆猖獗、南阳、江陵诸县复反;曹洪
拒敌不住,连输数阵,今特来告急。”操乃驰书与孙策,令其跨江布阵,以为刘表疑兵,使
不敢妄动;自己即日班师,别议征张绣之事。临行,令玄德仍屯兵小沛,与吕布结为兄弟,
互相救助,再无相侵。吕布领兵自回徐州。操密谓玄德曰:“吾令汝屯兵小沛。是掘坑待虎
之计也。公但与陈父子商议,勿致有失。某当为公外援。”话毕而别。却说曹操引军回许
都,人报段煨杀了李,伍习杀了郭汜,将头来献。段煨并将李合族老小二百余****解入
许都。操令分于各门处斩,传首号令,人民称快。天子升殿,会集文武,作太平筵宴。封段
煨为荡寇将军、伍习为殄虏将军,各引兵镇守长安。二人谢恩而去。操即奏张绣作乱,当兴
兵伐之。天子乃亲排銮驾。送操出师。时建安三年夏四月也。
操留荀在许都,调遣兵将,自统大军进发。行军之次,见一路麦已熟;民因兵至,逃
避在外,不敢刈麦。操使人远近遍谕村人父老,及各处守境官吏曰:“吾奉天子明诏,出兵
讨逆,与民除害。方今麦熟之时,不得已而起兵,大小将校,凡过麦田,但有践踏者,并皆
斩首。军法甚严,尔民勿得惊疑。”百姓闻谕,无不欢喜称颂,望尘遮道而拜。官军经过麦
田,皆下马以手扶麦,递相传送而过,并不敢践踏。操乘马正行,忽田中惊起一鸠。那马眼
生,窜入麦中,践坏了一大块麦田。操随呼行军主簿,拟议自己践麦之罪。主簿曰:“丞相
岂可议罪?”操曰:“吾自制法,吾自犯之,何以服众?”即掣所佩之剑欲自刎。众急救
住。郭嘉曰:“古者《春秋》之义:法不加于尊。丞相总统大军,岂可自戕?”操沉吟良
久,乃曰:“既《春秋》有法不加于尊之义,吾姑免死。”乃以剑割自己之发,掷于地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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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发权代首。”使人以发传示三军曰:“丞相践麦,本当斩首号令,今割发以代。”于是
三军悚然,无不懔遵军令。后人有诗论之曰:“十万貔貅十万心,一人号令众难禁。拔刀割
发权为首,方见曹瞒诈术深。”
却说张绣知操引兵来,急发书报刘表,使为后应;一面与雷叙、张先二将领兵出城迎
敌。两阵对圆,张绣出马,指操骂曰:“汝乃假仁义无廉耻之人,与禽兽何异!”操大怒,
令许褚出马。绣令张先接战。只三合,许褚斩张先于马下,绣军大败。操引军赶至南阳城
下。绣入城,闭门不出。操围城攻打,见城壕甚阔,水势又深,急难近城。乃令军士运土填
壕;又用土布袋并柴薪草把相杂,于城边作梯凳;又立云梯窥望城中;操自骑马绕城观之,
如此三日。传令教军士于西门角上,堆积柴薪,会集诸将,就那里上城。城中贾诩见如此光
景,便谓张绣曰:“某已知曹操之意矣。今可将计就计而行。”正是:强中自有强中手,用
诈还逢识诈人。不知其计若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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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贾诩料知曹操之意,便欲将计就计而行,乃谓张绣曰:“某在城上见曹操绕城而观
者三日。他见城东南角砖土之色,新旧不等,鹿角多半毁坏,意将从此处攻进,却虚去西北
上积草,诈为声势,欲哄我撤兵守西北,彼乘夜黑必爬东南角而进也。绣曰:“然则奈何?
”诩曰:“此易事耳。来日可今精壮之兵,饱食轻装,尽蒙于东南房屋内,却教百姓假扮军
士,虚守西北。夜间任他在东南角上爬城。俟其爬进城时,一声炮响,伏兵齐起,操可擒
矣。”绣喜,从其计。
早有探马报曹操,说张绣尽撤兵在西北角上,呐喊守城,东南却甚空虚。操曰:“中吾
计矣!”遂命军中密备锹爬城器具。日间只引军攻西北角。至二更时分,却领精兵于东南
角上爬过壕去,砍开鹿角。城中全无动静,众军一齐拥入。只听得一声炮响,伏兵四起。曹
军急退,背后张绣亲驱勇壮杀来。曹军大败,退出城外,奔走数十里。张绣直杀至天明方收
军入城。曹操计点败军,折兵五万余人,失去辎重无数。吕虔、于禁俱各被伤。却说贾诩见
操败走,急劝张绣遗书刘表,使起兵截其后路。表得书,即欲起兵。忽探马报孙策屯兵湖
口。蒯良曰:“策屯兵湖口,乃曹操之计也。今操新败,若不乘势击之,后必有患。”表乃
令黄祖坚守隘口,自己统兵至安众县截操后路;一面约会张绣。绣知表兵已起,即同贾诩引
兵袭操。
且说操军缓缓而行,至襄城,到清水,操忽于马上放声大哭。众惊问其故,操曰:“吾
思去年于此地折了吾大将典韦,不由不哭耳!”因即下令屯住军马,大设祭筵,吊奠典韦亡
魂。操亲自拈香哭拜,三军无不感叹。祭典韦毕,方祭侄曹安民及长子曹昂,并祭阵亡军
士;连那匹射死的大宛马,也都致祭。次日,忽荀差人报说:“刘表助张绣屯兵安众,截
吾归路。”操答书曰:“吾日行数里,非不知贼来追我;然吾计划已定,若到安众,破绣
必矣。君等勿疑。”便催军行至安众县界。刘表军已守险要,张绣随后引军赶来。操乃令众
军黑夜凿险开道,暗伏奇兵。及天色微明,刘表、张绣军会合,见操兵少,疑操遁去,俱引
兵入险击之。操纵奇兵出,大破两家之兵。曹兵出了安众隘口,于隘外下塞。刘表、张绣各
整败兵相见。表曰:“何期反中曹操奸计!”绣曰:“容再图之。”于是两军集于安众。且
说荀探知袁绍欲兴兵犯许都,星夜驰书报曹操。操得书心慌,即日回兵。细作报知张绣,
绣欲追之。贾诩曰:“不可追也,追之必败。”刘表曰:“今日不追,坐失机会矣。”力劝
绣引军万余同往追之。约行十余里,赶上曹军后队。曹军奋力接战,绣、表两军大败而还。
绣谓诩曰:“不用公言,果有此败。”诩曰:“今可整兵再往追之。”绣与表俱曰:“今已
败,奈何复追?”诩曰:“今番追去,必获大胜;如其不然,请斩吾首。”绣信之。刘表疑
虑,不肯同往。绣乃自引一军往追。操兵果然大败,军马辎重,连路散弃而走。绣正往前追
赶。忽山后一彪军拥出。绣不敢前追,收军回安众。刘表问贾诩曰:“前以精兵追退兵,而
公曰必败;后以败卒击胜兵,而公曰必克:究竟悉如公言。何其事不同而皆验也?愿公明教
我。”诩曰:“此易知耳。将军虽善用兵,非曹操敌手。操军虽败,必有劲将为后殿,以防
追兵;我兵虽锐,不能敌之也:故知必败。夫操之急于退兵者,必因许都有事;既破我追军
之后,必轻车速回,不复为备;我乘其不备而更追之:故能胜也。”刘表、张绣俱服其高
见。诩劝表回荆州,绣守襄城,以为唇齿。两军各散。且说曹操正行间,闻报后军为绣所
追,急引众将回身救应,只见绣军已退。败兵回告操曰:“若非山后这一路人马阻住中路,
我等皆被擒矣。”操急问何人。那人绰枪下马,拜见曹操,乃镇威中郎将,江夏平春人,姓
李,名通,字文达。操问何来。通曰:“近守汝南,闻丞相与张绣、刘表战,特来接应。”
操喜,封之为建功侯,守汝南西界,以防表、绣。李通拜谢而去。操还许都,表奏孙策有
功,封为讨逆将军,赐爵吴侯,遣使赍诏江东,谕令防剿刘表。
操回府,众官参见毕,荀问曰:“丞相缓行至安众,何以知必胜贼兵?”操曰:“彼
退无归路,必将死战,吾缓诱之而暗图之,是以知其必胜也。”荀拜服。郭嘉入,操曰:
“公来何暮也?”嘉袖出一书,白操曰:“袁绍使人致书丞相,言欲出兵攻公孙瓒,特来借
粮借兵。”操曰:“吾闻绍欲图许都,今见吾归,又别生他议。”遂拆书观之。见其词意骄
慢,乃问嘉曰:“袁绍如此无状,吾欲讨之,恨力不及,如何?”嘉曰:“刘、项之不敌,
公所知也。高祖惟智胜,项羽虽强,终为所擒。今绍有十败,公有十胜,绍兵虽盛,不足惧
也:绍繁礼多仪,公体任自然,此道胜也;绍以逆动,公以顺率,此义胜也;桓、灵以来,
政失于宽,绍以宽济,公以猛纠,此治胜也;绍外宽内忌,所任多亲戚,公外简内明,用人
惟才,此度胜也;绍多谋少决,公得策辄行,此谋胜也;绍专收名誉,公以至诚待人,此德
胜也;绍恤近忽远,公虑无不周,此仁胜也;绍听谗惑乱,公浸润不行,此明胜也;绍是非
混淆,公法度严明,此文胜也;绍好为虚势,不知兵要,公以少克众,用兵如神,此武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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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公有此十胜,于以败绍无难矣。”操笑曰:“如公所言,孤何足以当之!”荀曰:“
郭奉孝十胜十败之说,正与愚见相合。绍兵虽众,何足惧耶!”嘉曰:“徐州吕布,实心腹
大患。今绍北征公孙瓒,我当乘其远出,先取吕布,扫除东南,然后图绍,乃为上计;否则
我方攻绍,布必乘虚来犯许都,为害不浅也。”操然其言,遂议东征吕布。荀曰:“可先
使人往约刘备,待其回报,方可动兵。”操从之,一面发书与玄德,一面厚遣绍使,奏封绍
为大将军、太尉,兼都督冀、青、幽、并四州,密书答之云:“公可讨公孙瓒。吾当相助。
”绍得书大喜,便进兵攻公孙瓒。
且说吕布在徐州,每当宾客宴会之际,陈父子必盛称布德。陈宫不悦,乘间告布曰:
“陈父子面谀将军,其心不可测,宜善防之。”布怒叱曰:“汝无端献谗,欲害好人耶?
”宫出叹曰:“忠言不入,吾辈必受殃矣!”意欲弃布他往,却又不忍;又恐被人嗤笑。乃
终日闷闷不乐。一日,带领数骑去小沛地面围猎解闷,忽见官道上一骑驿马,飞奔前去。宫
疑之,弃了围场,引从骑从小路赶上,问曰:“汝是何处使命?”那使者知是吕布部下人,
慌不能答。陈宫令搜其身,得玄德回答曹操密书一封。宫即连人与书,拿见吕布。布问其
故。来使曰:“曹丞相差我往刘豫州处下书,今得回书,不知书中所言何事。”布乃拆细
看。书略曰:“奉明命欲图吕布,敢不夙夜用心。但备兵微将少,不敢轻动。丞相兴大师,
备当为前驱。谨严兵整甲,专待钧命。”
吕布见了,大骂曰:“操贼焉敢如此!”遂将使者斩首。先使陈宫、臧霸、结连泰山寇
孙观、吴敦、尹礼、昌稀,东取山东兖州诸郡。令高顺、张辽取沛城,攻玄德。令宋宪、魏
续西取汝、颍。布自总中军为三路救应。
且说高顺等引兵出徐州,将至小沛,有人报知玄德。玄德急与众商议。孙乾曰:“可速
告急于曹操。”玄德曰:“谁可去许都告急?”阶下一人出曰:“某愿往。”视之,乃玄德
同乡人,姓简,名雍,字宪和,现为玄德幕宾。玄德即修书付简雍,使星夜赴许都求援;一
面整顿守城器具。玄德自守南门,孙乾守北门,云长守西门,张飞守东门,令糜竺与其弟糜
芳守护中军。原来糜竺有一妹,嫁与玄德为次妻。玄德与他兄弟有郎舅之亲,故令其守中军
保护妻小。高顺军至,玄德在敌楼上问曰:“吾与奉先无隙,何故引兵至此?”顺曰:“你
结连曹操,欲害吾主,今事已露,何不就缚!”言讫,便麾军攻城。玄德闭门不出。次日,
张辽引兵攻打西门。云长在城上谓之曰:“公仪表非俗,何故**于贼?”张辽低头不语。
云长知此人有忠义之气,更不以恶言相加,亦不出战。辽引兵退至东门,张飞便出迎战。早
有人报知关公。关公急来东门看时,只见张飞方出城,张辽军已退。飞欲追赶,关公急召入
城。飞曰:“彼惧而退,何不追之。”关公曰:“此人武艺不在你我之下。因我以正言感
之,颇有自悔之心,故不与我等战耳。”飞乃悟,只令士卒坚守城门,更不出战。
却说简雍至许都见曹操,具言前事。操即聚众谋士议曰:“吾欲攻吕布,不忧袁绍掣
肘,只恐刘表、张绣议其后耳。”荀攸曰:“二人新破,未敢轻动。吕布骁勇,若更结连袁
术,纵横淮、泗,急难图矣。”郭嘉曰:“今可乘其初叛,众心未附,疾往击之。”操从其
言。即命夏侯与夏侯渊、吕虔、李典领兵五万先行,自统大军陆续进发,简雍随行。早有
探马报知高顺。顺飞报吕布。布先令侯成、郝萌、曹性引二百余骑接应高顺,使离沛城三十
里去迎曹军,自引大军随后接应。玄德在小沛城中见高顺退去,知是曹家兵至,乃只留孙乾
守城,糜竺、糜芳守家,自己却与关、张二公,提兵尽出城外,分头下寨,接应曹军。却说
夏侯引军前进,正与高顺军相遇,便挺枪出马搦战。离顺迎敌。两马相交,战有四五十
合,高顺抵敌不住,败下阵来。纵马追赶,顺绕阵而走。不舍,亦绕阵追之。阵上曹性
看见,暗地拈弓搭箭,觑得亲切,一箭射去,正中夏侯左目。大叫一声,急用手拔箭,
不想连眼珠拨出,乃大呼曰:“父精母血,不可弃也!”遂纳于口内啖之,仍复挺枪纵马,
直取曹性。性不及提防,早被一枪搠透面门,死于马下。两边军士见者,无不骇然。夏侯
既杀曹性,纵马便回。高顺从背后赶来,麾军齐上,曹兵大败。夏侯渊救护其兄而走。吕
虔、李典将败军退去济北下寨。高顺得胜,引军回击玄德。恰好吕布大军亦至,布与张辽、
高顺分兵三路,来攻玄德、关、张三寨,正是:啖睛猛将虽能战,中箭先锋难久持。未知玄
德胜负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却说高顺引张辽击关公寨,吕布自击张飞寨,关、张各出迎战,玄德引兵两路接应。吕
布分军从背后杀来,关、张两军皆溃,玄德引数十骑奔回沛城。吕布赶来,玄德急唤城上军
士放下吊桥。吕布随后也到。城上欲待放箭,又恐射了玄德。被吕布乘势杀入城门,把门将
士,抵敌不住,都四散奔避。吕布招军入城。玄德见势已急,到家不及,只得弃了妻小,穿
城而过,走出西门,匹马逃难,吕布赶到玄德家中,糜竺出迎,告布曰:“吾闻大丈夫不废
人之妻子。今与将军争天下者,曹公耳。玄德常念辕门射赖之恩,不敢背将军也。今不得已
而投曹公,惟将军怜之。”布曰:“吾与玄德旧交,岂忍害他妻子。”便令糜竺引玄德妻
小,去徐州安置。布自引军投山东兖州境上,留高顺、张辽守小沛。此时孙乾已逃出城外。
关、张二人亦各自收得些人马,往山中住扎。
且说玄德匹马逃难,正行间,背后一人赶至,视之乃孙乾也。玄德曰:“吾今两弟不知
存亡,妻小失散,为之奈何?”孙乾曰:“不若且投曹操,以图后计。”玄德依言,寻小路
投许都。途次绝粮,尝往村中求食。但到处,闻刘豫州,皆争进饮食。一日,到一家投宿,
其家一少年出拜,问其姓名,乃猎户刘安也。当下刘安闻豫州牧至,欲寻野味供食,一时不
能得,乃杀其妻以食之。玄值曰:“此何肉也?”安曰:“乃狼肉也。”玄德不疑,乃饱食
了一顿,天晚就宿。至晓将去,往后院取马,忽见一妇人杀于厨下,臂上肉已都割去。玄德
惊问,方知昨夜食者,乃其妻之肉也。玄德不胜伤感,洒泪上马。刘安告玄德曰:“本欲相
随使君,因老母在堂,未敢远行。”玄德称谢而别,取路出梁城。忽见尘头蔽日,一彪大军
来到。玄德知是曹操之军,同孙乾径至中军旗下,与曹操相见,具说失沛城、散二弟、陷妻
小之事。操亦为之下泪。又说刘安杀妻为食之事,操乃令孙乾以金百两往赐之。
军行至济北,夏侯渊等迎接入寨,备言兄夏侯损其一目,卧病未痊。操临卧处视之,
令先回许都调理。一面使人打探吕布现在何处。探马回报云:“吕布与陈宫、臧霸结连泰山
贼寇,共攻兖州诸郡。”操即令曹仁引三千兵打沛城;操亲提大军,与玄德来战吕布。前至
山东,路近萧关,正遇泰山寇孙观、吴敦、尹礼、昌领兵三万余拦住去路。操令许褚迎
战,四将一齐出马。许褚奋力死战,四将抵敌不住,各自败走。操乘势掩杀,追至萧关。探
马飞报吕布。
时布已回徐州,欲同陈登往救小沛,令陈守徐州。陈登临行,谓之曰:“昔曹公曾
言东方事尽付与汝。今布将败,可便图之。”登曰:“外面之事,儿自为之;倘布败回,父
亲便请糜竺一同守城,休放布入,儿自有脱身之计。”曰:“布妻小在此,心腹颇多,为
之奈何?”登曰:“儿亦有计了。”乃入见吕布曰:“徐州四面受敌,操必力攻,我当先思
退步:可将钱粮移于下邳,倘徐州被围,下邳有粮可救。主公盍早为计?”布曰:“元龙之
言甚善。吾当并妻小移去。”遂令宋宪、魏续保护妻小与钱粮移屯下邳;一面自引军与陈登
往救萧关。到半路,登曰:“容某先到关探曹操虚实,主公方可行。”布许之,登乃先到关
上。陈宫等接见。登曰:“温侯深怪公等不肯向前,要来责罚”。宫曰:“今曹兵势大,未
可轻敌。吾等紧守关隘,可劝主公深保沛城,乃为上策。”陈登唯唯。至晚,上关而望,见
曹兵直逼关下,乃乘夜连写三封书,拴在箭上,射下关去。次日辞了陈宫,飞马来见吕布
曰:“关上孙观等皆欲献关,某已留下陈宫守把,将军可于黄昏时杀去救应。”布曰:“非
公则此关休矣。”便教陈登飞骑先至关,约陈宫为内应,举火为号。登径往报宫曰:“曹兵
已抄小路到关内,恐徐州有失。公等宜急回。”宫遂引众弃关而走。登就关上放起火来。吕
布乘黑杀至,陈宫军和吕布军在黑暗里自相掩杀。曹兵望见号火,一齐杀到,乘势攻击。孙
观等各自四散逃避去了。吕布直杀到天明,方知是计;急与陈宫回徐州。到得城边叫门时,
城上乱箭射下。糜竺在敌楼上喝曰:“汝夺吾主城池,今当仍还吾主,汝不得复入此城也。
”布大怒曰:“陈何在?”竺曰:“吾已杀之矣”。布回顾宫曰:“陈登安在?”宫曰:
“将军尚执迷而问此佞贼乎?”布令遍寻军中,却只不见。宫劝布急投小沛,布从之。行至
半路,只见一彪军骤至,视之,乃高顺、张辽也。布问之,答曰:“陈登来报说主公被围,
令某等急来救解。”宫曰:“此又佞贼之计也。”布怒曰:“吾必杀此贼!”急驱马至小
沛。只见小沛城上尽插曹兵旗号。原来曹操已令曹仁袭了城池,引军守把。吕布于城下大骂
陈登。登在城上指布骂曰:“吾乃汉臣,安肯事汝反贼耶!”布大怒,正待攻城,忽听背后
喊声大起,一队人马来到,当先一将乃是张飞。高顺出马迎敌,不能取胜。布亲自接战。正
斗间,阵外喊声复起,曹操亲统大军冲杀前来。吕布料难抵敌,引军东走。曹兵随后追赶。
吕布走得人困马乏。忽又闪出一彪军拦住去路,为首一将,立马横刀,大喝:“吕布休走!
关云长在此!”吕布慌忙接战。背后张飞赶来。布无心恋战,与陈宫等杀开条路,径奔下
邳。侯成引兵接应去了。
关、张相见,各洒泪言失散之事。云长曰:“我在海州路上住扎,探得消息,故来至
此。”张飞曰:“弟在芒砀山住了这几时,今日幸得相遇。”两个叙话毕,一同引兵来见玄
德,哭拜于地。玄德悲喜交集,引二人见曹操,便随操入徐州。糜竺接见,具言家属无恙,
玄德甚喜。陈父子亦来参拜曹操。操设一大宴,犒劳诸将。操自居中,使陈居右、玄德
居左。其余将士,各依次坐。宴罢,操嘉陈父子之功,加封十县之禄,授登为伏波将军。
且说曹操得了徐州,心中大喜,商议起兵攻下邳。程昱曰:“布今止有下邳一城,若逼之太
急,必死战而投袁术矣。布与术合,其势难攻。今可使能事者守住淮南径路,内防吕布,外
当袁术。况今山东尚有臧霸、孙观之徒未曾归顺,防之亦不可忽也。”操曰:“吾自当山东
诸路。其淮南径路,请玄德当之。”玄德曰:“丞相将令,安敢有违。”次日,玄德留糜
竺、简雍在徐州,带孙乾、关、张引军住守淮南径路。曹操自引兵攻下邳。且说吕布在下
邳,自恃粮食足备,且有泗水之险,安心坐守,可保无虞。陈宫曰:“今操兵方来,可乘其
寨栅未定,以逸击劳,无不胜者。”布曰:“吾方屡败,不可轻出。待其来攻而后击之,皆
落泗水矣。”遂不听陈宫之言。过数日,曹兵下寨已定。操统众将至城下,大叫吕布答话,
布上城而立,操谓布曰:“闻奉先又欲结婚袁术,吾故领兵至此。夫术有反逆大罪,而公有
讨董卓之功,今何自弃其前功而从逆贼耶?倘城池一破,悔之晚矣!若早来降,共扶王室,
当不失封侯之位。”布曰:“丞相且退,尚容商议。”陈宫在布侧大骂曹操奸贼,一箭射中
其麾盖。操指宫恨曰:“吾誓杀汝!”遂引兵攻城。宫谓布曰:“曹操远来,势不能久。将
军可以步骑出屯于外,宫将余众闭守于内;操若攻将军,宫引兵击其背;若来攻城,将军为
救于后;不过旬日,操军食尽,可一鼓而破;此乃掎角之势也。”布曰:“公言极是。”遂
归府收拾戎装。时方冬寒,分付从人多带绵衣,布妻严氏闻之,出问曰:“君欲何往?”布
告以陈宫之谋。严氏曰:“君委全城,捐妻子,孤军远出,倘一旦有变,妾岂得为将军之妻
乎?”布踌躇未决,三日不出。宫入见曰:“操军四面围城,若不早出,必受其困。”布
曰:“吾思远出不如坚守。”宫曰:“近闻操军粮少,遣人往许都去取,早晚将至。将军可
引精兵往断其粮道。此计大妙。”布然其言,复入内对严氏说知此事。严氏泣曰:“将军若
出,陈宫、高顺安能坚守城池?倘有差失,悔无及矣!妾昔在长安,已为将军所弃,幸赖庞
舒私藏妾身,再得与将军相聚;孰知今又弃妾而去乎?将军前程万里,请勿以妾为念!”言
罢痛哭。布闻言愁闷不决,入告貂蝉。貂蝉曰:“将军与妾作主,勿轻身自出。”布曰:“
汝无忧虑。吾有画戟、赤兔马,谁敢近我!”乃出谓陈宫曰:“操军粮至者,诈也。操多诡
计,吾未敢动。”宫出,叹曰:“吾等死无葬身之地矣!”布于是终日不出,只同严氏、貂
蝉饮酒解闷。
谋士许汜、王楷入见布,进计曰:今袁术在淮南,声势大振。将军旧曾与彼约婚,今何
不仍求之?彼兵若至,内外夹攻,操不难破也。布从其计,即日修书,就着二人前去。许汜
曰:“须得一军引路冲出方好。”布令张辽、郝萌两个引兵一千,送出隘口。是夜二更,张
辽在前,郝萌在后,保着许汜、王楷杀出城去。抹过玄德寨,众将追赶不及,已出隘口。郝
萌将五百人,跟许汜、王楷而去。张辽引一半军回来,到隘口时,云长拦住。未及交锋,高
顺引兵出城救应,接入城中去了。且说许汜、王楷至寿春,拜见袁术,呈上书信。术曰:“
前者杀吾使命,赖我婚姻!今又来相问,何也?”汜曰:“此为曹操奸计所误,愿明上详
之。”术曰:“汝主不因曹兵困急,岂肯以女许我?”楷曰:“明上今不相救,恐唇亡齿
寒,亦非明上之福也。”术曰:“奉先反复无信,可先送女,然后发兵。”许汜、王楷只得
拜辞,和郝萌回来。到玄德寨边,汜曰:“日间不可过。夜半吾二人先行,郝将军断后。”
商量停当。夜过玄德寨,许汜、王楷先过去了。郝萌正行之次,张飞出寨拦路。郝萌交马只
一合,被张飞生擒过去,五百人马尽被杀散。张飞解郝萌来见玄德,玄德押往大寨见曹操。
郝萌备说求救许婚一事。操大怒,斩郝萌于军门,使人传谕各寨,小心防守:如有走透吕布
及彼军士者,依军法处治。各寨悚然。玄德回营,分付关、张曰:“我等正当淮南冲要之
处。二弟切宜小心在意,勿犯曹公军令。”飞曰:“捉了一员贼将,操不见有甚褒赏,却反
来?吓,何也?”玄德曰:“非也。曹操统领多军,不以军令,何能服人?弟勿犯之。”
关、张应诺而退。
却说许汜、王楷回见吕布,具言袁术先欲得妇,然后起兵救援。布曰:“如何送去?”
汜曰:“今郝萌被获,操必知我情,预作准备。若非将军亲自护送,谁能突出重围?”布
曰:“今日便送去,如何?”汜曰:“今日乃凶神值日,不可去。明日大利,宜用戌、亥
时。”布命张辽、高顺:“引三千军马,安排小车一辆;我亲送至二百里外,却使你两个送
去。”次夜二更时分,吕布将女以绵缠身,用甲包裹,负于背上,提戟上马。放开城门,布
当先出城,张辽、高顺跟着。将次到玄德寨前,一声鼓响,关、张二人拦住去路,大叫:休
走!”布无心恋战,只顾夺路而行。玄德自引一军杀来,两军混战。吕布虽勇,终是缚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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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身上,只恐有伤,不敢冲突重围。后面徐晃、许褚皆杀来,众军皆大叫曰:“不要走了吕
布!”布见军来太急,只得仍退入城。玄德收军,徐晃等各归寨,端的不曾走透一个。吕布
回到城中,心中忧闷,只是饮酒。
三国6
却说曹操攻城,两月不下。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忽报:“河内太守张杨出兵东市,欲救吕布;部将杨丑杀
之,欲将头献丞相,却被张杨心腹将眭固所杀,反投犬城去了。”操闻报,即遣史涣追斩眭
固。因聚众将曰:“张杨虽幸自灭,然北有袁绍之忧,东有表、绣之患,下邳久围不克,吾
欲舍布还都,暂且息战,何如?”荀攸急止曰:“不可。吕布屡败,锐气已堕,军以将为
主,将衰则军无战心。彼陈宫虽有谋而迟。今布之气未复,宫之谋未定,作速攻之,布可擒
也。”郭嘉曰:“某有一计,下邳城可立破,胜于二十万师。”荀曰:“莫非决沂、泗之
水乎?”嘉笑曰:“正是此意。”操大喜,即令军士决两河之水。曹兵皆居高原。坐视水淹
下邳。下邳一城,只剩得东门无水;其余各门,都被水淹。众军飞报吕布。布曰:“吾有赤
兔马,渡水如平地,又何惧哉!”乃日与妻妾痛饮美酒,因酒色过伤,形容销减;一日取镜
自照,惊曰:“吾被酒色伤矣!自今日始,当戒之。”遂下令城中,但有饮酒者皆斩。
却说侯成有马十五匹,被后槽人盗去,欲献与玄德。侯成知觉,追杀后槽人,将马夺
回;诸将与侯成作贺。侯成酿得五六斛酒,欲与诸将会饮,恐吕布见罪,乃先以酒五瓶诣布
府,禀曰:“托将军虎威,追得失马。众将皆来作贺。酿得些酒,未敢擅饮,特先奉上微
意。”布大怒曰:“吾方禁酒,汝却酿酒会饮,莫非同谋伐我乎!”命推出斩之。宋宪、魏
续等诸将俱入告饶。”布曰:“故犯吾令,理合斩首。今看众将面,且打一百!”众将又哀
告,打了五十背花,然后放归。众将无不丧气。宋宪、魏续至侯成家来探视,侯成泣曰:“
非公等则吾死矣!”宪曰:“布只恋妻子,视吾等如草芥。”续曰:“军围城下,水绕壕
边,吾等死无日矣!”宪曰:“布无仁无义,我等弃之而走,何如?”续曰:“非丈夫也。
不若擒布献曹公。”侯成曰:“我因追马受责,而布所倚恃者,赤兔马也。汝二人果能献门
擒布,吾当先盗马去见曹公。”三人商议定了。是夜侯成暗至马院,盗了那匹赤兔马,飞奔
东门来。魏续便开门放出,却佯作追赶之状。侯成到曹操寨,献上马匹,备言宋宪、魏续插
白旗为号,准备献门。曹操闻此信,便押榜数十张射入城去。其榜曰:“大将军曹,特奉明
诏,征伐吕布。如有抗拒大军者,破城之日,满门诛戮。上至将校,下至庶民,有能擒吕布
来献,或献其首级者,重加官赏。为此榜谕,各宜知悉。”次日平明,城外喊声震地。吕布
大惊,提戟上城,各门点视,责骂魏续走透侯成,失了战马,欲待治罪。城下曹兵望见城上
白旗,竭力攻城,布只得亲自抵敌。从平明直打到日中,曹兵稍退。布少憩门楼,不觉睡着
在椅上。宋宪赶退左右,先盗其画戟,便与魏续一齐动手,将吕布绳缠索绑,紧紧缚住。布
从睡梦中惊醒,急唤左右,却都被二人杀散,把白旗一招,曹兵齐至城下。魏续大叫:“已
生擒吕布矣!”夏侯渊尚未信。宋宪在城上掷下吕布画戟来,大开城门,曹兵一拥而入。高
顺、张辽在西门,水围难出,为曹兵所擒。陈宫奔至南门,为徐晃所获。
曹操入城,即传令退了所决之水,出榜安民;一面与玄德同坐白门楼上。关、张侍立于
侧,提过擒获一干人来。吕布虽然长大,却被绳索捆作一团,布叫曰:“缚太急,乞缓之!
”操曰:“缚虎不得不急。”布见侯成、魏续、宋宪皆立于侧,乃谓之曰:“我待诸将不
薄,汝等何忍背反?”宪曰:“听妻妾言,不听将计,何谓不薄?”布默然。须臾,众拥高
顺至。操问曰:“汝有何言?”顺不答。操怒命斩之。徐晃解陈宫至。操曰:“公台别来无
恙!”宫曰:“汝心术不正,吾故弃汝!”操曰:“吾心不正,公又奈何独事吕布?”宫
曰:“布虽无谋,不似你诡诈奸险。”操曰:“公自谓足智多谋,今竟何如?”宫顾吕布
曰:“恨此人不从吾言!若从吾言,未必被擒也。”操曰:“今日之事当如何?”宫大声
曰:“今日有死而已!”操曰:“公如是,奈公之老母妻子何?”宫曰:“吾闻以孝治天下
者,不害人之亲;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老母妻子之存亡,亦在于明公耳。吾身既
被擒,请即就戮,并无挂念。”操有留恋之意。宫径步下楼,左右牵之不住。操起身泣而送
之。宫并不回顾。操谓从者曰:“即送公台老母妻子回许都养老。怠慢者斩。”宫闻言,亦
不开口,伸颈就刑。众皆下泪。操以棺椁盛其尸,葬于许都。后人有诗叹之曰:“生死无二
志,丈夫何壮哉!不从金石论,空负栋梁材。辅主真堪敬,辞亲实可哀。白门身死日,谁肯
似公台!”
方操送宫下楼时,布告玄德曰:“公为坐上客,布为阶下囚,何不发一言而相宽乎?”
玄德点头。及操上楼来,布叫曰:“明公所患,不过于布;布今已服矣。公为大将,布副
之,天下不难定也。”操回顾玄德曰!“何如?”玄德答曰:“公不见丁建阳、董卓之事
乎?”布目视玄德曰:“是儿最无信者!”操令牵下楼缢之。布回顾玄德曰:“大耳儿!不
记辕门射戟时耶?”忽一人大叫曰:“吕布匹夫!死则死耳,何惧之有!”众视之,乃刀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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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拥张辽至。操令将吕布缢死,然后枭首。后人有诗叹曰:“洪水滔滔淹下邳,当年吕布受
擒时:空余赤兔马千里,漫有方天戟一枝。缚虎望宽今太懦,养鹰休饱昔无疑。恋妻不纳陈
宫谏,枉骂无恩大耳儿。”又有诗论玄德曰:“伤人饿虎缚体宽,董卓丁原血未干。玄德既
知能啖父,争如留取害曹瞒?”却说武士拥张辽至。操指辽曰:“这人好生面善。”辽曰:
“濮阳城中曾相遇,如何忘却?”操笑曰:“你原来也记得!”辽曰:“只是可惜!”操
曰:“可惜甚的?”辽曰:“可惜当日火不大,不曾烧死你这****!”操大怒曰:“败将安
敢辱吾!”拔剑在手,亲自来杀张辽。辽全无惧色,引颈待杀。曹操背后一人攀住臂膊,一
人跪于面前,说道:“丞相且莫动手!”正是:乞哀吕布无人救,骂贼张辽反得生。毕竟救
张辽的是谁,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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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曹操举剑欲杀张辽,玄德攀住臂膊,云长跪于面前。玄德曰,“此等赤心之人,正
当留用。”云长曰:“关某素知文远忠义之士,愿以性命保之。”操掷剑笑曰:“我亦知文
远忠义,故戏之耳。”乃亲释其缚,解衣衣之,延之上坐,辽感其意,遂降。操拜辽为中郎
将,赐爵关内侯,使招安臧霸。霸闻吕布已死,张辽已降,遂亦引本部军投降。操厚赏之。
臧霸又招安孙观、吴敦、尹礼来降;独昌未肯归顺。操封臧霸为琅琊相。孙观等亦各加
官,令守青、徐沿海地面。将吕布妻女载回许都。大犒三军,拔寨班师。路过徐州,百姓焚
香遮道,请留刘使君为牧。操曰:“刘使君功大,且待面君封爵,回来未迟。”百姓叩谢。
操唤车骑将军车胄权领徐州。操军回许昌,封赏出征人员,留玄德在相府左近宅院歇定。
次日,献帝设朝,操表奏玄德军功,引玄德见帝。玄德具朝服拜于丹墀。帝宣上殿,问
曰:“卿祖何人?”玄德奏曰:“臣乃中山靖王之后,孝景皇帝阁下玄孙,刘雄之孙,刘弘
之子也。”帝教取宗族世谱检看,令宗正卿宣读曰:“孝景皇帝生十四子。第七子乃中山靖
王刘胜。胜生陆城亭侯刘贞。贞生沛侯刘昂。昂生漳侯刘禄。禄生沂水侯刘恋。恋生钦阳侯
刘英。英生安国侯刘建。建生广陵侯刘哀。哀生胶水侯刘宪。宪生祖邑侯刘舒。舒生祁阳侯
刘谊。谊生原泽侯刘必。必生颍川侯刘达。达生丰灵侯刘不疑。不疑生济川侯刘惠。惠生东
郡范令刘雄。雄生刘弘。弘不仕。刘备乃刘弘之子也。”帝排世谱,则玄德乃帝之叔也。帝
大喜,请入偏殿叙叔侄之礼。帝暗思:“曹操弄权,国事都不由朕主,今得此英雄之叔,朕
有助矣!”遂拜玄德为左将军、宜城亭侯。设宴款待毕,玄德谢恩出朝。自此人皆称为刘皇
叔。
曹操回府,荀等一班谋士入见曰:“天子认刘备为叔,恐无益于明公。”操曰:“彼
既认为皇叔,吾以天子之诏令之,彼愈不敢不服矣。况吾留彼在许都,名虽近君,实在吾掌
握之内,吾何惧哉?吾所虑者,太尉杨彪系袁术亲戚,倘与二袁为内应,为害不浅。当即除
之。”乃密使人诬告彪交通袁术,遂收彪下狱,命满宠按治之。时北海太守孔融在许都,因
谏操曰:“杨公四世清德,岂可因袁氏而罪之乎?”操曰:“此朝廷意也。”融曰:“使成
王杀召公,周公可得言不知耶?”操不得已,乃免彪官,放归田里。议郎赵彦愤操专横,上
疏劾操不奉帝旨、擅收大臣之罪。操大怒,即收赵彦杀之。于是百官无不悚惧。谋士程昱说
操曰:“今明公威名日盛,何不乘此时行王霸之事?”操曰:“朝廷股肱尚多,未可轻动。
吾当请天子田猎,以观动静。”于是拣选良马、名鹰、俊犬、弓矢俱备,先聚兵城外,操入
请天子田猎。帝曰:“田猎恐非正道。”操曰:“古之帝王,春搜夏苗,秋冬狩:四时出
郊,以示武于天下。今四海扰攘之时,正当借田猎以讲武。”帝不敢不从,随即上逍遥马,
带宝雕弓、金箭,排銮驾出城。玄德与关、张各弯弓插箭,内穿掩心甲,手持兵器,引数
十骑随驾出许昌。曹操骑爪黄飞电马,引十万之众,与天子猎于许田。军士排开围场,周广
二百余里。操与天子并马而行,只争一马头。背后都是操之心腹将校。文武百官,远远侍
从,谁敢近前。当日献帝驰马到许田,刘玄德起居道傍。帝曰:“朕今欲看皇叔射猎。”玄
德领命上马,忽草中赶起一兔。玄德射之,一箭正中那兔。帝喝采。转过土坡,忽见荆棘中
赶出一只大鹿。帝连射三箭不中,顾谓操曰:“卿射之。”操就讨天子宝雕弓、金箭,扣
满一射,正中鹿背,倒于草中。群臣将校,见了金箭,只道天子射中,都踊跃向帝呼“万
岁”。曹操纵马直出,遮于天子之前以迎受之。众皆失色。玄德背后云长大怒,剔起卧蚕
眉,睁开丹凤眼,提刀拍马便出,要斩曹操。玄德见了,慌忙摇手送目。关公见兄如此,便
不敢动。玄德欠身向操称贺曰:“丞相神射,世所罕及!”操笑曰:“此天子洪福耳。”乃
回马向天子称贺,竟不献还宝雕弓,就自悬带。围场已罢,宴于许田。宴毕,驾回许都。众
人各自归歇。云长问玄德曰:“操贼欺君罔上,我欲杀之,为国除害,兄何止我?”玄德
曰:“投鼠忌器。操与帝相离只一马头,其心腹之人,周回拥侍;吾弟若逞一时之怒,轻有
举动,倘事不成,有伤天子,罪反坐我等矣。”云长曰:“今日不杀此贼,后必为祸。”玄
德曰:“且宜秘之,不可轻言。”却说献帝回宫,泣谓伏皇后曰:“朕自即位以来,奸雄并
起:先受董卓之殃,后遭、汜之乱。常人未受之苦,吾与汝当之。后得曹操,以为社稷之
臣;不意专国弄权,擅作威福。朕每见之,背若芒刺。今日在围场上,身迎呼贺,无礼已
极!早晚必有异谋,吾夫妇不知死所也!”伏皇后曰:“满朝公卿,俱食汉禄,竟无一人能
救国难乎?”言未毕,忽一人自外而入曰:“帝,后休忧。吾举一人,可除国害。”帝视
之,乃伏皇后之父伏完也。帝掩泪问曰:“皇丈亦知操贼之专横乎?”宪曰:“许田射鹿之
事,谁不见之?但满朝之中,非操宗族,则其门下。若非国戚,谁肯尽忠讨贼?老臣无权,
难行此事。车骑将军国舅董承可托也。”帝曰:“董国舅多赴国难,朕躬素知;可宜入内,
共议大事。”宪曰:“陛下左右皆操贼心腹,倘事泄,为祸不深。”帝曰:“然则奈何?”
完曰:“臣有一计:陛下可制衣一领,取玉带一条,密赐董承;却于带衬内缝一密诏以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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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令到家见诏,可以昼夜画策,神鬼不觉矣。”帝然之,伏完辞出。
帝乃自作一密诏,咬破指尖,以血写之,暗令伏皇后缝于玉带紫锦衬内,却自穿锦袍,
自系此带,令内史宣董承入。承见帝礼毕,帝曰:“朕夜来与后说霸河之苦,念国舅大功,
故特宣入慰劳。”承顿首谢。帝引承出殿,到太庙,转上功臣阁内。帝焚香礼毕,引承观画
像。中间画汉高祖容像。帝曰:“吾高祖皇帝起身何地?如何创业?”承大惊曰:臣耳。圣
祖之事,何为不知?高皇帝起自泗上亭长,提三尺剑,斩蛇起义,纵横四海,三载亡秦,五
年灭楚:遂有天下,立万世之基业。”帝曰:“祖宗如此英雄,子孙如此懦弱,岂不可叹!
”因指左右二辅之像曰:“此二人非留侯张良、侯萧何耶?”承曰:“然也。高祖开基创
业,实赖二人之力。”帝回顾左右较远,乃密谓承曰:“卿亦当如此二人立于朕侧。”承
曰:“臣无寸功,何以当此?”帝曰:“朕想卿西都救驾之功,未尝少忘,无可为赐。”因
指所着袍带曰:“卿当衣朕此袍,系朕此带,常如在朕左右也。”承顿首谢。帝解袍带赐
承,密语曰:“卿归可细观之,勿负朕意。”承会意,穿袍系带,辞帝下阁。
早有人报知曹操曰:“帝与董承登功臣阁说话。”操即入朝来看。董承出阁,才过宫
门,恰遇操来;急无躲避处,只得立于路侧施礼。操问曰:“国舅何来?”承曰:“适蒙天
子宣召,赐以锦袍玉带。”操问曰:“何故见赐?”承曰:“因念某旧日西都救驾之功,故
有此赐。”操曰:“解带我看。”承心知衣带中必有密诏,恐操看破,迟延不解。操叱左
右:“急解下来!”看了半晌,笑曰:“果然是条好玉带!再脱下锦袍来借看。”承心中畏
惧,不敢不从,遂脱袍献上。操亲自以手提起,对日影中细细详看。看毕,自己穿在身上,
系了玉带,回顾左右曰:“长短如何?”左右称美。操谓承曰:“国舅即以此袍带转赐与
吾,何如?”承告曰:“君恩所赐,不敢转赠;容某别制奉献。”操曰:“国舅受此衣带,
莫非其中有谋乎?”承惊曰:“某焉敢?丞相如要,便当留下。”操曰:“公受君赐,吾何
相夺?聊为戏耳。”遂脱袍带还承。
承辞操归家,至夜独坐书院中,将袍仔细反复看了,并无一物。承思曰:“天子赐我袍
带,命我细观,必非无意;今不见甚踪迹,何也?”随又取玉带检看,乃白玉玲珑,碾成小
龙穿花,背用紫锦为衬,缝缀端整,亦并无一物,承心疑,放于桌上,反复寻之。良久,倦
甚。正欲伏几而寝,忽然灯花落于带上,烧着背衬。承惊拭之,已烧破一处,微露素绢,隐
见血迹。急取刀拆开视之,乃天子手书血字密诏也。诏曰:“朕闻人伦之大,父子为先;尊
卑之殊,君臣为重。近日操贼弄权,欺压君父;结连党伍,败坏朝纲;敕赏封罚,不由朕
主。朕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卿乃国之大臣,朕之至戚,当念高帝创业之艰难,纠合忠义
两全之烈士,殄灭奸党,复安社稷,祖宗幸甚!破指洒血,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负朕
意!建安四年春三月诏。”
董承览毕,涕泪交流,一夜寝不能寐。晨起,复至书院中,将诏再三观看,无计可施。
乃放诏于几上,沈思灭操之计。忖量未定,隐几而卧。
忽侍郎王子服至。门吏知子服与董承交厚,不敢拦阻,竟入书院。见承伏几不醒,袖底
压着素绢,微露“朕”字。子服疑之,默取看毕,藏于袖中,呼承曰:“国舅好自在!亏你
如何睡得着!”承惊觉,不见诏书,魂不附体,手脚慌乱。子服曰:“汝欲杀曹公!吾当出
首。”承泣告曰:“若兄如此,汉室休矣!”子服曰:“吾戏耳。吾祖宗世食汉禄,岂无忠
心?愿助兄一臂之力,共诛****。”承曰:“兄有此心,国之大幸!”子服曰:“当于密室
同立义状,各舍三族,以报汉君。”承大喜,取白绢一幅,先书名画字。子服亦即书名画
字。书毕,子服曰:“将军吴子兰,与吾至厚,可与同谋。”承曰:“满朝大臣,惟有长水
校尉种辑、议郎吴硕是吾心腹,必能与我同事。”正商议间,家僮入报种辑、吴硕来探。承
曰:“此天助我也!”教子服暂避于屏后。承接二人入书院坐定,茶毕,辑曰:“许田射猎
之事,君亦怀恨乎?”承曰:“虽怀恨,无可奈何。”硕曰:“吾誓杀此贼,恨无助我者
耳!”辑曰:“为国除害,虽死无怨!”王子服从屏后出曰:“汝二人欲杀曹丞相!我当出
首,董国舅便是证见。”种辑怒曰:“忠臣不怕死!吾等死作汉鬼,强似你阿附****!”承
笑曰:“吾等正为此事,欲见二公。王侍郎之言乃戏耳。”便于袖中取出诏来与二人看。二
人读诏,挥泪不止。承遂请书名。子服曰:“二公在此少待,吾去请吴子兰来。”子服去不
多时,即同子兰至,与众相见,亦书名毕。承邀于后堂会饮。忽报西凉太守马腾相探。承
曰:“只推我病,不能接见。”门吏回报。腾大怒曰:“我夜来在东华门外,亲见他锦袍玉
带而出,何故推病耶!吾非无事而来,奈何拒我!”门吏入报,备言腾怒。承起曰:“诸公
少待,暂容承出。”随即出厅延接。礼毕坐定,腾曰:“腾入觐将还,故来相辞,何见拒
也?”承曰:“贱躯暴疾,有失迎候,罪甚!”腾曰:“面带春色,未见病容。”承无言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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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腾拂袖便起,嗟叹下阶曰:“皆非救国之人也!”承感其言,挽留之,问曰:“公谓何
人非救国之人?”腾曰:“许田射猎之事,吾尚气满胸膛;公乃国之至戚,犹自殆于酒色,
而不思讨贼,安得为皇家救难扶灾之人乎!”承恐其诈,佯惊曰:“曹丞相乃国之大臣,朝
廷所倚赖,公何出此言?”腾大怒曰:“汝尚以曹贼为好人耶?”承曰:“耳目甚近,请公
低声。”腾曰:“贪生怕死之徒,不足以论大事!”说罢又欲起身。承知腾忠义,乃曰:“
公且息怒。某请公看一物。”遂邀腾入书院,取诏示之。腾读毕,毛发倒竖,咬齿嚼唇,满
口流血,谓承曰:“公若有举动,吾即统西凉兵为外应。”承请腾与诸公相见,取出义状,
教腾书名。腾乃取酒歃血为盟曰:“吾等誓死不负所约!”指坐上五人言曰:“若得十人,
大事谐矣。”承曰:“忠义之士,不可多得。若所与非人,则反相害矣。”腾教取《鸳行鹭
序簿》来检看。检到刘氏宗族,乃拍手言曰:“何不共此人商议?”众皆问何人。马腾不慌
不忙,说出那人来。正是:本因国舅承明诏,又见宗潢佐汉朝。毕竟马腾之言如何,且听下
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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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董承等问马腾曰:“公欲用何人?”马腾曰:“见有豫州牧刘玄德在此,何不求
之?”承曰:“此人虽系皇叔,今正依附曹操,安肯行此事耶?”腾曰:“吾观前日围场之
中,曹操迎受众贺之时,云长在玄德背后,挺刀欲杀操,玄德以目视之而止。玄德非不欲图
操,恨操牙爪多,恐力不及耳。公试求之,当必应允。”吴硕曰:“此事不宜太速,当从容
商议。”众皆散去。次日黑夜里,董承怀诏,径往玄德公馆中来。门吏入报,玄德迎出,请
入小阁坐。关、张侍立于侧。玄德曰:“国舅夤夜至此,必有事故。”承曰:“白日乘马
相访,恐操见疑,故黑夜相见。”玄德命取酒相待。承曰:“前日围场之中,云长欲杀曹
操,将军动目摆头而退之,何也?”玄德失惊曰:“公何以知之?”承曰:“人皆不见,某
独见之。”玄德不能隐讳,遂曰:“舍弟见操僭越,故不觉发怒耳。”承掩面而哭曰:“朝
廷臣子,若尽如云长,何忧不太平哉!”玄德恐是曹操使他来试探,乃佯言曰:“曹丞相治
国,为何忧不太平?”承变色而起曰:“公乃汉朝皇叔,故剖肝沥胆以相告,公何诈也?”
玄德曰:“恐国舅有诈,故相试耳。”于是董承取衣带诏令观之,玄德不胜悲愤。又将义状
出示,上止有六位:一,车骑将军董承;二,工部侍郎王子服;三,长水校尉种辑;四,议
郎吴硕;五,昭信将军吴子兰;六,西凉太守马腾。玄德曰:“公既奉诏讨贼,备敢不效犬
马之劳。”承拜谢,便请书名。玄德亦书“左将军刘备”,押了字,付承收讫。承曰:“尚
容再请三人,共聚十义,以图****,”玄德曰:“切宜缓缓施行,不可轻泄。”共议到五
更,相别去了。
玄德也防曹操谋害,就下处后园种菜,亲自浇灌,以为韬晦之计。关、张二人曰:“兄
不留心天下大事,而学小人之事,何也?”玄德曰:“此非二弟所知也。”二人乃不复言。
一日,关、张不在,玄德正在后园浇菜,许褚、张辽引数十人入园中曰:“丞相有命,
请使君便行。”玄德惊问曰:“有甚紧事?”许褚曰:“不知。只教我来相请。”玄德只得
随二人入府见操。操笑曰:“在家做得好大事!”?得玄德面如土色。操执玄德手,直至后
园,曰:“玄德学圃不易!”玄德方才放心,答曰:“无事消遣耳。”操曰:“适见枝头梅
子青青,忽感去年征张绣时,道上缺水,将士皆渴;吾心生一计,以鞭虚指曰:‘前面有梅
林。’军士闻之,口皆生唾,由是不渴。今见此梅,不可不赏。又值煮酒正熟,故邀使君小
亭一会。”玄德心神方定。随至小亭,已设樽俎:盘置青梅,一樽煮酒。二人对坐,开怀畅
饮。酒至半酣,忽阴云漠漠,聚雨将至。从人遥指天外龙挂,操与玄德凭栏观之。操曰:“
使君知龙之变化否?”玄德曰:“未知其详。”操曰:“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
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
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玄德久历四方,必知当世英雄。请试
指言之。”玄德曰:“备肉眼安识英雄?”操曰:“休得过谦。”玄德曰:“备叨恩庇,得
仕于朝。天下英雄,实有未知。”操曰:“既不识其面,亦闻其名。”玄德曰:“淮南袁
术,兵粮足备,可为英雄?”操笑曰:“冢中枯骨,吾早晚必擒之!”玄德曰:“河北袁
绍,四世三公,门多故吏;今虎踞冀州之地,部下能事者极多,可为英雄?“操笑曰:“袁
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玄德曰:“有一人名称
八俊,威镇九州:刘景升可为英雄?”操曰:“刘表虚名无实,非英雄也。”玄德曰:“有
一人血气方刚,江东领袖孙伯符乃英雄也?”操曰:“孙策藉父之名,非英雄也。”玄
德曰:“益州刘季玉,可为英雄乎?”操曰:“刘璋虽系宗室,乃守户之犬耳,何足为英
雄!”玄德曰:“如张绣、张鲁、韩遂等辈皆何如?”操鼓掌大笑曰:“此等碌碌小人,何
足挂齿!”玄德曰:“舍此之外,备实不知。”操曰:“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
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玄德曰:“谁能当之?”操以手指玄德,后自指,
曰:“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玄德闻言,吃了一惊,手中所执匙箸,不觉落于地
下。时正值天雨将至,雷声大作。玄德乃从容俯首拾箸曰:“一震之威,乃至于此。”操笑
曰:“丈夫亦畏雷乎?”玄德曰:“圣人迅雷风烈必变,安得不畏?”将闻言失箸缘故,轻
轻掩饰过了。操遂不疑玄德。后人有诗赞曰:“勉从虎穴暂趋身,说破英雄惊杀人。巧借闻
雷来掩饰,随机应变信如神。”
天雨方住,见两个人撞入后园,手提宝剑,突至亭前,左右拦挡不住。操视之,乃关、
张二人也。原来二人从城外射箭方回,听得玄德被许褚、张辽请将去了,慌忙来相府打听;
闻说在后园,只恐有失,故冲突而入。却见玄德与操对坐饮酒。二人按剑而立。操问二人何
来。云长曰:“听知丞相和兄饮酒,特来舞剑,以助一笑。”操笑曰:“此非鸿门会,安用
项庄、项伯乎?”玄德亦笑。操命:“取酒与二樊哙压惊。”关、张拜谢。须臾席散,玄德
辞操而归。云长曰:“险些惊杀我两个!”玄德以落箸事说与关、张。关、张问是何意。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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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曰:“吾之学圃,正欲使操知我无大志;不意操竟指我为英雄,我故失惊落箸。又恐操生
疑,故借惧雷以掩饰之耳。”关、张曰:“兄真高见!”
操次日又请玄德。正饮间,人报满宠去探听袁绍而回。操召入问之。宠曰:“公孙瓒已
被袁绍破了。”玄德急问曰:“愿闻其详。”宠曰:“瓒与绍战不利,筑城围圈,圈上建
楼,高十丈,名曰易京楼,积粟三十万以自守。战士出入不息,或有被绍围者,众请救之。
瓒曰:‘若救一人,后之战者只望人救,不肯死战矣。’遂不肯救。因此袁绍兵来,多有降
者。瓒势孤,使人持书赴许都求救,不意中途为绍军所获。瓒又遗书张燕,暗约举火为号,
里应外合。下书人又被袁绍擒住,却来城外放火诱敌。瓒自出战,伏兵四起,军马折其大
半。退守城中,被袁绍穿地直入瓒所居之楼下,放起火来。瓒无走路,先杀妻子,然后自
缢,全家都被火焚了。今袁绍得了瓒军,声势甚盛。绍弟袁术在淮南骄奢过度,不恤军民,
众皆背反。术使人归帝号于袁绍。绍欲取玉玺,术约亲自送至,见今弃淮南欲归河北。若二
人协力,急难收复。乞丞相作急图之。”玄德闻公孙瓒已死,追念昔日荐己之恩,不胜伤
感;又不知赵子龙如何下落,放心不下。因暗想曰:“我不就此时寻个脱身之计,更待何
时?”遂起身对操曰:“术若投绍,必从徐州过,备请一军就半路截击,术可擒矣。”操笑
曰:“来日奏帝,即便起兵。”次日,玄德面奏君。操令玄德总督五万人马,又差朱灵、路
昭二人同行。玄德辞帝,帝泣送之。
玄德到寓,星夜收拾军器鞍马,挂了将军印,催促便行。董承赶出十里长亭来送。玄德
曰:“国舅宁耐。某此行必有以报命。”承曰:“公宜留意,勿负帝心。”二人分别。关张
在马上问曰:“兄今番出征,何故如此慌速?”玄德曰:“吾乃笼中鸟、网中鱼,此一行如
鱼入大海、鸟上青霄,不受笼网之羁绊也!”因命关、张催朱灵、路昭军马速行。时郭嘉、
程昱考较钱粮方回,知曹操已遣玄德进兵徐州,慌入谏曰:“丞相何故令刘备督军?”操
曰:“欲截袁术耳。”程昱曰:“昔刘备为豫州牧时,某等请杀之,丞相不听;今日又与之
兵:此放龙入海,纵虎归山也。后欲治之,其可得乎?”郭嘉曰:“丞相纵不杀备,亦不当
使之去。古人云:一日纵敌,万世之患。望丞相察之。”操然其言,遂令许褚将兵五百前
往,务要追玄德转来。许褚应诺而去。
却说玄德正行之间,只见后面尘头骤起,谓关、张曰:“此必曹兵追至也。”遂下了营
寨,令关、张各执军器,立于两边。许褚至,见严兵整甲,乃下马入营见玄德。玄德曰:“
公来此何干?”褚曰:“奉丞相命,特请将军回去,别有商议。”玄德曰:“将在外,君命
有所不受。吾面过君,又蒙丞相钧语。今别无他议,公可速回,为我禀覆丞相。”许褚寻
思:“丞相与他一向交好,今番又不曾教我来厮杀,只得将他言语回覆,另候裁夺便了。”
遂辞了玄德,领兵而回。回见曹操,备述玄德之言。操犹豫未决。程昱、郭嘉曰:“备不肯
回兵,可知其心变矣。”操曰:“我有朱灵、路昭二人在彼,料玄德未必敢心变。况我既遣
之,何可复悔?”遂不复追玄德。后人有诗叹玄德曰:“束兵秣马去匆匆,心念天言衣带
中。撞破铁笼逃虎豹,顿开金锁走蛟龙。”却说马腾见玄德已去,边报又急,亦回西凉州去
了。玄德兵至徐州,刺史车胄出迎。公宴毕,孙乾、糜竺等都来参见。玄德回家探视老小,
一面差人探听袁术。探子回报:“袁术奢侈太过,雷薄、陈兰皆投嵩山去了。术势甚衰,乃
作书让帝号于袁绍。绍命人召术,术乃收拾人马、宫禁御用之物,先到徐州来。”玄德知袁
术将至,乃引关、张、朱灵、路昭五万军出,正迎着先锋纪灵至。张飞更不打话,直取纪
灵。斗无十合,张飞大喝一声,刺纪灵于马下,败军奔走。袁术自引军来斗。玄德分兵三
路:朱灵、路昭在左,关、张在右,玄德自引兵居中,与术相见,在门旗下责骂曰:“汝反
逆不道,吾今奉明诏前来讨汝!汝当束手受降,免你罪犯。”袁术骂曰:“织席编屦小辈,
安敢轻我!”麾兵赶来。玄德暂退,让左右两路军杀出。杀得术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兵
卒逃亡,不可胜计。又被嵩山雷薄、陈兰劫去钱粮草料。欲回寿春,又被群盗所袭,只得住
于江亭。止有一千余众,皆老弱之辈。时当盛暑,粮食尽绝,只剩麦三十斛,分派军士。家
人无食,多有饿死者。术嫌饭粗,不能下咽,乃命庖人取****止渴。庖人曰:“止有血水,
安有****!”术坐于床上,大叫一声,倒于地下,吐血斗余而死。时建安四年六月也。后人
有诗曰:汉末刀兵起四方,无端袁术太猖狂,不思累世为公相,便欲孤身作帝王。强暴枉夸
传国玺,骄奢妄说应天祥。渴思****无由得,独卧空床呕血亡。”袁术已死,侄袁胤将灵柩
及妻子奔庐江来,被徐尽杀之。夺得玉玺,赴许都献于曹操。操大喜,封徐为高陵太
守。此时玉玺归操。
却说玄德知袁术已丧,写表申奏朝廷,书呈曹操,令朱灵、路昭回许都,留下军马保守
徐州;一面亲自出城,招谕流散人民复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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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朱灵、路昭回许都见曹操,说玄德留下军马。操怒,欲斩二人。荀曰:“权归刘
备,二人亦无奈何。”操乃赦之。又曰:“可写书与车胄就内图之。”操从其计,暗使人
来见车胄,传曹操钧旨。胄随即请陈登商议此事。登曰:“此事极易。今刘备出城招民,不
日将还;将军可命军士伏于瓮城边,只作接他,待马到来,一刀斩之;某在城上射住后军,
大事济矣。”胄从之。陈登回见父陈,备言其事。命登先往报知玄德。登领父命,飞马
去报,正迎着关、张,报说如此如此。原来关、张先回,玄德在后。张飞听得,便要去厮
杀。云长曰:“他伏瓮城边待我,去必有失。我有一计,可杀车胄:乘夜扮作曹军到徐州,
引车胄出迎,袭而杀之。”飞然其言。那部下军原有曹操旗号,衣甲都同。当夜三更,到城
边叫门。城上问是谁,众应是曹丞相差来张文远的人马。报知车胄,胄急请陈登议曰:“若
不迎接,诚恐有疑;若出迎之,又恐有诈。”胄乃上城回言:“黑夜难以分辨,平明了相
见。”城下答应:“只恐刘备知道,疾快开门!”车胄犹豫未定,城外一片声叫开门。车胄
只得披挂上马,引一千军出城;跑过吊桥,大叫:“文远何在?”火光中只见云长提刀纵马
直迎车胄,大叫曰:“匹夫安敢怀诈,欲杀吾兄!”车胄大惊,战未数合,遮拦不住,拨马
便回。到吊桥边,城上陈登乱箭射下,车胄绕城而走。云长赶来,手起一刀,砍于马下,割
下首级提回,望城上呼曰:“反贼车胄,吾已杀之;众等无罪,投降免死!”诸军倒戈投
降,军民皆安。云长将胄头去迎玄德,具言车胄欲害之事,今已斩首。玄德大惊曰:“曹操
若来。如之奈何?”云长曰:“弟与张飞迎之。”玄德懊悔不已,遂入徐州。百姓父老,伏
道而接。玄德到府,寻张飞,飞已将车胄全家杀尽。玄德曰:“杀了曹操心腹之人,如何肯
休?”陈登曰:“某有一计,可退曹操。”正是:既把孤身离虎穴,还将妙计息狼烟。不知
陈登说出甚计来,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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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陈登献计于玄德曰:“曹操所惧者袁绍。绍虎踞冀、青、幽、并诸郡,带甲百万,文
官武将极多,今何不写书遣人到彼求救?”玄德曰:“绍向与我未通往来,今又新破其弟,安
肯相助?”登曰:“此间有一人与袁绍三世通家,若得其一书致绍,绍必来相助。”玄德问何
人。登曰:“此人乃公平日所折节敬礼者,何故忘之?”玄德猛省曰:“莫非郑康成先生乎?”
登笑曰:“然也。”原来郑康成名玄,好学多才,尝受业于马融。融每当讲学,必设绛帐,前
聚生徒,后陈声妓,侍女环列左右。玄听讲三年,目不邪视,融甚奇之。及学成而归。融叹
曰:“得我学之秘者,惟郑玄一人耳!”玄家中侍婢俱通毛诗。一婢尝忤玄意,玄命长跪阶前。
一婢戏谓之曰:“胡为乎泥中?”此婢应声曰:“薄言往,逢彼之怒。”其风雅如此。桓帝朝,
玄官至尚书;后因十常侍之乱,弃官归田,居于徐州。玄德在涿郡时,已曾师事之;及为徐
州牧,时时造庐请教,敬礼特甚。当下玄德想出此人,大喜,便同陈登亲至郑玄家中,求其
作书。玄慨然依允,写书一封,付与玄德。玄德便差孙乾星夜赍往袁绍处投递。绍览毕,自
忖曰:“玄德攻灭吾弟,本不当相助;但重以郑尚书之命,不得不往救之。”遂聚文武官,商
议兴兵伐曹操。谋士田丰曰:“兵起连年,百姓疲弊,仓廪无积,不可复兴大军。宜先遣人献
捷天子,若不得通,乃表称曹操隔我王路,然后提兵屯黎阳;更于河内增益舟楫,缮置军器,
分遣精兵,屯扎边鄙。三年之中,大事可定也。”谋士审配曰:“不然。以明公之神武,抚河
朔之强盛,兴兵讨曹贼,易如反掌,何必迁延日月?”谋士沮授曰:“制胜之策,不在强盛。
曹操法令既行,士卒精练,比公孙瓒坐受困者不同。今弃献捷良策,而兴无名之兵,窃为明
公不取。”谋士郭图曰:“非也。兵加曹操,岂曰无名?公正当及时早定大业。愿从郑尚书之
言,与刘备共仗大义,剿灭曹贼,上合天意,下合民情,实为幸甚!”四人争论未定,绍躇踌
不决。忽许攸、荀谌自外而入。绍曰:“二人多有见识,且看如何主张。”二人施礼毕,绍曰:
“郑尚书有书来,令我起兵助刘备,攻曹操。起兵是乎?不起兵是乎?”二人齐声应曰:“明
公以众克寡,以强攻弱,讨汉贼以扶王室:起兵是也。”绍曰:“二人所见,正合我心。”便商
议兴兵。先令孙乾回授郑玄,并约玄德准备接应;一面令审配、逢纪为统军,田丰、荀谌、
许攸为谋士,颜良、文丑为将军,起马军十五万,步兵十五万,共精兵三十万,望黎阳进发。
分拨已定,郭图进曰:“以明公大义伐操,必须数操之恶,驰檄各郡,声罪致讨,然后名正言
顺。”绍从之,遂令书记陈琳草檄。琳字孔璋,素有才名;灵帝时为主簿,因谏何进不听,复
遭董卓之乱,避难冀州,绍用为记室。当下领命草檄,援笔立就。其文曰: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
然后立非常之功。夫非常者,固非常人所拟也。曩者,强秦弱主,赵高执柄,****朝权,威福
由己;时人迫胁,莫敢正言;终有望夷之败,祖宗焚灭,污辱至今,永为世鉴。及臻吕后季年,
产禄****,内兼二军,外统赵梁;擅断万机,决事省禁;下陵上替,海内寒心。于是绛侯朱虚
兴兵奋怒,诛夷逆暴,尊立太宗,故能王道兴隆,光明显融:此则大臣立权之明表也。司空曹
操:祖父中常侍腾,与左棺、徐璜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伤化虐民;父嵩,乞携养,因赃假
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操赘阉遗丑,本无懿德,[犭票]狡锋协,好
乱乐祸。幕府董统鹰扬,扫除凶逆;续遇董卓,侵官暴国。于是提剑挥鼓,发命东夏,收罗英
雄,弃瑕取用;故遂与操同谘合谋,授以裨师,谓其鹰犬之才,爪牙可任。至乃愚佻短略,轻
进易退,伤夷折衄,数丧师徒;幕府辄复分兵命锐,修完补辑,表行东郡,领兖州刺史,被以
虎文,奖蹙威柄,冀获秦师一克之报。而操遂承资跋扈,恣行凶忒,割剥元元,残贤害善。故
九江太守边让,英才俊伟,天下知名;直言正色,论不阿谄;身首被枭悬之诛,妻孥受灰灭之
咎。自是士林愤痛,民怨弥重;一夫奋臂,举州同声。故躬破于徐方,地夺于吕布;彷徨东裔,
蹈据无所。幕府惟强干弱枝之义,且不登叛人之党,故复援旌擐甲,席卷起征,金鼓响振,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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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奔沮;拯其死亡之患,复其方伯之位:则幕府无德于兖土之民,而有大造于操也。后会銮驾
返旆,群虏寇攻。时冀州方有北鄙之警,匪遑离局;故使从事中郎徐勋,就发遣操,使缮修郊
庙,翊卫幼主。操便放志:专行胁迁,当御省禁;卑侮王室,败法乱纪;坐领三台,****朝政;
爵赏由心,弄戮在口;所爱光五宗,所恶灭三族;群谈者受显诛,腹议者蒙隐戮;百僚钳口,
道路以目;尚书记朝会,公卿充员品而已。故太尉杨彪,典历二司,享国极位。操因缘眦睚,
被以非罪;榜楚参并,五毒备至;触情任忒,不顾宪纲。又议郎赵彦,忠谏直言,义有可纳,
是以圣朝含听,改容加饰。操欲迷夺时明,杜绝言路,擅收立杀,不俟报国。又梁孝王,先帝
母昆,坟陵尊显;桑梓松柏,犹宜肃恭。而操帅将吏士,亲临发掘,破棺裸尸,掠取金宝。至
令圣朝流涕,士民伤怀!操又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身处三公之
位,而行桀虏之态,污国害民,毒施人鬼!加其细致惨苛,科防互设;罾缴充蹊,坑阱塞路;
举手挂网罗,动足触机陷:是以兖、豫有无聊之民,帝都有吁嗟之怨。历观载籍,无道之臣,
贪残酷烈,于操为甚!幕府方诘外奸,未及整训;加绪含容,冀可弥缝。而操豺狼野心,潜包
祸谋,乃欲摧挠栋梁,孤弱汉室,除灭忠正,专为袅雄。往者伐鼓北征公孙瓒,强寇桀逆,拒
围一年。操因其未破,阴交书命,外助王师,内相掩袭。会其行人发露,瓒亦枭夷,故使锋芒
挫缩,厥图不果。今乃屯据敷仓,阻河为固,欲以螳螂之斧,御隆车之隧。幕府奉汉威灵,折
冲宇宙;长戟百万,胡骑千群;奋中黄育获之士,骋良弓劲弩之势;并州越太行,青州涉济漯;
大军泛黄河而角其前,荆州下宛叶而掎其后:雷震虎步,若举炎火以飞蓬,覆沧海以沃[火票]
炭,有何不灭者哉?又操军吏士,其可战者,皆出自幽冀,或故营部曲,咸怨旷思归,流涕北顾。
其余兖豫之民,及吕布张杨之余众,覆亡迫胁,权时苟从;各被创夷,人为仇敌。若回旆方徂,
登高冈而击鼓吹,扬素挥以启降路,必土崩瓦解,不俟血刃。方今汉室陵迟,纲维弛绝;圣朝无
于暴虐之臣,焉能展其节?又操持部曲精兵七百,围守宫阙,外托宿卫,内实拘执。惧其篡逆之
萌,因斯而作。此乃忠臣肝脑涂地之秋,烈士立功之会,可不勖哉!操又矫命称制,遣使发兵。
恐边远州郡,过听给与,违众旅叛,举以丧名,为天下笑,则明哲不取也。即日幽并青冀四州并
进。书到荆州,便勒现兵,与建忠将军协同声势。州郡各整义兵,罗落境界,举武扬威,并匡社
稷:则非常之功于是乎著。其得操首者,封五千户侯,赏钱五千万。部曲偏裨将校诸吏降者,勿
有所问。广宜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拘迫之难。如律令!
绍览檄大喜,即命使将此檄遍行州郡,并于各处关津隘口张挂。檄文传至许都,时曹操方患
头风,卧病在床。左右将此檄传进,操见之,毛骨悚然,出了一身冷汗,不觉头风顿愈,从
床上一跃而起,顾谓曹洪曰:“此微何人所作?”洪曰:“闻是陈琳之笔。”操笑曰:“有文事
者,必须以武略济之。陈琳文事虽佳,其如袁绍武略之不足何!”遂聚众谋士商议迎敌。孔融
闻之,来见操曰:“袁绍势大,不可与战,只可与和。”荀曰:“袁绍无用之人,何必议和?”
融曰:“袁绍士广民强。其部下如许攸、郭图、审配、逢纪皆智谋之士;田丰、沮授皆忠臣也;
颜良、文丑勇冠三军;其余高览、张、淳于琼等俱世之名将。何谓绍为无用之人乎?”
笑曰:“绍兵多而不整。田丰刚而犯上,许攸贪而不智,审配专而无谋,逢纪果而无用:此
数人者,势不相容,必生内变,颜良、文丑,匹夫之勇,一战可擒。其余碌碌等辈,纵有百
万,何足道哉!”孔融默然。操大笑曰:“皆不出荀文若之料。”遂唤前军刘岱、后军王忠引军
五万,打着丞相旗号,去徐州攻刘备。原来刘岱旧为兖州刺史;及操取兖州,岱降于操,操
用为偏将,故今差他与王忠一同领兵。操却自引大军二十万,进黎阳,拒袁绍。程昱曰:“恐
刘岱、王忠不称其使。”操曰:“吾亦知非刘备敌手,权且虚张声势。”分付:“不可轻进。待
我破绍,再勒兵破备。”刘岱、王忠领兵去了。
曹操自引兵至黎阳。两军隔八十里,各自深沟高垒,相持不战。自八月守至十月。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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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攸不乐审配领兵,沮授又恨绍不用其谋,各不相和,不图进取。袁绍心怀疑惑,不思进兵,
操乃唤吕布手下降将臧霸守把青、徐;于禁、李典屯兵河上;曹仁总督大军,屯于官渡,操
自引一军,竟回许都。
且说刘岱、王忠引军五万,离徐州一百里下寨。中军虚打“曹丞相”旗号,未敢进兵,
只打听河北消息。这里玄德也不知曹操虚实,未敢擅动,亦只探听河北。忽曹操差人催刘岱、
王忠进战。二人在寨中商议。岱曰:“丞相催促攻城,你可先去。”王忠曰:“丞相先差你。”
岱曰:“我是主将,如何先去?”忠曰:“我和你同引兵去。”岱曰:“我与你拈阄,拈着的便
去。”王忠拈着“先”字,只得分一半军马,来攻徐州。
玄德听知军马到来,请陈登商议曰:“袁本初虽屯兵黎阳,奈谋臣不和,尚未进取。曹操
不知在何处。闻黎阳军中,无操旗号,如何这里却反有他旗号?”登曰:“操诡计百出,必以
河北为重,亲自监督,却故意不建旗号,乃于此处虚张旗号:吾意操必不在此。”玄德曰:“两
弟谁可探听虚实?”张飞曰:“小弟愿往。”玄德曰:“汝为人躁暴,不可去。”飞曰:“便是有
曹操也拿将来!”云长曰:“待弟往观其动静。”玄德曰:“云长若去,我却放心。”于是云长引
三千人马出徐州来。
时值初冬,阴云布合,雪花乱飘,军马皆冒雪布阵。云长骤马提刀而出,大叫王忠打话。
忠出曰:“丞相到此,缘何不降?”云长曰:“请丞相出阵,我自有话说。”忠曰:“丞相岂肯
轻见你!”云长大怒,骤马向前。王忠挺枪来迎。两马相交,云长拨马便走。王忠赶来。转过
山坡,云长回马,大叫一声,舞刀直取。王忠拦截不住,恰待骤马奔逃,云长左手倒提宝刀,
右手揪住王忠勒甲绦,拖下鞍鞒,横担于马上,回本阵来。王忠军四散奔走。
云长押解王忠,回徐州见玄德。玄德问:“尔乃何人?现居何职?敢诈称曹丞相!”忠曰:
“焉敢有诈。奉命教我虚张声势,以为疑兵。丞相实不在此。”玄德教付衣服酒食,且暂监下,
待捉了刘岱,再作商议。云长曰:“某知兄有和解之意,故生擒将来。”玄德曰:“吾恐翼德躁
暴,杀了王忠,故不教去。此等人杀之无益,留之可为解和之地。”张飞曰:“二哥捉了王忠,
我去生擒刘岱来!”玄德曰:“刘岱昔为兖州刺史,虎牢关伐董卓时,也是一镇诸侯,今日为
前军,不可轻敌。”飞曰:“量此辈何足道哉!我也似二哥生擒将来便了。”玄德曰:“只恐坏
了他性命,误我大事。”飞曰:“如杀了,我偿他命!”玄德遂与军三千。飞引兵前进。
却说刘岱知王忠被擒,坚守不出。张飞每日在寨前叫骂,岱听知是张飞,越不敢出。飞
守了数日,见岱不出,心生一计:传令今夜二更去劫寨;日间却在帐中饮酒诈醉,寻军士罪
过,打了一顿,缚在营中,曰:“待我今夜出兵时,将来祭旗!”却暗使左右纵之去。军士得
脱,偷走出营,径往刘岱营中来报劫寨之事。刘岱见降卒身受重伤,遂听其说,虚扎空寨,
伏兵在外。是夜张飞却分兵三路,中间使三十余人,劫寨放火;却教两路军抄出他寨后,看
火起为号,夹击之。三更时分,张飞自引精兵,先断刘岱后路;中路三十余人,抢入寨中放
火。刘岱伏兵恰待杀入,张飞两路兵齐出。岱军自乱,正不知飞兵多少,各自溃散。刘岱引
一队残军,夺路而走,正撞见张飞,狭路相逢,急难回避,交马只一合,早被张飞生擒过去。
余众皆降。飞使人先报入徐州。玄德闻之,谓云长曰:“翼德自来粗莽,今亦用智,吾无忧矣!”
乃亲自出郭迎之。飞曰:“哥哥道我躁暴,今日如何?玄德曰:“不用言语相激,如何肯使机
谋!”飞大笑。
玄德见缚刘岱过来,慌下马解其缚曰:“小弟张飞误有冒渎,望乞恕罪。”遂迎入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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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出王忠,一同管待。玄德曰:“前因车胄欲害备,故不得不杀之。丞相错疑备反,遣二将军
前来问罪。备受丞相大恩,正思报效,安敢反耶?二将军至许都,望善言为备分诉,备之幸
也。”刘岱、王忠曰:“深荷使君不杀之恩,当于丞相处方便,以某两家老小保使君。”玄德称
谢。次日尽还原领军马,送出郭外。
刘岱、王忠行不上十余里,一声鼓响,张飞拦路大喝曰:“我哥哥忒没分晓!捉住贼将如
何又放了?”?得刘岱、王忠在马上发颤。张飞睁眼挺枪赶来,背后一人飞马大叫:“不得无
礼!”视之,乃云长也。刘岱、王忠方才放心。云长曰:“既兄长放了,吾弟如何不遵法令?”
飞曰:“今番放了,下次又来。”云长曰:“待他再来,杀之未迟。”刘岱、王忠连声告退曰:
“便丞相诛我三族,也不来了。望将军宽恕。”飞曰:“便是曹操自来,也杀他片甲不回!今
番权且寄下两颗头!”刘岱、王忠抱头鼠窜而去。云长、翼德回见玄德曰:“曹操必然复来。”
孙乾谓玄德曰:“徐州受敌之地,不可久居;不若分兵屯小沛,守邳城,为掎角之势,以防曹
操。”玄德用其言,令云长守下邳;甘、糜二夫人亦于下邳安置。甘夫人乃小沛人也,糜夫人
乃糜竺之妹也。孙乾、简雍、糜竺、糜芳守徐州。玄德与张飞屯小沛。刘岱、王忠回见曹操,
具言刘备不反之事。操怒骂:“辱国之徒,留你何用!”喝令左右推出斩之。正是:犬豕何堪
共虎斗,鱼虾空自与龙争。不知二人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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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曹操欲斩刘岱、王忠。孔融谏曰:“二人本非刘备敌手,若斩之,恐失将士之心。
”操乃免其死,黜罢爵禄。欲自起兵伐玄德。孔融曰:“方今隆冬盛寒,未可动兵,待来春
未为晚也。可先使人招安张绣、刘表,然后再图徐州。”操然其言,先遣刘晔往说张绣。晔
至襄城,先见贾诩,陈说曹公盛德。诩乃留晔于家中。次日来见张绣,说曹公遣刘晔招安之
事。正议间,忽报袁绍有使至。绣命入。使者呈上书信。绣览之,亦是招安之意。诩问来使
曰:“近日兴兵破曹操,胜负何如?”使曰:“隆冬寒月,权且罢兵。今以将军与荆州刘表
俱有国士之风,故来相请耳。”诩大笑曰:“汝可便回见本初,道汝兄弟尚不能容,何能容
天下国士乎!”当面扯碎书,叱退来使。
张绣曰:“方今袁强曹弱;今毁书叱使,袁绍若至,当如之何?”诩曰:“不如去从曹
操。”绣曰:“吾先与操有仇,安得相容?”诩曰:“从操其便有三:夫曹公奉天子明诏,
征伐天下,其宜从一也;绍强盛,我以少从之,必不以我为重,操虽弱,得我必喜,其宜从
二也;曹公王霸之志,必释私怨,以明德于四海,其宜从三也。愿将军无疑焉。”绣从其
言,请刘晔相见。晔盛称操德,且曰:“丞相若记旧怨,安肯使某来结好将军乎?”绣大
喜,即同贾诩等赴许都投降。绣见操,拜于阶下。操忙扶起,执其手曰:“有小过失,勿记
于心。”遂封绣为扬武将军,封贾诩为执金吾使。
操即命绣作书招安刘表。贾诩进曰:“刘景升好结纳名流,今必得一有文名之士往说
之,方可降耳。”操问荀攸曰:“谁人可去?”攸曰:“孔文举可当其任。”操然之。攸出
见孔融曰:“丞相欲得一有文名之士,以备行人之选。公可当此任否?”融曰:“吾友祢
衡,字正平,其才十倍于我。此人宜在帝左右,不但可备行人而已。我当荐之天子。”于是
遂上表奏帝。其文曰:“臣闻洪水横流,帝思俾;旁求四方,以招贤俊。昔世宗继统,将
弘基业;畴咨熙载,群士响臻。陛下睿圣,纂承基绪,遭遇厄运,劳谦日昃;维岳降神,异
人并出。窃见处士平原祢衡:年二十四,字正平,淑质贞亮,英才卓跞。初涉艺文,升堂睹
奥;目所一见,辄诵之口,耳所暂闻,不忘于心;性与道合,思若有神;弘羊潜计,安世默
识,以衡准之,诚不足怪。忠果正直,志怀霜雪;见善若惊,嫉恶若仇;任座抗行,史鱼厉
节,殆无以过也。鸷鸟累百,不如一鹗;使衡立朝,必有可观。飞辩骋词,溢气坌涌;解疑
释结,临敌有余。昔贾谊求试属国,诡系单于;终军欲以长缨,牵制劲越:弱冠慷慨,前世
美之。近日路粹、严象,亦用异才,擢拜台郎。衡宜与为比。如得龙跃天衢,振翼云汉,扬
声紫微,垂光虹,足以昭近署之多士,增四门之穆穆。钧天广乐,必有奇丽之观;帝室皇
居,必蓄非常之宝。若衡等辈,不可多得。激楚、阳阿,至妙之容,掌伎者之所贪;飞兔、
袅,绝足奔放,良、乐之所急也。臣等区区,敢不以闻?陛下笃慎取士,必须效试,乞令
衡以褐衣召见。如无可观采,臣等受面欺之罪。”帝览表,以付曹操。操遂使人召衡至。礼
毕,操不命坐。祢衡仰天叹曰:“天地虽阔,何无一人也!”操曰:“吾手下有数十人,皆
当世英雄,何谓无人?”衡曰:“愿闻。”操曰:“荀、荀攸、郭嘉、程昱,机深智远,
虽萧何、陈平不及也。张辽、许褚、李典、乐进,勇不可当,虽岑彭、马武不及也。吕虔、
满宠为从事,于禁、徐晃为先锋;夏侯天下奇才,曹子孝世间福将。安得无人?”衡笑
曰:“公言差矣!此等人物,吾尽识之:荀可使吊丧问疾,荀攸可使看坟守墓,程昱可使
关门闭户,郭嘉可使白词念赋,张辽可使击鼓鸣金,许褚可使牧牛放马,乐进可使取状读
招,李典可使传书送檄,吕虔可使磨刀铸剑,满宠可使饮酒食糟,于禁可使负版筑墙,徐晃
可使屠猪杀狗;夏侯称为完体将军,曹子孝呼为要钱太守。其余皆是衣架、饭囊、酒桶、
肉袋耳!”操怒曰:“汝有何能?”衡曰:“天文地理,无一不通;三教九流,无所不晓;
上可以致君为尧、舜,下可以配德于孔、颜。岂与俗子共论乎!”时止有张辽在侧,掣剑欲
斩之。操曰:“吾正少一鼓吏;早晚朝贺宴享,可令祢衡充此职。”衡不推辞,应声而去。
辽曰:“此人出言不逊,何不杀之?”操曰:“此人素有虚名,远近所闻。今日杀之,天下
必谓我不能容物。彼自以为能,故令为鼓吏以辱之。”来日,操于省厅上大宴宾客,令鼓吏
挝鼓。旧吏云:“挝鼓必换新衣。”衡穿旧衣而入。遂击鼓为《渔阳三挝》。音节殊妙,渊
渊有金石声。坐客听之,莫不慷慨流涕。左右喝曰:“何不更衣!”衡当面脱下旧破衣服,
**而立,浑身尽露。坐客皆掩面。衡乃徐徐着裤,颜色不变。操叱曰:“庙堂之上,何太
无礼?”衡曰:“欺君罔上乃谓无礼。吾露父母之形,以显清白之体耳!”操曰:“汝为清
白,谁为污浊?”衡曰:“汝不识贤愚,是眼浊也;不读诗书,是口浊也;不纳忠言,是耳
浊也;不通古今,是身浊也;不容诸侯,是腹浊也;常怀篡逆,是心浊也!吾乃天下名士,
用为鼓吏,是犹阳货轻仲尼,臧仓毁孟子耳!欲成王霸之业,而如此轻人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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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7
时孔融在坐,恐操杀衡,乃从容进曰:“祢衡罪同胥靡,不足发明王之梦。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操指衡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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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曰:“令汝往荆州为使。如刘表来降,便用汝作公卿。”衡不肯往。操教备马三匹,令二
人扶挟而行;却教手下文武,整酒于东门外送之。荀曰:“如祢衡来,不可起身。”衡
至,下马入见,众皆端坐。衡放声大哭。荀问曰:“何为而哭?”衡曰:“行于死柩之
中,如何不哭?”众皆曰:“吾等是死尸,汝乃无头狂鬼耳!”衡曰:“吾乃汉朝之臣,不
作曹瞒之党,安得无头?”众欲杀之。荀急止之曰:“量鼠雀之辈,何足汗刀!”衡曰:
“吾乃鼠雀,尚有人性;汝等只可谓之蜾虫!”众恨而散。
衡至荆州,见刘表毕,虽颂德,实讥讽。表不喜,令去江夏见黄祖。或问表曰:“祢衡
戏谑主公,何不杀之?”表曰:“祢衡数辱曹操,操不杀者,恐失人望;故令作使于我,欲
借我手杀之,使我受害贤之名也。吾今遣去见黄祖,使曹操知我有识。”众皆称善。时袁绍
亦遣使至。表问众谋士曰:“袁本初又遣使来,曹孟德又差祢衡在此,当从何便?”从事中
郎将韩嵩进曰:“今两雄相持,将军若欲有为,乘此破敌可也。如其不然,将择其善者而从
之。今曹操善能用兵,贤俊多归,其势必先取袁绍,然后移兵向江东,恐将军不能御;莫若
举荆州以附操,操必重待将军矣。”表曰:“汝且去许都,观其动静,再作商议。”嵩曰:
“君臣各有定分。嵩今事将军,虽赴汤蹈火,一唯所命。将军若能上顺天子,下从曹公,使
嵩可也;如持疑未定,嵩到京师,天子赐嵩一官,则嵩为天子之臣,不复为将军死矣。”表
曰:“汝且先往观之。吾别有主意。”
嵩辞表,到许都见操。操遂拜嵩为侍中,领零陵太守。荀曰:“韩嵩来观动静,未有
微功,重加此职,祢衡又无音耗,丞相遣而不问,何也?”操曰:“祢衡辱吾太甚,故借刘
表手杀之,何必再问?”遂遣韩嵩回荆州说刘表。
嵩回见表,称颂朝廷盛德,劝表遣子入侍,表大怒曰:“汝怀二心耶!”欲斩之。嵩大
叫曰:“将军负嵩,焉不负将军!”蒯良曰:“嵩未去之前,先有此言矣。”刘表遂赦之。
人报黄祖斩了祢衡,表问其故,对曰:“黄祖与祢衡共饮,皆醉。祖问衡曰:‘君在许都有
何人物?’衡曰:‘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除此二人,别无人物。’祖曰:‘似我何
如?’衡曰:‘汝似庙中之神,虽受祭祀,恨无灵验!’祖大怒曰:“汝以我为土木偶人
耶!’遂斩之。衡至死骂不绝口,”刘表闻衡死,亦嗟呀不已,令葬于鹦鹉洲边。后人有诗
叹曰:“黄祖才非长者俦,祢衡珠碎此江头。今来鹦鹉洲边过,惟有无情碧水流。”却说曹
操知祢衡受害,笑曰:“腐儒舌剑,反自杀矣!”因不见刘表来降,便欲兴兵问罪。荀谏
曰:“袁绍未平,刘备未灭,而欲用兵江汉,是犹舍心腹而顺手足也。可先灭袁绍,后灭刘
备,江汉可一扫而平矣。”操从之。
且说董承自刘玄德去后,日夜与王子服等商议,无计可施。建安五年,元旦朝贺,见曹
操骄横愈甚,感愤成疾。帝知国舅染病,令随朝太医前去医治。此医乃洛阳人,姓吉,名
太,字称平,人皆呼为吉平,当时名医也。平到董承府用药调治,旦夕不离;常见董承长吁
短叹,不敢动问。
时值元宵,吉平辞去,承留住,二人共饮。饮至更余,承觉困倦,就和衣而睡。忽报王
子服等四人至,承出接入。服曰:“大事谐矣!”承曰:“愿闻其说。”服曰:“刘表结连
袁绍,起兵五十万,共分十路杀来。马腾结连韩遂,起西凉军七十二万,从北杀来。曹操尽
起许昌兵马,分头迎敌,城中空虚。若聚五家僮仆,可得千余人。乘今夜府中大宴,庆赏元
宵,将府围住,突入杀之。不可失此机会!”承大喜,即唤家奴各人收拾兵器,自己披挂绰
枪上马,约会都在内门前相会,同时进兵。夜至二鼓,众兵皆到。董承手提宝剑,徒步直
入,见操设宴后堂,大叫:“操贼休走!”一剑剁去,随手而倒。霎时觉来,乃南柯一梦,
口中犹骂“操贼”不止。
吉平向前叫曰:“汝欲害曹公乎?”承惊惧不能答。吉平曰:“国舅休慌。某虽医人,
未尝忘汉。某连日见国舅嗟叹,不敢动问。恰才梦中之言,已见真情,幸勿相瞒。倘有用某
之处,虽灭九族,亦无后悔!”承掩面而哭曰:“只恐汝非真心!”平遂咬下一指为誓。承
乃取出衣带诏,令平视之;且曰:“今之谋望不成者,乃刘玄德、马腾各自去了,无计可
施,因此感而成疾。”平曰:“不消诸公用心。操贼性命,只在某手中。”承问其故。平
曰:“操贼常患头风,痛入骨髓;才一举发,便召某医治。如早晚有召,只用一服毒药,必
然死矣,何必举刀兵乎?”承曰:“若得如此,救汉朝社稷者,皆赖君也!”时吉平辞归。
承心中暗喜,步入后堂,忽见家奴秦庆童同侍妾云英在暗处私语。承大怒,唤左右捉下,欲
杀之。夫人劝免其死,各人杖脊四十,将庆童锁于冷房。庆童怀恨,夤夜将铁锁扭断,跳墙
而出,径入曹操府中,告有机密事。操唤入密室问之。庆童云:“王子服、吴子兰、种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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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硕、马腾五人在家主府中商议机密,必然是谋丞相。家主将出白绢一段,不知写着甚的。
近日吉平咬指为誓,我也曾见。”曹操藏匿庆童于府中,董承只道逃往他方去了,也不追
寻。
次日,曹操诈患头风,召吉平用药。平自思曰:“此贼合休!”暗藏毒药入府。操卧于
床上,令平下药。平曰:“此病可一服即愈。”教取药罐,当面煎之。药已半干,平已暗下
毒药,亲自送上。操知有毒,故意迟延不服。平曰:“乘热服之,少汗即愈。”操起曰:“
汝既读儒书,必知礼义:君有疾饮药,臣先尝之;父有疾饮药,子先尝之。汝为我心腹之
人,何不先尝而后进?”平曰:“药以治病,何用人尝?”平知事已泄,纵步向前,扯住操
耳而灌之。操推药泼地,砖皆迸裂。
操未及言,左右已将吉平执下。操曰:“吾岂有疾,特试汝耳!汝果有害我之心!”遂
唤二十个精壮狱卒,执平至后园拷问。操坐于亭上,将平缚倒于地。吉平面不改容,略无惧
怯。操笑曰:“量汝是个医人,安敢下毒害我?必有人唆使你来。你说出那人,我便饶你。
”平叱之曰:“汝乃欺君罔上之贼,天下皆欲杀汝,岂独我乎!”操再三磨问。平怒曰:“
我自欲杀汝,安有人使我来?今事不成,惟死而已!”操怒,教狱卒痛打。打到两个时辰,
皮开肉裂,血流满阶。操恐打死,无可对证,令狱卒揪去静处,权且将息。
传令次日设宴,请众大臣饮酒。惟董承托病不来。王子服等皆恐操生疑,只得俱至。操
于后堂设席。酒行数巡,曰:“筵中无可为乐,我有一人,可为众官醒酒。”教二十个狱
卒:“与吾牵来!”须臾,只见一长枷钉着吉平,拖至阶下。操曰:“众官不知,此人连结
恶党,欲反背朝廷,谋害曹某;今日天败,请听口词。”操教先打一顿,昏绝于地,以水喷
面。吉平苏醒,睁目切齿而骂曰:“操贼!不杀我,更待何时!”操曰:“同谋者先有六
人。与汝共七人耶?”平只是大骂。王子服等四人面面相觑,如坐针毡。操教一面打,一面
喷。平并无求饶之意。操见不招,且教牵去。
众官席散,操只留王子服等四人夜宴。四人魂不附体,只得留待。操曰:“本不相留,
争奈有事相问。汝四人不知与董承商议何事?”子服曰:“并未商议甚事。”操曰:“白绢
中写着何事?”子服等皆隐讳。操教唤出庆童对证。子服曰:“汝于何处见来?”庆童曰:
“你回避了众人,六人在一处画字,如何赖得?”子服曰:“此贼与国舅侍妾通奸,被责诬
主,不可听也。”操曰:“吉平下毒,非董承所使而谁?”子服等皆言不知。操曰:“今晚
自首,尚犹可恕:若待事发,其实难容!”子服等皆言并无此事。操叱左右将四人拿住监
禁。
次日,带领众人径投董承家探病。承只得出迎。操曰:“缘何夜来不赴宴?”承曰:“
微疾未痊,不敢轻出。”操曰:“此是忧国家病耳。”承愕然。操曰:“国舅知吉平事乎?
”承曰:“不知。”操冷笑曰:“国舅如何不知?”唤左右:“牵来与国舅起病。”承举措
无地。须臾,二十狱卒推吉平至阶下。吉平大骂:“曹操逆贼!”操指谓承曰:“此人曾攀
下王子服等四人,吾已拿下廷尉。尚有一人,未曾捉获。”因问平曰:“谁使汝来药我?可
速招出!”平曰:“天使我来杀逆贼!”操怒教打。身上无容刑之处。承在座视之,心如刀
割。操又问平曰:“你原有十指,今如何只有九指?”平曰:“嚼以为誓,誓杀****!”操
教取刀来,就阶下截去其九指,曰:“一发截了,教你为誓!”平曰:“尚有口可以吞贼,
有舌可以骂贼!”操令割其舌。平曰:“且勿动手。吾今熬刑不过,只得供招。可释吾缚。
”操曰:“释之何碍?”遂命解其缚。平起身望阙拜曰:“臣不能为国家除贼,乃天数也!
”拜毕,撞阶而死。操令分其肢体号令。时建安五年正月也。史官有诗曰:“汉朝无起色,
医国有称平:立誓除奸党,捐躯报圣明。极刑词愈烈,惨死气如生。十指淋漓处,千秋仰异
名。”
操见吉平已死,教左右牵过秦庆童至面前。操曰:“国舅认得此人否?”承大怒曰:“
逃奴在此,即当诛之!”操曰:“他首告谋反,今来对证,谁敢诛之?”承曰:“丞相何故
听逃奴一面之说?”操曰:“王子服等吾已擒下,皆招证明白,汝尚抵赖乎?”即唤左右拿
下,命从人直入董承卧房内,搜出衣带诏并义状。操看了,笑曰:“鼠辈安敢如此!”遂
命:“将董承全家良贱,尽皆监禁,休教走脱一个。”操回府以诏状示众谋士商议,要废献
帝,更立新君。正是:数行丹诏成虚望,一纸盟书惹祸殃。未知献帝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
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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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曹操见了衣带诏,与众谋士商议,欲废却献帝,更择有德者立之。程昱谏曰:“明
公所以能威震四方,号令天下者,以奉汉家名号故也,今诸侯未平,遽行废立之事,必起兵
端矣。”操乃止。只将董承等五人,并其全家老小,押送各门处斩。死者共七百余人。城中
官民见者,无不下泪。后人有诗叹董承曰:“密诏传衣带,天言出禁门。当年曾救驾,此日
更承恩。忧国成心疾,除奸入梦魂。忠贞千古在,成败复谁论。”又有叹王子服等四人诗
曰:“书名尺素矢忠谋,慷慨思将君父酬。赤胆可怜捐百口,丹心自是足千秋。”
且说曹操既杀了董承等众人,怒气未消,遂带剑入宫,来弑董贵妃。贵妃乃董承之妹,
帝幸之,已怀孕五月。当日帝在**,正与伏皇后私论董承之事至今尚无音耗。忽见曹操带
剑入宫,面有怒容,帝大惊失色。操曰:“董承谋反,陛下知否?”帝曰:“董卓已诛矣。
”操大声曰:“不是董卓!是董承!”帝战栗曰:“朕实不知。”操曰:“忘了破指修诏
耶?”帝不能答。操叱武士擒董妃至。帝告曰:“董妃有五月身孕,望丞相见怜。”操曰:
“若非天败,吾已被害。岂得复留此女,为吾后患!”伏后告曰:“贬于冷宫,待分娩了,
杀之未迟。”操曰:“欲留此逆种,为母报仇乎?”董妃泣告曰:“乞全尸而死,勿令彰
露。”操令取白练至面前。帝泣谓妃曰:“卿于九泉之下,勿怨朕躬!”言讫,泪下如雨。
伏后亦大哭。操怒曰:“犹作儿女态耶!”叱武士牵出,勒死于宫门之外。后人有诗叹董妃
曰:“春殿承恩亦枉然,伤哉龙种并时捐。堂堂帝主难相救,掩面徒看泪涌泉。”操谕监宫
官曰:“今后但有外戚宗族,不奉吾旨,辄入宫门者,斩,守御不严,与同罪。”又拨心腹
人三千充御林军,令曹洪统领,以为防察。
操谓程昱曰:“今董承等虽诛,尚有马腾、刘备,亦在此数,不可不除。”昱曰:“马
腾屯军西凉,未可轻取;但当以书慰劳,勿使生疑,诱入京师,图之可也。刘备现在徐州,
分布掎角之势,亦不可轻敌。况今袁绍屯兵官渡,常有图许都之心。若我一旦东征,刘备势
必求救于绍。绍乘虚来袭,何以当之?”操曰:“非也。备乃人杰也,今若不击,待其羽翼
既成。急难图矣。袁绍虽强,事多怀疑不决,何足忧乎!”正议间,郭嘉自外而入。操问
曰:“吾欲东征刘备,奈有袁绍之忧,如何?”嘉曰:“绍性迟而多疑,其谋士各相妒忌,
不足忧也。刘备新整军兵,众心未服,丞相引兵东征,一战可定矣。”操大喜曰:“正合吾
意。”遂起二十万大军,分兵五路下徐州。细作探知,报入徐州。孙乾先往下邳报知关公,
随至小沛报知玄德,玄德与孙乾计议曰:“此必求救于袁绍,方可解危。”于是玄德修书一
封,遣孙乾至河北。乾乃先见田丰,具言其事,求其引进。丰即引孙乾入见绍,呈上书信。
只见绍形容憔悴,衣冠不整。丰曰:“今日主公何故如此?绍曰:“我将死矣!”丰曰:“
主公何出此言?”绍曰:“吾生五子,惟最幼者极快吾意;今患疥疮,命已垂绝。吾有何心
更论他事乎?”丰曰:“今曹操东征刘玄德,许昌空虚,若以义兵乘虚而入,上可以保天
子,下可以救万民。此不易得之机会也,惟明公裁之。”绍曰:“吾亦知此最好,奈我心中
恍惚,恐有不利。”丰曰:“何恍惚之有?”绍曰:“五子中惟此子生得最异,倘有疏虞,
吾命休矣。”遂决意不肯发兵,乃谓孙乾曰:“汝回见玄德,可言其故。倘有不如意,可来
相投,吾自有相助之处。”田丰以杖击地曰:“遭此难遇之时,乃以婴儿之病,失此机会!
大事去矣,可痛惜哉!”跌足长叹而出。
孙乾见绍不肯发兵,只得星夜回小沛见玄德,具说此事。玄德大惊曰:“似此如之奈
何?”张飞曰:“兄长勿忧。曹兵远来,必然困乏;乘其初至,先去劫寨,可破曹操。”玄
德曰:“素以汝为一勇夫耳。前者捉刘岱时,颇能用计;今献此策,亦中兵法。”乃从其
言,分兵劫寨。
且说曹操引军往小沛来。正行间,狂风骤至,忽听一声响亮,将一面牙旗吹折。操便令
军兵且住,聚众谋士问吉凶。荀曰:“风从何方来?吹折甚颜色旗?”操曰:“风自东南
方来,吹折角上牙旗,旗乃青红二色。”曰:“不主别事,今夜刘备必来劫寨。”操点
头。忽毛入见曰:“方才东南风起,吹折青红牙旗一面。主公以为主何吉凶?”操曰:“
公意若何?”毛曰:“愚意以为今夜必主有人来劫寨。”后人有诗叹曰:“吁嗟帝胄势孤
穷,全仗分兵劫寨功。争奈牙旗折有兆,老天何故纵奸雄?”操曰:“天报应我,当即防
之。”遂分兵九队,只留一队向前虚扎营寨,余众八面埋伏。
是夜月色微明。玄德在左,张飞在右,分兵两队进发;只留孙乾守小沛。且说张飞自以
为得计,领轻骑在前,突入操寨,但见零零落落,无多人马,四边火光大起,喊声齐举。飞
知中计,急出寨外。正东张辽、正西许褚、正南于禁、正北李典、东南徐晃、西南乐进,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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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夏侯、西北夏侯渊,八处军马杀来。张飞左冲右突,前遮后当;所领军兵原是曹操手下
旧军,见事势已急,尽皆投降去了。飞正杀间,逢着徐晃大杀一阵,后面乐进赶到。飞杀条
血路突围而走,只有数十骑跟定。欲还小沛,去路已断,欲投徐州、下邳,又恐曹军截住;
寻思无路,只得望芒砀山而去。
却说玄德引军劫寨,将近寨门,忽然喊声大震,后面冲出一军,先截去了一半人马。夏
侯又到。玄德突围而走,夏侯渊又从后赶来。玄德回顾,止有三十余骑跟随;急欲奔还小
沛,早望见小沛城中火起,只得弃了小沛;欲投徐州、下邳,又见曹军漫山塞野,截住去
路。玄德自思无路可归,想:“袁绍有言,‘倘不如意,可来相投’,今不若暂往依栖,别
作良图。”遂望青州路而走,正逢李典拦住。玄德匹马落荒望北而逃,李典掳将从骑去了。
且说玄德匹马投青州,日行三百里,奔至青州城下叫门。门吏问了姓名,来报刺史。刺
史乃袁绍长子袁谭。谭素敬玄德,闻知匹马到来,即便开门相迎,接入公廨,细问其故。玄
德备言兵败相投之意。谭乃留玄德于馆驿中住下,发书报父袁绍;一面差本州人马,护送玄
德。至平原界口,袁绍亲自引众出邺郡三十里迎接玄德。玄德拜谢,绍忙答礼曰:“昨为小
儿抱病,有失救援,于心怏怏不安。今幸得相见,大慰平生渴想之思。”玄德曰:“孤穷刘
备,久欲投于门下,奈机缘未遇。今为曹操所攻,妻子俱陷,想将军容纳四方之士,故不避
羞惭,径来相投。望乞收录。誓当图报。”绍大喜,相待甚厚,同居冀州。且说曹操当夜取
了小沛,随即进兵攻徐州。糜竺、简雍守把不住,只得弃城而走。陈登献了徐州。曹操大军
入城,安民已毕,随唤众谋士议取下邳。荀曰:“云长保护玄德妻小,死守此城。若不速
取。恐为袁绍所窃。”操曰:“吾素爱云长武艺人材,欲得之以为己用,不若令人说之使
降。”郭嘉曰:“云长义气深重,必不肯降。若使人说之,恐被其害。”帐下一人出曰:“
某与关公有一面之交,愿往说之。”众视之,乃张辽也。程昱曰:“文远虽与云长有旧,吾
观此人,非可以言词说也。某有一计,使此人进退无路,然后用文远说之,彼必归丞相矣。
”正是:整备窝弓射猛虎,安排香饵钓鳌鱼。未知其计若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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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程昱献计曰:“云长有万人之敌,非智谋不能取之。今可即差刘备手下投降之兵,
入下邳,见关公,只说是逃回的,伏于城中为内应;却引关公出战,诈败佯输,诱入他处,
以精兵截其归路,然后说之可也。”操听其谋,即令徐州降兵数十,径投下邳来降关公。关
公以为旧兵,留而不疑。
次日,夏侯为先锋,领兵五千来搦战。关公不出,即使人于城下辱骂。关公大怒,
引三千人马出城,与夏侯交战。约战十馀合,拨回马走。关公赶来,且战且走。关公
约赶二十里,恐下邳有失,提兵便回。只听得一声炮响,左有徐晃,右有许褚,两队军截住
去路,关公夺路而走,两边伏兵排下硬弩百张,箭如飞蝗。关公不得过,勒兵再回,徐晃、
许褚接住交战。关公奋力杀退二人,引军欲回下邳,夏侯又截住厮杀。公战至日晚,无路
可归,只得到一座土山,引兵屯于山头,权且少歇。曹兵团团将土山围住。关公于山上遥望
下邳城中火光冲天,却是那诈降兵卒偷开城门,曹操自提大军杀入城中,只教举火以惑关公
之心。关公见下邳火起,心中惊惶,连夜几番冲下山来,皆被乱箭射回。
捱到天晓,再欲整顿下山冲突,忽见一人跑马上山来,视之乃张辽也。关公迎谓曰:“
文远欲来相敌耶?”辽曰:“非也。想故人旧日之情,特来相见”遂弃刀下马,与关公叙
礼毕,坐于山顶。公曰:“文远莫非说关某乎?”辽曰:“不然。昔日蒙兄救弟,今日弟安
得不救兄?”公曰:“然则文远将欲助我乎?”辽曰:“亦非也。”公曰:“既不助我,来
此何干?”辽曰:“玄德不知存亡,翼德未知生死。昨夜曹公已破下邳,军民尽无伤害,差
人护卫玄德家眷,不许惊忧。如此相待,弟特来报兄。”关公怒曰:“此言特说我也。吾今
虽处绝地,视死如归。汝当速去,吾即下山迎战。”张辽大笑曰:“兄此言岂不为天下笑
乎?”公曰:“吾仗忠义而死,安得为天下笑?”辽曰:“兄今即死,其罪有三。”公曰:
“汝且说我那三罪?”辽曰:“当初刘使君与兄结义之时,誓同生死;今使君方败,而兄即
战死,倘使君复出,欲求兄相助,而不可复得,岂不负当年之盟誓乎?其罪一也。刘使君以
家眷付托于兄,兄今战死,二夫人无所依赖,负却使君依托之重。其罪二也。兄武艺超群,
兼通经史,不思共使君匡扶汉室,徒欲赴汤蹈火,以成匹夫之勇,安得为义?其罪三也。兄
有此三罪,弟不得不告。”
公沉吟曰:“汝说我有三罪,欲我如何?”辽曰:“今四面皆曹公之兵,兄若不降,则
必死;徒死无益,不若且降曹公;却打听刘使君音信,如知何处,即往投之。一者可以保二
夫人,二者不背桃园之约,三者可留有用之身:有此三便,兄宜详之。”公曰:“兄言三
便,吾有三约。若丞相能从,我即当卸甲;如其不允,吾宁受三罪而死。”辽曰:“丞相宽
洪大量,何所不容。愿闻三事。”公曰:“一者,吾与皇叔设誓,共扶汉室,吾今只降汉
帝,不降曹操;二者,二嫂处请给皇叔俸禄养赡,一应上下人等,皆不许到门;三者,但知
刘皇叔去向,不管千里万里,便当辞去:三者缺一,断不肯降。望文远急急回报。”张辽应
诺,遂上马,回见曹操,先说降汉不降曹之事。操笑曰:“吾为汉相,汉即吾也。此可从
之。”辽又言:“二夫人欲请皇叔俸给,并上下人等不许到门。”操曰:“吾于皇叔俸内,
更加倍与之。至于严禁内外,乃是家法,又何疑焉!”辽又曰:“但知玄德信息,虽远必
往。”操摇首曰:“然则吾养云长何用?此事却难从。”辽曰:“岂不闻豫让众人国士之论
乎?刘玄德待云长不过恩厚耳。丞相更施厚恩以结其心,何忧云长之不服也?”操曰:“文
远之言甚当,吾愿从此三事。”张辽再往山上回报关公。关公曰:“虽然如此,暂请丞相退
军,容我入城见二嫂,告知其事,然后投降。”张辽再回,以此言报曹操。操即传令,退军
三十里。荀曰:“不可,恐有诈。”操曰:“云长义士,必不失信。”遂引军退。关公引
兵入下邳,见人民安妥不动,竟到府中。来见二嫂。甘、糜二夫人听得关公到来,急出迎
之。公拜于阶下曰:“使二嫂受惊,某之罪也。”二夫人曰:“皇叔今在何处?”公曰:“
不知去向。”二夫人曰:“二叔今将若何?”公曰:“关某出城死战,被困土山,张辽劝我
投降,我以三事相约。曹操已皆允从,故特退兵,放我入城。我不曾得嫂嫂主意,未敢擅
便。”二夫人问:“那三事?”关公将上项三事,备述一遍。甘夫人曰:“昨日曹军入城,
我等皆以为必死;谁想毫发不动,一军不敢入门。叔叔既已领诺,何必问我二人?只恐日后
曹操不容叔叔去寻皇叔。”公曰:“嫂嫂放心,关某自有主张。”二夫人曰:“叔叔自家裁
处,凡事不必问俺女流。”
关公辞退,遂引数十骑来见曹操。操自出辕门相接。关公下马入拜,操慌忙答礼。关公
曰:“败兵之将,深荷不杀之恩。”操曰:“素慕云长忠义,今日幸得相见,足慰平生之
望。”关公曰:“文远代禀三事,蒙丞相应允,谅不食言。”操曰:“吾言既出,安敢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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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关公曰:“关某若知皇叔所在,虽蹈水火、必往从之。此时恐不及拜辞,伏乞见原。
”操曰:“玄德若在,必从公去;但恐乱军中亡矣。公且宽心,尚容缉听。”关公拜谢。操
设宴相待。次日班师还许昌。关公收拾车仗,请二嫂上车,亲自护车而行。于路安歇馆驿,
操欲乱其君臣之礼,使关公与二嫂共处一室。关公乃秉烛立于户外,自夜达旦,毫无倦色。
操见公如此,愈加敬服。既到许昌,操拨一府与关公居住。关公分一宅为两院,内门拨老军
十人把守,关公自居外宅。
操引关公朝见献帝,帝命为偏将军。公谢恩归宅。操次日设大宴,会众谋臣武士,以客
礼待关公,延之上座;又备绫锦及金银器皿相送。关公都送与二嫂收贮。关公自到许昌,操
待之甚厚:小宴三日,大宴五日;又送美女十人,使侍关公。关公尽送入内门,令伏侍二
嫂。却又三日一次于内门外躬身施礼,动问二嫂安否。二夫人****皇叔之事毕,曰“叔叔自
便”,关公方敢退回。操闻之,又叹服关公不已。
一日,操见关公所穿绿锦战袍已旧,即度其身品,取异锦作战袍一领相赠。关公受之,
穿于衣底,上仍用旧袍罩之。操笑曰:“云长何如此之俭乎?”公曰:“某非俭也。旧袍乃
刘皇叔所赐,某穿之如见兄面,不敢以丞相之新赐而忘兄长之旧赐,故穿于上。”操叹曰:
“真义士也!”然口虽称羡,心实不悦。一日,关公在府,忽报:“内院二夫人哭倒于地,
不知为何,请将军速入。”关公乃整衣跪于内门外,问二嫂为何悲泣。甘夫人曰:“我夜梦
皇叔身陷于土坑之内,觉来与糜夫人论之,想在九泉之下矣!是以相哭。”关公曰:“梦寐
之事,不可凭信,此是嫂嫂想念之故。请勿忧愁。”
正说间,适曹操命使来请关公赴宴。公辞二嫂,往见操。操见公有泪容,问其故。公
曰:“二嫂思兄痛哭,不由某心不悲。”操笑而宽解之,频以酒相劝。公醉,自绰其髯而言
曰:“生不能报国家,而背其兄,徒为人也!”操问曰:“云长髯有数乎?”公曰:“约数
百根。每秋月约退三五根。冬月多以皂纱囊裹之,恐其断也。”操以纱锦作囊,与关公护
髯。次日,早朝见帝。帝见关公一纱锦囊垂于胸次,帝问之。关公奏曰:“臣髯颇长,丞相
赐囊贮之。”帝令当殿披拂,过于其腹。帝曰:“真美髯公也!”因此人皆呼为“美髯公”
忽一日,操请关公宴。临散,送公出府,见公马瘦,操曰:“公马因何而瘦?”关公
曰:“贱躯颇重,马不能载,因此常瘦。”操令左右备一马来。须臾牵至。那马身如火炭,
状甚雄伟。操指曰:“公识此马否?”公曰:“莫非吕布所骑赤兔马乎?”操曰:“然也。
”遂并鞍辔送与关公。关公再拜称谢。操不悦曰:“吾累送美女金帛,公未尝下拜;今吾赠
马,乃喜而再拜:何贱人而贵畜耶?”关公曰:“吾知此马日行千里,今幸得之,若知兄长
下落,可一日而见面矣。”操愕然而悔。关公辞去。后人有诗叹曰:“威倾三国著英豪,一
宅分居义气高。奸相枉将虚礼待,岂知关羽不降曹。”操问张辽曰:“吾待云长不薄,而彼
常怀去心,何也?”辽曰:“容某探其情。”次日,往见关公。礼毕,辽曰:“我荐兄在丞
相处,不曾落后?”公曰:“深感丞相厚意。只是吾身虽在此,心念皇叔,未尝去怀。”辽
曰:“兄言差矣,处世不分轻重,非丈夫也。玄德待兄,未必过于丞相,兄何故只怀去志?
”公曰:“吾固知曹公待吾甚厚。奈吾受刘皇叔厚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吾终不留此。
要必立效以报曹公,然后去耳。”辽曰:“倘玄德已弃世,公何所归乎?”公曰:“愿从于
地下。”辽知公终不可留,乃告退,回见曹操,具以实告。操叹曰:“事主不忘其本,乃天
下之义士也!”荀曰:“彼言立功方去,若不教彼立功,未必便去。”操然之。却说玄德
在袁绍处,旦夕烦恼。绍曰:“玄德何故常忧?”玄德曰:“二弟不知音耗,妻小陷于曹
贼;上不能报国,下不能保家:安得不忧?”绍曰:“吾欲进兵赴许都久矣。方今春暖,正
好兴兵。”便商议破曹之策。田丰谏曰:“前操攻徐州,许都空虚,不及此时进兵;今徐州
已破,操兵方锐,未可轻敌。不如以久持之,待其有隙而后可动也。”绍曰:“待我思之。
”因问玄德曰:“田丰劝我固守,何如!”玄德曰:“曹操欺君之贼,明公若不讨之,恐失
大义于天下。”绍曰:“玄德之言甚善。”遂欲兴兵。田丰又谏。绍怒曰:“汝等弄文轻
武,使我失大义!”田丰顿首曰:“若不听臣良言,出师不利。”绍大怒,欲斩之。玄德力
劝,乃囚于狱中,沮授见田丰下狱,乃会其宗族,尽散家财,与之诀曰:“吾随军而去,胜
则威无不加,败则一身不保矣!”众皆下泪送之。
绍遣大将颜良作先锋,进攻白马。沮授谏曰:“颜良性狭,虽骁勇,不可独任。”绍
曰:“吾之上将,非汝等可料。”大军进发至黎阳,东郡太守刘延告急许昌。曹操急议兴兵
抵敌。关公闻知,遂入相府见操曰:“闻丞相起兵,某愿为前部。”操曰:“未敢烦将军。
早晚有事,当来相请。”关公乃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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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引兵十五万,分三队而行。于路又连接刘延告急文书,操先提五万军亲临白马,靠土
山扎住。遥望山前平川旷野之地,颜良前部精兵十万,排成阵势。操骇然,回顾吕布旧将宋
宪曰:“吾闻汝乃吕布部下猛将,今可与颜良一战。”宋宪领诺,绰枪上马,直出阵前。颜
良横刀立马于门旗下;见宋宪马至,良大喝一声,纵马来迎。战不三合,手起刀落,斩宋宪
于阵前。曹操大惊曰:“真勇将也!”魏续曰:“杀我同伴,愿去报仇!”操许之。续上马
持矛,径出阵前,大骂颜良。良更不打话,交马一合,照头一刀,劈魏续于马下。操曰:“
今谁敢当之?”徐晃应声而出,与颜良战二十合,败归本阵。诸将栗然。曹操收军,良亦引
军退去。
操见连斩二将,心中忧闷。程昱曰:“某举一人可敌颜良。”操问是谁。昱曰:“非关
公不可。”操曰:“吾恐他立了功便去。”昱曰:“刘备若在,必投袁绍。今若使云长破袁
绍之兵,绍必疑刘备而杀之矣。备既死,云长又安往乎?”操大喜,遂差人去请关公。关公
即入辞二嫂。二嫂曰:“叔今此去,可打听皇叔消息。”关公领诺而出,提青龙刀,上赤兔
马,引从者数人,直至白马来见曹操。操叙说:“颜良连诛二将,勇不可当,特请云长商
议。”关公曰:“容某观之。”操置酒相待。忽报颜良搦战。操引关公上土山观看。操与关
公坐,诸将环立。曹操指山下颜良排的阵势,旗帜鲜明,枪刀森布,严整有威,乃谓关公
曰:“河北人马,如此雄壮!”关公曰:“以吾观之,如土鸡瓦犬耳!”操又指曰:“麾盖
之下,绣袍金甲,持刀立马者,乃颜良也。”关公举目一望,谓操曰:“吾观颜良,如插标
卖首耳!”操曰:“未可轻视。”关公起身曰:“某虽不才,愿去万军中取其首级,来献丞
相。”张辽曰:“军中无戏言,云长不可忽也。”关公奋然上马,倒提青龙刀,跑下山来,
凤目圆睁,蚕眉直竖,直冲彼阵。河北军如波开浪裂,关公径奔颜良。颜良正在麾盖下,见
关公冲来,方欲问时,关公赤兔马快,早已跑到面前;颜良措手不及,被云长手起一刀,刺
于马下。忽地下马,割了颜良首级,拴于马项之下,飞身上马,提刀出阵,如入无人之境。
河北兵将大惊,不战自乱。曹军乘势攻击,死者不可胜数;马匹器械,抢夺极多。关公纵马
上山,众将尽皆称贺。公献首级于操前。操曰:“将军真神人也!”关公曰:“某何足道
哉!吾弟张翼德于百万军中取上将之头,如探囊取物耳。”操大惊,回顾左右曰:“今后如
遇张翼德,不可轻敌。”令写于衣袍襟底以记之。
却说颜良败军奔回,半路迎见袁绍,报说被赤面长须使大刀一勇将,匹马入阵,斩颜良
而去,因此大败。绍惊问曰:“此人是谁?”沮授曰:“此必是刘玄德之弟关云长也。”绍
大怒,指玄德曰:“汝弟斩吾爱将,汝必通谋,留尔何用!”唤刀斧手推出玄德斩之。正
是:初见方为座上客,此日几同阶下囚。未知玄德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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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袁绍欲斩玄德。玄德从容进曰:“明公只听一面之词,而绝向日之情耶?备自徐州
失散,二弟云长未知存否;天下同貌者不少,岂赤面长须之人,即为关某也?明公何不察
之?”袁绍是个没主张的人,闻玄德之言,责沮授曰:“误听汝言,险杀好人。”遂仍请玄
德上帐坐,议报颜良之仇。帐下一人应声而进曰:“颜良与我如兄弟,今被曹贼所杀,我安
得不雪其恨?”玄德视其人,身长八尺,面如獬豸,乃河北名将文丑也。袁绍大喜曰:“非
汝不能报颜良之仇。吾与十万军兵,便渡黄河,追杀曹贼!”沮授曰:“不可。今宜留屯延
津,分兵官渡,乃为上策。若轻举渡河,设或有变,众皆不能还矣。”绍怒曰:“皆是汝等
迟缓军心,迁延日月,有妨大事!岂不闻兵贵神速乎?”沮授出,叹曰:“上盈其志,下务
其功;悠悠黄河,吾其济乎!”遂托疾不出议事。玄德曰:“备蒙大恩,无可报效,意欲与
文将军同行:一者报明公之德,二者就探云长的实信。”绍喜,唤文丑与玄德同领前部。文
丑曰:“刘玄德屡败之将,于军不利。既主公要他去时,某分三万军,教他为后部。”于是
文丑自领七万军先行,令玄德引三万军随后。
且说曹操见云长斩了颜良,倍加钦敬,表奏朝廷,封云长为汉寿亭侯,铸印送关公。忽
报袁绍又使大将文丑渡黄河,已据延津之上。操乃先使人移徙居民于西河,然后自领兵迎
之;传下将令:以后军为前军,以前军为后军;粮草先行,军兵在后。吕虔曰:“粮草在
先,军兵在后,何意也?”操曰:“粮草在后,多被剽掠,故令在前。”虔曰:“倘遇敌军
劫去,如之奈何?”操曰:“且待敌军到时,却又理会。”虚心疑未决。操令粮食辎重沿河
堑至延津。操在后军,听得前军发喊,急教人看时,报说:“河北大将文丑兵至,我军皆弃
粮草,四散奔走。后军又远,将如之何?”操以鞭指南阜曰:“此可暂避。”人马急奔土
阜。操令军士皆解衣卸甲少歇,尽放其马。文丑军掩至。众将曰:“贼至矣!可急收马匹,
退回白马!”荀攸急止之曰:“此正可以饵敌,何故反退?”操急以目视荀攸而笑。攸知其
意,不复言。文丑军既得粮草车仗,又来抢马。军士不依队伍,自相杂乱。曹操却令军将一
齐下土阜击之,文丑军大乱。曹兵围裹将来,文丑挺身独战,军士自相践踏。文丑止遏不
住,只得拨马回走。操在土阜上指曰:“文丑为河北名将、谁可擒之?”张辽、徐晃飞马齐
出,大叫:“文丑休走!”文丑回头见二将赶上,遂按住铁枪,拈弓搭箭,正射张辽。徐晃
大叫:“贼将休放箭!”张辽低头急躲,一箭射中头盔,将簪缨射去。辽奋力再赶,坐下战
马,又被文丑一箭射中面颊。那马跪倒前蹄,张辽落地。文丑回马复来,徐晃急****斧,截
住厮杀。只见文丑后面军马齐到,晃料敌不过,拨马而回。文丑沿河赶来。
忽见十余骑马,旗号翩翻,一将当头提刀飞马而来,乃关云长也,大喝:“贼将休走!
”与文丑交马,战不三合,文丑心怯,拨马绕河而走。关公马快,赶上文丑,脑后一刀,将
文丑斩下马来。曹操在土阜上,见关公砍了文丑,大驱人马掩杀。河北军大半落水,粮草马
匹仍被曹操夺回。
云长引数骑东冲西突。正杀之间,刘玄德领三万军随后到。前面哨马探知,报与玄德
云:“今番又是红面长髯的斩了文丑。”玄德慌忙骤马来看,隔河望见一簇人马,往来如
飞,旗上写着“汉寿亭侯关云长”七字。玄德暗谢天地曰:“原来吾弟果然在曹操处!”欲
待招呼相见,被曹兵大队拥来,只得收兵回去。袁绍接应至官渡,下定寨栅。郭图、审配入
见袁绍,说:“今番又是关某杀了文丑,刘备佯推不知。”袁绍大怒,骂曰:“大耳贼焉敢
如此!”少顷,玄德至,绍令推出斩之。玄德曰:“某有何罪?”绍曰:“你故使汝弟又坏
我一员大将,如何无罪?”玄德曰:“容伸一言而死:曹操素忌备,今知备在明公处,恐备
助公,故特使云长诛杀二将。公知必怒。此借公之手以杀刘备也。愿明公思之。”袁绍曰:
“玄德之言是也。汝等几使我受害贤之名。”喝退左右,请玄德上帐而坐。玄德谢曰:“荷
明公宽大之恩,无可补报,欲令一心腹人持密书去见云长,使知刘备消息,彼必星夜来到,
辅佐明公,共诛曹操,以报颜良、文丑之仇,若何?”袁绍大喜曰:“吾得云长,胜颜良、
文丑十倍也。”玄德修下书札,未有人送去。绍令退军武阳,连营数十里,按兵不动。操乃
使夏侯领兵守住官渡隘口,自己班师回许都,大宴众官,贺云长之功。因谓吕虔曰:“昔
日吾以粮草在前者,乃饵敌之计也。惟荀公达知吾心耳。”众皆叹服。正饮宴间,忽报:“
汝南有黄巾刘辟、龚都,甚是猖獗。曹洪累战不利,乞遣兵救之。”云长闻言,进曰:“关
某愿施犬马之劳,破汝南贼寇。”操曰:“云长建立大功,未曾重酬,岂可复劳征进?”公
曰:“关某久闲,必生疾病。愿再一行。”曹操壮之,点兵五万,使于禁、乐进为副将,次
日便行。荀密谓操曰:“云长常有归刘之心,倘知消息必去,不可频令出征。”操曰:“
今次收功,吾不复教临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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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云长领兵将近汝南,扎住营寨。当夜营外拿了两个细作人来。云长视之,内中认得
一人,乃孙乾也。关公叱退左右,问乾曰:“公自溃散之后,一向踪迹不闻,今何为在此
处?”乾曰:“某自逃难,飘泊汝南,幸得刘辟收留。今将军为何在曹操处?未识甘、糜二
夫人无恙否?”关公因将上项事细说一遍。乾曰:“近闻玄德公在袁绍处,欲往投之,未得
其便。今刘、龚二人归顺袁绍,相助攻曹。天幸得将军到此,因特令小军引路,教某为细
作,来报将军。来日二人当虚败一阵,公可速引二夫人投袁绍处,与玄德公相见。”关公
曰:“既兄在袁绍处,吾必星夜而往。但恨吾斩绍二将,恐今事变矣。”乾曰:“吾当先往
探彼虚实,再来报将军。”公曰:“吾见兄长一面,虽万死不辞。今回许昌,便辞曹操也。
”当夜密送孙乾去了。次日,关公引兵出,龚都披挂出阵。关公曰:“汝等何故背反朝廷?
”都曰:“汝乃背主之人,何反责我?”关公曰:“我何为背主?”都曰:“刘玄德在袁本
初处,汝却从曹操,何也?”关公更不打话,拍马舞刀向前。龚都便走,关公赶上。都回身
告关公曰:“故主之恩,不可忘也。公当速进,我让汝南。”关公会意,驱军掩杀。刘、龚
二人佯输诈败,四散去了。云长夺得州县,安民已定,班师回许昌。曹操出郭迎接,赏****
士。宴罢,云长回家,参拜二嫂于门外。甘夫人曰:“叔叔西番出军,可知皇叔音信否?”
公答曰:“未也”。关公退,二夫人于门内痛哭曰:“想皇叔休矣!二叔恐我妹烦恼,故
隐而不言。”正哭间,有一随行老军,听得哭声不绝,于门外告曰:“夫人休哭,主人现在
河北袁绍处。”夫人曰:“汝何由知之?”军曰:“跟关将军出征,有人在阵上说来。”夫
人急召云长责之曰:“皇叔未尝负汝,汝今受曹操之恩,顿忘旧日之义,不以实情告我,何
也?”关公顿首曰:“兄今委实在河北。未敢教嫂嫂知者,恐有泄漏也。事须缓图,不可欲
速。”甘夫人曰:“叔宜上紧。”公退,寻思去计,坐立不安。
原来于禁探知刘备在河北,报与曹操。操令张辽来探关公意。关公正闷坐,张辽入贺
曰:“闻兄在阵上知玄德音信,特来贺喜。”关公曰:“故主虽在,未得一见,何喜之有!
”辽曰:“兄与玄德交,比弟与兄交何如?”公曰:“我与兄,朋友之交也;我与玄德,是
朋友而兄弟、兄弟而主臣者也:岂可共论乎?”辽曰:“今玄德在河北,兄往从否?”关公
曰:“昔日之言,安肯背之!文远须为我致意丞相。”张辽将关公之言,回告曹操,操曰:
“吾自有计留之。”
且说关公正寻思间,忽报有故人相访。及请入,却不相识。关公问曰:“公何人也?”
答曰:“某乃袁绍部下南阳陈震也。”关公大惊,急退左右,问曰:“先生此来,必有所
为?”震出书一缄,递与关公。公视之,乃玄德书也。其略云:“备与足下,自桃园缔盟,
誓以同死。今何中道相违,割恩断义?君必欲取功名、图富贵,愿献备首级以成全功。书不
尽言,死待来命。”关公看书毕,大哭曰:“某非不欲寻兄,奈不知所在也。安肯图富贵而
背旧盟乎?”震曰:“玄德望公甚切,公既不背旧盟,宜速往见。”关公曰:“人生天地
间,无终始者,非君子也。吾来时明白,去时不可不明白。吾今作书,烦公先达知兄长,容
某辞却曹操,奉二嫂来相见。”震曰:“倘曹操不允。为之奈何?”公曰:“吾宁死,岂肯
久留于此!震曰:“公速作回书,免致刘使君悬望。”关公写书答云:“窃闻义不负心,忠
不顾死。羽自幼读书,粗知礼义,观羊角哀、左伯桃之事,未尝不三叹而流涕也。前守下
邳。内无积粟,外听援兵;欲即效死,奈有二嫂之重,未敢断首捐躯,致负所托;故尔暂且
羁身,冀图后会。近至汝南,方知兄信;即当面辞曹公,奉二嫂归。羽但怀异心,神人共
戮。披肝沥胆,笔楮难穷。瞻拜有期,伏惟照鉴。”陈震得书自回。
关公入内告知二嫂,随即至相府,拜辞曹操。操知来意,乃悬回避牌于门。关公怏怏而
回,命旧日跟随人役,收拾车马,早晚伺候;分付宅中,所有原赐之物,尽皆留下,分毫不
可带去。次日再往相府辞谢,门首又挂回避牌。关公一连去了数次,皆不得见。乃往张辽家
相探,欲言其事。辽亦托疾不出。关公思曰:“此曹丞相不容我去之意。我去志已决,岂可
复留!”即写书一封,辞谢曹操。书略曰:“羽少事皇叔,誓同生死;皇天后土,实闻斯
言。前者下邳失守,所请三事,已蒙恩诺。今探知故主现在袁绍军中,回思昔日之盟,岂容
违背?新恩虽厚,旧义难忘。兹特奉书告辞,伏惟照察。其有余恩未报,愿以俟之异日。”
写毕封固,差人去相府投递;一面将累次所受金银,一一封置库中,悬汉寿亭侯印于堂上,
请二夫人上车。关公上赤兔马,手提青龙刀,率领旧日跟随人役,护送车仗,径出北门。门
吏挡之。关公怒目横刀,大喝一声,门吏皆退避。关公既出门,谓从者曰:“汝等护送车仗
先行,但有追赶者,吾自当之,勿得惊动二位夫人。”从者推车,望官道进发。却说曹操正
论关公之事未定,左右报关公呈书。操即看毕,大惊曰:“云长去矣!”忽北门守将飞报:
“关公夺门而去,车仗鞍马二十余人,皆望北行。”又关公宅中人来报说:“关公尽封所赐
金银等物。美女十人,另居内室。其汉寿亭侯印悬于堂上。丞相所拨人役,皆不带去,只带
原跟从人,及随身行李,出北门去了。”众皆愕然。一将挺身出曰:“某愿将铁骑三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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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擒关某,献与丞相!”众视之,乃将军蔡阳也。正是:欲离万丈蛟龙穴,又遇三千狼虎
兵。蔡阳要赶关公,毕竟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却说曹操部下诸将中,自张辽而外,只有徐晃与云长交厚,其余亦皆敬服;独蔡阳不服
关公,故今日闻其去,欲往追之。操曰:“不忘故主,来去明白,真丈夫也。汝等皆当效
之。”遂叱退蔡阳,不令去赶。程昱曰:“丞相待关某甚厚,今彼不辞而去,乱言片楮,冒
渎钧威,其罪大矣。若纵之使归袁绍,是与虎添翼也。不若追而杀了,以绝后患。”操曰:
“吾昔已许之,岂可失信!彼各为其主,勿追也。”因谓张辽曰:“云长封金挂印,财贿不
以动其心,爵禄不以移其志,此等人吾深敬之。想他去此不远,我一发结识他做个人情。汝
可先去请住他,待我与他送行,更以路费征袍赠之,使为后日记念。”张辽领命,单骑先
往。曹操引数十骑随后而来。
却说云长所骑赤兔马,日行千里,本是赶不上;因欲护送车仗,不敢纵马,按辔徐行。
忽听背后有人大叫:“云长且慢行!”回头视之,见张辽拍马而至。关公教车仗从人,只管
望大路紧行;自己勒住赤兔马,按定青龙刀,问曰:“文远莫非欲追我回乎?”辽曰:“非
也。丞相知兄远行,欲来相送,特先使我请住台驾,别无他意。”关公曰:“便是丞相铁骑
来,吾愿决一死战!”遂立马于桥上望之。见曹操引数十骑,飞奔前来,背后乃是许褚、徐
晃、于禁、李典之辈。操见关公横刀立马于桥上,令诸将勒住马匹,左右排开。关公见众人
手中皆无军器,方始放心。操曰:“云长行何太速?”关公于马上欠身答曰:“关某前曾禀
过丞相。今故主在河北,不由某不急去。累次造府,不得参见,故拜书告辞,封金挂印,纳
还丞相。望丞相勿忘昔日之言。”操曰:“吾欲取信于天下,安肯有负前言。恐将军途中乏
用,特具路资相送。”一将便从马上托过黄金一盘。关公曰:“累蒙恩赐,尚有余资。留此
黄金以赏将士。”操曰:“特以少酬大功于万一,何必推辞?”关公曰:“区区微劳,何足
挂齿。”操笑曰:“云长天下义士,恨吾福薄,不得相留。锦袍一领,略表寸心。”令一将
下马,双手捧袍过来。云长恐有他变,不敢下马,用青龙刀尖挑锦袍披于身上,勒马回头称
谢曰:“蒙丞相赐袍,异日更得相会。”遂下桥望北而去。许褚曰:“此人无礼太甚,何不
擒之?”操曰:“彼一人一骑,吾数十余人,安得不疑?吾言既出,不可追也。”曹操自引
众将回城,于路叹想云长不已。
不说曹操自回。且说关公来赶车仗。约行三十里,却只不见。云长心慌,纵马四下寻
之。忽见山头一人,高叫:“关将军且住!”云长举目视之,只见一少年,黄巾锦衣,持枪
跨马,马项下悬着首级一颗,引百余步卒,飞奔前来。公问曰:“汝何人也?”少年弃枪下
马,拜伏于地。云长恐是诈,勒马持刀问曰:“壮士,愿通姓名。”答曰:“吾本襄阳人,
姓廖,名化,字元俭。因世乱流落江湖,聚众五百余人,劫掠为生。恰才同伴杜远下山巡
哨,误将两夫人劫掠上山。吾问从者,知是大汉刘皇叔夫人,且闻将军护送在此,吾即欲送
下山来。杜远出言不逊,被某杀之。今献头与将军请罪。”关公曰:“二夫人何在?”化
曰:“现在山中。”关公教急取下山。不移时,百余人簇拥车仗前来。关公下马停刀,叉手
于车前问候曰:“二嫂受惊否?”二夫人曰:“若非廖将军保全,已被杜远所辱。”关公问
左右曰:“廖化怎生救夫人?”左右曰:“杜远劫上山去,就要与廖化各分一人为妻。廖化
问起根由,好生拜敬,杜远不从,已被廖化杀了。”关公听言,乃拜谢廖化。廖化欲以部下
人送关公。关公寻思此人终是黄巾余党,未可作伴,乃谢却之。廖化又拜送金帛,关公亦不
受。廖化拜别,自引人伴投山谷中去了。云长将曹操赠袍事,告知二嫂,催促车仗前行。至
天晚,投一村庄安歇。庄主出迎,须发皆白,问曰:“将军姓甚名谁?”关公施礼曰:“吾
乃刘玄德之弟关某也。”老人曰:“莫非斩颜良、文丑的关公否?”公曰:“便是。”老人
大喜,便请入庄。关公曰:“车上还有二位夫人。”老人便唤妻女出迎。二夫人至草堂上,
关公叉手立于二夫人之侧。老人请公坐,公曰“尊嫂在上,安敢就坐!”老人乃令妻女请二
夫人入内室款待,自于草堂款待关公。关公问老人姓名。老人曰:“吾姓胡,名华。桓帝时
曾为议郎,致仕归乡。今有小儿胡班,在荣阳太守王植部下为从事。将军若从此处经过,某
有一书寄与小儿。”关公允诺。次日早膳毕,请二嫂上车,取了胡华书信,相别而行,取路
投洛阳来。前至一关,名东岭关。把关将姓孔,名秀,引五百军兵在岭上把守。当日关公押
车仗上岭,军士报知孔秀,秀出关来迎。关公下马,与孔秀施礼。秀曰:“将军何往?”公
曰:“某辞丞相,特往河北寻兄。”秀曰:“河北袁绍,正是丞相对头。将军此去,必有丞
相文凭?”公曰:“因行期慌迫,不曾讨得。”秀曰:“既无文凭,待我差人禀过丞相,方
可放行。”关公曰:“待去禀时,须误了我行程。”秀曰:“法度所拘,不得不如此。”关
公曰:“汝不容我过关乎?”秀曰:“汝要过去,留下老小为质。”关公大怒,举刀就杀孔
秀。秀退入关去,鸣鼓聚军,披挂上马,杀下关来,大喝曰:“汝敢过去么!”关公约退车
仗,纵马提刀,竟不打话,直取孔秀。秀挺枪来迎。两马相交,只一合,钢刀起处,孔秀尸
横马下。众军便走。关公曰:“军士休走。吾杀孔秀,不得已也,与汝等无干。借汝众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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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传语曹丞相,言孔秀欲害我,我故杀之。”众军俱拜于马前。
关公即请二夫人车仗出关,望洛阳进发。早有军士报知洛阳太守韩福。韩福急聚众将商
议。牙将孟坦曰:“既无丞相文凭,即系私行;若不阻挡,必有罪责。”韩福曰:“关公勇
猛,颜良、文丑俱为所杀。今不可力敌,只须设计擒之。”孟坦曰:“吾有一计:先将鹿角
拦定关口,待他到时,小将引兵和他交锋,佯败诱他来追,公可用暗箭射之。若关某坠马,
即擒解许都,必得重赏。”商议停当,人报关公车仗已到。韩福弯弓插箭,引一千人马,排
列关口,问:“来者何人?”关公马上欠身言曰:“吾汉寿亭侯关某,敢借过路。”韩福
曰:“有曹丞相文凭否?”关公曰:“事冗不曾讨得。”韩福曰:“吾奉承相钧命,镇守此
地,专一盘诘往来奸细。若无文凭,即系逃窜。”关公怒曰:“东岭孔秀,已被吾杀。汝亦
欲寻死耶?”韩福曰:“谁人与我擒之?”孟坦出马,轮双刀来取关公。关公约退车仗,拍
马来迎。孟坦战不三合,拨回马便走。关公赶来。孟坦只指望引诱关公,不想关公马快,早
已赶上,只一刀,砍为两段。关公勒马回来,韩福闪在门首,尽力放了一箭,正射中关公左
臂。公用口拔出箭,血流不住,飞马径奔韩福,冲散众军,韩福急走不迭,关公手起刀落,
带头连肩,斩于马下;杀散众军,保护车仗。
关公割帛束住箭伤,于路恐人暗算,不敢久住,连夜投汜水关来。把关将乃并州人氏,
姓卞,名喜,善使流星锤;原是黄巾余党,后投曹操,拨来守关。当下闻知关公将到,寻思
一计:就关前镇国寺中,埋伏下刀斧手二百余人,诱关公至寺,约击盏为号,欲图相害。安
排已定,出关迎接关公。公见卞喜来迎,便下马相见。喜曰:“将军名震天下,谁不敬仰!
今归皇叔,足见忠义!”关公诉说斩孔秀、韩福之事。卞喜曰:“将军杀之是也。某见丞
相,代禀衷曲。”关公甚喜,同上马过了汜水关,到镇国寺前下马。众僧鸣钟出迎。原来那
镇国寺乃汉明帝御前香火院,本寺有僧三十余人。内有一僧,却是关公同乡人,法名普净。
当下普净已知其意,向前与关公问讯,曰:“将军离蒲东几年矣?”关公曰:“将及二十年
矣。”普净曰:“还认得贫僧否?”公曰:“离乡多年,不能相识。”普净曰:“贫僧家与
将军家只隔一条河。”卞喜见普净叙出乡里之情,恐有走泄,乃叱之曰:“吾欲请将军赴
宴,汝僧人何得多言!”关公曰:“不然。乡人相遇,安得不叙旧情耶?”普净请关公方丈
待茶。关公曰:“二位夫人在车上,可先献茶。”普净教取茶先奉夫人,然后请关公入方
丈。普净以手举所佩戒刀,以目视关公。公会意,命左右持刀紧随。
卞喜请关公于法堂筵席。关公曰:“卞君请关某,是好意,还是歹意?”卞喜未及回
言,关公早望见壁衣中有刀斧手,乃大喝卞喜曰:“吾以汝为好人,安敢如此!”卞喜知事
泄,大叫:“左右下手!”左右方欲动手,皆被关公拔剑砍之。卞喜下堂绕廊而走,关公弃
剑执大刀来赶。卞喜暗取飞锤掷打关公。关公用刀隔开锤,赶将入去,一刀劈卞喜为两段。
随即回身来看二嫂,早有军人围住,见关公来,四下奔走。关公赶散,谢普净曰:“若非吾
师,已被此贼害矣。”普净曰:“贫僧此处难容,收拾衣钵,亦往他处云游也。后会有期,
将军保重。”关公称谢,护送车仗,往荥阳进发。荥阳太守王植,却与韩福是两亲家;闻得
关公杀了韩福,商议欲暗害关公,乃使人守住关口。待关公到时,王植出关,喜笑相迎。关
公诉说寻兄之事。植曰:“将军于路驱驰,夫人车上劳困,且请入城,馆驿中暂歇一宵,来
日登途未迟。”关公见王植意甚殷勤,遂请二嫂入城。馆驿中皆铺陈了当。王植请公赴宴,
公辞不往;植使人送筵席至馆驿。关公因于路辛苦,请二嫂晚膳毕,就正房歇定;令从者各
自安歇,饱喂马匹。关公亦解甲憩息。却说王植密唤从事胡班听令曰:“关某背丞相而逃,
又于路杀太守并守关将校,死罪不轻!此人武勇难敌。汝今晚点一千军围住馆驿,一人一个
火把,待三更时分,一齐放火;不问是谁,尽皆烧死!吾亦自引军接应。”胡班领命,便点
起军士,密将干柴引火之物,搬于馆驿门首,约时举事。
胡班寻思:“我久闻关云长之名,不识如何模样,试往窥之。”乃至驿中,问驿吏曰:
“关将军在何处?”答曰:“正厅上观书者是也。”胡班潜至厅前,见关公左手绰髯,于灯
下凭几看书。班见了,失声叹曰:“真天人也!”公问何人,胡班入拜曰:“荥阳太守部下
从事胡班。”关公曰:“莫非许都城外胡华之子否?”班曰:“然也。”公唤从者于行李中
取书付班。班看毕,叹曰:“险些误杀忠良!”遂密告曰:“王植心怀不仁,欲害将军,暗
令人四面围住馆驿,约于三更放火。今某当先去开了城门,将军急收拾出城。”
三国8
关公入内告知二嫂,随即至相府,拜辞曹操。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操知来意,乃悬回避牌于门。关公怏怏而
回,命旧日跟随人役,收拾车马,早晚伺候;分付宅中,所有原赐之物,尽皆留下,分毫不
可带去。次日再往相府辞谢,门首又挂回避牌。关公一连去了数次,皆不得见。乃往张辽家
相探,欲言其事。辽亦托疾不出。关公思曰:“此曹丞相不容我去之意。我去志已决,岂可
复留!”即写书一封,辞谢曹操。书略曰:“羽少事皇叔,誓同生死;皇天后土,实闻斯
言。前者下邳失守,所请三事,已蒙恩诺。今探知故主现在袁绍军中,回思昔日之盟,岂容
违背?新恩虽厚,旧义难忘。兹特奉书告辞,伏惟照察。其有余恩未报,愿以俟之异日。”
写毕封固,差人去相府投递;一面将累次所受金银,一一封置库中,悬汉寿亭侯印于堂上,
请二夫人上车。关公上赤兔马,手提青龙刀,率领旧日跟随人役,护送车仗,径出北门。门
吏挡之。关公怒目横刀,大喝一声,门吏皆退避。关公既出门,谓从者曰:“汝等护送车仗
先行,但有追赶者,吾自当之,勿得惊动二位夫人。”从者推车,望官道进发。却说曹操正
论关公之事未定,左右报关公呈书。操即看毕,大惊曰:“云长去矣!”忽北门守将飞报:
“关公夺门而去,车仗鞍马二十余人,皆望北行。”又关公宅中人来报说:“关公尽封所赐
金银等物。美女十人,另居内室。其汉寿亭侯印悬于堂上。丞相所拨人役,皆不带去,只带
原跟从人,及随身行李,出北门去了。”众皆愕然。一将挺身出曰:“某愿将铁骑三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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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擒关某,献与丞相!”众视之,乃将军蔡阳也。正是:欲离万丈蛟龙穴,又遇三千狼虎
兵。蔡阳要赶关公,毕竟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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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散。关公催车仗速行,于路感胡班不已。
行至滑州界首,有人报与刘延。延引数十骑,出郭而迎。关公马上欠身而言曰:“太守
别来无恙!”延曰:“公今欲何往?”公曰:“辞了丞相,去寻家兄。”延曰:“玄德在袁
绍处,绍乃丞相仇人,如何容公去?”公曰:“昔日曾言定来。”延曰:“今黄河渡口关
隘,夏侯部将秦琪据守,恐不容将军过渡。”公曰:“太守应付船只,若何?”延曰:“
船只虽有,不敢应付。”公曰:“我前者诛颜良、文丑,亦曾与足下解厄。今日求一渡船而
不与,何也?”延曰:“只恐夏侯知之,必然罪我。”关公知刘延无用之人,遂自催车仗
前进。到黄河渡口,秦琪引军出问:“来者何人?”关公曰:“汉寿亭侯关某也。”琪曰:
“今欲何往?”关公曰:“欲投河北去寻兄长刘玄德,敬来借渡。”琪曰:“丞相公文何
在?”公曰:“吾不受丞相节制,有甚公文!”琪曰:“吾奉夏侯将军将令,守把关隘,你
便插翅,也飞不过去!”关公大怒曰:“你知我于路斩戮拦截者乎?”琪曰:“你只杀得无
名下将,敢杀我么?”关公怒曰:“汝比颜良、文丑若何?”秦琪大怒,纵马提刀,直取关
公。二马相交,只一合,关公刀起,秦琪头落。关公曰:“当吾者已死,余人不必惊走。速
备船只,送我渡河。”军士急撑舟傍岸。关公请二嫂上船渡河。渡过黄河,便是袁绍地方。
关公所历关隘五处,斩将六员。后人有诗叹曰:“挂印封金辞汉相,寻兄遥望远途还。马骑
赤兔行千里,刀偃青龙出五关。忠义慨然冲宇宙,英雄从此震江山。独行斩将应无敌,今古
留题翰墨间。”
关公于马上自叹曰:“吾非欲沿途杀人,奈事不得已也。曹公知之,必以我为负恩之人
矣。”正行间,忽见一骑自北而来,大叫:“云长少住!”关公勒马视之,乃孙乾也。关公
曰:“自汝南相别,一向消息若何?”乾曰:“刘辟、龚都自将军回兵之后,复夺了汝南;
遣某往河北结好袁绍,请玄德同谋破曹之计。不想河北将士,各相妒忌。田丰尚囚狱中;沮
授黜退不用;审配、郭图各自争权;袁绍多疑,主持不定。某与刘皇叔商议,先求脱身之
计。今皇叔已往汝南会合刘辟去了。恐将军不知,反到袁绍处,或为所害,特遣某于路迎接
将来。幸于此得见。将军可速往汝南与皇叔相会。”关公教孙乾拜见夫人。夫人问其动静。
孙乾备说袁绍二次欲斩皇叔,今幸脱身往汝南去了。夫人可与云长到此相会。二夫人皆掩面
垂泪。关公依言,不投河北去,径取汝南来。正行之间,背后尘埃起处,一彪人马赶来,当
先夏侯大叫:“关某休走!”正是:六将阻关徒受死,一军拦路复争锋。毕竟关公怎生脱
身,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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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关公同孙乾保二嫂向汝南进发,不想夏侯领三百余骑,从后追来。孙乾保车仗前
行。关公回身勒马按刀问曰:“汝来赶我,有失丞相大度。”夏侯曰:“丞相无明文传
报,汝于路杀人,又斩吾部将,无礼太甚!我特来擒你,献与丞相发落!”言讫,便拍马挺
枪欲斗。
只见后面一骑飞来,大叫:“不可与云长交战!”关公按辔不动。来使于怀中取出公
文,谓夏侯曰:“丞相敬爱关将军忠义,恐于路关隘拦截,故遣某特赍公文,遍行诸处。
”曰:“关某于路杀把关将士,丞相知否?”来使曰:“此却未知。”曰:“我只活捉
他去见丞相,待丞相自放他。”关公怒曰:“吾岂惧汝耶!”拍马持刀,直取夏侯。挺
枪来迎。两马相交,战不十合,忽又一骑飞至,大叫:“二将军少歇!”停枪问来使曰:
“丞相叫擒关某乎?”使者曰:“非也。丞相恐守关诸将阻挡关将军,故又差某驰公文来放
行。”曰:“丞相知其于路杀人否?”使者曰:“未知。”曰:“既未知其杀人,不可
放去。”指挥手下军士,将关公围住。关公大怒,舞刀迎战。两个正欲交锋,阵后一人飞马
而来,大叫:“云长、元让,休得争战!”众视之,乃张辽也。二人各勒住马。张辽近前言
曰:“奉丞相钧旨:因闻知云长斩关杀将,恐于路有阻,特差我传谕各处关隘,任便放行。
”曰:“秦琪是蔡阳之甥。他将秦琪托付我处,今被关某所杀,怎肯干休?”辽曰:“我
见蔡将军,自有分解。既丞相大度,教放云长去,公等不可废丞相之意。”夏侯只得将军
马约退。辽曰:“云长今欲何往?”关公曰:“闻兄长又不在袁绍处,吾今将遍天下寻之。
”辽曰:“既未知玄德下落,且再回见丞相,若何?”关公笑曰:“安有是理!文远回见丞
相,幸为我谢罪。”说毕,与张辽拱手而别。于是张辽与夏侯领军自回。
关公赶上车仗,与孙乾说知此事。二人并马而行。行了数日,忽值大雨滂沱,行装尽
湿。遥望山冈边有一所庄院,关公引着车仗,到彼借宿。庄内一老人出迎。关公具言来意。
老人曰:“某姓郭,名常,世居于此。久闻大名,幸得瞻拜。”遂宰羊置酒相待,请二夫人
于后堂暂歇。郭常陪关公、孙乾于草堂饮酒。一边烘焙行李,一边喂养马匹。至黄昏时候,
忽见一少年,引数人入庄,径上草堂。郭常唤曰:“吾儿来拜将军。”因谓关公曰:“此愚
男也。”关公问何来。常曰:“射猎方回。”少年见过关公,即下堂去了。常流泪言曰:“
老夫耕读传家,止生此子,不务本业,惟以游猎为事。是家门不幸也!”关公曰:“方今乱
世,若武艺精熟,亦可以取功名,何云不幸?”常曰:“他若肯习武艺,便是有志之人。今
专务游荡,无所不为:老夫所以忧耳!”关公亦为叹息。
至更深,郭常辞出。关公与孙乾方欲就寝,忽闻后院马嘶人叫。关公急唤从人,却都不
应,乃与孙乾提剑往视之。只见郭常之子倒在地上叫唤,从人正与庄客厮打。公问其故。从
人曰:“此人来盗赤兔马,被马踢倒。我等闻叫唤之声,起来巡看,庄客们反来厮闹。”公
怒曰:“鼠贼焉敢盗吾马!”恰待发作,郭常奔至告曰:“不肖子为此歹事,罪合万死!奈
老妻最怜爱此子,乞将军仁慈宽恕!”关公曰:“此子果然不肖,适才老翁所言,真知子莫
若父也。我看翁面,且姑恕之。”遂分付从人看好了马,喝散庄客,与孙乾回草堂歇息。
次日,郭常夫妇出拜于堂前,谢曰:“犬子冒渎虎威,深感将军恩恕。”关公令唤出:
“我以正言教之。”常曰:“他于四更时分,又引数个无赖之徒,不知何处去了。”关公谢
别郭常,奉二嫂上车,出了庄院,与孙乾并马,护着车仗,取山路而行。不及三十里,只见
山背后拥出百余人,为首两骑马:前面那人,头裹黄巾,身穿战袍;后面乃郭常之子也。黄
巾者曰:“我乃天公将军张角部将也!来者快留下赤兔马,放你过去!”关公大笑曰:“无
知狂贼!汝既从张角为盗,亦知刘、关、张兄弟三人名字否?”黄巾者曰:“我只闻赤面长
髯者名关云长,却未识其面。汝何人也?”公乃停刀立马,解开须囊,出长髯令视之。其人
滚鞍下马,脑揪郭常之子拜献于马前。关公问其姓名。告曰:“某姓裴,名元绍。自张角死
后,一向无主,啸聚山林,权于此处藏伏。今早这厮来报:有一客人,骑一匹千里马,在我
家投宿。特邀某来劫夺此马。不想却遇将军。”郭常之子拜伏乞命。关公曰:“吾看汝父之
面,饶你性命!”郭子抱头鼠窜而去。
公谓元绍曰:“汝不识吾面,何以知吾名?”元绍曰:“离此二十里有一卧牛山。山上
有一关西人,姓周,名仓,两臂有千斤之力,板肋虬髯,形容甚伟;原在黄巾张宝部下为
将,张宝死,啸聚山林。他多曾与某说将军盛名,恨无门路相见。”关公曰:“绿林中非豪
杰托足之处。公等今后可各去邪归正,勿自陷其身。”元绍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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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话间,遥望一彪人马来到。元绍曰:“此必周仓也。”关公乃立马待之。果见一
人,黑面长身,持枪乘马,引众而至;见了关公,惊喜曰:“此关将军也!”疾忙下马,俯
伏道傍曰:“周仓参拜。”关公曰:“壮士何处曾识关某来?”仓曰:“旧随黄巾张宝时,
曾识尊颜;恨**贼党,不得相随。今日幸得拜见。愿将军不弃,收为步卒,早晚执鞭随
镫,死亦甘心!”公见其意甚诚,乃谓曰:“汝若随我,汝手下人伴若何?”仓曰:“愿从
则俱从;不愿从者,听之可也。”于是众人皆曰:“愿从。”关公乃下马至车前禀问二嫂。
甘夫人曰:“叔叔自离许都,于路独行至此,历过多少艰难,未尝要军马相随。前廖化欲相
投,叔既却之,今何独容周仓之众耶?我辈女流浅见,叔自斟酌。”公曰:“嫂嫂之言是
也。”遂谓周仓曰:“非关某寡情,奈二夫人不从。汝等且回山中,待我寻见兄长,必来相
招。”周仓顿首告曰:“仓乃一粗莽之夫,**为盗;今遇将军,如重见天日,岂忍复错
过!若以众人相随为不便,可令其尽跟裴元绍去。仓只身步行,跟随将军,虽万里不辞也!
”关公再以此言告二嫂。甘夫人曰:“一二人相从,无妨于事。”公乃令周仓拨人伴随裴元
绍去。元绍曰:“我亦愿随关将军。”周仓曰:“汝若去时,人伴皆散;且当权时统领。我
随关将军去,但有住扎处,便来取你。”元绍怏怏而别。
周仓跟着关公,往汝南进发。行了数日,遥见一座山城。公问土人:“此何处也?”土
人曰:“此名古城。数月前有一将军,姓张,名飞,引数十骑到此,将县官逐去,占住古
城,招军买马,积草屯粮。今聚有三五千人马,四远无人敢敌。”关公喜曰:“吾弟自徐州
失散,一向不知下落,谁想却在此!”乃令孙乾先入城通报,教来迎接二嫂。
却说张飞在芒砀山中,住了月余,因出外探听玄德消息,偶过古城。入县借粮;县官不
肯,飞怒,因就逐去县官,夺了县印,占住城池,权且安身。当日孙乾领关公命,入城见
飞。施礼毕,具言:“玄德离了袁绍处,投汝南去了。今云长直从许都送二位夫人至此,请
将军出迎。”张飞听罢,更不回言,随即披挂持矛上马,引一千余人,径出北门。孙乾惊
讶,又不敢问,只得随出城来。关公望见张飞到来,喜不自胜,付刀与周仓接了,拍马来
迎。只见张飞圆睁环眼,倒竖虎须,吼声如雷,挥矛向关公便搠。关公大惊,连忙闪过,便
叫:“贤弟何故如此?岂忘了桃园结义耶?”飞喝曰:“你既无义,有何面目来与我相见!
”关公曰:“我如何无义?”飞曰:“你背了兄长,降了曹操,封侯赐爵。今又来赚我!我
今与你拼个死活!”关公曰:“你原来不知!我也难说。现放着二位嫂嫂在此,贤弟请自
问。”二夫人听得,揭帘而呼曰:“三叔何故如此?”飞曰:“嫂嫂住着。且看我杀了负义
的人,然后请嫂嫂入城。”甘夫人曰:“二叔因不知你等下落,故暂时栖身曹氏。今知你哥
哥在汝南,特不避险阻,送我们到此。三叔休错见了。”糜夫人曰:“二叔向在许都,原出
于无奈。”飞曰:“嫂嫂休要被他瞒过了!忠臣宁死而不辱。大丈夫岂有事二主之
理!”关公曰:“贤弟休屈了我。”孙乾曰:“云长特来寻将军。”飞喝曰:“如何你也胡
说!他那里有好心,必是来捉我!”关公曰:“我若捉你,须带军马来。”飞把手指曰:“
兀的不是军马来也!”关公回顾,果见尘埃起处,一彪人马来到。风吹旗号,正是曹军。张
飞大怒曰:“今还敢支吾么?”挺丈八蛇矛便搠将来。关公急止之曰:“贤弟且住。你看我
斩此来将,以表我真心。”飞曰:“你果有真心,我这里三通鼓罢。便要你斩来将!”关公
应诺。须臾,曹军至。为首一将,乃是蔡阳,挺刀纵马大喝曰:“你杀吾外甥秦琪,却原来
逃在此!吾奉丞相命,特来拿你!”关公更不打话,举刀便砍。张飞亲自擂鼓。只见一通鼓
未尽,关公刀起处,蔡阳头已落地。众军士俱走。关公活捉执认旗的小卒过来,问取来由。
小卒告说:“蔡阳闻将军杀了他外甥,十分忿怒,要来河北与将军交战。丞相不肯,因差他
往汝南攻刘辟。不想在这里遇着将军。”关公闻言,教去张飞前告说其事。飞将关公在许都
时事细问小卒;小卒从头至尾,说了一遍,飞方才信。
正说间,忽城中军士来报:“城南门外有十数骑来的甚紧,不知是甚人。”张飞心中疑
虑,便转出南门看时,果见十数骑轻弓短箭而来。见了张飞,滚鞍下马。视之,乃糜竺、糜
芳也。飞亦下马相见。竺曰:“自徐州失散,我兄弟二人逃难回乡。使人远近打听,知云长
降了曹操,主公在于河北;又闻简雍亦投河北去了。只不知将军在此。昨于路上遇见一伙客
人,说有一姓张的将军,如此模样,今据古城。我兄弟度量必是将军,故来寻访。幸得相
见!”飞曰:“云长兄与孙乾送二嫂方到,已知哥哥下落。”二糜大喜,同来见关公,并参
见二夫人。飞遂迎请二嫂入城。至衙中坐定,二夫人诉说关公历过之事,张飞方才大哭,参
拜云长。二糜亦俱伤感。张飞亦自诉别后之事,一面设宴贺喜。
次日,张飞欲与关公同赴汝南见玄德。关公曰:“贤弟可保护二嫂,暂住此城,待我与
孙乾先去探听兄长消息。”飞允诺。关公与孙乾引数骑奔汝南来。刘辟、龚都接着,关公便
问:“皇叔何在?”刘辟曰:“皇叔到此住了数日,为见军少,复往河北袁本初处商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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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关公怏怏不乐。孙乾曰:“不必忧虑。再苦一番驱驰,仍往河北去报知皇叔,同至古
城便了。”关公依言,辞了刘辟、龚都,回至古城,与张飞说知此事。张飞便欲同至河北。
关公曰:“有此一城,便是我等安身之处,未可轻弃。我还与孙乾同往袁绍处,寻见兄长,
来此相会。贤弟可坚守此城。”飞曰:“兄斩他颜良、文丑,如何去得?”关公曰:“不
妨。我到彼当见机而变。”遂唤周仓问曰:“卧牛山裴元绍处,共有多少人马?”仓曰:“
约有四五百。”关公曰:“我今抄近路去寻兄长。汝可往卧牛山招此一枝人马,从大路上接
来。”仓领命而去。
关公与孙乾只带二十余骑投河北来,将至界首,乾曰:“将军未可轻入,只在此间暂
歇。待某先入见皇叔,别作商议。”关公依言,先打发孙乾去了,遥望前村有一所庄院,便
与从人到彼投宿。庄内一老翁携杖而出,与关公施礼。公具以实告。老翁曰:“某亦姓关,
名定。久闻大名,幸得瞻谒。”遂命二子出见,款留关公,并从人俱留于庄内。
且说孙乾匹马入冀州见玄德,具言前事。玄德曰:“简雍亦在此间,可暗请来同议。”
少顷,简雍至,与孙乾相见毕,共议脱身之计。雍曰:“主公明日见袁绍,只说要往荆州,
说刘表共破曹操,便可乘机而去。”玄德曰:“此计大妙!但公能随我去否?”雍曰:“某
亦自有脱身之计。”商议已定。次日,玄德入见袁绍,告曰:“刘景升镇守荆襄九郡,兵精
粮足,宜与相约,共攻曹操。”绍曰:“吾尝遣使约之,奈彼未肯相从。”玄德曰:“此人
是备同宗,备往说之,必无推阻。”绍曰:“若得刘表,胜刘辟多矣。”遂命玄德行。绍又
曰:“近闻关云长已离了曹操,欲来河北;吾当杀之,以雪颜良、文丑之恨!”玄德曰:“
明公前欲用之,吾故召之。今何又欲杀之耶?且颜良、文丑比之二鹿耳,云长乃一虎也:失
二鹿而得一虎,何恨之有?”绍笑曰:“吾实爱之,故戏言耳。公可再使人召之,令其速
来。”玄德曰:“即遣孙乾往召之可也。”绍大喜从之。玄德出,简雍进曰:“玄德此去,
必不回矣。某愿与偕往:一则同说刘表,二则监住玄德。”绍然其言,便命简雍与玄德同
行。郭图谏绍曰:“刘备前去说刘辟,未见成事;今又使与简雍同往荆州,必不返矣。”绍
曰:“汝勿多疑,简雍自有见识。”郭图嗟呀而出。却说玄德先命孙乾出城,回报关公;一
面与简雍辞了袁绍,上马出城。行至界首,孙乾接着,同往关定庄上。关公迎门接拜,执手
啼哭不止。关定领二子拜于草堂之前。玄德问其姓名。关公曰:“此人与弟同姓,有二子:
长子关宁,学文;次子关平,学武。”关定曰:“今愚意欲遣次子跟随关将军,未识肯容纳
否?”玄德曰:“年几何矣?”定曰:“十八岁矣。”玄德曰:“既蒙长者厚意,吾弟尚未
有子,今即以贤郎为子,若何?”关定大喜,便命关平拜关公为父,呼玄德为伯父。玄德恐
袁绍追之,急收拾起行。关平随着关公,一齐起身。关定送了一程自回。关公教取路往卧牛
山来。正行间,忽见周仓引数十人带伤而来。关公引他见了玄德。问其何故受伤,仓曰:“
某未至卧牛山之前,先有一将单骑而来,与裴元绍交锋,只一合,刺死裴元绍,尽数招降人
伴,占住山寨。仓到彼招诱人伴时,止有这几个过来,余者俱惧怕,不敢擅离。仓不忿,与
那将交战,被他连胜数次,身中三枪。因此来报主公。”玄德曰:“此人怎生模样?姓甚名
谁?”仓曰:“极雄壮,不知姓名。”于是关公纵马当先,玄德在后,径投卧牛山来。周
仓在山下叫骂,只见那将全副披挂,持枪骤马,引众下山。玄德早挥鞭出马大叫曰:“来者
莫非子龙否?”那将见了玄德,滚鞍下马,拜伏道旁。原来果然是赵子龙。玄德、关公俱下
马相见,问其何由至此。云曰:“云自别使君,不想公孙瓒不听人言,以致兵败**,袁绍
屡次招云,云想绍亦非用人之人,因此未往。后欲至徐州投使君,又闻徐州失守,云长已归
曹操,使君又在袁绍处。云几番欲来相投,只恐袁绍见怪。四海飘零,无容身之地。前偶过
此处,适遇裴元绍下山来欲夺吾马,云因杀之,借此安身。近闻翼德在古城,欲往投之,未
知真实。今幸得遇使君!”玄德大喜,诉说从前之事。关公亦诉前事。玄德曰:“吾初见子
龙,便有留恋不舍之情。今幸得相遇!”云曰:“云奔走四方,择主而事,未有如使君者。
今得相随,大称平生。虽肝脑涂地,无恨矣。”当日就烧毁山寨,率领人众,尽随玄德前赴
古城。张飞、糜竺、糜芳迎接入城,各相拜诉。二夫人具言云长之事,玄德感叹不已。于是
杀牛宰马,先拜谢天地,然后遍劳诸军。玄德见兄弟重聚,将佐无缺,又新得了赵云,关公
又得了关平、周仓二人,欢喜无限,连饮数日。后人有诗赞之曰:“当时手足似瓜分,信断
音稀杳不闻。今日君臣重聚义,正如龙虎会风云。”时玄德、关、张、赵云、孙乾、简雍、
糜竺、糜芳、关平、周仓部领马步军校共四五千人。玄德欲弃了古城去守汝南,恰好刘辟、
龚都差人来请。于是遂起军往汝南驻扎,招军买马,徐图征进,不在话下。
且说袁绍见玄德不回,大怒,欲起兵伐之。郭图曰:“刘备不足虑。曹操乃劲敌也,不
可不除。刘表虽据荆州,不足为强。江东孙伯符威镇三江,地连六郡,谋臣武士极多,可使
人结之,共攻曹操。”绍从其言,即修书遣陈震为使,来会孙策。正是:只因河北英雄去,
引出江东豪杰来。未知其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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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孙策自霸江东,兵精粮足。建安四年,袭取庐江,败刘勋,使虞翻驰檄豫章,豫章
太守华歆投降。自此声势大振,乃遣张往许昌上表献捷。曹操知孙策强盛,叹曰:“狮儿
难与争锋也!”遂以曹仁之女许配孙策幼弟孙匡,两家结婚。留张在许昌。孙策求为大司
马,曹操不许。策恨之,常有袭许都之心。于是吴郡太守许贡,乃暗遣使赴许都上书于曹
操。其略曰:“孙策骁勇,与项籍相似。朝廷宜外示荣宠,召在京师;不可使居外镇,以为
后患。”使者赍书渡江,被防江将士所获,解赴孙策处。策观书大怒,斩其使,遣人假意请
许贡议事。贡至,策出书示之,叱曰:“汝欲送我于死地耶!”命武士绞杀之。贡家属皆逃
散。有家客三人,欲为许贡报仇,恨无其便。一日,孙策引军会猎于丹徒之西山,赶起一大
鹿,策纵马上山逐之。正赶之间,只见树林之内有三个人持枪带弓面立。策勒马问曰:“汝
等何人?”答曰:“乃韩当军士也。在此射鹿。”策方举辔欲行,一人拈枪望策左腿便刺。
策大惊,急取佩剑从马上砍去,剑刃忽坠,止存剑靶在手。一人早拈弓搭箭射来,正中孙策
面颊。策就拔面上箭,取弓回射放箭之人,应弦面倒。那二人举枪向孙策乱搠,大叫曰:“
我等是许贡家客,特来为主人报仇!”策别无器械,只以弓拒之,且拒且走。二人死战不
退。策身被数枪,马亦带伤。正危急之时,程普引数人至。孙策大叫:“杀贼!“程普引众
齐上,将许贡家客砍为肉泥。看孙策时,血流满面,被伤至重,乃以刀割抱,裹其伤处,救
回吴会养病。后人有诗赞许家三客曰:“孙郎智勇冠江湄,射猎山中受困危。许客三人能死
义,杀身豫让未为奇。”却说孙策受伤而回,使人寻请华伦医治。不想华佗已往中原去了,
止有徒弟在吴,命其治疗。其徒曰:“箭头有药,毒已入骨。须静养百日,方可无虞。若怒
气冲激,其疮难治。”孙策为人最是性急,恨不得即日便愈。将息到二十余日,忽闻张有
使者自许昌回,策唤问之。使者曰:“曹操甚惧主公;其帐下谋士,亦俱敬服;惟有郭嘉不
服。”策曰:“郭嘉曾有何说?”使者不敢言。策怒,固问之。使者只得从实告曰:“郭嘉
曾对曹操言主公不足惧也:轻而无备,性急少谋,乃匹夫之勇耳,他日必死于小人之手。”
策闻言,大怒曰:“匹夫安敢料吾!吾誓取许昌!”遂不待疮愈,便欲商议出兵。张昭谏
曰:“医者戒主公百日休动,今何因一时之忿,自轻万金之躯?”正话间,忽报袁绍遣使陈
震至。策唤入问之。震具言袁绍欲结东吴为外应,共攻曹操。策大喜,即日会诸将于城楼
上,设宴款待陈震。饮酒之间,忽见诸将互相耳语,纷纷下楼。策怪问何故,左右曰:“有
于神仙者,今从楼下过,诸将欲往拜之耳。”策起身凭栏观之,见一道人,身披鹤氅,手携
藜杖,立于当道,百姓俱焚香伏道而拜。策怒曰:“是何妖人?快与我擒来!”左右告曰:
“此人姓于,名吉,寓居东方,往来吴会,普施符水,救人万病,无有不验。当世呼为神
仙,未可轻渎。”策愈怒,喝令:“速速擒来!违者斩!”
左右不得已,只得下楼,拥于吉至楼上。策叱曰:“狂道怎敢煽惑人心!”于吉曰:“
贫道乃琅琊宫道士,顺帝时曾入山采药,得神书于阳曲泉水上,号曰《太平青领道》,凡百
余卷,皆治人疾病方术。贫道得之,惟务代天宣化,普救万人,未曾取人毫厘之物,安得煽
惑人心?”策曰:“汝毫不取人,衣服饮食,从何而得?汝即黄巾张角之流,今若不诛,必
为后患!”叱左右斩之。张昭谏曰:“于道人在江东数十年,并无过犯,不可杀害。”策
曰:“此等妖人,君杀之,何异屠猪狗!”众官皆苦谏,陈震亦劝。策怒未息,命且囚于狱
中。众官俱散。陈震自归馆驿安歇。孙策归府,早有内侍传说此事与策母吴太夫人知道。夫
人唤孙策入后堂,谓曰:“吾闻汝将于神仙下于缧绁。此人多曾医人疾病,军民敬仰,不可
加害。”策曰:“此乃妖人,能以妖术惑众,不可不除!”夫人再三劝解。策曰:“母亲勿
听外人妄言,儿自有区处。乃出唤狱吏取于吉来问。原来狱吏皆敬信于吉,吉在狱中时,尽
去其枷锁;及策唤取,方带枷锁而出。策访知大怒,痛责狱吏,仍将于吉械系下狱。张昭等
数十人,连名作状,拜求孙策,乞保于神仙。策曰:“公等皆读书人,何不达理?昔交州刺
史张津,听信邪教,鼓瑟焚香,常以红帕裹头,自称可助出军之威,后竟为敌军所杀。此等
事甚无益,诸君自未悟耳。吾欲杀于吉,正思禁邪觉迷也。”
吕范曰:“某素知于道人能祈风祷雨。方今天旱,何不令其祈雨以赎罪?”策曰:“吾
且看此妖人若何。”遂命于狱中取出于吉,开其枷锁,令登坛求雨。吉领命,即沐浴更衣,
取绳自缚于烈日之中。百姓观者,填街塞巷。于吉谓众人曰:“吾求三尺甘霖,以救万民,
然我终不免一死。”众人曰:“若有灵验,主公必然敬服。”于吉曰:“气数至此,恐不能
逃。”少顷,孙策亲至坛中下令:“若午时无雨,即焚死于吉。”先令人堆积干柴伺候。将
及午时,狂风骤起。风过处,四下阴云渐合。策曰:“时已近午,空有阴云,而无甘雨,正
是妖人!”叱左右将于吉扛上柴堆,四下举火,焰随风起。忽见黑烟一道,冲上空中,一声
响,雷电齐发,大雨如注。顷刻之间,街市成河,溪涧皆满,足有三尺甘雨。于吉仰卧于
柴堆之上,大喝一声,云收雨住,复见太阳。于是众官及百姓,共将于吉扶下柴堆,解去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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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再拜称谢。孙策见官民俱罗拜于水中,不顾衣服,乃勃然大怒,叱曰:“晴雨乃天地之
定数,妖人偶乘其便,你等何得如此惑乱!”掣宝剑令左右速斩于吉。众官力谏,策怒曰:
“尔等皆欲从于吉造反耶!”众官乃不敢复言。策叱武士将于吉一刀斩头落地。只见一道青
气,投东北去了。策命将其尸号令于市,以正妖妄之罪。
是夜风雨交作,及晓,不见了于吉尸首。守尸军士报知孙策。策怒,欲杀守尸军士。忽
见一人,从堂前徐步而来,视之,却是于吉。策大怒,正欲拔剑斫之,忽然昏倒于地。左右
急救入卧内,半晌方苏。吴太夫人来视疾,谓策曰:“吾儿屈杀神仙,故招此祸。”策笑
曰:“儿自幼随父出征,杀人如麻,何曾有为祸之理?今杀妖人,正绝大祸,安得反为我
祸?”夫人曰:“因汝不信,以致如此;今可作好事以禳之。”策曰:“吾命在天,妖人决
不能为祸。何必禳耶!”夫人料劝不信,乃自令左右暗修善事禳解。是夜二更,策卧于内
宅,忽然阴风骤起,灯灭而复明。灯影之下,见于吉立于床前。策大喝曰:“吾平生誓诛妖
妄,以靖天下!汝既为阴鬼,何敢近我!”取床头剑掷之,忽然不见。吴太夫人闻之,转生
忧闷。策乃扶病强行,以宽母心。母谓策曰:“圣人云:‘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又
云:‘祷尔于上下神。’鬼神之事,不可不信。汝屈杀于先生,岂无报应?吾已令人设醮
于郡之玉清观内,汝可亲往拜祷,自然安妥。”
策不敢违母命,只得勉强乘轿至玉清观。道士接入,请策焚香,策焚香而不谢。忽香炉
中烟起不散,结成一座华盖,上面端坐着于吉。策怒,唾骂之;走离殿宇,又见于吉立于殿
门首,怒目视策。策顾左右曰:“汝等见妖鬼否?”左右皆云未见。策愈怒,拔佩剑望于吉
掷去,一人中剑而倒。众视之,乃前日动手杀于吉之小卒,被剑斫入脑袋,七窍流血而死。
策命扛出葬之。比及出观,又见于吉走入观门来。策曰:“此观亦藏妖之所也!”遂坐于观
前,命武士五百人拆毁之。武士方上屋揭瓦,却见于吉立于屋上,飞瓦掷地。策大怒,传令
逐出本观道士,放火烧毁殿宇。火起处,又见于吉立于火光之中。策怒归府,又见于吉立于
府门前。策乃不入府,随点起三军,出城外下寨,传唤众将商议,欲起兵助袁绍夹攻曹操。
众将俱曰:“主公玉体违和,未可轻动。且待平愈,出兵未迟。”是夜孙策宿于寨内,又见
于吉披发而来。策于帐中叱喝不绝。次日,吴太夫人传命,召策回府。策乃归见其母。夫人
见策形容憔悴,泣曰:“儿失形矣!”策即引镜自照,果见形容十分瘦损,不觉失惊,顾左
右曰:“吾奈何憔悴至此耶!”言未已,忽见于吉立于镜中。策拍镜大叫一声,金疮迸裂,
昏绝于地。夫人令扶入卧内。须臾苏醒,自叹曰:“吾不能复生矣!”
随召张昭等诸人,及弟孙权,至卧榻前,嘱付曰:“天下方乱,以吴越之众,三江之
固,大可有为。子布等幸善相吾弟。”乃取印绶与孙权曰:“若举江东之众,决机于两阵之
间,与天下争衡,卿不如我;举贤任能,使各尽力以保江东,我不如卿。卿宜念父兄创业之
艰难,善自图之!”权大哭,拜受印绶。策告母曰:“儿天年已尽,不能奉慈母。今将印绶
付弟,望母朝夕训之。父兄旧人,慎勿轻怠。”母哭曰:“恐汝弟年幼,不能任大事,当复
如何?”策曰:“弟才胜儿十倍,足当大任。倘内事不决,可问张昭;外事不决,可问周
瑜。恨周瑜不在此,不得面嘱之也!”又唤诸弟嘱曰:“吾死之后,汝等并辅仲谋。宗族中
敢有生异心者,众共诛之;骨肉为逆,不得入祖坟安葬。”诸弟泣受命。又唤妻乔夫人谓
曰:“吾与汝不幸中途相分,汝须孝养尊姑。早晚汝妹入见,可嘱其转致周郎,尽心辅佐吾
弟,休负我平日相知之雅。”言讫,瞑目而逝。年止二十六岁。后人有诗赞曰:“独战东南
地,人称小霸王。运筹如虎踞,决策似鹰扬。威镇三江靖,名闻四海香。临终遗大事,专意
属周郎。”
孙策既死,孙权哭倒于床前。张昭曰:“此非将军哭时也。宜一面治丧事,一面理军国
大事。”权乃收泪。张昭令孙静理会丧事,请孙权出堂,受众文武谒贺。孙权生得方颐大
口,碧眼紫髯。昔汉使刘琬入吴,见孙家诸昆仲,因语人曰:“吾遍观孙氏兄弟,虽各才气
秀达,然皆禄祚不终。惟仲谋形貌奇伟,骨格非常,乃大贵之表,又亨高寿,众皆不及也。
且说当时孙权承孙策遗命,掌江东之事。经理未定,人报周瑜自巴丘提兵回吴。权曰:
“公瑾已回,吾无忧矣。”原来周瑜守御巴丘。闻知孙策中箭被伤,因此回来问候;将至吴
郡,闻策已亡,故星夜来奔丧。当下周瑜哭拜于孙策灵柩之前。吴太夫人出,以遗嘱之语告
瑜,瑜拜伏于地曰:“敢不效犬马之力,继之以死!”少顷,孙权入。周瑜拜见毕,权曰:
“愿公无忘先兄遗命。”瑜顿首曰:“愿以肝脑涂地,报知己之恩。”权曰:“今承父兄之
业,将何策以守之?”瑜曰:“自古得人者昌,失人者亡。为今之计,须求高明远见之人为
辅,然后江东可定也。”权曰:“先兄遗言:内事托子布,外事全赖公瑾。”瑜曰:“子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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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达之士,足当大任。瑜不才,恐负倚托之重,愿荐一人以辅将军。”权问何人。瑜曰:“
姓鲁,名肃,字子敬,临淮东川人也。此人胸怀韬略,腹隐机谋。早年丧父,事母至孝。其
家极富,尝散财以济贫乏。瑜为居巢长之时,将数百人过临淮,因乏粮,闻鲁肃家有两
米,各三千斛,因往求助。肃即指一相赠,其慷慨如此。平生好击剑骑射,寓居曲阿。祖
母亡,还葬东城。其友刘子扬欲约彼往巢湖投郑宝,肃尚踌躇未往。今主公可速召之。”权
大喜,即命周瑜往聘。
瑜奉命亲往,见肃叙礼毕,具道孙权相慕之意。肃曰:“近刘子扬约某往巢湖,某将就
之。”瑜曰:“昔马援对光武云: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今吾孙将军亲贤礼
士,纳奇录异,世所罕有。足下不须他计,只同我往投东吴为是。”
肃从其言,遂同周瑜来见孙权。权甚敬之,与之谈论,终日不倦。一日,众官皆散,权
留鲁肃共饮,至晚同榻抵足而卧。夜半,权问肃曰:“方今汉室倾危,四方纷扰;孤承父兄
余业,思为桓、文之事,君将何以教我?”肃曰:“昔汉高祖欲尊事义帝而不获者,以项为
害也。今之曹操可比项羽,将军何由得为桓、文乎?肃窃料汉室不可复兴,曹操不可卒除。
为将军计,惟有鼎足江东以观天下之衅。今乘北方多务,剿除黄祖,进伐刘表,竟长江所极
而据守之;然后建号帝王,以图天下:此高祖之业也。”权闻言大喜,披衣起谢。次日厚赠
鲁肃,并将衣服帏帐等物赐肃之母。
肃又荐一人见孙权:此人博学多才,事母至孝;覆姓诸葛,名瑾,字子瑜,琅琊南阳人
也。权拜之为上宾。瑾劝权勿通袁绍,且顺曹操,然后乘便图之。权依言,乃遣陈震回,以
书绝袁绍。却说曹操闻孙策已死,欲起兵下江南。侍御史张谏曰:“乘人之丧而伐之,既
非义举;若其不克,弃好成仇:不如因而善遇之。”操然其说,乃即奏封孙权为将军,兼领
会稽太守;即令张为会稽都尉,赍印往江东。孙权大喜,又得张回吴,即命与张昭同理
政事。张又荐一人于孙权:此人姓顾,名雍,字元叹,乃中郎蔡邕之徒;其为人少言语,
不饮酒,严厉正大。权以为丞,行太守事。自是孙权威震江东,深得民心。且说陈震回见袁
绍,具说:“孙策已亡,孙权继立。曹操封之为将军,结为外应矣。”袁绍大怒,遂起冀、
青、幽、并等处人马七十余万,复来攻取许昌。正是:江南兵革方休息,冀北干戈又复兴。
未知胜负若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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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袁绍兴兵,望官渡进发。夏侯发书告急。曹操起军七万,前往迎敌,留荀守许
都。绍兵临发,田丰从狱中上书谏曰:“今且宜静守以待天时,不可妄兴大兵,恐有不利。
”逢纪谮曰:“主公兴仁义之师,田丰何得出此不祥之语!”绍因怒,欲斩田丰。众官告
免。绍恨曰:“待吾破了曹操,明正其罪!”遂催军进发,旌旗遍野,刀剑如林。行至阳
武,下定寨栅。沮授曰:“我军虽众,而勇猛不及彼军;彼军虽精,而粮草不如我军。彼军
无粮,利在急战;我军有粮,宜且缓守。若能旷以日月,则彼军不战自败矣。”绍怒曰:“
田丰慢我军心,吾回日必斩之。汝安敢又如此!”叱左右:“将沮授锁禁军中,待我破曹之
后,与田丰一体治罪!”于是下令,将大军七十万,东西南北,周围安营,连络九十余里。
细作探知虚实,报至官渡。曹军新到,闻之皆惧。曹操与众谋士商议。荀攸曰:“绍军
虽多,不足惧也。我军俱精锐之士,无不一以当十。但利在急战。若迁延日月,粮草不敷,
事可忧矣。”操曰:“所言正合吾意。”遂传令军将鼓噪而进。绍军来迎,两边排成阵势。
审配拨弩手一万,伏于两翼;弓箭手五千,伏于门旗内:约炮响齐发。三通鼓罢,袁绍金盔
金甲,锦袍玉带,立马阵前。左右排列着张、高览、韩猛、淳于琼等诸将。旌旗节钺,甚
是严整。曹阵上门旗开处,曹操出马。许诸、张辽、徐晃、李典等,各持兵器,前后拥卫。
曹操以鞭指袁绍曰:“吾于天子之前,保奏你为大将军,今何故谋反?”绍怒曰:“汝托名
汉相,实为汉贼!罪恶弥天,甚于莽、卓,乃反诬人造反耶!”操曰:“吾今奉诏讨汝!”
绍曰:“吾奉衣带诏讨贼!”操怒,使张辽出战。张邰跃马来迎。二将斗了四五十合,不分
胜负。曹操见了,暗暗称奇。许褚挥刀纵马,直出助战。高览挺枪接住。四员将捉对儿厮
杀。曹操令夏侯、曹洪,各引三千军,齐冲彼阵。审配见曹军来冲阵,便令放起号炮:两
下万弩并发,中军内弓箭手一齐拥出阵前乱射。曹军如何抵敌,望南急走。袁绍驱兵掩杀,
曹军大败,尽退至官渡。袁绍移军逼近官渡下寨。审配曰:“今可拨兵十万守官渡,就曹操
寨前筑起土山,令军人下视寨中放箭。操若弃此而去,吾得此隘口,许昌可破矣。”绍从
之,于各寨内选精壮军人,用铁锹土担,齐来曹操寨边,垒土成山。曹营内见袁军堆筑土
山,欲待出去冲突,被审配弓弩手当住咽喉要路,不能前进。十日之内,筑成土山五十余
座,上立高橹,分拨弓弩手于其上射箭。曹军大惧,皆顶着遮箭牌守御。土山上一声梆子响
处,箭下如雨。曹军皆蒙伏地,袁军呐喊而笑。
曹操见军慌乱,集众谋士问计。刘晔进曰:“可作发石车以破之。”操令晔进车式,连
夜造发石车数百乘,分布营墙内,正对着土山上云梯。候弓箭手射箭时,营内一齐拽动石
车,炮石飞空,往上乱打。人无躲处,弓箭手死者无数。袁军皆号其车为“霹雳车”。由是
袁军不敢登高射箭。审配又献一计:令军人用铁锹暗打地道,直透曹营内,号为“掘子军”
。曹兵望见袁军于山后掘土坑,报知曹操。操又问计于刘晔。晔曰:“此袁军不能攻明而攻
暗,发掘伏道,欲从地下透营而入耳。”操曰:“何以御之?”晔曰:“可绕营掘长堑,则
彼伏道无用也。”操连夜差军掘堑。袁军掘伏道到堑边,果不能入,空费军力。<> 却说曹操守官渡,自八月起,至九月终,军力渐乏,粮草不继。意欲弃官渡退回许昌,
迟疑未决,乃作书遣人赴许昌问荀。以书报之。书略曰:“承尊命,使决进退之疑。愚
以袁绍悉众聚于官渡,欲与明公决胜负,公以至弱当至强,若不能制,必为所乘:是天下之
大机也。绍军虽众,而不能用;以公之神武明哲,何向而不济!今军实虽少,未若楚、汉在
荥阳、成皋间也。公今画地而守,扼其喉而使不能进,情见势竭,必将有变。此用奇之时,
断不可失。惟明公裁察焉。”曹操得书大喜,令将士效力死守。
绍军约退三十余里,操遣将出营巡哨。有徐晃部将史涣获得袁军细作,解见徐晃。晃问
其军中虚实。答曰:“早晚大将韩猛运粮至军前接济,先令我等探路。”徐晃便将此事报知
曹操。荀攸曰:“韩猛匹夫之勇耳。若遣一人引轻骑数千,从半路击之,断其粮草,绍军自
乱。”操曰:“谁人可往?”攸曰:“即遣徐晃可也。”操遂差徐晃将带史涣并所部兵先
出,后使张辽、许褚引兵救应。当夜韩猛押粮车数千辆,解赴绍寨。正走之间,山谷内徐
晃、史涣引军截住去路。韩猛飞马来战,徐晃接住厮杀。史涣便杀散人夫,放火焚烧粮车。
韩猛抵当不住,拨回马走。徐晃催军烧尽辎重。袁绍军中,望见西北上火起,正惊疑间,败
军投来:“粮草被劫!”绍急遣张邰、高览去截大路,正遇徐晃烧粮而回,恰欲交锋,背后
张辽、许诸军到。两下夹攻,杀散袁军,四将合兵一处,回官渡寨中。曹操大喜,重加赏
劳。又分军于寨前结营,为掎角之势。
却说韩猛败军还营,绍大怒,欲斩韩猛,众官劝免。审配曰:“行军以粮食为重,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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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心提防。乌巢乃屯粮之处,必得重兵守之。”袁绍曰:“吾筹策已定。汝可回邺都监督
粮草,休教缺乏。”审配领命而去。袁绍遣大将淳于琼,部领督将眭元进、韩莒子、吕威
璜、赵睿等,引二万人马,守乌巢。那淳于琼性刚好酒,军士多畏之;既至乌巢,终日与诸
将聚饮。且说曹操军粮告竭,急发使往许昌教荀作速措办粮草,星夜解赴军前接济。使者
赍书而往,行不上三十里,被袁军捉住,缚见谋士许攸。那许攸字子远,少时曾与曹操为
友,此时却在袁绍处为谋士。当下搜得使者所赍曹操催粮书信,径来见绍曰:“曹操屯军官
渡,与我相持已久,许昌必空虚;若分一军星夜掩袭许昌,则许昌可拔,而操可擒也。今操
粮草已尽,正可乘此机会,两路击之。”绍曰:“曹操诡计极多,此书乃诱敌之计也。”攸
曰:“今若不取,后将反受其害。”正话间,忽有使者自邺郡来,呈上审配书。书中先说运
粮事;后言许攸在冀州时,尝滥受民间财物,且纵令子侄辈多科税,钱粮入己,今已收其子
侄下狱矣。绍见书大怒曰:“滥行匹夫!尚有面目于吾前献计耶!汝与曹操有旧,想今亦受
他财贿,为他作奸细,啜赚吾军耳!本当斩首,今权且寄头在项!可速退出,今后不许相
见!”许攸出,仰天叹曰:“忠言逆耳,竖子不足与谋!吾子侄已遭审配之害,吾何颜复见
冀州之人乎!”遂欲拔剑自刎。左右夺剑劝曰:“公何轻生至此?袁绍不绝直言,后必为曹
操所擒。公既与曹公有旧,何不弃暗投明?”只这两句言语,点醒许攸;于是许攸径投曹
操。后人有诗叹曰:“本初豪气盖中华,官渡相持枉叹嗟。若使许攸谋见用,山河争得属曹
家?”
却说许攸暗步出营,径投曹寨,伏路军人拿住。攸曰:“我是曹丞相故友,快与我通
报,说南阳许攸来见。”军士忙报入寨中。时操方解衣歇息,闻说许攸私奔到寨,大喜,不
及穿履,跣足出迎,遥见许攸,抚掌欢笑,携手共入,操先拜于地。攸慌扶起曰:“公乃汉
相,吾乃布衣,何谦恭如此?”操曰:“公乃操故友,岂敢以名爵相上下乎!”攸曰:“某
不能择主,屈身袁绍,言不听,计不从,今特弃之来见故人。愿赐收录。”操曰:“子远肯
来,吾事济矣!愿即教我以破绍之计:”攸曰:“吾曾教袁绍以轻骑乘虚袭许都,首尾相
攻。”操大惊曰:“若袁绍用子言,吾事败矣。”攸曰:“公今军粮尚有几何?”操曰:“
可支一年。”攸笑曰:“恐未必。”操曰:有半年耳。”攸拂袖而起,趋步出帐曰:“吾以
诚相投,而公见欺如是,岂吾所望哉!”操挽留曰:“子远勿嗔,尚容实诉:军中粮实可支
三月耳。”攸笑曰:“世人皆言孟德奸雄,今果然也。”操亦笑曰:“岂不闻兵不厌诈!”
遂附耳低言曰:“军中止有此月之粮。”攸大声曰:“休瞒我!粮已尽矣!”操愕然曰:“
何以知之?”攸乃出操与荀之书以示之曰:“此书何人所写?”操惊问曰:“何处得之?
”攸以获使之事相告。操执其手曰:“子远既念旧交而来,愿即有以教我。”攸曰:“明公
以孤军抗大敌,而不求急胜之方,此取死之道也。攸有一策,不过三日,使袁绍百万之众,
不战自破。明公还肯听否?”操喜曰:“愿闻良策。”攸曰:“袁绍军粮辎重,尽积乌巢,
今拨淳于琼守把,琼嗜酒无备。公可选精兵诈称袁将蒋奇领兵到彼护粮,乘间烧其粮草辎
重,则绍军不三日将自乱矣。”操大喜,重待许攸,留于塞中。次日,操自选马步军士五
千,准备往乌巢劫粮。张辽曰:“袁绍屯粮之所,安得无备?丞相未可轻往,恐许攸有诈。
”操曰:“不然,许攸此来,天败袁绍。今吾军粮不给,难以久持;若不用许攸之计,是坐
而待困也。彼若有诈,安肯留我寨中?且吾亦欲劫寨久矣。今劫粮之举,计在必行,君请勿
疑。”辽曰:“亦须防袁绍乘虚来袭。”操笑曰:“吾已筹之熟矣。”便教荀攸、贾诩、曹
洪同许攸守大寨,夏侯、夏侯渊领一军伏于左,曹仁、李典领一军伏于右,以备不虞。教
张辽、许褚在前,徐晃、于禁在后,操自引诸将居中:共五千人马,打着袁军旗号,军士皆
束草负薪,人衔枚,马勒口,黄昏时分,望乌巢进发。是夜星光满天。且说沮授被袁绍拘禁
在军中,是夜因见众星朗列,乃命监者引出中庭,仰观天象。忽见太白逆行,侵犯牛、斗之
分,大惊曰:“祸将至矣!”遂连夜求见袁绍。时绍已醉卧,听说沮授有密事启报,唤入问
之。授曰:“适观天象,见太白逆行于柳、鬼之间,流光射入牛、斗之分,恐有贼兵劫掠之
害。乌巢屯粮之所,不可不提备。宜速遣精兵猛将,于间道山路巡哨,免为曹操所算。”绍
怒叱曰:“汝乃得罪之人,何敢妄言惑众!”因叱监者曰:“吾令汝拘囚之,何敢放出!”
遂命斩监者,别唤人监押沮授。授出,掩泪叹曰:“我军亡在旦夕,我尸骸不知落何处也!
”后人有诗叹曰:“逆耳忠言反见仇,****袁绍少机谋。乌巢粮尽根基拔,犹欲区区守冀
州。”却说曹操领兵夜行,前过袁绍别寨,寨兵问是何处军马。操使人应曰:“蒋奇奉命往
乌巢护粮。”袁军见是自家旗号,遂不疑惑。凡过数处,皆诈称蒋奇之兵,并无阻碍。及到
乌巢,四更已尽。操教军士将束草周围举火,众将校鼓噪直入。时淳于琼方与众将饮了酒,
醉卧帐中;闻鼓噪之声,连忙跳起问:“何故喧闹?”言未已,早被挠钩拖翻。眭元进、赵
睿运粮方回,见屯上火起,急来救应。曹军飞报曹操,说:“贼兵在后,请分军拒之。”操
大喝曰:“诸将只顾奋力向前,待贼至背后,方可回战!”于是众军将无不争先掩杀。一霎
时,火焰四起,烟迷太空。眭、赵二将驱兵来救,操勒马回战。二将抵敌不住,皆被曹军所
杀,粮草尽行烧绝。淳于琼被擒见操,操命割去其耳鼻手指,缚于马上,放回绍营以辱之。
三国9
却说袁绍在帐中,闻报正北上火光满天,知是乌巢有失,急出帐召文武各官,商议遣兵
往救。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张曰:“某与高览同往救之。”郭图曰:“不可。曹军劫粮,曹操必然亲往;操既
自出,寨必空虚,可纵兵先击曹操之寨;操闻之,必速还:此孙膑围魏救赵之计也。”张邰
曰:“非也。曹操多谋,外出必为内备,以防不虞。今若攻操营而不拔,琼等见获,吾属皆
被擒矣。”郭图曰:“曹操只顾劫粮,岂留兵在寨耶!”再三请劫曹营。绍乃遣张、高览
引军五千,往官渡击曹营;遣蒋奇领兵一万,往救乌巢。且说曹操杀散淳于琼部率,尽夺其
衣甲旗帜,伪作淳于琼部下收军回寨,至山僻小路,正遇蒋奇军马。奇军问之,称是乌巢败
军奔回,奇遂不疑,驱马径过。张辽、许褚忽至,大喝:“蒋奇休走!”奇措手不及,被张
辽斩于马下,尽杀蒋奇之兵。又使人当先伪报云:“蒋奇已自杀散乌巢兵了”。袁绍因不复
遣人接应乌巢,只添兵往官渡。
却说张、高览攻打曹营,左边夏侯、右边曹仁,中路曹洪,一齐冲出:三下攻击,
袁军大败。比及接应军到,曹操又从背后杀来,四下围住掩杀。张邰、高览夺路走脱。袁绍
收得乌巢败残军马归寨,见淳于琼耳鼻皆无,手足尽落。绍问:“如何失了乌巢?”败军告
说:“淳于琼醉卧,因此不能抵敌。”绍怒,立斩之。郭图恐张邰、高览回寨证对是非,先
于袁绍前谮曰:“张邰、高览见主公兵败,心中必喜。”绍曰:“何出此言?”图曰:“二
人素有降曹之意,今遣击寨,故意不肯用力,以致损折士卒。”绍大怒,遂遣使急召二人归
寨问罪。郭图先使人报二人云:“主公将杀汝矣。”及绍使至,高览问曰:“主公唤我等为
何?”使者曰:“不知何故。”览遂拔剑斩来使。邰大惊。览曰:“袁绍听信谗言,必为曹
操所擒;吾等岂可坐而待死?不如去投曹操。”邰曰:“吾亦有此心久矣。”
于是二人领本部兵马,往曹操寨中投降。夏侯曰:“张、高二人来降,未知虚实。”
操曰:“吾以恩遇之,虽有异心,亦可变矣。”遂开营门命二人入。二人倒戈卸甲,拜伏于
地。操曰:“若使袁绍肯从二将军之言,不至有败。今二将军肯来相投,如微子去殷,韩信
归汉也。”遂封张邰为偏将军、都亭侯,高览为偏将军、东莱侯。二人大喜。却说袁
绍既去了许攸,又去了张邰、高览,又失了乌巢粮,军心皇皇。许攸又劝曹操作速进兵;张
邰、高览请为先锋;操从之。即令张邰、高览领兵往劫绍寨。当夜三更时分,出军三路劫
寨。混战到明,各自收兵,绍军折其大半。
荀攸献计曰:“今可扬言调拨人马,一路取酸枣,攻邺郡;一路取黎阳,断袁兵归路。
袁绍闻之,必然惊惶,分兵拒我;我乘其兵动时击之,绍可破也。”操用其计,使大小三
军,四远扬言。绍军闻此信,来寨中报说:“曹操分兵两路:一路取邺郡,一路取黎阳去
也。”绍大惊,急遣袁谭分兵五万救邺郡,辛明分兵五万救黎阳,连夜起行。
曹操探知袁绍兵动,便分大队军马,八路齐出,直冲绍营。袁军俱无斗志,四散奔走,
遂大溃。袁绍披甲不迭,单衣幅巾上马;幼子袁尚后随。张辽、许褚、徐晃、于禁四员将,
引军追赶袁绍。绍急渡河,尽弃图书车仗金帛,止引随行八百余骑而去。操军追之不及,尽
获遗下之物。所杀八万余人,血流盈沟,溺水死者不计其数。
操获全胜,将所得金宝缎匹,给赏军士。于图书中检出书信一束,皆许都及军中诸人与
绍暗通之书。左右曰:“可逐一点对姓名,收而杀之。”操曰:“当绍之强,孤亦不能自
保,况他人乎?”遂命尽焚之,更不再问。
却说袁绍兵败而奔,沮授因被囚禁,急走不脱,为曹军所获,擒见曹操。操素与授相
识。授见操,大呼曰:“授不降也!”操曰:“本初无谋,不用君言,君何尚执迷耶?吾若
早得足下,天下不足虑也。”因厚待之,留于军中。授乃于营中盗马,欲归袁氏。操怒,乃
杀之。授至死神色不变。操叹曰:“吾误杀忠义之士也!”命厚礼殡殓,为建坟安葬于黄河
渡口,题其墓曰:“忠烈沮君之墓。”后人有诗赞曰:“河北多名士,忠贞推沮君:凝眸知
阵法,仰面识天文;至死心如铁,临危气似云。曹公钦义烈,特与建孤坟。”操下令攻冀
州。正是:势弱只因多算胜,兵强却为寡谋亡。未知胜负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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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曹操乘袁绍之败,整顿军马,迤逦追袭。袁绍幅巾单衣,引八百余骑,奔至黎阳北
岸,大将蒋义渠出寨迎接。绍以前事诉与义渠。义渠乃招谕离散之众,众闻绍在,又皆蚁
聚。军势复振,议还冀州。军行之次,夜宿荒山。绍于帐中闻远远有哭声,遂私往听之。却
是败军相聚,诉说丧兄失弟,弃伴亡亲之苦,各各捶胸大哭,皆曰:“若听田丰之言,我等
怎遭此祸!”绍大悔曰:“吾不听田丰之言,兵败将亡;今回去,有何面目见之耶!”次
日,上马正行间,逢纪引军来接。绍对逢纪曰:“吾不听田丰之言,致有此败。吾今归去,
羞见此人。”逢纪因谮曰:“丰在狱中闻主公兵败,抚掌大笑曰:果不出吾之料!”袁绍大
怒曰:“竖儒怎敢笑我!我必杀之!”遂命使者赍宝剑先往冀州狱中杀田丰。
却说田丰在狱中。一日,狱吏来见丰曰:“与别驾贺喜!”丰曰:“何喜可贺?”狱吏
曰:“袁将军大败而回,君必见重矣。”丰笑曰:“吾今死矣!”狱吏问曰:“人皆为君
喜,君何言死也?”丰曰:“袁将军外宽而内忌,不念忠诚。若胜而喜,犹能赦我;今战败
则羞,吾不望生矣。”狱吏未信。忽使者赍剑至,传袁绍命,欲取田丰之首,狱吏方惊。丰
曰:“吾固知必死也。”狱吏皆流泪。丰曰:“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识其主而事之,是无
智也!今日受死,夫何足惜!”乃自刎于狱中。后人有诗曰:“昨朝沮授军中失,今日田丰
狱内亡。河北栋梁皆折断,本初焉不丧家邦!”田丰既死,闻者皆为叹惜。
袁绍回冀州,心烦意乱,不理政事。其妻刘氏劝立后嗣。绍所生三子长子袁谭字显思,
出守青州;次子袁熙字显奕,出守幽州;三子袁尚字显甫,是绍后妻刘氏所出,生得形貌俊
伟,绍至爱之,因此留在身边。自官渡兵败之后,刘氏劝立尚为后嗣,绍乃与审配、逢纪、
辛评、郭图四人商议、原来审、逢二人,向辅袁尚;辛、郭二人,向辅袁谭;四人各为其
主。当下袁绍谓四人曰:“今外患未息,内事不可不早定,吾将议立后嗣:长子谭,为人性
刚好杀;次子熙,为人柔懦难成;三子尚,有英雄之表,礼贤敬士,吾欲立之。公等之意若
何?”郭图曰:“三子之中,谭为长,今又居外;主公若废长立幼,此乱萌也。今军威稍
挫,敌兵压境,岂可复使父子兄弟自相争乱耶?主公且理会拒敌之策,立嗣之事,毋容多
议。”袁绍踌躇未决。忽报袁熙引兵六万,自幽州来;袁谭引兵五万,自青州来;外甥高干
亦引兵五万,自并州来:各至冀州助战。绍喜,再整人马来战曹操。时操引得胜之兵,陈列
于河上,有土人箪食壶浆以迎之。操见父老数人,须发尽白,乃命入帐中赐坐,问之曰:“
老丈多少年纪?”答曰:“欲近百岁矣。”操曰:“吾军士惊扰汝乡,吾甚不安。”父老
曰:“桓帝时,有黄星见于楚、宋之分,辽东人殷馗善晓天文,夜宿于此,对老汉等言:黄
星见于乾象,正照此间。后五十年,当有真人起于梁沛之间。今以年计之,整整五十年。袁
本初重敛于民,民皆怨之。丞相兴仁义之兵,吊民伐罪,官渡一战,破袁绍百万之众,正应
当时殷馗之言,兆民可望太平矣。”操笑曰:“何敢当老丈所言?”遂取酒食绢帛赐老人而
遣之。号令三军:“如有下乡杀人家鸡犬者,如杀人之罪!”于是军民震服。操亦心中暗
喜。人报袁绍聚四州之兵,得二三十万,前至仓亭下寨。操提兵前进,下寨已定。次日,两
军相对,各布成阵势。操引诸将出阵,绍亦引三子一甥及文官武将出到阵前。操曰:“本初
计穷力尽,何尚不思投降?直待刀临项上,悔无及矣!”绍大怒,回顾众将曰:“谁敢出
马?”袁尚欲于父前逞能,便舞双刀,飞马出阵,来往奔驰。操指问众将曰:“此何人?”
有识者答曰:“此袁绍三子袁尚也。”言未毕,一将挺枪早出。操视之,乃徐晃部将史涣
也。两骑相交,不三合,尚拨马刺斜而走。史涣赶来,袁尚拈弓搭箭,翻身背射,正中史涣
左目,坠马而死。袁绍见子得胜,挥鞭一指,大队人马拥将过来,混战大杀一场,各鸣金收
军还寨。
操与诸将商议破绍之策。程昱献十面埋伏之计,劝操退军于河上,伏兵十队,诱绍追至
河上,“我军无退路,必将死战,可胜绍矣。”操然其计。左右各分五队。左:一队夏侯
,二队张辽,三队李典,四队乐进,五队夏侯渊;右:一队曹洪,二队张,三队徐晃,
四队于禁,五队高览。中军许褚为先锋。次日,十队先进,埋伏左右已定。至半夜,操令许
褚引兵前进,伪作劫寨之势。袁绍五寨人马,一齐俱起。许褚回军便走。袁绍引军赶来,喊
声不绝;比及天明,赶至河上。曹军无去路,操大呼曰:“前无去路,诸军何不死战?”众
军回身奋力向前。许褚飞马当先,力斩十数将。袁军大乱。袁绍退军急回,背后曹军赶来。
正行间:一声鼓响,左边夏侯渊,右边高览,两军冲出。袁绍聚三子一甥,死冲血路奔走。
又行不到十里,左边乐进,右边于禁杀出,杀得袁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又行不到数里,
左边李典,右边徐晃,两军截杀一阵。袁绍父子胆丧心惊,奔入旧寨。令三军造饭,方欲待
食,左边张辽,右边张,径来冲寨。绍慌上马,前奔仓亭。人马困乏,欲待歇息,后面曹
操大军赶来,袁绍舍命而走。正行之间,右边曹洪,左边夏侯,挡住去路。绍大呼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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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决死战,必为所擒矣!”奋力冲突,得脱重围。袁熙、高干皆被箭伤。军马死亡殆尽。
绍抱三子痛哭一场,不觉昏倒。众人急救,绍口吐鲜血不止,叹曰:“吾自历战数十场,不
意今日狼狈至此!此天丧吾也!汝等各回本州,誓与曹贼一决雌雄!”便教辛评、郭图火急
随袁谭前往青州整顿,恐曹操犯境;令袁熙仍回幽州,高干仍回并州:各去收拾人马,以备
调用。袁绍引袁尚等入冀州养病,令尚与审配、逢纪暂掌军事。却说曹操自仓亭大胜,重赏
三军;令人探察冀州虚实。细作回报:“绍卧病在床。袁尚、审配紧守城池。袁谭,袁熙、
高干皆回本州。”众皆劝操急攻之。操曰:“冀州粮食极广,审配又有机谋,未可急拔。现
今禾稼在田,恐废民业,姑待秋成后取之未晚。”正议间,忽荀有书到,报说:“刘备在
汝南得刘辟、龚都数万之众。闻丞相提军出征河北,乃令刘辟守汝南,备亲自引兵乘虚来攻
许昌。丞相可速回军御之。”操大惊,留曹洪屯兵河上,虚张声势。操自提大兵往汝南来迎
刘备。却说玄德与关、张、赵云等,引兵欲袭许都。行近穰山地面,正遇曹兵杀来,玄德便
于穰山下寨,军分三队:云长屯兵于东南角上,张飞屯兵于西南角上,玄德与赵云于正南立
寨。曹操兵至,玄德鼓噪而出。操布成阵势,叫玄德打话。玄德出马于门旗下。操以鞭指骂
曰:“吾待汝为上宾,汝何背义忘恩?”玄德曰:“汝托名汉相,实为****!吾乃汉室宗
亲,奉天子密诏,来讨反贼!”遂于马上朗诵衣带诏。操大怒,教许褚出战。玄德背后赵云
挺枪出马。二将相交三十合,不分胜负。忽然喊声大震,东南角上,云长冲突而来;西南角
上,张飞引军冲突而来。三处一齐掩杀。曹军远来疲困,不能抵当,大败而走。玄德得胜回
营。
次日,又使赵云搦战。操兵旬日不出。玄德再使张飞搦战,操兵亦不出。玄德愈疑。忽
报龚都运粮至,被曹军围住,玄德急令张飞去救。忽又报夏侯引军抄背后径取汝南,玄德
大惊曰:“若如此,吾前后受敌,无所归矣!”急遣云长救之。两军皆去。不一日,飞马来
报夏侯已打破汝南,刘辟弃城而走,云长现今被围。玄德大惊。又报张飞去救龚都,也被
围住了。玄德急欲回兵,又恐操兵后袭。忽报寨外许褚搦战。玄德不敢出战,候至天明,教
军士饱餐,步军先起,马军后随,寨中虚传更点。玄德等离寨约行数里,转过土山,火把齐
明,山头上大呼曰:“休教走了刘备!丞相在此专等!”玄德慌寻走路。赵云曰:“主公勿
忧,但跟某来。”赵云挺枪跃马,杀开条路,玄德掣双股剑后随。正战间。许褚追至,与赵
云力战。背后于禁、李典又到。玄德见势危,落荒而走。听得背后喊声渐远,玄德望深山僻
路,单马逃生。
捱到天明,侧首一彪军冲出。玄德大惊,视之,乃刘辟引败军千余骑,护送玄德家小前
来;孙乾。简雍,糜芳亦至,诉说:“夏侯军势甚锐,因此弃城而走。曹兵赶来,幸得云
长挡住,因此得脱。”玄德曰:“不知云长今在何处?”刘辟曰:“将军且行,却再理会。
”行到数里,一棒鼓响,前面拥出一彪人马。当先大将,乃是张邰,大叫:“刘备快下马受
降!”玄德方欲退后,只见山头上红旗磨动,一军从山坞内拥出,为首大将,乃高览也。玄
德两头无路,仰天大呼曰:“天何使我受此窘极耶!事势至此,不如就死!”欲拔剑自刎,
刘辟急止之曰:“容某死战,夺路救君。”言讫,便来与高览交锋。战不三合,被高览一刀
砍于马下。
玄德正慌,方欲自战,高览后军忽然自乱,一将冲阵而来,枪起处,高览翻身落马。视
之,乃赵云也。玄德大喜。云纵马挺枪,杀散后队,又来前军独战张邰。邰与云战三十余
合,拨马败走。云乘势冲杀,却被邰兵守住山隘,路窄不得出。正夺路间,只见云长、关
平、周仓引三百军到。两下相攻,杀退张邰。各出隘口,占住山险下寨。玄德使云长寻觅张
飞。原来张飞去救龚都,龚都已被夏侯渊所杀;飞奋力杀退夏侯渊,迤逦赶去,却被乐进引
军围住。云长路逢败军,寻踪而去,杀退乐进,与飞同回见玄德。
人报曹军大队赶来,玄德教孙乾等保护老小先行。玄德与关、张、赵云在后,且战且
走。操见玄德去远,收军不赶。玄德败军不满一千,狼狈而奔。前至一江,唤土人问之,乃
汉江也。玄德权且安营。土人知是玄德,奉献羊酒,乃聚饮于沙滩之上。玄德叹曰:“诸君
皆有王佐之才,不幸跟随刘备。备之命窘,累及诸君。今日身无立锥,诚恐有误诸君。君等
何不弃备而投明主,以取功名乎?”众皆掩面而哭。云长曰:“兄言差矣。昔日高祖与项羽
争天下,数败于羽;后九里山一战成功,而开四百年基业。胜负兵家之常,何可自隳其志!
”孙乾曰:“成败有时,不可丧志。此离荆州不远。刘景升坐镇九郡,兵强粮足,更且与公
皆汉室宗亲,何不往投之?”玄德曰:“但恐不容耳。”乾曰:“某愿先往说之,使景升出
境而迎庄公”玄德大喜,便令孙乾星夜往荆州。到郡入见刘表,礼毕,刘表问曰:“公从玄
德,何故至此?”乾曰:“刘使君天下英雄,虽兵微将寡,而志欲匡扶社稷。汝南刘辟、龚
都素无亲故,亦以死报之。明公与使君,同为汉室之胄;今使君新败,欲往江东投孙仲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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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僭言曰:不可背亲而向疏。荆州刘将军礼贤下士,士归之如水之投东,何况同宗乎?因此
使君特使乾先来拜白。惟明公命之。”表大喜曰:“玄德,吾弟也。久欲相会而不可得。今
肯惠顾,实为幸甚!”蔡瑁谮曰:“不可。刘备先从吕布,后事曹操,近投袁绍,皆不克
终,足可见其为人。今若纳之,曹操必加兵于我,枉动干戈。不如斩孙乾之首,以献曹操,
操必重待主公也。”孙乾正色曰:“乾非惧死之人也。刘使君忠心为国,非曹操、袁绍、吕
布等比。前此相从,不得已也。今闻刘将军汉朝苗裔,谊切同宗,故千里相投。尔何献谗而
妒贤如此耶?”刘表闻言,乃叱蔡瑁曰:“吾主意已定,汝勿多言。”蔡瑁惭恨而出,刘表
遂命孙乾先往报玄德,一面亲自出郭三十里迎接。玄德见表,执礼甚恭。表亦相待甚厚。玄
德引关、张等拜见刘表,表遂与玄德等同入荆州,分拨院宅居住。却说曹操探知玄德已往荆
州投奔刘表,便欲引兵攻之。程昱曰:“袁绍未除,而遽攻荆襄,倘袁绍从北而起,胜负未
可知矣。不如还兵许都,养军蓄锐,待来年春暖,然后引兵先破袁绍,后取荆襄:南北之
利,一举可收也。”操然其言,遂提兵回许都。至建安七年,春正月,操复商议兴兵。先差
夏侯、满宠镇守汝南,以拒刘表;留曹仁、荀守许都:亲统大军前赴官渡屯扎。且说袁
绍自旧岁感冒吐血症候,今方稍愈,商议欲攻许都。审配谏曰:“旧岁官渡,仓亭之败,军
心未振;尚当深沟高垒,以养军民之力。”正议间,忽报曹操进兵官渡,来攻冀州。绍曰:
“若候兵临城下,将至壕边,然后拒敌,事已迟矣。吾当自领大军出迎。”袁尚曰:“父亲
病体未痊,不可远征。儿愿提兵前去迎敌。”绍许之,遂使人往青州取袁谭,幽州取袁熙,
并州取高干:四路同破曹操。正是:才向汝南鸣战鼓,又从冀北动征鼙。未知胜负如何,且
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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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袁尚自斩史涣之后,自负其勇,不待袁谭等兵至,自引兵数万出黎阳,与曹军前队
相迎。张辽当先出马,袁尚挺枪来战,不三合,架隔遮拦不住,大败而走。张辽乘势掩杀,
袁尚不能主张,急急引军奔回冀州。
袁绍闻袁尚败回,又受了一惊,旧病复发,吐血数斗,昏倒在地。刘夫人慌救入卧内,
病势渐危。刘夫人急请审配、逢纪,直至袁绍榻前,商议后事。绍但以手指而不能言。刘夫
人曰:“尚可继后嗣否?”绍点头。审配便就榻前写了遗嘱。绍翻身大叫一声,又吐血斗余
而死。后人有诗曰:“累世公卿立大名,少年意气自纵横。空招俊杰三千客,漫有英雄百万
兵。羊质虎皮功不就,凤毛鸡胆事难成。更怜一种伤心处,家难徒延两弟兄。”袁绍既死,
审配等主持丧事。刘夫人便将袁绍所爱宠妾五人尽行杀害;又恐其阴魂于九泉之下再与绍相
见,乃髡其发,刺其面,毁其尸:其妒恶如此。袁尚恐宠妾家属为害,并收而杀之。审配、
逢纪立袁尚为大司马将军,领冀、青、幽、并四州牧,遣使报丧。此时袁谭已发兵离青州,
知父死,便与郭图、辛评商议。图曰:“主公不在冀州,审配、逢纪必立显甫为主矣。当速
行。”辛评曰:“审、逢二人,必预定机谋。今若速往,必遭其祸。”袁谭曰:“若此当何
如?”郭图曰:“可屯兵城外,观其动静。某当亲往察之。”谭依言。郭图遂入冀州,见袁
尚。礼毕,尚问:“兄何不至?”图曰:“因抱病在军中,不能相见。”尚曰:“吾受父亲
遗命,立我为主,加兄为车骑将军。目下曹军压境,请兄为前部,吾随后便调兵接应也。”
图曰:“军中无人商议良策,愿乞审正南、逢元图二人为。”尚曰:“吾亦欲仗此二人早
晚画策,如何离得!”图曰:“然则于二人内遣一人去,何如?”尚不得已,乃令二人拈
阄,拈着者便去。逢纪拈着,尚即命逢纪赍印绶,同郭图赴袁谭军中。纪随图至谭军,见谭
无病,心中不安,献上印绶。谭大怒,欲斩逢纪。郭图密谏曰:“今曹军压境,且只款留逢
纪在此,以安尚心。待破曹之后,却来争冀州不迟。”
谭从其言。即时拔寨起行,前至黎阳,与曹军相抵。谭遣大将汪昭出战,操遣徐晃迎
敌。二将战不数合,徐晃一刀斩汪昭于马下。曹军乘势掩杀,谭军大败。谭收败军入黎阳,
遣人求救于尚。尚与审配计议,只发兵五千余人相助。曹操探知救军已到,遣乐进、李典引
兵于半路接着,两头围住尽杀之。袁谭知尚止拨兵五千,又被半路坑杀,大怒,乃唤逢纪责
骂。纪曰:“容某作书致主公,求其亲自来救。”谭即令纪作书,遣人到冀州致袁尚,与审
配共议。配曰:“郭图多谋,前次不争而去者,为曹军在境也。今若破曹,必来争冀州矣。
不如不发救兵,借操之力以除之。”尚从其言,不肯发兵。使者回报,谭大怒,立斩逢纪,
议欲降曹。早有细作密报袁尚。尚与审配议曰:“使谭降曹,并力来攻,则冀州危矣。”乃
留审配并大将苏由固守冀州,自领大军来黎阳救谭。尚问军中谁敢为前部,大将吕旷、吕翔
兄弟二人愿去。尚点兵三万,使为先锋,先至黎阳。谭闻尚自来,大喜,遂罢降曹之议。谭
屯兵城中,尚屯兵城外,为掎角之势。
不一日,袁熙、高干皆领军到城外,屯兵三处,每日出兵与操相持。尚屡败,操兵屡
胜。至建安八年春二月,操分路攻打,袁谭、袁熙、袁尚、高干皆大败,弃黎阳而走。操引
兵追至冀州,谭与尚入城坚守;熙与于离城三十里下寨,虚张声势。操兵连日攻打不下。郭
嘉进曰:“袁氏废长立幼,而兄弟之间,权力相并,各自树党,急之则相救,缓之则相争;
不如举兵南向荆州,征讨刘表,以候袁氏兄弟之变;变成而后击之,可一举而定也。”操善
其言,命贾诩为太守,守黎阳;曹洪引兵守官渡。操引大军向荆州进兵。
谭、尚听知曹军自退,遂相庆贺。袁熙、高干各自辞去。袁谭与郭图、辛评议曰:“我
为长子,反不能承父业;尚乃继母所生,反承大爵:心实不甘。”图曰:“主公可勒兵城
外,只做请显甫、审配饮酒,伏刀斧手杀之,大事定矣。”谭从其言。适别驾王修自青州
来,谭将此计告之。修曰:“兄弟者,左右手也。今与他人争斗,断其右手,而曰我必胜,
安可得乎?夫弃兄弟而不亲,天下其谁亲之?彼谗人离间骨肉,以求一朝之利,原塞耳勿听
也。”谭怒,叱退王修,使人去请袁尚。尚与审配商议。配曰:“此必郭图之计也。主公若
往,必遭奸计;不如乘势攻之。”袁尚依言,便披挂上马,引兵五万出城。袁谭见袁尚引军
来,情知事泄,亦即披挂上马,与尚交锋。尚见谭大骂。谭亦骂曰:“汝药死父亲,篡夺爵
位,今又来杀兄耶!”二人亲自交锋,袁谭大败。尚亲冒矢石,冲突掩杀。
谭引败军奔平原,尚收兵还。袁谭与郭图再议进兵,令岑璧为将,领兵前来。尚自引兵
出冀州。两阵对圆,旗鼓相望。璧出骂阵;尚欲自战,大将吕旷,拍马舞刀,来战岑璧。二
将战无数合,旷斩岑璧于马下。谭兵又败,再奔平原。审配劝尚进兵,追至平原。谭抵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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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退入平原,坚守不出。尚三面围城攻打。谭与郭图计议。图曰:“今城中粮少,彼军方
锐,势不相敌。愚意可遣人投降曹操,使操将兵攻冀州,尚必还救。将军引兵夹击之,尚可
擒矣。若操击破尚军,我因而敛其军实以拒操。操军远来,粮食不继,必自退去。我可以仍
据冀州,以图进取也。”谭从其言,问曰:“何人可为使?”图曰:“辛评之弟辛毗,字佐
治,见为平原令。此人乃能言之士,可命为使。”谭即召辛毗,毗欣然而至。谭修书付毗,
使三千军送毗出境。毗星夜赍书往见曹操,时操屯军西平伐刘表,表遣玄德引兵为前部以迎
之。未及交锋,辛毗到操寨。见操礼毕,操问其来意,毗具言袁谭相求之意,呈上书信。操
看书毕,留辛毗于寨中,聚文武计议。程昱曰:“袁谭被袁尚攻击太急,不得已而来降,不
可准信。”吕虔、满宠亦曰:“丞相既引兵至此,安可复舍表而助谭?”荀攸曰:“三公之
言未善。以愚意度之:天下方有事,而刘表坐保江、汉之间,不敢展足,其无四方之志可知
矣。袁氏据四州之地,带甲数十万,若二子和睦,共守成业,天下事未可知也;今乘其兄弟
相攻,势穷而投我,我提兵先除袁尚,后观其变,并灭袁谭,天下定矣。此机会不可失也。
”操大喜,便邀辛毗饮酒,谓之曰:“袁谭之降,真耶诈耶?袁尚之兵,果可必胜耶?”毗
对曰:“明公勿问真与诈也,只论其势可耳。袁氏连年丧败,兵革疲于外,谋臣诛于内;兄
弟谗隙,国分为二;加之饥馑并臻,天灾人困:无问智愚,皆知土崩瓦解,此乃天灭袁氏之
时也。今明公提兵攻邺,袁尚不还救,则失巢穴;若还救,则谭踵袭其后。以明公之威,击
疲惫之众,如迅风之扫秋叶也。不此之图,而伐荆州;荆州丰乐之地,国和民顺,未可摇
动。况四方之患,莫大于河北;河北既平,则霸业成矣。愿明公详之。”操大喜曰:“恨与
辛佐治相见之晚也!”即日督军还取冀州。玄德恐操有谋,不跟追袭,引兵自回荆州。
却说袁尚知曹军渡河,急急引军还邺,命吕旷、吕翔断后。袁谭见尚退军,乃大起平原
军马,随后赶来。行不到数十里,一声炮响,两军齐出:左边吕旷,右边吕翔,兄弟二人截
住袁潭。谭勒马告二将曰:“吾父在日,吾并未慢待二将军,今何从吾弟而见逼耶?”二将
闻言,乃下马降谭。谭曰:“勿降我,可降曹承相。”二将因随谭归营。谭候操军至,引二
将见操。操大喜,以女许谭为妻,即令吕旷、吕翔为媒。谭请操攻取冀州。操曰:“方今粮
草不接,搬运劳苦,我济河,遏淇水入白沟,以通粮道,然后进兵。”令谭且居平原。操引
军退屯黎阳,封吕旷、吕翔为列侯,随军听用。
郭图谓袁谭曰:“曹操以女许婚,恐非真意。今又封赏吕旷、吕翔,带去军中,此乃牢
笼河北人心。后必终为我祸。主公可刻将军印二颗,暗使人送与二吕,令作内应。待操破了
袁尚,可乘便图之。”谭依言,遂刻将军印二颗,暗送与二吕。二吕受讫,径将印来禀曹
操。操大笑曰:“谭暗送印者,欲汝等为内助,待我破袁尚之后,就中取事耳。汝等且权受
之,我自有主张。”自此曹操便有杀谭之心。
且说袁尚与审配商议:“今曹兵运粮入白沟,必来攻冀州,如之奈何?”配曰:“可发
檄使武安长尹楷屯毛城,通上党运粮道;令沮授之子沮鹄守邯郸,遥为声援。主公可进兵平
原,急攻袁谭。先绝袁谭,然后破曹。”袁尚大喜,留审配与陈琳守冀州,使马延、张二
将为先锋,连夜起兵攻打平原。
谭知尚兵来近,告急于操。操曰:“吾今番必得冀州矣。”正说间,适许攸自许昌来;
闻尚又攻谭,入见操曰:“丞相坐守于此,岂欲待天雷击杀二袁乎?”操笑曰:“吾已料定
矣。”遂令曹洪先进兵攻邺,操自引一军来攻尹楷。兵临本境,楷引军来迎。楷出马,操
曰:“许仲康安在?”许褚应声而出,纵马直取尹楷。楷措手不及,被许褚一刀斩于马下,
余众奔溃。操尽招降之,即勒兵取邯郸。沮鹄进兵来迎。张辽出马,与鹄交锋。战不三合,
鹄大败,辽从后追赶。两马相离不远,辽急取弓射之,应弦落马。操指挥军马掩杀,众皆奔
散。
于是操引大军前抵冀州。曹洪已近城下。操令三军绕城筑起土山,又暗掘地道以攻之。
审配设计坚守,法令甚严,东门守将冯礼,因酒醉有误巡警,配痛责之。冯礼怀恨,潜地出
城降操。操问破城之策,礼曰:“突门内土厚,可掘地道而入。”操便命冯礼引三百壮士,
夤夜掘地道而入。却说审配自冯礼出降之后,每夜亲自登城点视军马。当夜在突门阁上,望
见城外无灯火。配曰:“冯礼必引兵从地道而入也。”急唤精兵运石击突闸门;门闭,冯礼
及三百壮士,皆死于土内。操折了这一场,遂罢地道之计,退军于洹水之上,以候袁尚回
兵。袁尚攻平原,闻曹操已破尹楷、沮鹄,大军围困冀州,乃掣兵回救。部将马延曰:“从
大路去,曹操必有伏兵;可取小路,从西山出滏水口去劫曹营,必解围也。”尚从其言,自
领大军先行,令马延与张断后。早有细作去报曹操。操曰:“彼若从大路上来,吾当避
之:若从西山小路而来,一战可擒也。吾料袁尚必举火为号,令城中接应。吾可分兵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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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分拨已定。却说袁尚出滏水界口,东至阳平,屯军阳平亭,离冀州十七里,一边靠着
滏水。尚令军士堆积柴薪干草,至夜焚烧为号;遣主簿李孚扮作曹军都督,直至城下。大
叫:“开门!”审配认得是李孚声音,放入城中,说:“袁尚已陈兵在阳平亭,等候接应,
若城中兵出,亦举火为号。”配教城中堆草放火,以通音信。孚曰:“城中无粮,可发老弱
残兵并妇人出降;彼必不为备,我即以兵继百姓之后出攻之。”配从其论。
次日,城上竖起白旗,上写“冀州百姓投降。”操曰:“此是城中无粮,教老弱百姓出
降,后必有兵出也。”操教张辽、徐晃各引三千军来,伏于两边。操自乘马、张麾盖至城
下、果见城门开处,百姓扶老携幼,手持白旗而出。百姓才出尽,城中兵突出。操教将红旗
一招,张辽、徐晃两路兵齐出乱杀,城中兵只得复回。操自飞马赶来,到吊桥边,城中弩箭
如雨,射中操盔,险透其顶。众将急救回阵。操更衣换马,引众将来攻尚寨,尚自迎敌。时
各路军马一齐杀至,两军混战,袁尚大败。尚引败兵退往西山下寨,令人催取马延、张军
来。不知曹操已使吕旷、吕翔去招安二将。二将随二吕来降,操亦封为列侯。即日进兵攻打
西山,先使二吕、马延、张截断袁尚粮道。尚情知西山守不住,夜走滥口。安营未定,四
下火光并起,伏兵齐出,人不及甲,马不及鞍。尚军大溃,退走五十里,势穷力极,只得遣
豫州刺史阴夔至操营请降。操佯许之,却连夜使张辽、徐晃去劫寨。尚尽弃印绶、节钺、衣
甲、辎重,望中山而逃。操回军攻冀州。许攸献计曰:“何不决漳河之水以淹之?”操然其
计,先差军于城外掘壕堑,周围四十里。审配在城上见操军在城外掘堑,却掘得甚浅。配暗
笑曰:“此欲决漳河之水以灌城耳。壕深可灌,如此之浅,有何用哉!”遂不为备。当夜曹
操添十倍军士并力发掘,比及天明,广深二丈,引漳水灌之,城中水深数尺。更兼粮绝,军
士皆饿死。辛毗在城外,用枪挑袁尚印绶衣服,招安城内之人。审配大怒,将辛毗家屋老小
八十余口,就于城上斩之,将头掷下。辛毗号哭不已。审配之侄审荣,素与辛毗相厚,见辛
毗家属被害,心中怀忿,乃密写献门之书,拴于箭上,射下城来。军士拾献辛毗,毗将书献
操。操先下令:如入冀州,休得杀害袁氏一门老小;军民降者免死。次日天明,审荣大开西
门,放曹兵入。辛毗跃马先入,军将随后,杀入冀州。审配在东南城楼上,见操军已入城
中,引数骑下城死战,正迎徐晃交马。徐晃生擒审配,绑出城来。路逢辛毗,毗咬牙切齿,
以鞭鞭配首曰:“贼杀才!今日死矣!”配大骂:“辛毗贼徒!引曹操破我冀州,我恨不杀
汝也!”徐晃解配见操。操曰:“汝知献门接我者乎?”配曰:“不知。”操曰:“此汝侄
审荣所献也。”配怒曰:“小儿不行,乃至于此!”操曰:“昨孤至城下,何城中弩箭之多
耶?”配曰:“恨少!恨少!”操曰:“卿忠于袁氏,不容不如此。今肯降吾否?”配曰:
“不降!不降”辛毗哭拜于地曰:“家属八十余口,尽遭此贼杀害。愿丞相戮之,以雪此
恨!”配曰:“吾生为袁氏臣,死为袁氏鬼,不似汝辈谗谄阿谀之贼!可速斩我!”操教牵
出。临受刑,叱行刑者曰:“吾主在北,不可使我面南而死!”乃向北跪,引颈就刃。后人
有诗叹曰:“河北多名士,谁如审正南:命因昏主丧,心与古人参。忠直言无隐,廉能志不
贪。临亡犹北面,降者尽羞惭。”审配既死,操怜其忠义,命葬于城北。
众将请曹操入城。操方欲起行,只见刀斧手拥一人至,操视之,乃陈琳也。操谓之曰:
“汝前为本初作檄,但罪状孤可也;何乃辱及祖父耶?”琳答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耳。”左右劝操杀之;操怜其才,乃赦之,命为从事。
却说操长子曹丕,字子桓,时年十八岁。丕初生时,有云气一片,其色青紫,圆如车
盖,覆于其室,终日不散。有望气者,密谓操曰:“此天子气也。令嗣贵不可言!”丕八岁
能属文,有逸才,博古通今,善骑射,好击剑。时操破冀州,不随父在军中,先领随身军,
径投袁绍家,下马拔剑而入。有一将当之曰:“丞相有命,诸人不许入绍府。”不叱退,提
剑入后堂。见两个妇人相抱而哭,不向前欲杀之。正是:四世公侯已成梦,一家骨肉又遭
殃。未知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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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曹丕见二妇人啼哭,拔剑欲斩之。忽见红光满目,遂按剑而问曰:“汝何人也?”
一妇人告曰:“妾乃袁将军之妻刘氏也。”丕曰:“此女何人?”刘氏曰:“此次男袁熙之
妻甄氏也。因熙出镇幽州,甄氏不肯远行,故留于此。”丕拖此女近前,见披发垢而。不以
衫袖拭其面而观之,见甄氏玉肌花貌,有倾国之色。遂对刘氏曰:“吾乃曹丞相之子也。愿
保汝家。汝勿忧虑。”道按剑坐于堂上。
却说曹操统领众将入冀州城,将入城门,许攸纵马近前,以鞭指城门而呼操曰:“阿
瞒,汝不得我,安得入此门?”操大笑。众将闻言,俱怀不平。操至绍府门下,问曰:“谁
曾入此门来?”守将对曰:“世子在内。”操唤出责之。刘氏出拜曰:“非世子不能保全妾
家,愿就甄氏为世子执箕帚。”操教唤出甄氏拜于前。操视之曰:“真吾儿妇也?”遂令曹
不纳之。
操既定冀州,亲往袁绍墓下设祭,再拜而哭甚哀,顾谓众官曰:“昔日吾与本初共起兵
时,本初问吾曰:‘若事不辑,方面何所可据?’吾问之曰:‘足下意欲若何?’本初曰:
‘吾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沙漠之众,南向以争天下,庶可以济乎?’吾答曰:‘吾任天下
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此言如昨,而今本初已丧,吾不能不为流涕也!”众皆叹
息。操以金帛粮米赐绍妻刘氏。乃下令曰:“河北居民遭兵革之难,尽免今年租赋。”一面
写表申朝;操自领冀州牧。
一日,许褚走马入东门,正迎许攸,饮唤褚曰:“汝等无我,安能出入此门乎?”褚怒
曰:“吾等千主万死,身冒血战,夺得城池,汝安敢夸口!”攸骂曰:“汝等皆匹夫耳,何
足道哉!”褚大怒,拔剑杀攸,提头来见曹操,说“许攸如此无礼,某杀之矣。”操曰:“
子远与吾旧交,故相戏耳,何故杀之!”深责许褚,令厚葬许攸。乃令人遍访冀州贤士。冀
民曰:“骑都尉崔琐,字季,清河东武城人也。数曾献计于袁绍,绍不从,因此托疾在
家。”操即召琰为本州别驾从事,因谓曰:“昨按本州户籍,共计三十万众,可谓大州。”
琰曰:“今天下分崩,九州幅裂,二袁兄弟相争,冀民暴骨原野,丞相不急存问风俗,救其
涂炭,而先计校户籍,岂本州士女所望于明公哉?”操闻言,改容谢之,待为上宾。
操已定冀州,使人探袁谭消息。时谭引兵劫掠甘陵、安平、渤海、河间等处,闻袁尚败
走中山,乃统军攻之。尚无心战斗,径奔幽州投袁熙。谭尽降其众,欲复图冀州。操使人召
之,谭不至。操大怒,驰书绝其婚,自统大军征之,直抵平原。谭闻操自统军来,遣人求救
于刘表。表请玄德商议。玄德曰:“今操已破冀州,兵势正盛,袁氏兄弟不久必为操擒,救
之无益;况操常有窥荆襄之意,我只养兵自守,未可妄动。”表曰:“然则何以谢之?”玄
德曰:“可作书与袁氏兄弟,以和解为名,婉词谢之。”表然其言,先遣人以书遗谭。书略
曰:“君子违难,不适仇国。日前闻君屈膝降曹,则是忘先人之仇,弃手足之谊,而遗同盟
之耻矣。若冀州不弟,当降心相从。待事定之后,使天下平其曲直,不亦高义耶?”又与袁
尚书曰:“青州天性峭急,迷于曲直。君当先除曹操,以率先公之恨。事定之后,乃计曲
直,不亦善乎?若迷而不返,则是韩卢、东郭自困于前,而遗田父之获也。”谭得表书,知
表无发兵之意,又自料不能敌操,遂弃平原,走保南皮。
曹操追至南皮,时天气寒肃,河道尽冻,粮船不能行动。操令本处百姓敲冰拽船,百姓
闻令而逃。操大怒,欲捕斩之。百姓闻得,乃亲往营中投首。操曰:“若不杀汝等,则吾号
令不行;若杀汝等,吾又不忍:汝等快往山中藏避,休被我军士擒获。”百姓皆垂泪而去。
袁谭引兵出城,与曹军相敌。两阵对圆,操出马以鞭指谭而骂曰:“吾厚待汝,汝何生
异心?”谭曰:“汝犯吾境界,夺吾城池,赖吾妻子,反说我有异心耶!”操大怒,使徐晃
出马。谭使彭安接战。两马相交,不数合,晃斩彭安于马下。谭军败走,退入南皮。操遣军
四面围住。谭着慌,使辛评见操约降。操曰:“袁谭小子,反覆无常,吾难准信。汝弟辛
毗,吾已重用,汝亦留此可也。”评曰:“丞相差矣。某闻主贵臣荣,主忧臣辱。某久事袁
氏,岂可背之!”操知其不可留,乃遣回。评回见谭,言操不准投降。谭叱曰:“汝弟现事
曹操,汝怀二心耶?”评闻言,气满填胸,昏绝于地。谭令扶出,须臾而死。谭亦悔之。郭
图谓谭曰:“来日尽驱百姓当先,以军继其后,与曹操决一死战。”谭从其言。
当夜尽驱南皮百姓,皆执刀枪听令。次日平明,大开四门,军在后,驱百姓在前,喊声
大举,一齐拥出,直抵曹寨。两军混战,自辰至午,胜负未分,杀人遍地。操见未获全胜,
弃马上山,亲自击鼓。将士见之,奋力向前,谭军大败。百姓被杀者无数。曹洪奋威突阵,
正迎袁谭,举刀乱砍,谭竟被曹洪杀于阵中,郭图见阵大乱,急驰入城中。乐进望见,拈弓
搭箭,射下城壕,人马俱陷。操引兵入南皮,安抚百姓。忽有一彪军来到,乃袁熙部将焦
触、张南也。操自引军迎之。二将倒戈卸甲,特来投降。操封为列侯。又黑山贼张燕,引军
十万来降,操封为平北将军。下令将袁谭首级号令,敢有哭者斩。头挂北门外。一人布冠衰
衣,哭于头下。左右拿来见操。操问之,乃青州别驾王修也,因谏袁谭被逐,今知谭死,故
来哭之。操曰:“汝知吾令否?”修曰:“知之。”操曰:“汝不怕死耶?”修曰:“我生
受其辟命,亡而不哭,非义也。畏死忘义,何以立世乎!若得收葬谭尸,受戮无恨。”操
曰:“河北义士,何其如此之多也!可惜袁氏不能用!若能用,则吾安敢正眼觑此地哉!”
遂命收葬谭尸,礼修为上宾,以为司金中郎将。因问之曰:“今袁尚投袁熙,取之当用何
策?”修不答。操曰:“忠臣也。”问郭嘉,嘉曰:“可使袁氏降将焦触、张南等自攻之。
”操用其言,随差焦触、张南、吕旷、吕翔、马延、张,各引本部兵,分三路进攻幽州;
一面使李典、乐进会合张燕,打并州,攻高干。且说袁尚、袁熙知曹兵将至,料难迎敌,乃
弃城引兵,星夜奔辽西投乌桓去了。幽州刺史乌桓触,聚幽州众官,歃血为盟,共议背袁向
曹之事。乌桓触先言曰:“吾知曹丞相当世英雄,今往投降,有不遵令者斩。”依次歃血,
循至别驾韩珩。珩乃掷剑于地,大呼曰:“吾受袁公父子厚恩,今主败亡,智不能救,勇不
能死,于义缺矣!若北面而降操,吾不为也!”众皆失色。乌桓触曰:“夫兴大事,当立大
义。事之济否,不待一人。韩珩既有志如此,听其自便。”推珩而出。乌桓触乃出城迎接三
路军马,径来降操。操大喜,加为镇北将军。
忽探马来报:“乐进、李典、张燕攻打并州,高干守住壶关口,不能下。”操自勒兵前
往。三将接着,说于拒关难击。操集众将共议破干之计。荀攸曰:“若破干,须用诈降计方
可。”操然之。唤降将吕旷、吕翔,附耳低言如此如此。吕旷等引军数十,直抵关下,叫
曰:“吾等原系袁氏旧将,不得已而降曹。曹操为人诡谲,薄待吾等;吾今还扶旧主。可疾
开关相纳。”高干未信,只教二将自上关说话。二将卸甲弃马而入,谓干曰:“曹军新到,
可乘其军心未定,今夜劫寨。某等愿当先。”于喜,从其言,是夜教二吕当先,引万余军前
去。将至曹寨,背后喊声大震,伏兵四起。高干知是中计,急回壶关城,乐进、李典已夺了
关、高于夺路走脱,往投单于。操领兵拒住关口,使人追袭高干。干到单于界,正迎北番左
贤王。干下马拜伏于地,言曹操吞并疆土,今欲犯王子地面,万乞救援,同力克复,以保北
方。左贤王曰:“吾与曹操无仇,岂有侵我土地?汝欲使我结怨于曹氏耶!”叱退高干。干
寻思无路,只得去投刘表。行至上洛,被都尉王琰所杀,将头解送曹操。曹封琰为列侯。
并州既定,操商议西击乌桓。曹洪等曰:“袁熙、袁尚兵败将亡,势穷力尽,远投沙
漠;我今引兵西击,倘刘备、刘表乘虚袭许都,我救应不及,为祸不浅矣:请回师勿进为
上。”郭嘉曰:“诸公所言错矣。主公虽威震天下,沙漠之人恃其边远,必不设备;乘其无
备,卒然击之,必可破也。且袁绍与乌桓有恩,而尚与熙兄弟犹存,不可不除。刘表坐谈之
客耳,自知才不足以御刘备,重任之则恐不能制,轻任之则备不为用。虽虚国远征,公无忧
也。”操曰:“奉孝之言极是。”遂率大小三军,车数千辆,望前进发。但见黄沙漠漠,狂
风四起;道路崎岖,人马难行。操有回军之心,问于郭嘉。嘉此时不伏水土,卧病车上。操
泣曰:“因我欲平沙漠,使公远涉艰辛,以至染病,吾心何安!”嘉曰:“某感丞相大恩,
虽死不能报万一。”操曰:“吾见北地崎岖,意欲回军,若何?”嘉曰:“兵贵神速。今千
里袭人,辎重多而难以趋利,不如轻兵兼道以出,掩其不备。但须得识径路者为引导耳。”
遂留郭嘉于易州养病,求向导官以引路。人荐袁绍旧将田畴深知此境,操召而问之。畴
曰:“此道秋夏间有水,浅不通车马,深不载舟楫,最难行动。不如回军,从卢龙口越白檀
之险,出空虚之地,前近柳城,掩其不备:蹋顿可一战而擒也。”操从其言,封田畴为靖北
将军,作向导官,为前驱;张辽为次;操自押后:倍道轻骑而进。
田畴引张辽前至白狼山,正遇袁熙、袁尚会合蹋顿等数万骑前来。张辽飞报曹操。操自
勒马登高望之,见蹋顿兵无队伍,参差不整。操谓张辽曰:“敌兵不整,便可击之。”乃以
麾授辽。辽引许褚、于禁、徐晃分四路下山,奋力急攻,蹋顿大乱。辽拍马斩蹋顿于马下,
余众皆降。袁熙、袁尚引数千骑投辽东去了。操收军入柳城,封田畴为柳亭侯,以守柳城。
畴涕泣曰:“某负义逃窜之人耳,蒙厚恩全活,为幸多矣;岂可卖卢龙之寨以邀赏禄哉!死
不敢受侯爵。”操义之,乃拜畴为议郎。操抚慰单于人等,收得骏马万匹,即日回兵。时天
气寒且旱,二百里无水,军又乏粮,杀马为食,凿地三四十丈,方得水。操回至易州,重赏
先曾谏者;因谓众将曰:“孤前者乘危远征,侥幸成功。虽得胜,天所佑也,不可以为法。
诸君之谏,乃万安之计,是以相赏。后勿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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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到易州时,郭嘉已死数日,停柩在公廨。操往祭之,大哭曰:“奉孝死,乃天丧吾
也!”回顾众官曰:“诸君年齿,皆孤等辈,惟奉孝最少,吾欲托以后事。不期中年夭折,
使吾心肠崩裂矣!”嘉之左右,将嘉临死所封之书呈上曰:“郭公临亡,亲笔书此,嘱曰:
丞相若从书中所言,辽东事定矣。”操拆书视之,点头嗟叹。诸人皆不知其意。次日,夏侯
引众人禀曰:“辽东太守公孙康,久不宾服。今袁熙、袁尚又往投之,必为后患。不如乘
其未动,速往征之,辽东可得也。”操笑曰:“不烦诸公虎威。数日之后,公孙康自送二袁
之首至矣。”诸将皆不肯信。却说袁熙、袁尚引数千骑奔辽东。辽东太守公孙康,本襄平
人,武威将军公孙度之子也。当日知袁熙、袁尚来投,遂聚本部属官商议此事。公孙恭曰:
“袁绍在日,常有吞辽东之心;今袁熙,袁尚兵败将亡,无处依栖,来此相投,是鸠夺鹊巢
之意也。若容纳之,后必相图。不如赚入城中杀之,献头与曹公,曹公必重待我。”康曰:
“只怕曹操引兵下辽东,又不如纳二袁使为我助。”恭曰:“可使人探听。如曹兵来攻,则
留二袁;如其不动,则杀二袁,送与曹公。”康从之,使人去探消息。却说袁熙、袁尚至辽
东,二人密议曰:“辽东军兵数万,足可与曹操争衡。今暂投之,后当杀公孙康而夺其地,
养成气力而抗中原,可复河北也。”商议已定,乃入见公孙康。康留于馆驿,只推有病,不
即相见。不一日,细作回报:“曹公兵屯易州,并无下辽东之意。”公孙康大喜,乃先伏刀
斧手于壁衣中,使二袁入。相见礼毕,命坐。时天气严寒,尚见床榻上无茵褥,谓康曰:“
愿铺坐席。”康目言曰:“汝二人之头,将行万里!何席之有!尚大惊。康叱曰:“左右
何不下手!”刀斧手拥出,就坐席上砍下二人之头,用木匣盛贮,使人送到易州,来见曹
操。时操在易州,按兵不动。夏侯、张辽入禀曰:“如不下辽东,可回许都。恐刘表生
心。”操曰:“待二袁首级至,即便回兵。”众皆暗笑。忽报辽东公孙康遣人送袁熙、袁尚
首级至,众皆大惊。使者呈上书信。操大笑曰:“不出奉孝之料!”重赏来使,封公孙康为
襄平侯、左将军。众官问曰:“何为不出奉孝之所料?”操遂出郭嘉书以示之。书略曰:“
今闻袁熙、袁尚往投辽东,明公切不可加兵。公孙康久畏袁氏吞并,二袁往投必疑。若以兵
击之,必并力迎敌,急不可下;若缓之,公孙康、袁氏必自相图,其势然也。”众皆踊跃称
善。操引众官复设祭于郭嘉灵前。亡年三十八岁,从征十有一年,多立奇勋。后人有诗赞
曰:“天生郭奉孝,豪杰冠群英:腹内藏经史,胸中隐甲兵;运谋如范蠡,决策似陈平。可
惜身先丧,中原梁栋倾。”操领兵还冀州,使人先扶郭嘉灵柩于许都安葬。
程昱等请曰:“北方既定,今还许都,可早建下江南之策。”操笑曰:“吾有此志久
矣。诸君所言,正合吾意。”是夜宿于冀州城东角楼上,凭栏仰观天文。时荀攸在侧,操指
曰:“南方旺气灿然,恐未可图也。”攸曰:“以丞相天威,何所不服!正看间,忽见一道
金光,从地而起。攸曰:“此必有宝于地下”。操下楼令人随光掘之。正是:星文方向南中
指,金宝旋从北地生。不知所得何物,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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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曹操于金光处,掘出一铜雀,间荀攸曰:“此何兆也?”攸曰:“昔舜母梦玉雀入
怀而生舜。今得铜雀,亦吉祥之兆也。”操大喜,遂命作高台以庆之。乃即日破土断木,烧
瓦磨砖,筑铜雀台于漳河之上。约计一年而工毕。少子曹植进曰:“若建层台,必立三座:
中间高者,名为铜雀;左边一座,名为玉龙;右边一座,名为金凤。更作两条飞桥,横空而
上,乃为壮观。”操曰:“吾儿所言甚善。他日台成,足可娱吾者矣!”原来曹操有五子,
惟植性敏慧,善文章,曹操平日最爱之。于是留曹植与曹丕在邺郡造台,使张燕守北寨。操
将所得袁绍之兵,共五六十万,班师回许都。大封功臣;又表赠郭嘉为贞侯,养其子奕于府
中。复聚众谋士商议,欲南征刘表。荀曰:“大军方北征而回,未可复动。且待半年,养
精蓄锐,刘表、孙权可一鼓而下也。”操从之,遂分兵屯田,以候调用。
却说玄德自到荆州,刘表待之甚厚。一日,正相聚饮酒,忽报降将张武、陈孙在江夏掳
掠人民,共谋造反。表惊曰:“二贼又反,为祸不小!”玄德曰:“不须兄长忧虑,备请往
讨之。”表大喜,即点三万军,与玄德前去。玄德领命即行,不一日,来到江夏。张武、陈
孙引兵来迎。玄德与关、张、赵云出马在门旗下,望见张武所骑之马,极其雄骏。玄德曰:
“此必千里马也。”言未毕,赵云挺枪而出,径冲彼阵。张武纵马来迎,不三合,被赵云一
枪刺落马下,随手扯住辔头,牵马回阵。陈孙见了,随赶来夺。张飞大喝一声,挺矛直出,
将陈孙刺死。众皆溃散。玄德招安余党,平复江夏诸县,班师而回。表出郭迎接入城,设宴
庆功。酒至半酣,表曰:“吾弟如此雄才,荆州有倚赖也。但忧南越不时来寇,张鲁、孙权
皆足为虑。”玄德曰:“弟有三将,足可委用:使张飞巡南越之境;云长拒固子城,以镇张
鲁;赵云拒三江,以当孙权。何足虑哉?”表喜,欲从其言。
蔡瑁告其姊蔡夫人曰:“刘备遣三将居外,而自居荆州,久必为患。”蔡夫人乃夜对刘
表曰:“我闻荆州人多与刘备往来,不可不防之。今容其居住城中,无益,不若遣使他往。
”表曰:“玄德仁人也。”蔡氏曰:“只恐他人不似汝心。”表沉吟不答。次日出城,见玄
德所乘之马极骏,问之,知是张武之马,表称赞不已。玄德遂将此马送与刘表。表大喜,骑
回城中。蒯越见而问之。表曰:“此玄德所送也。”越曰:“昔先兄蒯良,最善相马;越亦
颇晓。此马眼下有泪槽,额边生白点,名为的卢,骑则妨主。张武为此马而亡。主公不可乘
之。”表听其言。次日请玄德饮宴,因言曰:“昨承惠良马,深感厚意。但贤弟不时征进,
可以用之。敬当送还。”玄德起谢。表又曰:“贤弟久居此间,恐废武事。襄阳属邑新野
县,颇有钱粮。弟可引本部军马于本县屯扎,何如?”玄德领诺。次日,谢别刘表,引本部
军马径往新野。
方出城门,只见一人在马前长揖曰:“公所骑马,不可乘也。”玄德视之,乃荆州幕宾
伊籍,字机伯,山阳人也。玄德忙下马问之。籍曰:“昨闻蒯异度对刘荆州云:此马名的
卢,乘则妨主。因此还公。公岂可复乘之?”玄德曰:“深感先生见爱。但凡人死生有命,
岂马所能妨哉!”籍服其高见,自此常与玄德往来。玄德自到新野,军民皆喜,政治一新。
建安十二年春,甘夫人生刘禅。是夜有白鹤一只,飞来县衙屋上,高鸣四十余声,望西飞
去。临分娩时,异香满室。甘夫人尝夜梦仰吞北斗,因而怀孕,故乳名阿斗。此时曹操正统
兵北征。玄德乃往荆州,说刘表曰:“今曹操悉兵北征,许昌空虚,若以荆襄之众,乘间袭
之,大事可就也。”表曰:“吾坐据九郡足矣,岂可别图?”玄德默然。表邀入后堂饮酒。
酒至半酣,表忽然长叹。玄德曰:“兄长何故长叹?”表曰:“吾有心事,未易明言。”玄
德再欲问时,蔡夫人出立屏后。刘表乃垂头不语。须臾席散,玄德自归新野。至是年冬,闻
曹操自柳城回,玄德甚叹表之不用其言。忽一日,刘表遣使至,请玄德赴荆州相会。玄德随
使而往。刘表接着,叙礼毕,请入后堂饮宴;因谓玄德曰:“近闻曹操提兵回许都,势日强
盛,必有吞并荆襄之心。昔日悔不听贤弟之言,失此好机会。”玄德曰:“今天下分裂,干
戈日起,机会岂有尽乎?若能应之于后,未足为恨也。”表曰:“吾弟之言甚当。”相与对
饮。酒酣,表忽潸然泪下。玄德问其故。表曰:“吾有心事,前者欲诉与贤弟,未得其便。
”玄德曰:“兄长有何难决之事?倘有用弟之处,弟虽死不辞。”表曰:“前妻陈氏所生长
子琦,为人虽贤,而柔懦不足立事;后妻蔡氏所生少子琼,颇聪明。吾欲废长立幼,恐碍于
礼法;欲立长子,争奈蔡氏族中,皆掌军务,后必生乱:因此委决不下。”玄德曰:“自古
废长立幼,取乱之道。若忧蔡氏权重,可徐徐削之,不可溺爱而立少子也。”表默然。
原来蔡夫人素疑玄德,凡遇玄德与表叙论,必来窃听。是时正在屏风后,闻玄德此言,
心甚恨之。玄德自知语失,遂起身如厕。因见己身髀肉复生,亦不觉潸然流涕。少顷复入
席。表见玄德有泪容,怪问之。玄德长叹曰:“备往常身不离鞍,髀肉皆散;分久不骑,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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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肉生。日月磋跎,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是以悲耳!”表曰:“吾闻贤弟在许昌,与曹
操青梅煮酒,共论英雄;贤弟尽举当世名士,操皆不许,而独曰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
以曹操之权力,犹不敢居吾弟之先,何虑功业不建乎?”玄德乘着酒兴,失口答曰:“备若
有基本,天下碌碌之辈,诚不足虑也。”表闻言默然。玄德自知语失,托醉而起,归馆舍安
歇。后人有诗赞玄德曰:“曹公屈指从头数:天下英雄独使君。髀肉复生犹感叹,争教寰字
不三分?”
却说刘表闻玄德语,口虽不言,心怀不足,别了玄德,退入内宅。蔡夫人曰:“适间我
于屏后听得刘备之言,甚轻觑人,足见其有吞并荆州之意。今若不除,必为后患。”表不
答,但摇头而已。蔡氏乃密召蔡瑁入,商议能事。瑁曰:“请先就馆舍杀之,然后告知主
公。”蔡氏然其言。瑁出,便连夜点军。
三国10
却说玄德在馆舍中秉烛而坐,三更以后,方欲就寝。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忽一人叩门而入,视之乃伊籍也:
原来伊籍探知蔡瑁欲害玄德,特夤夜来报。当下伊籍将蔡瑁之谋,报知玄德,催促玄德速速
起身。玄德曰:“未辞景升,如何便去?”籍曰:“公若辞,必遭蔡瑁之害矣。”玄德乃谢
别伊籍,急唤从者,一齐上马,不待天明,星夜奔回新野。比及蔡瑁领军到馆舍时,玄德已
去远矣。瑁悔恨无及,乃写诗一首于壁间,径入见表曰:“刘备有反叛之意,题反诗于壁
上,不辞而去矣。”表不信,亲诣馆舍观之,果有诗四句。诗曰:“数年徒守困,空对旧山
川。龙岂池中物,乘雷欲上天!”刘表见诗大怒,拔剑言曰:“誓杀此无义之徒!”行数
步,猛省曰:“吾与玄德相处许多时,不曾见他作诗。此必外人离间之计也。”遂回步入馆
舍,用剑尖削去此诗,弃剑上马。蔡瑁请曰:“军士已点齐,可就往新野擒刘备。”表曰:
“未可造次,容徐图之。”蔡瑁见表持疑不决,乃暗与蔡夫人商议:即日大会众官于襄阳,
就彼处谋之。次日,瑁禀表曰:“近年丰熟,合聚众官于襄阳,以示抚劝之意。请主公一
行。”表曰:“吾近日气疾作,实不能行。可令二子为主待客。”瑁曰:“公子年幼,恐失
于礼节。”表曰:“可往新野请玄德待客。”瑁暗喜正中其计,便差人请玄德赴襄阳。
却说玄德奔回新野,自知失言取祸,未对众人言之。忽使者至,请赴襄阳。孙乾曰:“
昨见主公匆匆而回,意甚不乐。愚意度之,在荆州必有事故。今忽请赴会,不可轻往。”玄
德方将前项事诉与诸人。云长曰:“兄自疑心语失。刘荆州并无嗔责之意。外人之言,未可
轻信。襄阳离此不远,若不去,则荆州反生疑矣。”玄德曰:“云长之言是也。”张飞曰:
“筵无好筵,会无好会,不如休去。”赵云曰:“某将马步军三百人同往,可保主公无事。
”玄德曰:“如此甚好。”
遂与赵云即日赴襄阳。蔡瑁出郭迎接,意甚谦谨。随后刘琦、刘琮二子,引一班文武官
僚出迎。玄德见二公子俱在,并不疑忌。是日请玄德于馆舍暂歇。赵云引三百军围绕保护。
云披甲挂剑,行坐不离左右。刘琦告玄德曰:“父亲气疾作。不能行动,特请叔父待客,抚
劝各处守收之官。”玄德曰:“吾本不敢当此;既有兄命,不敢不从。”次日,人报九郡四
十二州官员,俱已到齐。蔡瑁预请蒯越计议曰:“刘备世之枭雄,久留于此,后必为害,可
就今日除之。”越曰:“恐失士民之望。”瑁曰:“吾已密领刘荆州言语在此。”越曰:“
既如此,可预作准备。”瑁曰:“东门岘山大路,已使吾弟蔡和引军守把;南门外已使蔡中
守把;北门外已使蔡勋守把。止有西门不必守把:前有檀溪阻隔,虽有数万之众,不易过
也。”越曰:“吾见赵云行坐不离玄德,恐难下手。”瑁曰:“吾伏五百军在城内准备。”
越曰:“可使文聘、王威二人另设一席于外厅,以待武将。先请住赵云,然后可行事。”瑁
从其言。
当日杀牛宰马,大张筵席。玄德乘的卢马至州衙,命牵入后园拴系。众官皆至堂中。玄
德主席,二公子两边分坐,其余各依次而坐。赵云带剑立于玄德之侧。文聘、王威入请赵云
赴席。云推辞不去。玄德令云就席,云勉强应命而出。蔡瑁在外收拾得铁桶相似,将玄德带
来三百军,都遣归馆舍,只待半酣,号起下手。酒至三巡,伊籍起把盏,至玄德前,以目视
玄德,低声谓曰:“请更衣,”玄德会意,即起如厕,伊籍把盏毕,疾入后园,接着玄德,
附耳报曰:“蔡瑁设计害君,城外东、南、北三处,皆有军马守把。惟西门可走,公宜速
逃!”玄德大惊,急解的卢马,开后园门牵出,飞身上马,不顾从者,匹马望西门而走。门
吏问之,玄德不答,加鞭而出。门吏当之不住,飞报蔡瑁。瑁即上马,引五百军随后追赶。
却说玄德撞出西门,行无数里,前有大溪,拦住去路,那檀溪阔数丈,水通襄江,其波
甚紧。玄德到溪边,见不可渡,勒马再回,遥望城西尘头大起,追兵将至。玄德曰:“今番
死矣!”遂回马到溪边。回头看时,追兵已近。玄德着慌,纵马下溪。行不数步,马前蹄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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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浸湿衣袍。玄德乃加鞭大呼曰:“的卢,的卢!今日妨吾!言毕,那马忽从水中涌身而
起,一跃三丈,飞上西岸。玄德如从云雾中起。后来苏学士有古风一篇,单咏跃马檀溪事。
诗曰:“老去花残春日暮,宦游偶至檀溪路;停骖遥望独徘徊,眼前零落飘红絮。暗想咸阳
火德衰,龙争虎斗交相持;襄阳会上王孙饮,坐中玄德身将危。逃生独出西门道,背后追兵
复将到。一川烟水涨檀溪,急叱征骑往前跳。马蹄蹄碎青玻璃,天风响处金鞭挥。耳畔但闻
千骑走,波中忽见双龙飞。西川独霸真英主,坐下龙驹两相遇。檀溪溪水自东流,龙驹英主
今何处!临流三叹心欲酸,斜阳寂寂照空山;三分鼎足浑如梦,踪迹空留在世间。”玄德跃
过溪西,顾望东岸。蔡瑁已引军赶到溪边,大叫:“使君何故逃席而去?”玄德曰:“吾与
汝无仇,何故欲相害?”瑚曰:“吾并无此心。使君休听人言。”玄德见瑁手将拈弓取箭,
乃急拨马望西南而去。瑁谓左右曰:“是何神助也?”方欲收军回城,只见西门内赵云引三
百军赶来。正是:跃去龙驹能救主,追来虎将欲诛仇。未知蔡瑁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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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蔡瑁方欲回城,赵云引军赶出城来。原来赵云正饮酒间,忽见人马动,急入内观
之,席上不见了玄德。云大惊,出投馆舍,听得人说:“蔡瑁引军望西赶去了。”云火急绰
枪上马,引着原带来三百军,奔出西门,正迎着蔡瑁,急问曰:“吾主何在?”瑁曰:“使
君逃席而去,不知何往。”赵云是谨细之人,不肯造次,即策马前行。遥望大溪,别无去
路,乃复回马,喝问蔡瑁曰:“汝请吾主赴宴,何故引着军马追来?”瑁曰:“九郡四十二
州县官僚俱在此,吾为上将,岂可不防护?”云曰:“汝逼吾主何去了?”瑁曰:“闻使君
匹马出西门,到此却又不见。”云惊疑不定,直来溪边看时,只见隔岸一带水迹。云暗忖
曰:“难道连马跳过了溪去?”令三百军四散观望,并不见踪迹。云再回马时,蔡瑁已入城
去了。云乃拿守门军士追问,皆说:“刘使君飞马出西门而去。”云再欲入城?又恐有埋
伏,遂急引军归新野。
却说玄德跃马过溪,似醉如痴,想:“此阔涧一跃而过,岂非天意!”迤逦望南漳策马
而行,日将沉西。正行之间,见一牧童跨于牛背上,口吹短笛而来。玄德叹曰:“吾不如
也!”遂立马观之。牧童亦停牛罢笛,熟视玄德,曰:“将军莫非破黄巾刘玄德否?”玄德
惊问曰:“汝乃村僻小童,何以知吾姓字!”牧童曰:“我本不知,因常侍师父,有客到
日,多曾说有一刘玄德,身长七尺五寸,垂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乃当世之英雌,今观将
军如此模样,想必是也。”玄德曰:“汝师何人也?”牧童曰:“吾师覆姓司马,名徽,字
德操,颍川人也。道号水镜先生。”玄德曰:“汝师与谁为友?”小童曰:“与襄阳庞德
公、庞统为友。”玄德曰:“庞德公乃庞统何人?”童子曰:“叔侄也。庞德公字山民,长
俺师父十岁;庞统字士元,少俺师父五岁。一日,我师父在树上采桑,适庞统来相访,坐于
树下,共相议论,终日不倦。吾师甚爱庞统,呼之为弟。”玄德曰:“汝师今居何处?”牧
童遥指曰:“前面林中,便是庄院。”玄德曰:“吾正是刘玄德。汝可引我去拜见你师父。
”童子便引玄德,行二里余,到庄前下马,入至中门,忽闻琴声甚美。玄德教童子且休通
报,侧耳听之。琴声忽住而不弹。一人笑而出曰:“琴韵清幽,音中忽起高抗之调。必有英
雄窃听。”童子指谓玄德曰:“此即吾师水镜先生也。”玄德视其人,松形鹤骨,器宇不
凡。慌忙进前施礼,衣襟尚湿。水镜曰:“公今日幸免大难!”玄德惊讶不已。小童曰:“
此刘玄德也。”水镜请入草堂,分宾主坐定。玄德见架上满堆书卷,窗外盛栽松竹,横琴于
石床之上,清气飘然。水镜问曰:“明公何来?”玄德曰:“偶尔经由此地,因小童相指,
得拜尊颜,不胜万幸!”水镜笑曰:“公不必隐讳。公今必逃难至此。”玄德遂以襄阳一事
告之。水镜曰:“吾观公气色,已知之矣。”因问玄德曰:“吾久闻明公大名,何故至今犹
落魄不偶耶?”玄德曰:“命途多蹇,所以至此。”水镜曰:“不然。盖因将军左右不得其
人耳。”玄德曰:“备虽不才,文有孙乾、糜竺、简雍之辈,武有关、张、赵云之流,竭忠
辅相,颇赖其力。”水镜曰:“关、张、赵云,皆万人敌,惜无善用之之人。若孙乾、糜竺
辈,乃白面书生,非经纶济世之才也。”玄德曰:“备亦尝侧身以求山谷之遗贤,奈未遇其
人何!”水镜曰:“岂不闻孔子云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何谓无人?”玄德曰:“备愚昧不
识,愿赐指教。”水镜曰:“公闻荆襄诸郡小儿谣言乎?其谣曰:**年间始欲衰,至十三
年无孑遗。到头天命有所归,泥中蟠龙向天飞。此谣始于建安初:建安八年,刘景升丧却前
妻,便生家乱,此所谓始欲衰也;无孑遗者,不久则景升将逝,文武零落无孑遗矣;天命有
归,龙向天飞,盖应在将军也。”玄德闻言惊谢曰:“备安敢当此!”水镜曰:“今天下之
奇才,尽在于此,公当往求之。”玄德急问曰:“奇才安在?果系何人?”水镜曰:“伏
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玄德曰:“伏龙、凤雏何人也?”水镜抚掌大笑曰:“
好!好!”玄德再问时,水镜曰:“天色已晚,将军可于此暂宿一宵,明日当言之。”即命
小童具饮馔相待,马牵入后院喂养。玄德饮膳毕,即宿于草堂之侧。玄德因思水镜之言,寝
不成寐。约至更深,忽听一人叩门而入,水镜曰:“元直何来?”玄德起床密听之,闻其人
答曰:“久闻刘景升善善恶恶,特往谒之。及至相见,徒有虚名,盖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
不能去者也。故遗书别之,而来至此。”水镜曰:“公怀王佐之才,宜择人而事,奈何轻身
往见景升乎?且英雄豪杰,只在眼前,公自不识耳。”其人曰:“先生之言是也。”玄德闻
之大喜,暗忖此人必是伏龙、凤雏,即欲出见,又恐造次。候至天晓,玄德求见水镜,问
曰:“昨夜来者是谁?”水镜曰:“此吾友也。”玄德求与相见。水镜曰:“此人欲往投明
主,已到他处去了。”玄德请问其姓名。水镜笑曰:“好!好!”玄德再问:“伏龙、凤
雏,果系何人?”水镜亦只笑曰:“好!好!”玄德拜请水镜出山相助,同扶汉室。水镜
曰:“山野闲散之人,不堪世用。自有胜吾十倍者来助公,公宜访之。”正谈论间,忽闻庄
外人喊马嘶,小童来报:“有一将军,引数百人到庄来也。”玄德大惊,急出视之,乃赵云
也。玄德大喜。云下马入见曰:“某夜来回县,寻不见主公,连夜跟问到此。主公可作速回
县。只恐有人来县中厮杀。”玄德辞了水镜,与赵云上马,投新野来。行不数里,一彪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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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视之,乃云长、翼德也。相见大喜。玄德诉说跃马檀溪之事,共相嗟讶。到县中,与
孙乾等商议。乾曰:“可先致书于景升,诉告此事。”玄德从其言,即令孙乾赍书至荆州。
刘表唤入问曰:“吾请玄德襄阳赴会,缘何逃席而去?”孙乾呈上书札,具言蔡瑁设谋相
害,赖跃马檀溪得脱。表大怒,急唤蔡瑁责骂曰:“汝焉敢害吾弟!”命推出斩之。蔡夫人
出,哭求免死,表怒犹未息。孙乾告曰:“若杀蔡瑁,恐皇叔不能安居于此矣。”表乃责而
释之,使长子刘琦同孙乾至玄德处请罪。
琦奉命赴新野,玄德接着,设宴相待。酒酣,琦忽然堕泪。玄德问其故。琦曰:“继母
蔡氏,常怀谋害之心;侄无计免祸,幸叔父指教。”玄德劝以小心尽孝,自然无祸。次日,
琦泣别。玄德乘马送琦出郭,因指马谓琦曰:“若非此马,吾已为泉下之人矣。”琦曰:“
此非马之力,乃叔父之洪福也。”说罢。相别。刘琦涕泣而去。
玄德回马入城,忽见市上一人,葛巾布袍,皂绦乌履,长歌而来。歌曰:“天地反覆
兮,火欲殂;大厦将崩兮,一木难扶。山谷有贤兮,欲投明主;明主求贤兮,却不知吾。”
玄德闻歌,暗思:“此人莫非水镜所言伏龙、凤雏乎?”遂下马相见,邀入县衙。问其姓
名,答曰:“某乃颍上人也,姓单,名福。久闻使君纳士招贤,欲来投托,未敢辄造;故行
歌于市,以动尊听耳。”玄德大喜,待为上宾。单福曰:“适使君所乘之马,再乞一观。”
玄德命去鞍牵于堂下。单福曰:“此非的卢马乎?虽是千里马,却只妨主,不可乘也。”玄
德曰:“已应之矣。”遂具言跃檀溪之事。福曰:“此乃救主,非妨主也;终必妨一主。某
有一法可禳。玄德曰:“愿闻禳法。”福曰:“公意中有仇怨之人,可将此马赐之;待妨过
了此人,然后乘之,自然无事。”玄德闻言变色曰:“公初至此,不教吾以正道,便教作利
己妨人之事,备不敢闻教。”福笑谢曰:“向闻使君仁德,未敢便信,故以此言相试耳。”
玄德亦改容起谢曰:“备安能有仁德及人,惟先生教之。”福曰:“吾自颍上来此,闻新野
之人歌曰‘新野牧,刘皇叔;自到此,民丰足。’可见使君之仁德及人也。”玄德乃拜单福
为军师,调练本部人马。
却说曹操自冀州回许都,常有取荆州之意,特差曹仁、李典并降将吕旷、吕翔等领兵三
万,屯樊城,虎视荆襄,就探看虚实。时吕旷、吕翔禀曹仁曰:“今刘备屯兵新野,招军买
马,积草储粮,其志不小,不可不早图之。吾二人自降丞相之后,未有寸功,愿请精兵五
千,取刘备之头,以献丞相。”曹仁大喜,与二吕兵五千,前往新野厮杀。
探马飞报玄德。玄德请单福商议。福曰:“既有敌兵,不可令其入境。可使关公引一军
从左而出,以敌来军中路;张飞引一军从右而出,以敌来军后路;公自引赵云出兵前路相
迎:敌可破矣。”玄德从其言,即差关、张二人去讫;然后与单福、赵云等,共引二千人马
出关相迎。
行不数里,只见山后尘头大起,吕旷、吕翔引军来到。两边各射住阵角。玄德出马于旗
门下,大呼曰:“来者何人,敢犯吾境?”吕旷出马曰:“吾乃大将吕旷也。奉丞相命,特
来擒汝!”玄德大怒,使赵云出马。二将交战,不数合,赵云一枪刺吕旷于马下。玄德麾军
掩杀,吕翔抵敌不住,引军便走。正行间,路傍一军突出,为首大将,乃关云长也;冲杀一
阵,吕翔折兵大半,夺路走脱。行不到十里,又一军拦住去路,为首大将,挺矛大叫:“张
翼德在此!”直取吕翔。翔措手不及,被张飞一矛刺中,翻身落马而死。余众四散奔走。玄
德合军追赶,大半多被擒获。玄德班师回县,重待单富,稿赏三军。
却说败军回见曹仁,报说:“二吕被杀,军士多被活捉。”曹仁大惊,与李典商议。典
曰:“二将欺敌而亡,今只宜按兵不动,申报丞相,起大兵来征剿,乃为上策。”仁曰:“
不然。今二将阵亡,死折许多军马,此仇不可不急报。量新野弹丸之地,何劳丞相大军?”
典曰:“刘备人杰也,不可轻视。”仁曰:“公何怯也!”典曰:“兵法云知彼知己,百战
百胜。某非怯战,但恐不能必胜耳。”仁怒曰:“公怀二心耶?吾必欲生擒刘备!”典曰:
“将军若去,某守樊城。”仁曰:“汝若不同去,真怀二心矣!”典不得已,只得与曹仁点
起二万五千军马,渡河投新野而来。正是:偏裨既有舆尸辱,主将重兴雪耻兵。未知胜负何
如,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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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曹仁忿怒,遂大起本部之兵,星夜渡河,意欲踏平新野。且说单福得胜回县,谓玄
德曰:“曹仁屯兵樊城,今知二将被诛,必起大军来战。”玄德曰:“当何以迎之?”福
曰:“彼若尽提兵而来,樊城空虚,可乘间夺之。”玄德问计。福附耳低言如此如此。玄德
大喜,预先准备已定。忽报马报说:“曹仁引大军渡河来了。”单福曰:“果不出吾之料。
”遂请玄德出军迎敌。两阵对圆,赵云出马唤彼将答话。曹仁命李典出阵,与赵云交锋。约
战十数合,李典料敌不过,拨马回阵。云纵马追赶,两翼军射住,遂各罢兵归寨。李典回见
曹仁,言:“彼军精锐,不可轻敌,不如回樊城。”曹仁大怒曰:“汝未出军时,已慢吾军
心;今又卖阵,罪当斩首!”便喝刀斧手推出李典要斩;众将苦告方免。乃调李典领后军,
仁自引兵为前部。次日鸣鼓进军,布成一个阵势,使人问玄德曰:“识吾阵势?”单福便上
高处观看毕,谓玄德曰:“此八门金锁阵也。八门者: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如从生门、景门、开门而入则吉;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则伤;从杜门、死们而人则亡。
今八门虽布得整齐,只是中间通欠主持。如从东南角上生门击人,往正西景门而出,其阵必
乱。”玄德传令,教军士把住阵角,命赵云引五百军从东南而入,径往西出。云得令,挺枪
跃马,引兵径投东南角上,呐喊杀入中军。曹仁便投北走。云不追赶,却突出西门,又从西
杀转东南角上来。曹仁军大乱。玄德麾军冲击,曹兵大败而退。单福命休追赶,收军自回。
却说曹仁输了一阵,方信李典之言;因复请典商议,言:“刘备军中必有能者,吾阵竟为所
破。”李典曰:“吾虽在此,甚忧樊城。”曹仁曰:“今晚去劫寨。如得胜,再作计议;如
不胜,便退军回樊城。”李典曰:“不可。刘备必有准备。”仁曰:“若如此多疑,何以用
兵!”遂不听李典之言。自引军为前队,使李典为后应,当夜二更劫寨。
却说单福正与玄德在寨中议事,忽信风骤起。福曰:“今夜曹仁必来劫寨。”玄德曰:
“何以敌之?”福笑曰:“吾已预算定了。”遂密密分拨已毕。至二更,曹仁兵将近寨,只
见寨中四围火起,烧着寨栅。曹仁知有准备,急令退军。赵云掩杀将来。仁不及收兵回寨,
急望北河而走。将到河边,才欲寻船渡河,岸上一彪军杀到:为首大将,乃张飞也。曹仁死
战,李典保护曹仁下船渡河。曹军大半淹死水中。曹仁渡过河面,上岸奔至樊城,令人叫
门。只见城上一声鼓响,一将引军而出,大喝曰:“吾已取樊城多时矣!”众惊视之,乃关
云长也。仁大惊,拨马便走。云长追杀过来。曹仁又折了好些军马,星夜投许昌。于路打
听,方知有单福为军师,设谋定计。不说曹仁败回许昌。且说玄德大获全胜,引军入樊城,
县令刘泌出迎。玄德安民已定。那刘泌乃长沙人,亦汉室宗亲,遂请玄德到家,设宴相待。
只见一人侍立于侧。玄德视其人器宇轩昂,因问泌曰:“此何人?”泌曰:“此吾之甥寇
封,本罗侯寇氏之子也;因父母双亡,故依于此。”玄德爱之,欲嗣为义子。刘泌欣然从
之,遂使寇封拜玄德为父,改名刘封。玄德带回,令拜云长、翼德为叔。云长曰:“兄长既
有子,何必用螟蛉?后必生乱。”玄德曰:“吾待之如子,彼必事吾如父,何乱之有!”云
长不悦。玄德与单福计议,令赵云引一千军守樊城。玄德领众自回新野。
却说曹仁与李典回许都,见曹操,泣拜于地请罪,具言损将折兵之事。操曰:“胜负乃
军家之常。但不知谁为刘备画策?”曹仁言是单福之计。操曰:“单福何人也?”程昱笑
曰:“此非单福也。此人幼好学击剑;中平末年,尝为人报仇杀人,披发涂面而走,为吏所
获;问其姓名不答,吏乃缚于车上,击鼓行于市,今市人识之,虽有识者不敢言,而同伴窃
解救之。乃更姓名而逃,折节向学,遍访名师,尝与司马徽谈论。此人乃颍川徐庶,字元
直。单福乃其托名耳。”操曰:“徐庶之才,比君何如?”昱曰:“十倍于昱。”操曰:“
惜乎贤士归于刘备!羽翼成矣?奈何?”昱曰:“徐庶虽在彼,丞相要用,召来不难。”操
曰:“安得彼来归?”昱曰:“徐庶为人至孝。幼丧其父,止有老母在堂。现今其弟徐康已
亡,老母无人侍养。丞相可使人赚其母至许昌,令作书召其子,则徐庶必至矣。”
操大喜,使人星夜前去取徐庶母。不一日取至,操厚待之。因谓之曰:“闻令嗣徐元
直,乃天下奇才也。今在新野,助逆臣刘备,背叛朝廷,正犹美玉落于泥之中,诚为可
惜。今烦老母作书,唤回许都,吾于天子之前保奏,必有重赏。”遂命左右捧过文房四宝,
令徐母作书。徐母曰:“刘备何如人也?”操曰:“沛郡小辈,妄称皇叔,全无信义,所谓
外君子而内小人者也。徐母厉声曰:“汝何虚诳之甚也!吾久闻玄德乃中山靖王之后,孝景
皇帝阁下玄孙,屈身下士,恭己待人,仁声素著,世之黄童、白叟、牧子、樵夫皆知其名:
真当世之英雄也。吾儿辅之,得其主矣。汝虽托名汉相,实为汉贼。乃反以玄德为逆臣,欲
使吾几背明投暗,岂不自耻乎!“言讫,取石砚便打曹操。操大怒,叱武士执徐母出,将斩
之。程昱急止之,入谏操曰:“徐母触忤丞相者,欲求死也。丞相若杀之,则招不义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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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成徐母之德。徐母既死,徐庶必死心助刘备以报仇矣;不如留之,使徐庶身心两处,纵使
助刘备,亦不尽力也。且留得徐母在,昱自有计赚徐庶至此,以辅丞相。”操然其言,遂不
杀徐母,送于别室养之。程昱日往问候,诈言曾与徐庶结为兄弟,待徐母如亲母;时常馈送
物件,必具手启。徐母因亦作手启答之。程昱赚得徐母笔迹,乃仿其字体,诈修家书一封,
差一心腹人,持书径奔新野县,寻问“单福”行幕。军士引见徐庶。庶知母有家书至,急唤
入问之。来人曰:“某乃馆下走卒,奉老夫人言语,有书附达。”庶拆封视之。书曰:“近
汝弟康丧,举目无亲。正悲凄间,不期曹丞相使人赚至许昌,言汝背反,下我于缧,赖程
昱等救免。若得汝降,能免我死。如书到日,可念劬劳之恩,星夜前来,以全孝道;然后徐
图归耕故园,免遭大祸。吾今命若悬丝,专望救援!更不多嘱。”徐庶览毕,泪如泉涌。持
书来见玄德曰:“某本颍川徐庶,字元直;为因逃难,更名单福。前闻刘景升招贤纳士,特
往见之;及与论事,方知是无用之人,故作书别之。夤夜至司马水镜庄上,诉说其事。水镜
深责庶不识主,因说刘豫州在此,何不事之?庶故作狂歌于市以动使君;幸蒙不弃,即赐重
用。争奈老母今被曹操奸计赚至许昌囚禁,将欲加害。老母手书来唤,庶不容不去。非不欲
效犬马之劳,以报使君;奈慈亲被执,不得尽力。今当告归,容图后会。”玄德闻言大哭
曰:“子母乃天性之亲,元直无以备为念。待与老夫人相见之后,或者再得奉教。”徐庶便
拜谢欲行。玄德曰:“乞再聚一宵,来日饯行。”孙乾密谓玄德曰:“元直天下奇才,久在
新野,尽知我军中虚实。今若使归曹操,必然重用,我其危矣。主公宜苦留之,切勿放去。
操见元直不去,必斩其母。元直知母死,必为母报仇。力攻曹操也。”玄德曰:“不可。使
人杀其母,而吾用其子,不仁也;留之不使去,以绝其子母之道,不义也。吾宁死,不为不
仁不义之事。”众皆感叹。
玄德请徐庶饮酒,庶曰:“今闻老母被囚,虽金波玉液不能下咽矣。”玄德曰:“备闻
公将去,如失左右手,虽龙肝凤髓,亦不甘味。”二人相对而泣,坐以待旦。诸将已于郭外
安排筵席饯行。玄德与徐庶并马出城,至长亭,下马相辞。玄德举杯谓徐庶曰:“备分浅缘
薄,不能与先生相聚。望先生善事新主,以成功名。”庶泣曰:“某才微智浅,深荷使君重
用。今不幸半途而别,实为老母故也。纵使曹操相逼,庶亦终身不设一谋。”玄德曰:“先
生既去,刘备亦将远遁山林矣。”庶曰:“某所以与使君共图王霸之业者,恃此方寸耳;今
以老母之故,方寸乱矣,纵使在此,无益于事。使君宜别求高贤辅佐,共图大业,何便灰心
如此?”玄德曰:“天下高贤,无有出先生右者。”庶曰:“某樗栎庸材,何敢当此重誉。
”临别,又顾谓诸将曰:“愿诸公善事使君,以图名垂竹帛,功标青史,切勿效庶之无始终
也。”诸将无不伤感。玄德不忍相离,送了一程,又送一程。庶辞曰:“不劳使君远送,庶
就此告别。”玄德就马上执庶之手曰:“先生此去,天各一方,未知相会却在何日!”说
罢,泪如雨下。庶亦涕泣而别。玄德立马于林畔,看徐庶乘马与从者匆匆而去。玄德哭曰:
“元直去矣!吾将奈何?”凝泪而望,却被一树林隔断。玄德以鞭指曰:“吾欲尽伐此处树
木。”众问何故。玄德曰:“因阻吾望徐元直之目也。”
正望间,忽见徐庶拍马而回。玄德曰:“元直复回,莫非无去意乎?”遂欣然拍马向前
迎问曰:“先生此回,必有主意。”庶勒马谓玄德曰:“某因心绪如麻,忘却一语:此间有
一奇士,只在襄阳城外二十里隆中。使君何不求之?”玄德曰:“敢烦元直为备请来相见。
”庶曰:“此人不可屈致,使君可亲往求之。若得此人,无异周得吕望、汉得张良也。”玄
德曰:“此人比先生才德何如?”庶曰:“以某比之,譬犹驽马并麒麟、寒鸦配鸾凤耳。此
人每尝自比管仲,乐毅;以吾观之,管、乐殆不及此人。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盖天下一人
也!”玄德喜曰:“愿闻此人姓名。”庶曰:“此人乃琅琊阳都人,覆姓诸葛,名亮,字孔
明,乃汉司隶校尉诸葛丰之后。其父名,字子贡,为泰山郡丞,早卒;亮从其叔玄。玄与
荆州刘景升有旧,因往依之,遂家于襄阳。后玄卒,亮与弟诸葛均躬耕于南阳。尝好为《梁
父吟》。所居之地有一冈,名卧龙冈,因自号为卧龙先生。此人乃绝代奇才,使君急宜枉驾
见之。若此人肯相辅佐,何愁天下不定乎!”玄德曰:“昔水镜先生曾为备言:‘伏龙、凤
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今所云莫非即伏龙、凤雏乎?”庶曰:“凤雏乃襄阳庞统也。
伏龙正是诸葛孔明。”玄德踊跃曰:“今日方知伏龙、凤雏之语。何期大贤只在目前!非先
生言,备有眼如盲也!”后人有赞徐庶走马荐诸葛诗曰:“痛恨高贤不再逢,临岐泣别两情
浓。片言却似春雷震,能使南阳起卧龙。”徐庶荐了孔明,再别玄德,策马而去。玄德闻徐
庶之语,方悟司马德操之言,似醉方醒,如梦初觉。引众将回至新野,便具厚币,同关、张
前去南阳请孔明。
且说徐庶既别玄德,感其留恋之情,恐孔明不肯出山辅之,遂乘马直至卧龙冈下,入草
庐见孔明。孔明问其来意。庶曰:“庶本欲事刘豫州,奈老母为曹操所囚,驰书来召,只得
舍之而往。临行时,将公荐与玄德。玄德即日将来奉谒,望公勿推阻,即展平生之大才以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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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幸甚!”孔明闻言作色曰:“君以我为享祭之牺牲乎!”说罢,拂袖而入。庶羞惭而
退,上马趱程,赴许昌见母。正是:嘱友一言因爱主,赴家千里为思亲。未知后事若何,下
文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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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徐庶趱程赴许昌。曹操知徐庶已到,遂命荀、程昱等一班谋士往迎之。庶入相府
拜见曹操。操曰:“公乃高明之士,何故屈身而事刘备乎?”庶曰:“某幼逃难,流落江
湖,偶至新野,遂与玄德交厚,老母在此,幸蒙慈念,不胜愧感。”操曰:“公今至此,正
可晨昏侍奉令堂,吾亦得听清诲矣。”庶拜谢而出。急往见其母,泣拜于堂下。母大惊曰:
“汝何故至此?”庶曰:“近于新野事刘豫州;因得母书,故星夜至此。”徐母勃然大怒,
拍案骂曰:“辱子飘荡江湖数年,吾以为汝学业有进,何其反不如初也!汝既读书,须知忠
孝不能两全。岂不识曹操欺君罔上之贼?刘玄德仁义布于四海,况又汉室之胄,汝既事之,
得其主矣,今凭一纸伪书,更不详察,遂弃明投暗,自取恶名,真愚夫也!吾有何面目与汝
相见!汝玷辱祖宗,空生于天地间耳!”骂得徐庶拜伏于地,不敢仰视,母自转入屏风后去
了。少顷,家人出报曰:“老夫人自缢于梁间。”徐庶慌入救时,母气已绝。后人有《徐母
赞》曰:“贤哉徐母,流芳千古:守节无亏,于家有补;教子多方,处身自苦;气若丘山,
义出肺腑;赞美豫州,毁触魏武;不畏鼎镬,不惧刀斧;唯恐后嗣,玷辱先祖。伏剑同流,
断机堪伍;生得其名,死得其所:贤哉徐母,流芳千古!”徐虑见母已死,哭绝于地,良久
方苏。曹操使人赍礼吊问,又亲往祭奠。徐庶葬母柩于许昌之南原,居丧守墓。凡曹操所
赐,庶俱不受。
时操欲商议南征。荀谏曰:“天寒未可用兵;姑待春暖,方可长驱大进。”操从之,
乃引漳河之水作一池,名玄武池,于内教练水军,准备南征。
却说玄德正安排礼物,欲往隆中谒诸葛亮,忽人报:“门外有一先生,峨冠博带,道貌
非常,特来相探。”玄德曰:“此莫非即孔明否?”遂整衣出迎。视之,乃司马徽也。玄德
大喜,请入后堂高坐,拜问曰:“备自别仙颜,因军务倥偬,有失拜访。今得光降,大慰仰
慕之私。”徽曰:“闻徐元直在此,特来一会。”玄德曰:“近因曹操囚其母,似母遣人驰
书,唤回许昌去矣。”徽曰:“此中曹操之计矣!吾素闻徐母最贤,虽为操所囚,必不肯驰
书召其子;此书必诈也。元直不去,其母尚存;今若去,母必死矣!”玄德惊问其故,徽
曰:“徐母高义,必羞见其子也。”玄德曰:“元直临行,荐南阳诸葛亮,其人若何?”徽
笑曰:“元直欲去,自去便了,何又惹他出来呕心血也?”玄德曰:“先生何出此言?”徽
曰:“孔明与博陵崔州平、颍川石广元、汝南孟公威与徐元直四人为密友。此四人务于精
纯,惟孔明独观其大略。尝抱膝长吟,而指四人曰:“公等仕进可至刺史、郡守。众问孔明
之志若何,孔明但笑而不答。每常自比管仲、乐毅,其才不可量也。”玄德曰:“何颍川之
多贤乎!”徽曰:“昔有殷馗善观天文,尝谓群星聚于颍分,其地必多贤士。”时云长在侧
曰:“某闻管仲、乐毅乃春秋、战国名人,功盖寰宇;孔明自比此二人,毋乃太过?”徽笑
曰:“以吾观之,不当比此二人;我欲另以二人出之。”云长问:“那二人?”徽曰:“可
比兴周八百年之姜子牙、旺汉四百年之张子房也。”众皆愕然。徽下阶相辞欲行,玄德留之
不住。徽出门仰天大笑曰:“卧龙虽得其主,不得其时,惜哉!”言罢,飘然而去。玄德叹
曰:“真隐居贤士也!”
次日,玄德同关、张并从人等来隆中。遥望山畔数人,荷锄耕于田间,而作歌曰:“苍
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荣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南阳有隐
居,高眠卧不足!”玄德闻歌,勒马唤农夫问曰:“此歌何人所作?”答曰:“乃卧龙先生
所作也。”玄德曰:“卧龙先生住何处?”农夫曰:“自此山之南,一带高冈,乃卧龙冈
也。冈前疏林内茅庐中,即诸葛先生高卧之地。”玄德谢之,策马前行。不数里,遥望卧龙
冈,果然清景异常。后人有古风一篇,单道卧龙居处。诗曰:“襄阳城西二十里,一带高冈
枕流水:高冈屈曲压云根,流水潺潺飞石髓;势若困龙石上蟠,形如单凤松阴里;柴门半掩
闭茅庐,中有高人卧不起。修竹交加列翠屏,四时篱落野花馨;床头堆积皆黄卷,座上往来
无白丁;叩户苍猿时献果,守门老鹤夜听经;囊里名琴藏古锦,壁间宝剑挂七星。庐中先生
独幽雅,闲来亲自勤耕稼:专待春雷惊梦回,一声长啸安天下。”玄德来到庄前,下马亲叩
柴门,一童出问。玄德曰:“汉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皇叔刘备,特来拜见先生。”童子
曰:“我记不得许多名字。”玄德曰:“你只说刘备来访。”童子曰:“先生今早少出。”
玄德曰:“何处去了?”童子曰:“踪迹不定,不知何处去了。”玄德曰:“几时归?”童
子曰:“归期亦不定,或三五日,或十数日。”玄德惆怅不已。张飞曰:”既不见,自归去
罢了。”玄德曰:“且待片时。”云长曰:“不如且归,再使人来探听。”玄德从其言,嘱
付童子:“如先生回,可言刘备拜访。”遂上马,行数里,勒马回观隆中景物,果然山不高
而秀雅,水不深而澄清;地不广而平坦,林不大而茂盛;猿鹤相亲,松篁交翠。观之不已,
忽见一人,容貌轩昂,丰姿俊爽,头戴逍遥巾,身穿皂布袍,杖藜从山僻小路而来。玄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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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此必卧龙先生也!”急下马向前施礼,问曰:“先生非卧龙否?”其人曰:“将军是
谁?”玄德曰:“刘备也。”其人曰:“吾非孔明,乃孔明之友博陵崔州平也。”玄德曰:
“久闻大名,幸得相遇。乞即席地权坐,请教一言。”二人对坐于林间石上,关、张侍立于
侧。州平曰:“将军何故欲见孔明?”玄德曰:“方今天下大乱,四方云扰,欲见孔明,求
安邦定国之策耳。”州平笑曰:“公以定乱为主,虽是仁心,但自古以来,治乱无常。自高
祖斩蛇起义,诛无道秦,是由乱而入治也;至哀、平之世二百年,太平日久,王莽篡逆,又
由治而入乱;光武中兴,重整基业,复由乱而入治;至今二百年,民安已久,故干戈又复四
起:此正由治入乱之时,未可猝定也。将军欲使孔明斡旋天地,补缀乾坤,恐不易为,徒费
心力耳。岂不闻顺天者逸,逆天者劳;数之所在,理不得而夺之;命之所在,人不得而强之
乎?”玄德曰:“先生所言,诚为高见。但备身为汉胄,合当匡扶汉室,何敢委之数与命?
”州平曰:“山野之夫,不足与论天下事,适承明问,故妄言之。”玄德曰:“蒙先生见
教。但不知孔明往何处去了?”州平曰:“吾亦欲访之,正不知其何往。”玄德曰:“请先
生同至敝县,若何?”州平曰:“愚性颇乐闲散,无意功名久矣;容他日再见。”言讫,长
揖而去。玄德与关、张上马而行。张飞曰:“孔明又访不着,却遇此腐儒,闲谈许久!”玄
德曰:“此亦隐者之言也。”
三人回至新野,过了数日,玄德使人探听孔明。回报曰:“卧龙先生已回矣。”玄德便
教备马。张飞曰:“量一村夫,何必哥哥自去,可使人唤来便了。”玄德叱曰:“汝岂不闻
孟子云:欲见贤而不以其道,犹欲其入而闭之门也。孔明当世大贤,岂可召乎!”遂上马再
往访孔明。关、张亦乘马相随。时值隆冬,天气严寒,彤云密布。行无数里,忽然朔风凛
凛,瑞雪霏霏:山如玉簇,林似银妆。张飞曰:“天寒地冻,尚不用兵,岂宜远见无益之人
乎!不如回新野以避风雪。”玄德曰:“吾正欲使孔明知我殷勤之意。如弟辈怕冷,可先回
去。”飞曰:“死且不怕,岂怕冷乎!但恐哥哥空劳神思。”玄德曰:“勿多言,只相随同
去。”将近茅庐,忽闻路傍酒店中有人作歌。玄德立马听之。其歌曰:“壮士功名尚未成,
呜呼久不遇阳春!君不见东海者叟辞荆榛,后车遂与文王亲;八百诸侯不期会,白鱼入舟涉
孟津;牧野一战血流杵,鹰扬伟烈冠武臣。又不见高阳酒徒起草中,长楫芒砀隆准公;高谈
王霸惊人耳,辍洗延坐钦英风;东下齐城七十二,天下无人能继踪。二人功迹尚如此,至今
谁肯论英雄?”歇罢,又有一人击桌而歌。其歌曰:“吾皇提剑清寰海,创业垂基四百载;
桓灵季业火德衰,奸臣贼子调鼎鼐。青蛇飞下御座傍,又见妖虹降玉堂;群盗四方如蚁聚,
奸雄百辈皆鹰扬,吾侪长啸空拍手,闷来村店饮村酒;独善其身尽日安,何须千古名不朽!
二人歌罢,抚掌大笑。玄德曰:“卧龙其在此间乎!”遂下马入店。见二人凭桌对饮:
上首者白面长须,下首者清奇古貌。玄德揖而问曰:“二公谁是卧龙先生?”长须者曰:“
公何人?欲寻卧龙何干?”玄德曰:“某乃刘备也。欲访先生,求济世安民之术。”长须者
曰:“我等非卧龙,皆卧龙之友也:吾乃颍川石广元,此位是汝南孟公威。”玄德喜曰:“
备久闻二公大名,幸得邂逅。今有随行马匹在此,敢请二公同往卧龙庄上一谈。”广元曰:
“吾等皆山野慵懒之徒,不省治国安民之事,不劳下问。明公请自上马,寻访卧龙。”
玄德乃辞二人,上马投卧龙冈来。到庄前下马,扣门问童子曰:“先生今日在庄否?”
童子曰:“现在堂上读书。”玄德大喜,遂跟童子而入。至中门,只见门上大书一联云:“
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玄德正看间,忽闻吟咏之声,乃立于门侧窥之,见草堂之上,
一少年拥炉抱膝,歌曰:“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乐躬
耕于陇亩兮,吾爱吾庐;聊寄傲于琴书兮,以待天时。”
玄德待其歌罢,上草堂施礼曰:“备久慕先生,无缘拜会。昨因徐元直称荐,敬至仙
庄,不遇空回。今特冒风雪而来。得瞻道貌,实为万幸,”那少年慌忙答礼曰:“将军莫非
刘豫州,欲见家兄否?”玄德惊讶曰:“先生又非卧龙耶?”少年曰:“某乃卧龙之弟诸葛
均也。愚兄弟三人:长兄诸葛瑾,现在江东孙仲谋处为幕宾;孔明乃二家兄。”玄德曰:“
卧龙今在家否?”均曰:“昨为崔州平相约,出外闲游去矣。”玄德曰:“何处闲游?”均
曰:“或驾小舟游于江湖之中,或访僧道于山岭之上,或寻朋友于村落之间,或乐琴棋于洞
府之内:往来莫测,不知去所。”玄德曰:“刘备直如此缘分浅薄,两番不遇大贤!”均
曰:“少坐献茶。”张飞曰:“那先生既不在,请哥哥上马。”玄德曰:“我既到此间,如
何无一语而回?”因问诸葛均曰:“闻令兄卧龙先生熟谙韬略,日看兵书,可得闻乎?”均
曰:“不知。”张飞曰:“问他则甚!风雪甚紧,不如早归。”玄德叱止之。均曰:“家兄
不在,不敢久留车骑;容日却来回礼。”玄德曰:“岂敢望先生枉驾。数日之后,备当再
至。愿借纸笔作一书,留达令兄,以表刘备殷勤之意。”均遂进文房四宝。玄德呵开冻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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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云笺,写书曰:“备久慕高名,两次晋谒,不遇空回,惆怅何似!窃念备汉朝苗裔,滥
叨名爵,伏睹朝廷陵替,纲纪崩摧,群雄乱国,恶党欺君,备心胆俱裂。虽有匡济之诚,实
乏经纶之策。仰望先生仁慈忠义,慨然展吕望之大才,施子房之鸿略,天下幸甚!社稷幸
甚!先此布达,再容斋戒薰沐,特拜尊颜,面倾鄙悃。统希鉴原。”玄德写罢,递与诸葛均
收了,拜辞出门。均送出,玄德再三殷勤致意而别。方上马欲行,忽见童子招手篱外,叫
曰:“老先生来也。”玄德视之,见小桥之西,一人暖帽遮头,狐裘蔽体,骑着一驴,后随
一青衣小童,携一葫芦酒,踏雪而来;转过小桥,口吟诗一首。诗曰:“一夜北风寒,万里
彤云厚。长空雪乱飘,改尽江山旧。仰面观火虚,疑是玉龙斗。纷纷鳞甲飞,顷刻遍宇宙。
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玄德闻歌曰:“此真卧龙矣!”滚鞍下马,向前施礼曰:“先
生冒寒不易!刘备等候久矣!”那人慌忙下驴答礼。
诸葛均在后曰:“此非卧龙家兄,乃家兄岳父黄承彦也。”玄德曰:“适间所吟之句,
极其高妙。”承彦曰:“老夫在小婿家观《梁父吟》,记得这一篇;适过小桥,偶见篱落间
梅花,故感而诵之。不期为尊客所闻。”玄德曰:“曾见令婿否?”承彦曰:“便是老夫也
来看他。”玄德闻言,辞别承彦,上马而归。正值风雪又大,回望卧龙冈,悒怏不已。后人
有诗单道玄德风雪访孔明。诗曰:“一天风雪访贤良,不遇空回意感伤。冻合溪桥山石滑,
寒侵鞍马路途长。当头片片梨花落,扑面纷纷柳絮狂。回首停鞭遥望处,烂银堆满卧龙冈。
玄德回新野之后,光阴荏苒,又早新春。乃令卜者揲蓍,选择吉期,斋戒三日,薰沐更
衣,再往卧龙冈谒孔明。关、张闻之不悦,遂一齐入谏玄德。正是:高贤未服英雄志,屈节
偏生杰士疑。未知其言若何,下文便晓。
安抚使
官名。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隋代曾设安抚大使,为行军主帅兼职。唐代前期派大臣巡视经过战争或受灾地区,称安抚使。宋初沿之,为诸路灾伤及用兵的特遣专使。后渐成为各路负责军务治安的长官,以知州、知府兼任。如系二品以上,即称安抚大使。官品低者称管勾或主管某路安抚司公事。陕西、河东、广南等路,以关系至要,称经略安抚使,以直秘阁以上充任。其官署名安抚使司,亦称为“帅司”。元代仅于少数民族地区设置,参用土官。明清沿置,为武职土官。宋富弼《范文正公墓志铭》:“延州大将战没,关中警严,于是还公旧职,移知永兴军,道授陕西都转运使......改充经略安抚副使,仍迁龙图阁直学士。”《宋史.张浚传》:“未几,除资政殿大学士,知福州兼福建安抚大使。”参阅《宋史职官志七》
编修
官名。宋代凡修国史、实录,会要等,均随时置编修官,枢密院也设有编修官,负责编纂记述。明、清属翰林院,职位次于修撰,与修撰、检讨同称为史官慎行、吴锡麒、蒋士铨、翁方纲等,皆曾授编修之任。参阅《历代职官表.翰林院》。
按察使
官名。始于唐初,职在赴各道巡察,考核吏治。至唐睿宗景云二年(公元711年)分置十道按察使,成为常设官职。后曾改称采访使、观察处置使,实为各州刺史之上司,权力仅次于节度使,凡有节度使处则以节度使兼。宋代不设节度使,初以转运使兼领提刑,后别设提点刑狱,遂为后世按察使前身,其职务则与唐观察使有别。金章宗承安四年(公元1199年)改提刑使为按察使,主管一路的司法刑狱与官员考核。元代称肃政廉访使。明初复称按察使,为省提刑按察使司的长官,主管一省的司法。明中叶以后,各地多设巡抚,按察使成为巡抚的属官。清代沿置,隶属于各省总督、巡抚。别称臬台、臬司、廉访。《旧唐书.安禄山传》:“[天宝]三载,代裴宽为范阳节度,河北采访、平卢军等使如故。”《明史.职官志四》:“按察使掌一省刑名按劾之事。纠官邪,戢奸暴,平狱讼,雪冤抑,以振扬风纪,而澄清其吏治。”清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高按察叔嗣》:“[嘉靖]三年,仍起前官,出为山西参政,升湖广按察使。”《清史稿.职官三》:“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省各一人。正三品......掌振扬风纪,澄清吏治。所至录囚徒,勘辞状,大者会省司议,以听于部院。兼领阖省驿传。三年大比充监试官,大计充考察官,秋审充主稿官。”
保正
宋王安石推行保甲法,规定五百家设都保正一人,副都保正一人,下有大保长、保长,分别掌管户口治安、训练壮勇等事,意在加强对民间的统治。后世沿其法,因泛称保长等为保正。《宋史.兵志六》:“熙宁初,王安石变募兵而行保甲......十家为一保,选主户有斡力者一人为保长;五十家为一大保,选一人为大保长;十大保为一都保,选为众所服者为都保正,又以一人为之副”《水浒传》第十四回:“原来那东溪村保正姓晁,名盖,祖是本县本乡富户,平生仗义疏财,专爱结识天下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不论好歹,便留在庄上住。”
比部
魏晋时设,为尚书列曹之一,职掌稽核簿籍。后世沿之。至唐代,为刑部所属四司之一,设有郎中、员外郎各一人、主事四人。宋代为刑部三司之一。金元废。明清时用为刑部司官的通称《晋书.职官志》:“至魏,尚书郎有殿中、吏部、驾部、金部、虞曹、比部......凡二十三郎。”《新唐书.百官志一》:“比部郎中、员外郎,各一人,掌句会内外赋敛、经费、俸禄、公廨、勋赐、赃赎、徒役课程、逋欠之物,及军资、械器、和籴、屯收所入。”清恽敬《前光禄寺卿伊公祠堂碑铭》:居贫实乐,居丧实忧,吾于伊比部见之。”
监察御史
官名。隋开皇二年(公元582年)改检校御史为监察御史,始设。唐御史台分为三院,监察御史属察院,品秩不高而权限广。宋元明清因之。明清废御史台设都察院,通常弹劾与建言,设都御史、副都御史、监察御史。监察御史分道负责,因而分别冠以某某道地名。《新唐书.百官志三》:“监察御史十五人,正八品下。掌分察百僚,巡按州县,狱讼、军戎、祭祀、营作、太府出纳皆莅焉;知朝堂左右厢及百司纲目。”
别驾
官名。汉代设别驾从事史,省称别驾,为州刺史的佐吏。因刺史出巡辖境时,别乘驿车随行,故名。魏晋以下,诸州置别驾如汉制,职权甚重。隋唐时曾改为长史。唐中期以后诸州仍并置别驾、长史、唯职权已轻。宋改置诸州通判,职守相同,因亦称通判别为别驾。《后汉书.袁绍传》:“绍遂领冀州牧......引沮授为别驾。”晋庾亮《答郭逊书》:“别驾,旧典与刺史别乘,周流宣化于万里者,其任居刺史之半,安可任非其人。”《宋书.百官志》:“[刺史]官属有别驾从事史一人,从刺史行部。”
兵部
官署名。三国魏置五兵尚书,掌中兵、外兵、骑兵、别兵、都兵。晋代又增驾部、车部、库部,掌车马兵械等。隋唐因北周兵部旧名,设为尚书省六部之一。掌管全国武官选用和兵籍、军器、军令之政,长官本兵部尚书。后代沿置,取权范围不尽相同。《通典.职官五.兵部尚书》:“《周礼.夏官》大司马之职......即今兵部之任也。魏置五兵尚书。”又“后周置大司马,其属又有兵部......至隋乃有兵部尚书,统兵部、职方、驾部、库部四曹,盖因后周兵部之名,兼前代五兵之职。”《新唐书.百官志一》:“兵部。尚书一人,正三品;侍郎二人,正四品下。掌武选、地图、车马、甲械之政。其属有四:一曰兵部,二曰职方,三曰驾部,四曰库部。”
补阙
官名。唐武则天垂拱元年(公元685年)置,职务为对皇帝进行谏及举荐人才。左补阙属门下省,右补阙属中书省。北宋时改为左右司谏。南宋及元、明重又设置,然均随设随罢。低一级者为左右拾遗,合称“遗补”。《新唐书.百官志二》:“门下省有......左补阙六人,从七品上;左拾遗门人,从八品上。掌供奉讽谏,大事廷议,小则上封事。”又[中书省有]右补阙六人,右拾遗六人,掌如门下省。
布政使
官名。明太祖洪武初罢元代的行中书省,至宣宗时,除南北两京外,分全国为十三承宣布政使司,每司设左、右布政使各一人,为一省最高行政长官。后为加强统治,设置总督、巡抚等官、布政使权位乃轻。清代正式定为督、抚属官,专司一省财赋及人事,与专司刑名的按察司并称两司。康熙以后,每省设布政使一员,不分左右。又改变明代做法,于直隶亦设布政使,江苏则设二员,分驻于江宁与苏州。别称“藩台”、“藩司”。《明史.职官志四》:“承宣布政使司。左右布政使各一人,从二品......掌一省之政,朝廷有德泽、禁令、承流宣播,以下于有司。”又“洪武九年改浙江、江西、福建、北平、广西、四川、山东、广东、河南、陕西、湖广、山西诸行省俱为承宣布政使司,罢行省平章政事,左、右丞等官,改参知政事为布政使,秩正二品,左、右参政,从二品,改左、右司为经历司。十三年改布政使,正三品,参政,从三品......宣德三年罢交布政司,除两京外,定为十三布政司。初置藩司,与六部均重。布政使入为尚书、侍郎,副都御史每出为布政使。宣德、正统间犹然,自后无之。”
参军
官名。为公府自辟属官,起于汉末。一般即称为参军事。此后至抽北朝,凡诸王及将军开府者,皆设有参军若干员,名目不一。唐代,太子东宫、诸王府官、十六卫及外府州,皆分别置有诸录事参军事、司录参军等职,简称参军。宋代,亲王府置谘议参军、记室参军、大都督府、都督府置录事参军、文学参军等。元以后少见。《三国志.魏志.张范传》:“太祖自荆州还,范得见于陈,以为议郎,参丞相军事,甚见敬重。”又《董绍传》:“董绍字公仁,济阴定陶人也,举孝廉......袁绍以为参军事。”《宋书.百官志上》:“魏元帝咸熙中,晋文帝为相国,相国府置......参军二十二人。”又“宋高祖为相,止置次议参军,无定员。今曹则有录事、记室、户曹、仓曹、中直兵,外兵、骑兵、长流贼曹、刑狱贼曹、城局贼曹、法曹、田曹、水曹、铠曹、车曹、士曹、集、右墨曹,凡十八参军。参军不署曹者,无定员。”《新唐书.百官志四上》:“[太子左右率府有]录事参军事各一人,从八品上;仓曹参军事、兵曹参军事、胄曹参军事、骑曹参军事各一人,从八品上。”《宋史.职官志七》:“大都督府、都督府[有]长史、左右司马、录事参军,司户、司法、司士、司理、文学参军。”明宋濂《王冕传》:“我皇帝取婺州,将攻越,物色得冕,置幕储,授以谘议参军。”
参知政事
官名。意为参议朝廷政事,唐初大臣实际任宰相者偶用此称。至宋代,设之以分宰相之权,乃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宰相,参知政事为副宰相。元丰改制时废。南宋初恢复。元代于各行中书省也设参知政事,为行省的副长官。《新唐书.百官志一》:“自太宗时,杜淹以吏部尚书参议朝政,魏徵以秘书监参预朝政,其后或曰‘参议得失’、‘参知政事’之类,其名非一,皆宰相职也。”《宋史.职官志一》:“参知政事。掌副宰相,毗大政,参庶务。乾德二年置,以枢密直学士薛居正、兵部侍郎吕馀庆并本官参知政事。先是,已命赵普为相,欲置之副,而难其名称。以问翰林学士陶曰:‘下宰相一等有何官?’对曰:‘唐有参知机务、参知政事。’故以命之。”《皇宋类苑》卷十六引宋欧阳修《归田录》:“景佑中,王沂公曾、吕许公夷简为相,宋绶、盛度、蔡齐为参知政事。”《元史.百官志七》:“[行中书省]每省丞相一员,从一品;平章二员,从一品;右丞一员,左丞一员,正二品;参知政事二员,从二员。”
察院
唐宋两代,御史台官员分属三院。侍御史属台院,殿中侍御史院,监察御史属察院。又明代的都察院。御史出差巡视在外,其衙署也叫察院。《警世通言.玉堂春落难逢夫》:“玉姐披枷带锁,眼泪纷纷,随解子到了察院门首,伺候开门。”参见“御史台”。
差遣
宋代为集权于中央,委派京朝官执行地方长官职务,称为“差遣”。中央各机构亦官无专职,大小官吏均以差遣名义出入内外,典领他职。因而所授正官,仅作计给俸禄的虚衔,实不任事。“差遣”反为实际职务。如《宋史.杜衍传》谓衍“召为三司户部副使、擢天章阁待制、知江陵府。”其三司户部副使为官,天章阁待制为职,知江陵府为差遣。《守史.职官志一》:“宋承唐制,抑又甚焉。三师、三公不常置,宰相不专任三省长官......台、省、寺、监,官无定员,无专职,悉出入分庶务。故三省、六曹、二十四司,类似他官主判,虽有正官,非别敕不治本事,事之所寄,十亡二三。故中书令、侍中、尚书令不预朝政,侍郎、给事不领省职,谏议无言责,起居不记注;中书常阙舍人,门下罕除常侍,司谏、正言非特旨供职亦不任谏诤。至于仆射、尚书、丞、郎、员外,居其官不知其职者,十常**。其官人受授之别,则有官、有职、有差遣。官以寓禄秩、叙位著,职以待文学之选,而别为差遣以治内外之事......外官,则惩五代藩镇专恣,颇用文臣知州,复设通判以贰之。”
长史
1、秦官。西汉时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东汉时太尉、司徒、司空的属断中均设有长史,事权颇重。三国、两晋、南北朝沿置不改。两汉将军、南北朝时刺史带将军头衔开府者,其幕府设有长史,总理府事。至唐宋,州刺史下亦设有长史,名为刺史之佐,实则权轻。唐宋,州刺史下亦设有长史,名为刺史之佐,实则权轻。然唐代大都督府之长史,名为幕僚长,实为统帅。《晋书.陆玩传》:“累加奋武将军,征拜侍中,以疾辞。王敦请为长史,逼以军期,不得已,乃从命。”
2、历代王府宫属中多设有长史,总管府内事务。始设于南朝。因诸王年幼出藩,多以长史行州府事。后世沿置。《旧唐书.职官志三》:“亲王府......长史、司马统领府僚,纪纲职务。”
常侍
官名。秦设中常侍,汉沿置。西汉又有常侍郎(亦称骑郎、常侍骑)等,魏晋以来有散骑常侍,均为随侍君主左右之官。东汉的中常侍一般由阉充任,简称常侍,传达诏令,掌理文书,权力极大。三国魏以后,中常侍与散骑合并,称散骑常侍,不再为宦官专职。《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以赀为骑郎,事孝文帝”裴集解引如淳曰:“《汉仪注》:赀五百万得为常侍郎。”《后汉书.百官志》:“中常侍,千石。本注曰:宦者无员。后增秩比二千石,常侍左右,从入内宫,赞导内众事,顾问应对给事。”
丞相
官名。战国秦悼武王时始置左右丞相。秦代以后,为封建官僚组织中的最高官职,其任为辅佐皇帝,综理全国政务。西汉初,称相国,后改丞相,与掌军的太尉、掌监察的御史大夫合称三公。西汉末改为大司徒,东汉末复称丞相。三国、晋、南北朝时,或称丞相,或改司徒,或称大丞相、相国,废置不常,多由权臣担任。南宋孝宗时,改左右仆射为左右丞相。明初亦设丞相,未久废。古代文章中往往用为宰相的通称。
祠部
三国魏始置,为尚书列曹之一。掌祭祀及死丧赠赐等事。南北朝多沿置。自唐代以下,成为礼部所属四司之一。明清改为祠祭司。一般亦用为礼部司官的通称。《宋书.百官志上》:“魏世有殿中、吏部、驾部......祠部。”《新唐书.百官志一》:“[礼部]其属有四:一曰礼部,二曰祠部,三曰膳部,四曰主客。
大将军
官名。起于战国,历代多沿用,而以汉代地位最尊。汉初以韩信为大将军,其后又称为大司马大将军,位最尊贵,霍光、王凤等皆曾任之。三国时魏、吴并增置上大将军,位在大将军之上;唐宋于十六卫皆置大将军;明初徐达为将军;清初年尧及诸王也曾授予大将军等号,督师出征,礼遇殊异,然并非常设,事毕则废。参阅《通典.职官十一》。
大理寺
官署名。汉景帝时改廷尉为大理,北齐时始设大理寺,为掌管刑狱的中央机构。隋唐以下多沿其制。明清时大理寺卿为正三品,在大九卿之列。卿以下设少卿、寺丞、评事等职,掌审谳平反刑狱及其政令。又,古代司法之官于棘树下审讯案情,大理寺多植棘,故亦称为“棘寺”。《新唐书.百官志三》:“大理寺。卿一人,从三品;少卿二人,从五品下。掌折狱、详刑。凡罪抵流、死,皆上刑部,覆于中书、门下。”《明史.职官志二》:“大理寺......卿掌审谳平反刑狱之政令。少卿、寺丞赞之。”刘海年、杨一凡《中国古代法律史知识》:“唐朝以大理寺主管审判,刑部主管司法行政,御史台主管监察。”又“明清在中央以三法司为理刑机关:刑狱归刑部,纠察归都察院,而大理寺却成了专司驳议的慎刑机关。审判权归刑部掌握,这一点上与唐宋正好相反。”
大司空
官名。西汉成帝时,改御史大夫为大司空,后复旧称,哀帝再改为大司空。与大司徒、大司马并称三公。东汉旅馆司空。明清时用作工部尚书的别称。《汉书.百官公卿表上》:“御史大夫......成帝绶和元年更名大司空,金印紫绶,禄比丞相,置长史如中丞,官事如故。”《后汉书.百官志一》:“司空,公一人。本注曰:掌水土事......世祖即位,为大司空,建武二十七年,去‘大’。”
大司马
官名。西汉武帝时罢太尉,置大司马,与大将军联称为大司马大将军,西汉一朝,常用为加官,授与掌权的外戚,也有不兼将军号者。南朝曾沿置,事实上为兼握政务与军事重权的高官。明清时用为兵部尚书的别称。《汉书.百官公卿表上》:“太尉......武帝建元二年省。元狩四年初置大司马,以冠将骠骑、车骑之上,以代太尉之职,故恒与太尉迭置,不并列。及魏有太尉,而大司马、大将军各自为官,位在三司上。晋受魏禅,因其制。”清李暾有《拜张大司马墓》诗。按:大司马指张煌言,明末桂王曾授以兵部尚书。
大司徒
官名。西汉哀帝时罢丞相,置大司徒。与大司、大司空并称三公。东汉称司徒。《汉书.百官公卿表上》:“相国、丞相,皆秦官......哀帝元寿二年更名大司徒。”《后汉书.百民志一》:“司徒,公一人。本注:掌人民事......世祖即位,为大司徒,建武二七年,去‘大’。”
大学士
官名。唐代有宏文馆学士、集贤院学士,为掌文学著作之官,尝以宰相兼领、知馆、院事,称大学士。宋沿之,对学士中资望特高者,加‘大’字。及明洪武十三年(公元1382年)废丞相及中书省,十五年仿宋制设大学士,以为皇帝顾问。成祖即位后,以侍讲、侍读学士等翰林官参预机务,入内阁,至明中叶,遂以大学士为内阁长官,替皇帝起草诏令,批条奏章,商承政务,其本身官阶在尚书、侍郎下,但实权甚重。稍后,以尚书、侍郎入阁办事,兼大学士,加官至于一品,位望益尊,乃成为事实上的宰相。清代设立军机处,大学士职权为军机大臣所代替,其称仅作为荣衔,授予军机大臣及内外各官资望特高者,为正一品。大学士皆以殿阁名入衔,明有中极、建极、文华、武英等殿和文渊阁、东阁大学士,并正五品,无定员;清隆十年(公元1745年)以后,大学士专以三殿(保和、文华、武英)三阁(文渊、体仁、东阁)入衔,满、汉各二人;协办大学士满、汉各一人。均为文臣最高官位,汉人一般非翰林出身不授此官。《明史.职官志一》:“[大学士]掌献替可否,奉陈规诲,点检题奏,票似批答,以平允庶政......以其授餐大内,常侍天子殿阁之下,避宰相之名,[其地]又名内阁。”瞿蜕园《历代职官简释》:“[大学士]何人用何名,由皇帝个别临时指定。清代大学士与明代不同,官阶为正一品,在所有文职中居第一位,并享有最高的荣誉。一般以授大学士(或协办大学士)为拜相。在公私礼节上都以中堂为称呼。”
待诏
官名。汉代以才技征召士人,使随时听侯皇帝的诏令,谓之待诏,有待诏公待诏金马门等名目。唐初,凡文辞经学之士及医卜等有专长者,均待诏值日于翰林院,以备传唤。玄宗时遂以名官,称翰林待诏,掌批答四方表疏,文章应制等事。辽有翰林画待诏。明清时,翰林院中仍置有待诏,但地位低微,掌校对章疏文史。宋元时亦用以尊称手工艺人。《汉书.公孙弘传》:“时对者百余人......拜为博士,待诏者有词学、经术、合炼、僧道、卜祝、术艺、收弈,各别院以禀之,日晚而退。其所重者词学。武德、贞观时,有温大雅、魏徵、李百药、岑文本、许敬宗、褚遂良。永徽后,有许敬宗、上官仪、皆召入禁中驱使,未有名目......玄宗即位,张说、陆坚、张九龄、徐安贞、张等,召入禁中,谓之翰林待诏。”
待制
官名。起于唐代,本为轮番值日以备皇帝顾问之意。至宋代始成为官称。宋制,文臣于本官之外,加给殿阁学士、直学士、待制等兼官头衔,以为恩荣。辽金及明初,翰林院尚存此官,但地位远较宋时为低。《宋史.包拯传》:“除天章阁待制,知谏院,数论斥权幸大臣。”又“拯立朝刚毅,贵戚宦官为火敛手......童稚妇女,亦知其名,呼曰:‘包待制’。”《明史.职官志二》:“洪武二年......增设待制,从五品”又“十四年定学士为正五品,革承旨、直学士、待制。”参阅《宋史.职官志二》。
道员
职官名。明初布政司、按察司因辖区大而事繁,布政司的左右参政、参议分理各道钱谷,称为分守道;按察司的副使、佥事分理各道刑名,称为分巡道。此为道员称谓之始。至清乾隆间裁去世参政、参议、副使、佥事等职,专设分守道与分巡道,多兼兵备衔,管辖府、州,乃成为省以下府、州以上的高级行政长官。别称“道台”、“观察”。《官场现形记》第三四回:“八点钟一位客到,乃是这里有名的一位道台叫做’磕头道台’。”又第九回:“王观察信上言明,是奉了东抚之命,前往东洋考察学务。”东抚,指山东巡抚。
典史
官名。元代始设,明、清因之,每县设典史一员,为知县下掌管缉捕、监狱的属官。如无县丞、主簿,则典史兼充县署之事务官。品秩为未入流。《元史.百官志七》:“上县,秩从六品。达鲁花赤一员,尹一员,丞一员,簿一员,尉一员,典史二员。”
殿中侍御史
官名。自魏晋以后均为监察官之一。唐代殿中侍御史属殿院,掌殿廷仪卫及京城的纠察。宋代沿置,掌纠弹百官朝会时失仪者。明清不置。《旧唐书.职官三》:“殿中侍御史六人。从七品下......掌殿廷供奉之仪式。凡冬至、元正大朝会,则具服升殿。若郊祀、巡幸,则于卤中纠察非违,具服从于旌门,视文物有所亏阙,则纠之。凡两京城内,则分知左右巡,各察其所巡之内有不法之事。”《新唐书.张行成传》:“召补殿中侍御史,纠劾严正。太宗以为能。”
东厂
官署名。明成祖朱棣为燕王时,为夺取帝位,阴结京师宦官,以为内应。即位后,对朝廷大臣多不信任,乃一反太祖关于宦官不得干预政事的禁令,重用宦官。永乐十八年(公元1420年)十二月,置东厂于北京东安门北,命所宠信宦官一人掌理,委以缉访刺探的大权。属官有掌刑千户、理刑百户各一员,由锦衣卫之上。是明朝皇帝镇压人民和官员中反对派的工具,罪恶极大。与锦衣卫合称为“厂卫”。《明史.刑法志》:“刑法有创自有明,不衷古制者,廷杖、东西厂、锦衣卫、镇抚司狱是已。是数者,杀人至惨,而不丽于法。踵而行之,至未造而极。举朝野命,一听之武夫、宦竖之手,良可叹也。”又“祖制,凡朝会,厂卫率属及样尉五百名,列侍奉天门下纠仪。凡失仪者,即褫衣冠,势下镇抚司狱,杖之乃免......迨万历时,失仪者始不付狱。”又“东厂之设,始于成祖。锦衣卫之狱,太祖尝用之,后已禁止,其复用亦自永乐时。厂与卫相倚,故言者并称厂卫。”
都察院
明清两代最高的监察、弹劾初及建议机关明初,改前代所设御史台为都察院,长官为左、右都御史,下设副都御史、佥都御史。又依十三道,分设监察御史,巡按州县,专事官吏的考察、举劾。清代改以左右副都御史专为总督、巡抚的国衔(明代,都御史、副都御史都兼用作加衔),以方便其行事。至雍正元年(公元1723年),又以六科给事中并入,因合称为科道。《明史.职官志二》:“都御史职专纠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遇朝觐、考察,同吏部司贤否陟黜。大狱重囚会鞫于外朝,偕刑部、大理谳平之。其奉敕内地,拊循外地,各专其敕行事。十三道监察御史,主察纠内外百司之官邪,或露章面劾,或封章奉劾......而都察院总宪纲。”
都监
官名。
1、唐代中期命将出师,以宦官为监军,称都监、都都监。
2、宋代兵马都监的简称。诸路、州、府皆置。各路都监掌本路禁军、屯戌、边防、训练之事。州府以下都监掌本地屯驻、兵甲、训练、差使等事务。参阅《文献通考、职官十三》。
都督
官名。本意为统领,总领。始称于东汉末。魏文帝黄妆三年(公元222年)置都督诸州军事,或领刺史,而都督中外诸军及大都督权位为最重,实为全国最高军事统帅。两晋南北朝因之。北周改都督诸军为总管。又有大都督、帅都督、都督之称。至隋文帝时,三都督并为散官。唐复旧称,设大都督府,后又分都督府为上中下。大都督(上都督)以亲王为之,遥领其任,亦常用为赠官。中叶以后,以节度使、观察使为地方最高长官,都督之名遂废。元置大都督府,统领诸卫。明代置五军都督府,各有左右都督,及都督同知、都督佥事,分领京卫与各地卫所,为全国最高军政机关。后各卫所仅余空名,都督乃成虚衔。清初沿之,后废。《三国志.魏志.曹真传》:“文帝即王位,以真为镇西将军,候节都督雍、凉州诸军事。”《晋书.桓温传》:“又加侍中、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候黄钺。”《新唐书.裴行俭传》:“复为金牙道大总管,未行卒,年六十四,赠幽州都督......中宗即位,再赠扬州大都督。”参阅《通典.职官十四.都督》、《新唐书.百官志四下》、《明史.职官志五》。
都御史
官名。《警世通言.玉堂春落难逢夫》:“后来王景隆官至都御史,妻妾俱有子,至今子孙繁盛。”《清兄稿.文苑传一.龚鼎孳》:“康熙初,起左都御史,迁刑尚书。”参见“都察院”。
都统
职官名。清代八旗中每旗的最高长官。八旗制度:每旗置固山额真一人,左右梅勒额真(后改为梅额章京)各一人。顺治十七年(公元1660年)定固山额真汉名为“都统”,定梅勒章京汉名为副都统,职掌一旗的户口、生产、教养、训练等事。又清代在各省建置驻防八旗,设将军或都统为长官,一般两者不并置,凡设将军处,其下置副都统。在一部分地区,都统即为该地区最高行政长官,如热河都统、察哈尔都统等。《清史稿.职官志四》:“各省驻防将军等官:将军......都统。”注:“从一品。”又:“先是经略大臣、大将军、大征伐则置,毕乃省。逮建八旗,驻防简将军、都统领之。”清方苞《广东副都统陈公墓志铭》:“一调再迁而至碣石总兵官,擢广东副都统。”
督邮
始置于西汉中期,为各郡的重要属吏。见于记载的有“督邮曹掾”、“督邮掾”、“都邮”等,通称“督邮”。职责为代表太守巡行属县,督察长吏和邮驿,宣达教令,兼司捕亡等。一郡分的数部的,每部各有督邮一人。唐以后废。《汉书.文帝纪》:“二千石(指郡太守)遣都吏循行,不称者督之。”颜师古注引如淳曰:“律说,都吏今督邮是也。”《后汉书.卓茂传》:“平帝时,天下大蝗......独不入密县界,督邮言之。太守不信,出自案行,见乃服焉。”李贤注:“《汉书》《志》曰:郡监县有五部,部有督邮掾,以察诸县也。”《晋书.隐逸传.陶潜》:“郡遣督邮至县,吏白应束带见之,潜叹曰:‘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
度支
官名。掌管全国财赋的统计与支调。魏文帝设度支尚书寺,晋及南朝宋、齐、北朝北魏、北齐均设度支尚书,领度支、金部、仓部、起部四曹。隋初沿之。文帝开皇三年改称民部,为六部尚书之一。唐初避太宗李世民讳,改民部为户部,下有度支郎中。至宋代,度支使与户部使、盐铁使,总领全国财赋,合称三司使。度支命名下设有副使、判官等。元明不设三司,事权归于户部。《宋书.百官志上》:“魏世有吏部、左民、客曹、五兵、度支五曹尚书。晋初有吏部、三公、客曹、驾部、屯田、度支六曹尚书......江左则有祠部、吏部、左民、度支、五兵,合为五曹尚书。”《旧唐书.职官志二》:“[户部]其属有四:一曰户部,二曰度支,三曰金部,四曰仓部。”又“度支郎中一员,从五品上......掌判天下租赋多少之数,物产丰约之宜,水陆通途之利。每岁计其所出而度其所用,转运征敛送纳,皆准程而节其迟速。”《新唐书.杜佑传》:“历金部郎中,为水陆转运使,改度支兼和籴使。”参见“三司使。”参阅《通典.职官五.户部尚书》。
夺情
古代官员遭父母丧,例须归家守制。大臣要员如因时局不能离任者,朝廷可命其不必去职,以素服办公,不参加吉礼,称为“夺情”。又,守制未满而应朝廷之召出而就职者,也称夺情。《周书.王谦传》:“朝议以谦父殒身行阵,特加殊宠,乃授谦柱国大将军。以情礼未终,固辞不拜,高祖手诏夺情,袭爵庸公。”《北史.李德林传》:“寻丁母艰,以至教闻,朝廷嘉之,裁(才)百日,夺情起复,固辞不起。”《明史纪事本末.江陵柄政》:“己卯,张居正父丧讣至,上以手谕宣慰......然亦无意留之。所善同年李幼孜等倡夺情之说,于是居正惑之,乃外乞守制,示意冯保,使勉留焉。”冯保,当时有势力的宦官首领、司礼太监。
二府
1、宋代,三省不掌握政、军大权。掌政务者为中书门下(政事堂),称东府;掌军政者为枢密院,称西府,合称“二府”,为当时最高行政机构。《宋史.孝宗纪》:“帝始谕二府,以旬日当内禅。”宋江少虞《宋朝事实类苑》卷十六引《魏王别录》:“真宗晏驾:二府同受遗诏,辅立仁宗及皇太后权听断军国事。”
2、明、清时,俗称同知为“二府”,因其地位仅次于知府,而职务则同于知府。《儒林外史》第二五回:“我在安东做了两年,又到四川做了一任知州,转了个二府,今才升到这里。”
二千石
汉代对郡守的通称。汉制,郡守俸禄为二千石,即月俸一百二十斛,习惯上因有此称。《汉书.朱博传》:“博新视事,右曹掾吏皆移病卧。博问其故,对言惶恐。故事:二千石新到,辄遣吏存问致意乃敢起就职。”
封驳
对皇帝失宜的诏命,封还并署列理由或意见。汉代封还诏书之事多有,然无封驳之名,亦无专官执掌。唐制规定,凡诏敕须经门下省,如认为有失宜的书。五代时废止。宋太宗恢复唐制。明代罢三省,设六科给事中,诏旨至六科给事中,有不便者,给事中可以驳正。清代,其制废。《新唐书.萧仿传》:“大和中,擢进士第。除累给事中。宣宗力治,喜直言,尝以李为岭南节度使,遣优工趋出追之,未及所而还。后以封敕脱误,法当罚,侍讲学士孔德裕曰:‘给事中驳奏,为朝廷论得失,与有事奏事不类,不应罚。’诏可。”又《李藩传》:再迁给事中。制有不便,就敕尾批却之......裴白宪宗,谓藩有宰相器,会郑罢,因拜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又“河东节度使王锷赂权近求兼宰相,密诏中书门下曰:‘锷可兼宰相。’藩遽取笔灭‘宰相’字,署其左曰:‘不可’。还奏之。”清顾炎武《日知录.封驳》:“汉哀帝欲封董贤,丞相王嘉封还诏书。胡三省曰:后世给、舍封驳本此。”清汤鹏《浮邱子.直解中》:“能纳诲之谓直......能封驳诰敕之谓直。”参阅《宋史.职官志一》。
封疆大吏
指明代的都指挥使、布政使、按察使与清代的总督、巡抚。因皆系皇帝亲自任命,掌握军政大权,镇抚一方的要员,故称。《明史.兵志二》:“当是时,都指挥使与布、按并称三司,为封疆大吏。”《官场现形记》第四十二回:“连升带保,不到二十年功夫,居然做到封疆大吏,在湖北巡抚任上,也足足有了三个年头。”亦称“封疆大臣”。马其昶《濂亭集序》:“朝廷置封疆大臣,率取材曾门。”
府尹
指官名。北宋曾于京都开封设置府尹,以文臣充,专掌府事,位在尚书下、侍郎上,少尹二人佐之,然不常置。明代于应天、顺天,清代于顺天、奉天设置府尹,其佐官称府丞。《宋史.职官志六》:“开封府。牧、尹不常置,权知府一人,以待制以上充。掌尹正畿甸之事,以教法导民而劝课之。中都之狱讼皆受而听焉,小事则专决,大事则禀奏。”又“崇宁三年,蔡京奏:‘乞罢权知府,置牧一员、尹一员,专总府事。’”元无名氏《陈州粜米》第二折:“老夫姓包名拯,字希文......官拜龙图阁待制,正授南衙开封府尹之职。”按:宋代包拯所任,实为权知开封府,见《宋使》本传。参阅《明史.职官志三》、《清史稿.职官志三》。
告身
古代授官时发给的文书凭证。与后世委任状类似。起源甚早。北周时已见此称。南朝称“除身”。唐代至中叶后,官爵冗滥,有空白告身,随时可以填授,至有“大将军告身仅博一醉”之讥。宋代亦称“官告。”《北齐书.傅伏传》:“周克并州,遣韦孝宽与其子世宽来招伏......授上大将军武乡郡开国公,即给告身。”《通典.选举三》:“既审然后上闻,主者受旨而奉行焉。各给以府而印其上,谓之告身。其文曰尚书吏部告身之印,自出身之人至公卿皆给之。武官则受于兵部。”
给事中
官名。原意为有事殿中,在内廷服务。秦官,汉代沿置,为御史大夫、将军、列侯、九卿以至博士、谒者的加官。均给事殿中,备顾问应对,计论政事。至魏晋,始为正官。隋唐以后为门下省之要职,位在侍中及门下侍郎下,掌驳正政令之违失。元代废门下省,给事中又兼修起居注。明代,采宋供事中分治六房之制,定为吏、户、礼、兵、刑、工六科,每科设都给事中一人,左右给事中各一人,给事中若干人,钞发章疏,稽察违误,其权尤重。清代,六科各设掌印给事中,满汉各一人,给事中,满汉各一人,雍正时改隶都察院。一般尊称为给谏。《汉书.王商传》:“莫得留给事”王先谦补注引钱大昕曰:“武帝时终军以谒者给事中,宣帝时田延年以大司农给事中,杜延年以太仆给事中,魏相以御史大夫给事中,元帝时萧望之以关内侯给事中......是三公、列将军、九卿皆得加之,不止大夫、博士、议郎也。”瞿蜕园《历代职官简释》:“唐代给事中是能行封驳之职的。封是封还诏书不行下,驳是驳正诏书之之所以失......唐制,关于处理政务的诏敕,是中书拟就,通巡门下发交尚书省执行的,在发下以前,门下省自然还可以发表意见。”
工部
官署名。三国魏置水部掌航政与水利。西晋初,又置屯田与起部,掌农垦及工程事务,南朝多沿之。隋唐因北周工部旧名,设为尚书省六部之一,兼有前代诸曹之事,掌管各项工程、工匠、屯田、水利、交通等,长官为工部尚书。后代相沿不改。《新唐书.百官志一》:“工部,尚书一人,正三品;侍郎一人,正四品下......其属有四:一曰工部,二曰屯田,三曰虞部,四曰水部。”《通典.职官五.工部尚书》:“《周礼.冬官》其属有考工,掌百工之事,曰国有六职,百工是其一焉......至隋乃有工部尚书,统工部、屯田二曹,盖因工部后周之名,兼前代起部之职。”
功曹
汉代郡府自辟属吏中有功曹史或功曹掾,简称功曹,其职除掌郡吏的任免外,并与闻一郡政事,常可代行太守职务。与五官掾、督邮同称右曹或右职,在郡的属吏中位最高。历代沿置,隋唐改名司功,职权远不及汉代之重,渐成空名。明废。又古代卿寺中也有置功曹者。汉王充《论衡.遭虎》:“功曹,众吏之率。”《后汉书.冯勤传》:“初为太守铫期功曹,有高能称。期常从光武征伐,政事一以委勤。”又《乐恢传》:“为[郡]功曹,选举不阿,请托无所容。”《三国志.魏志.臧****》:“太守张超请洪为功曹......政教恩威,不由已出,动任臧洪。”
光禄寺
官名。秦代称郎中令,汉初沿置。武帝时改称光禄勋。东汉末复称郎中令。为宫廷宿卫及侍从诸官之长。魏晋复设,以后废置不常,至南朝梁改名光禄卿,北齐置光禄寺,设卿及少卿,此后皆以皇室膳食为专职,与汉代执掌完全不同。《汉书.百官公卿表上》:“郎中令,秦官,掌宫殿掖门户,有丞。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光禄勋。属官有大夫、郎、谒者,皆秦官。又期门、羽林皆属焉。”《晋书.职官志》:“光禄勋,统武贲中郎将、羽林郎将、冗从仆射、羽林左监、五官左右中郎将、东园将、太官、御府、守宫、黄门、掖庭、清商、华林园、暴室等令。”参阅《通典.职官七.光禄卿》。
光禄寺卿
官名。南朝梁置光禄卿,北齐称光禄寺卿,后代沿之。主要掌宫廷饮膳及祭献食品。清末始废。参见“光禄寺”。
工部
官署名。三国魏置水部掌航政与水利。西晋初,又置屯田与起部,掌农垦及工程事务,南朝多沿之。隋唐因北周工部旧名,设为尚书省六部之一,兼有前代诸曹之事,掌管各项工程、工匠、屯田、水利、交通等,长官为工部尚书。后代相沿不改。《新唐书.百官志一》:“工部,尚书一人,正三品;侍郎一人,正四品下......其属有四:一曰工部,二曰屯田,三曰虞部,四曰水部。”《通典.职官五.工部尚书》:“《周礼.冬官》其属有考工,掌百工之事,曰国有六职,百工是其一焉......至隋乃有工部尚书,统工部、屯田二曹,盖因工部后周之名,兼前代起部之职。”
光禄勋
官名。秦代称郎中令,汉初沿置。武帝时改称光禄勋。东汉末复称郎中令。为宫廷宿卫及侍从诸官之长。魏晋复设,以后废置不常,至南朝梁改名光禄卿,北齐置光禄寺,设卿及少卿,此后皆以皇室膳食为专职,与汉代执掌完全不同。《汉书.百官公卿表上》:“郎中令,秦官,掌宫殿掖门户,有丞。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光禄勋。属官有大夫、郎、谒者,皆秦官。又期门、羽林皆属焉。”《晋书.职官志》:“光禄勋,统武贲中郎将、羽林郎将、冗从仆射、羽林左监、五官左右中郎将、东园将、太官、御府、守宫、黄门、掖庭、清商、华林园、暴室等令。”参阅《通典.职官七.光禄卿》。
翰林
1、指翰林学士。亦为明清时翰林院属官的通称,包括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侍读、侍讲、修撰、编修、检讨等。殿试朝考以后,新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则称为“点翰林”。唐的居易《洛中偶作》诗:“五年职翰林,四年浔阳。”宋欧阳修《赠王介甫》诗:“翰林风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明史.选举志二》:“成祖初年,内阁七人,非翰林者居其半。”
2、指学士院或翰林院。宋朱熹《三朝名臣言行录.参政欧阳文忠公》:“公在翰林,仁宗一日乘间见御阁春帖子,读而爱之,问左右,曰:‘欧阳修之辞也。’”《明名.选举志二》:“[庶吉士]三年学成,优者留翰林为编修、检讨,次者出为给事、御史。”《清史稿.儒林传.二全祖望》:“祖望为学,渊博无涯,于书无不贯串。在翰林,与绂(李绂)共借《永乐大典》读之,每日各尽二十卷。”
翰林学士
官名。学士始设于南北朝,至唐玄宗时,于翰林院之外别建学士院,选有文学的朝官充任翰林学士、入直内廷,随时宣召撰拟文字。德宗以后,时事多艰,翰林学士成为皇帝最亲近的顾问兼秘书官,经常值宿禁中,承命撰草任免将外、册立太子、宣布征伐或大赦等重要文告,有“内相”之称。其加知制诰衔者即等于暂代中书舍人,因之,充学士者经中书舍人,往往即能升任宰相。北宋翰林学士承唐制,仍掌制诰。此后地位渐低,然相沿至明清,拜相者一般皆为翰林学士之职。《旧唐书.职官志二》:“至德以后,天下用兵,军国多务,深谋密诏,皆从中出。尤择名士,翰要学士得充选者,文士为荣......德宗好文,尤难其选。贞元已后,为学士承旨者,多至宰相焉。”又《李泌传》:“数年,代宗即位,召为翰林学士,颇承恩遇。”宋苏轼《司马文正公行状》:“‘神宗即位’首推公为翰林学士,公力辞,不许。”瞿蜕园《历代职官简释》:“翰林学士。宋制与唐大体不异,唯学士与舍人都不用正式名称,学士只称直学士院,舍人只称知制诰,学士仍是内制,舍人仍是外制,总称两制,两制都是朝列的清班。唯资历最深的才正式除授翰林学士,一经授职翰林学士,即有入相之望。所以翰林学士在唐代不是正官,而在宋代则成为正官。”
翰林院
官署名。唐玄宗开元初始置,本为各种文学技艺供奉内廷之所。至宋代,以翰林院勾当官总领天文、书艺、图画、医官四局,属内侍省,以至御厨茶酒亦有翰林之称。至于翰林学士供职之所,在唐为学士院,至宋始称翰林学士院。所设翰林学士等职,专掌声制诰诏令撰述等事。辽于南面官中置翰林院。元代称翰林兼国史院。明代将修史、著作、图书等事归并于翰林院,正式成为外朝官署。院长官为学士,其下设有侍读学士、侍进学士、侍读、侍讲、五经博士、典籍侍书、待诏、孔目;史官有修撰、编修、检讨、庶吉士。清沿明制,掌编修国史,记载皇帝言行的起居注,进讲经史,以及草拟有关典礼的文件;其长官为掌院学士,以大臣充任,所属职官略同于明代,统称翰林。其在南书房行走者,一般皆为翰林出身,官衔称南书房翰林。宋沈括《梦溪笔谈.故事一》:“唐翰林院在禁中,乃人主燕居之所,玉堂、承明、金銮殿皆在其间。应供奉之人,自学士已下,工伎群官司隶籍其间者,皆称翰林,如今之翰林医官、翰林待诏之类是也......学士院在禁中,非内臣宣召,无因得入。”《宋史.职官志六》:“翰林院勾当官一员,以内侍押班、都知充,总天文、书图画、医官四局。”又“翰林学士院......掌制、诏、令撰述之事。”参阅《明史.职官志二》、《清史稿职官志二》。参见“学士院”。
鸿胪寺
官署名。汉改秦代典客为大行令,武帝时又改名大鸿胪。鸿胪,本为大声传赞,引导仪节之意。大鸿胪主外宾之事。至北齐,置鸿胪寺,后代沿置。南宋、金、元不设,明清复置,主官为鸿胪寺卿。主要掌朝会仪节等。《汉书.百官公卿表上》:“典客,秦官,掌诸归义蛮夷,有丞。景帝中六年更名大行令,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大鸿胪。属官有行人、译官、别火三令丞及郡邸长丞。”《后汉书.百官志二》:“大鸿胪,卿一人,中二千石......丞一人,比千石。”《明史.职官志三》:“鸿胪[寺]掌朝会、宾客、吉凶仪礼之事。凡国家大典礼、郊庙、祭祀、朝会、宴、经筵、册封、进历、进春、传制、奏捷、各供其事。外吏朝觐,诸蕃入贡,与夫百官使臣之复命、谢思,若见若辞者,并鸿胪引奏。岁正旦、上元、重午、重九......皆赞百官行礼。”
户部
署名。三国魏以后,常置度支尚书,掌财用,隋始改称民部尚书。唐避太宗讳,改称户部,为尚书省六部之一,掌管全国土地、户籍、赋税、财政收支等事务,长官为户部尚书。后代相沿不改。《新唐书.百官志一》:“户部。尚书一人,正三品;侍郎二人,正四品下。掌天下土地、人民、钱谷之政、贡赋之差。其属有四:一曰户部,二曰度支、三曰金部,四曰仓部。”
宦官
古代以阉割后失去男性功能者有宫侍奉皇帝及其家族,称为“宦官”。史书上又称阉(奄)人、奄寺、阉宦、宦者、中官、内官、内臣、内侍、太监、内监等。本为内廷执役的奴仆,不能干预外政,但因与皇室接近而关系密切,故东汉末、中晚唐、明代皆曾造成宦官****、政治黑暗的局面。《汉书.惠帝纪》:“宦官尚食比郎中。”颜师古注引应劭曰:“宦官,奄寺也。”又《百官志三》:“中常侍,千古。本注曰:宦者,无员。”《新唐书.宦者传上》:“开元、天宝中,宫嫔大率至四万,宦官黄衣以上三员,衣朱紫千余人。其称旨者辄拜三品将军,列戟于门。其在殿头供奉,委任华重,持节传命,光焰殷殷动四方。所至郡县奔走,献遗至万计。修功德,市禽鸟,一为之使,犹且数千缗。监军持权,节度反出其下。于是甲舍、名园、上腴之田为中人所名者半京畿矣。肃、代庸弱,倚为捍卫,故辅国以尚父显,元振以援立奋,朝恩以军容重,然犹未得常主兵也。德宗惩艾贼,故以左右神策、天威等军委宦者主之,置护军中尉、中护军,分提禁兵,是以威柄下迁,政在宦人,举手伸缩,便有轻重。至剽士奇材,则养以为子;巨镇强藩,则争出我门......祸始于开元,极于天,凶愎参会,党类歼灭,王室从而溃丧,譬犹灼火攻蠹尽木焚,讵不衰哉!”清赵翼《二十二史答记.宦官之害民》:“东汉及唐、明三代,宦官之祸最烈。”参阅清黄宗羲《明夷待访录.奄宦》。
黄门
指宦官。西汉,少府所属之中黄门给事于禁中,东汉沿置,主管宫廷宿卫、侍从出入等事。又置小黄门及黄门令。皆由宦者担任。后世因用为皇帝身边宦官的通称。《汉书.百官公聊表上》:“少府......诸仆射、署长中黄门皆属焉。”颜师古注:“中黄门,奄人居禁中黄门之内给事者也。”《后汉书.百官志三》:“居禁中在黄门之内给事者也。”《后汉书.百官志三》:“小黄门,六百石。本注曰:宦者,无员。掌侍[皇帝]左右,受尚书事。上在内宫,关通中外,及中宫已下众事。诸公主及王太妃等病苦,则通中外,及中宫已下众事。诸公主及王妃等有病苦,则使问之。黄门令一人,六百石。本注曰:宦者。主省中诸宦者。”李贤注引董巴曰:“禁门曰黄闼,以中人主之,故号曰黄门令。”
监察御史
官名。隋开皇二年(公元582年)改检校御史为监察御史,始设。唐御史台分为三院,监察御史属察院,品秩不高而权限广。宋元明清因之。明清废御史台设都察院,通常弹劾与建言,设都御史、副都御史、监察御史。监察御史分道负责,因而分别冠以某某道地名。《新唐书.百官志三》:“监察御史十五人,正八品下。掌分察百僚,巡按州县,狱讼、军戎、祭祀、营作、太府出纳皆莅焉;知朝堂左右厢及百司纲目。”
假黄铖
魏晋南北朝时,重臣出征往往加有假黄钺的称号。黄钺,以黄金为饰,古代帝王所用,后世用为仪仗。借之以增威重,有代表皇帝亲征之意,《晋书.职官志》:“魏文帝黄初三年,始置都督诸州军事,或领刺史。又上军大将军曹真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则总统内外诸军矣。”《通志.职官略六》:“江左以来,都督中外尤重,唯王导等权重者乃居之。宋氏人臣无居者,唯江夏王义恭得假黄钺。”
集贤院
官署名。唐**元中改丽正修书院为集贤殿书院,以宰相一人为学士,知院事,掌刊辑经籍、征求隐逸等事。至宋代,设昭文馆、史馆、集贤院,称为三馆,掌理秘书图籍等;集贤院置大学士,由宰相兼领,并设学士、直学士、修撰、校理等官。元代图籍归秘书监,集贤院执掌与前代颇有不同。《新唐书.百官志二》:“集贤殿院。学士、直学士、侍读学士、修撰官,掌刊辑经籍。凡图书遗逸、贤才隐滞,则承旨以求之。谋虑可施于时,著述可行于世者,考其学术以闻。”《宋史.职官志四》:“秘书省......秘书郎二人,掌集贤院、史馆、昭文馆秘阁图书,以甲、乙、丙丁为部,各分其类。”《元史.百官志三》“集贤院,秩从二品。掌提调学校、征求隐逸、召集贤良,凡国子监、玄门道教、阴阳祭祀、占卜祭遁之事,悉隶焉。国初,集贤与翰林国史院同一官署。至元二十二年,分置两院,置大学士三员、学士一员、直学士二员、典簿一员、吏属士人。”
黄门侍郎
官名。秦及西汉郎官给事于黄闼(宫门)之内者,称黄门郎或黄门侍郎。东汉始设为专官,或称给事黄门侍郎,其职为随侍皇帝,传达诏命。南朝以下,因掌管机密文件,备皇帝顾问,规谏违缺,地位日渐重要。唐初曾改称东台侍郎、鸾台侍郎,天宝元年(公元742年)改名为门下侍郎。《后汉书.百官志三》:“黄门侍郎,六百石。本注曰:无员。掌侍从左右,给事中,关通中外。及诸王朝见于殿上,引王就座。”《晋书.职官志》:“给事黄门侍郎,秦官也。汉以后并因之,与侍中俱管门下众事,无员。及晋,置员四人。”又《和峤传》:“人为给事黄门侍郎,迁中书令,帝深器遇之。”《旧唐书.张说传》:“景龙中,丁母忧去职,起复授黄门侍郎,累表固辞。”
监军
官名。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古代监军皆临时差遣,代表朝廷协理军务,督察将帅。汉武帝时置监军使者。东汉、魏晋皆有,省称监军,也称监军事。又有军师、军司,亦为监军之职。隋末以御史监军事,唐玄宗始以宦民为监军。中唐以后,出监诸镇,与统帅分庭抗礼。明代以御史为监军,专掌功罪,赏罚的稽核。清废。《史记.司马穰直列传》:“穰苴曰:‘......愿得君之宠臣,国之所尊,以监军,乃可。’于是景公许之,使庄贾往。”《新唐书.宦者传.刘贞亮》:“出监宣武军,自置亲兵千人......高崇文讨刘,复为监军。”
监司
宋代诸路转运使、提点刑狱司、提举常平司等,有监察各州官吏之责,总称监司。元代廉访使、明按察使因掌管监察,亦称监司。清代称督察府州县的高级官员,如布政使、按察使等为监司。宋无名氏《中兴两朝圣政》卷五七:“淳熙六年八月壬辰,上宣谕宰执:‘批答辛弃疾文字,可下诸路监司帅臣遵守施行。’”
检讨
官名。掌修国史,宋代设置,位次于编修。明清一般以三甲进士之留馆者为翰林院检讨。无定员。《宋史.职官志四》:“[绍光]九年,修《徽宗实录》,诏以实录院为名,仍以宰臣提举,以从官充修撰、同修撰,余官充检讨,无定员。”《清史稿.文苑传一.庞垲》:“康熙十四年举人,试鸿博,授检讨,分修《明史》。”
谏议大夫
官名。西汉武帝元狩五年(公元前118年)置谏大夫,掌议论,属光禄勋。无定员。东汉世祖时改称谏议大夫。唐左、右谏议大夫分属门下省与中书省,各四人,掌侍从规谏。宋初沿其制,后置谏院,以左右谏议大夫为之长。辽金沿置。明初置,不久废。《后汉书.百官志二》:“谏议大夫,六百石。本注曰:无员。”《宋史.职官志一》:“左散骑常侍、左谏议大夫、左司谏、左正言,同掌规谏讽谕。凡朝政阙失,大臣至百官任非其人,三省至百司事有违失,皆得谏正。”又“右谏议大夫......与门下省同,但左属门下,右属中书。”
谏院
官署名。宋初由门下省分置,以分属门下、中书的左右谏议大夫、司谏、正言为谏官。如他官兼领则称知谏院。专掌规谏讽谕。凡朝政阙失,大臣至百官任用不当,三省至各官署事有违误,皆可谏正,提出意见,和主管弹劾官吏的御史台并称“台谏”。元以后不设。《宋史.张方平传》:“当召试馆职,仁宗曰:‘是非两策制科者乎?何试也?’命直集贤院,俄知谏院。”又《欧阳修传》:“庆历三年,知谏院。”
将军
官名。春秋时诸侯国以卿为将军,始有将军之称。战国时用为武官名。汉代有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前、后、左、右将军等。临出征之统帅亦有别加称号者,如楼船将军、度辽将军等。魏晋南北朝时,将军名号极繁,除沿用汉代旧称外,又有龙骧、骁骑等名号,其常置而有专职者仅为少数。唐代,十六卫、羽林、龙武、神武、神策等军,均于大将军下设将军之官。自唐至元也以将军为武散官。明代总兵官有挂印并带将军号者。此外,宋、元、明亦称殿廷武士为将军。清代的将军有四种:一为宗室爵号之一。如镇国将军、辅国将军等。二为驻防各地的八旗最高长官,专由满人充任。内地各省将军掌驻防军事及旗籍民事,在黑龙江、吉林、伊黎等边疆地区,将军即为全区的最高军事和行政长官。三为临时出征统帅的称号,如扬威将军,靖逆将军等。四为正一品到从二品武官封赠之阶。宋洪迈《容斋随笔.将军官称》:“《前汉书.百官表》:‘将军皆周末官,秦因之。’予按《国语》:‘郑文公以詹伯为将军。’又:‘吴夫差十旌一将军。’《左传》:‘岂将军食之而有不足。’《檀弓》:‘卫将军。’《文子》:‘鲁使慎子为将军。’然则其名久矣。”参阅《通典.职官十》。
将作大匠
官名。秦代称将作少府。西汉改称将作大匠,职掌宫室、宗庙、陵寝等的土木营建。东汉、魏、晋沿置。南朝梁改称大匠卿,北齐改称将作寺大匠,隋代至辽多称将作监大匠。元代设将作院院使,掌金、玉、织造、刺绣等手工艺品的制造。明初曾设将作司卿,未久废,并其职于工部。《汉书.百官公卿表上》:“将作少府,秦官,掌治宫室,有两丞、左右中候。景帝中六年更名将作大匠。”《隋书.宇文恺传》:“右仆射杨素言恺有巧思,上然之,于是检校将作大匠。”参阅《通典.职官九.将作监》。
教头
宋代军队中教练武艺的人员。有教头与都教头之别。单称教头的地位很低,都教头亦仅相当于中下级军官。《宋史.兵志六》:“[元丰二年]总[开封府]二十二县为教场十一所,大保长凡二千八百二十五人,每十人一色事艺,置教头一。凡禁军教头二百七十,都教头三十,使臣十。”《水浒传》第七回:“众人道:‘这官人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武师,名唤林冲。’”
经略使
官名。唐太宗贞观二年(公元628年)于沿边重要地区设置,为边防军事长官,后多以节度使兼任。宋代置于陕西、河东、广南等路,常兼安抚使以经略安抚使之名,掌管一路军民之政,多由各路帅府之知州、知府担任。省称“经略”。其官署称为经略使司或经略司。明清有重要军事任务时特设经略,职位高于总督。清中叶以后不设。宋江少虞《宋朝事实类苑、将帅才略.范文正》:“仁宗时,西戎方炽,韩魏公琦为经略招讨副使,欲五路进兵,以袭平复。时范文正公仲淹守庆州,坚持不可。”又《种世衡》:“庆历三年春,范文正公巡边,至为环庆经略使。”《宋史.职官志七》:“经略安抚使一人,以直秘阁以上充,掌一路兵民之事......帅臣任河东、陕西、岭南路,职在绶御戎夷,则为经略安抚使兼都总管以统制军旅。”
九品
古代官职的等级。始于魏晋时,从第一品至第九品,共分九等,由高及卑。北魏始每品分正、从,第四品起正、从品又各分上、下阶,共为三十阶。唐、宋文职与北魏相同,武职自三品起即分上下阶。隋代及元、明、清保留正、从品,而无上、下阶之分,共为十八阶,文武职相同。如唐代御史大夫正三品,御史中丞正四品下;清代知府从四品,知县正七品等。
九卿
秦汉通常以奉常(太常)、郎中令(光禄勋)、卫尉、太仆、廷尉、典客(大鸿胪)、宗正、治粟内史(大司农)、少府为九卿,实即中央各行政机关的总称。魏晋任较轻。明清有大小九卿之分。明大九卿为六部尚书、都察院都御史、大理寺卿、通政司使;小九卿为太常寺卿、太仆寺卿、光禄寺卿、詹事、翰林学士、鸿胪寺卿、国子监祭酒、苑马寺卿、尚宝司卿。清代,谕旨中常以六部九卿并称,九卿为部院以外独立机构主管官的统称,不包括六部尚书,然究指哪几种官,未见明文规定,记载亦多不一;小九卿则指示人府府丞、詹事、太常寺卿、太仆寺卿、光禄寺卿、鸿胪寺卿、国子监祭酒、顺天府府尹、左右春坊庶子。《日下旧闻考.官署》:“其同班序产,翰林七品有小九卿六品之上,宫坊六品在小九卿五品之上,宫坊五品在大九卿五品之上,讲读学士在大九卿四品之上。”
军机处
清代辅佐皇帝的政务机构。因掌理国家军政要事,故称。清雍正朝用兵西北,以内阁在太和门外,恐漏汇机密,于雍正七年(公元1729年)设军机房于隆宗门内,选内阁中谨密者入值缮写。以地近内廷,便于召见,十年更名军机处,用亲王、重臣充任,称为军机大臣,通称大军机。然任命时亦按各人资历分别称为军机处行走、大臣上行走、大臣上学习行走等。其僚属称为军机章京,通称小军机,掌缮写谕旨、记载档案、杳核奏议。军机处职掌为每日晋见皇帝,商承处理军国要务,用面奉谕旨的名义对各地方名部门负责官员发布指示。凡特旨简放大员,如大学士、六部、九卿、督抚、将军、提督、都镇、学差、主考及驻外使臣,皆由军机处开单请旨。咸丰中成立总理各国通商事务衙门后,军机处之权渐移。宣统三年(公元1911年)内阁成立后撤消。
开府
本指成立府署,自辟僚佐。汉代唯三公、大将、将军可以开府,魏晋以后可开府的渐增多,因有“开府、仪同三司”之称。晋代州刺史多以将军身分开府,都督军事。唐宋两代,开府仪同三司为从一品文散官封阶。至明代废。北周文学家庾信曾官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后世固称为“庾开府”。《旧唐书.职官志一》:“从第一品:开府仪同三避开、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骠骑大将军、嗣王、郡王、国公。”参见“仪同三司”。
孔目
孔目本指档案目录,见《史通.题目》。后用作掌文书吏员的名称。唐代州镇中有孔目官,专理文书。宋时内外衙署,多设此职。明唯翰林院设置。清初沿置,翰林院孔目满、汉各一人,从九品。《资治通鉴.唐玄宗天宝十载》:“禄山既兼领三镇,赏刑已出......孔目官严庄、掌书记高尚,因为之解图谶,劝之作乱。”胡三省注:“孔目官,衙前吏职也,唐世始有此名;言凡使司之事,一孔一目,皆须经由其手也。”
剌史
官名。西汉武帝废御史监郡之制,在全国置十三部州,每州派刺史一人,上受御史中丞管辖,下分别以六条监察十三州,其官阶低于郡守。后曾改称州牧。东汉灵帝时,为镇压农民起义,再改刺史为州牧,位居郡守上,掌握一州军政大权。自三国至南北朝,各州亦多置刺历,一般以都督兼任。隋以后,刺历为一州的行政长官。隋炀帝与唐玄宗时曾两度改州为郡,改刺史为太守,不久仍复旧称。唐代,节度、观察使兼领驻在地的州刺史,辖境内各州刺史均为其属官,刺史之权位渐轻。宋代以朝臣充知州,虽设刺史,仅属虚衔,并不赴任。元代废。宋代与清代,也往往用作知州的别称。《汉书.朱博传》:“汉家至德溥大,字内万里。立置郡县,剖刺史奉使典州,督察郡国,吏民安宁。”又《何武传》:“武为刺史,二千石有罪,应条举奏,其余贤与不肖,敬之如一,是以郡国各重其守相,州中清平。”《后汉书.徐谬传》:“稍迁荆州刺史......奏五郡太守及属县有臧污者,悉征案罪,威风大行。”
兰台
汉代宫收藏图书之处。以御史中丞掌之,后世因称御史台为兰台。又东汉时史学家班固为兰台令史,受诏撰史,故后世亦用以借指班固。又唐高宗时曾改秘书省为兰台。《汉书.百官公卿表上》:“[御史]中丞,在殿中兰台,掌图籍秘书。”《后汉书.班固传》:“召诣校书郎,除兰台令史。”又《王允传》:“及董卓迁都关中,允悉收敛兰台、石室图书秘纬要者以从。既至长安,皆分别条上。”清周寿昌《汉书校补自序》:“兰台(指班固)详辖而审择之,殚二十余年心力,以一手编成。”
帝王侍从官的统称。郎为“廊”的古字,指王宫典前的廓庑、郎官的职责原为护卫陪从,随时建议,备顾问及差遣。战国始设,秦汉沿置,有议郎、中郎、侍郎、郎中等名。秦及汉初,均属郎中令(后改光禄勋),无定员,出身或由任子、赀选,或由文学、技艺。为地主阶级出仕的重要途径。至东汉,以尚书台为政务中枢,其分曹任事者称尚书郎,职掌与以前郎官不同。后世遂以侍郎、郎中、员外郎为各部要职。《战国策.燕策》:“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兵,诸郎中执兵皆陈殿下。”《史记.田叔列传》:“有诏择卫将军舍人以为郎,将军取舍人中富给者,令具鞍马、绛衣、玉具剑,欲人奏之。”《后汉书.独行传.李业》:“习鲁《诗》,师博士许晃。元始中,举明经,除为郎。”参阅《汉书.百官公卿表上》;安作璋、熊铁基《秦汉官制史稿》。
郎中
官名。战国始役,汉代沿置,属光禄勋。其职为管理车、骑、门户,担任皇帝的侍卫和随从。初分为车郎、户郎、骑郎三类,长官则设有车、户、骑三将,其后逐渐不加区分。随唐至清,各部皆沿置郎中,分掌各司事务,为尚书、侍郎、丞之下的高级部员。《汉书.百官公卿表上》:“郎中,皆无没,多至千人......比三百石。”又“郎中有车、户、骑三将,秩皆比千石。”《隋书.百官志中》:“六尚书,分统列曹......凡二十八曹。吏部、三公,郎中各二人,余并一人。凡三十郎中。”
礼部
官署名。东汉置南主客曹、北主客曹,分掌藩国朝聘之事,魏晋以后沿置。东晋又设祠部,掌祭祀之事。北周始设礼部。隋唐沿其称,设为尚书省六部之一,掌礼仪、祭享、贡举等职,长官为礼部尚书。后代相沿不改。《后汉书.百官志三》:“成帝初置尚书四人,分为四曹......客曹尚书主外国夷狄事。世祖(东汉光武帝)承遵,后分二千石曹,又分客曹为南主客曹、北主客曹。”《旧唐书.职官志二》:“[礼部]尚书、侍郎之职,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之政令。其属有四:一曰记部,二曰祠部,三曰膳部,四曰主客。”《通志.职官三.礼部尚书》:“唐虞之时,秩宗典三礼。《周礼.春官》:”大过伯,掌建邦之天神、人鬼、地祗之礼。汉成帝置尚书五人,其五曰客曹......魏尚书有祠部曹。及**左有祠部尚书,掌庙祧之礼。”又“后周置春官卿,又有礼部......至隋置礼部尚书。”
史部
官署名。东汉始将尚书常侍曹改为吏部曹,又改为选部,魏晋以后称吏部。隋唐时列为尚书省六部之首,掌管全国官员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等事务,长官本吏部尚书。后代相沿不改。《晋书.职官志》:“[后汉江武]改常侍曹为吏部曹,主选举祠祀事......灵帝以侍中梁鹄为选部尚书,于此始见曹名。及魏改选部为吏部,主选部事。”《新唐书.百官志一》:“吏部。尚书一人,正三品;侍郎二人,正四品上;郎中二人,正五品上;员外郎二人,从六品上,掌文选、勋封、考课之政。以三铨之法官天下之材,以身、言、书、判、德行、才用、劳效较其优劣而定其留入,为之注拟......其属有四:一曰吏部,二曰司封,三曰司勋,四曰考功。”
两制
唐宋翰林学士、中书舍人两官的别称。翰林为内制,掌起草内廷书诏;舍人为外制,掌起草中书制诰。两者职务、地位相当,故合称两制。《宋史.苏轼传》:“安石欲变科举兴学校,诏两制、三馆议。”参见“知制诰”。
令尹
官名。春秋、战国时楚国的最高官职,执掌军政大事,以宗族担任。《论语.公冶长》:“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刑疏:“楚臣,令尹为长。”《史记.屈原贾生列传》:“[怀王]长子顷襄王立,以其弟子兰为令尹。”
流外
魏晋时创九品官制,至隋将九品至一品官称为流内,不入九品的称流外。唐、宋沿其制,有品级的流外官经铨造,可递升为流内官,分别称为小选与入流。唐吏部以郎中掌其事,宋吏部设有流外铨,专门负责流外官的铨选。明、清时,流外官称为未入流。《新唐书.百官志一》:“吏部郎中......人掌选补流外官。”又“凡流外九品,取其书、计、时务,其校试、铨注,与流内略同,谓之小选。”《宋史.职官志三》:“流外铨,掌考试附奏诸司人吏。”参阅《通典.职官一》。
六部
从隋唐开始,对中央行政机构中的吏、户、礼、兵、刑、工各部的总称。又称“六曹”。其职务在秦汉时为九卿所分掌,魏晋以后,尚书分曹治事,由曹渐变为部,至隋唐始确定以门部为尚书省的组成部分。以吏、户(随称民部)、礼、兵、刑、工六部比附《周礼》中的六官,秦汉九卿之职掌大部并入。元代六部改属中书省。明太祖废宰相,六部直接对皇帝负责,地位更加提高。清末因逐渐设新的部,六部之名遂废。《宋史.职官志四》:“监察御史。六人,掌分察六曹及百司之事,纠其谬误。”《明史.职官志一》:“[洪武]十三年,罢中书省,仿《周官》六卿之制,升六部秩,各设尚书、侍郎一人。”
六卿
《周礼》以天官冢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马、秋官司寇、冬官司空分掌邦政,称为六官或六卿。隋唐以后,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尚书,大致与《周礼》的六官相当,因亦称为六官或六卿。宋王禹倜《待漏院记》:“三公论道,六卿分职,张其教矣。”
龙图阁
宋代阁名。真宗咸平四年(公元1001年)以前建,在会庆殿西偏。收藏太宗御书、御制文集、各种典籍、图画、宝瑞之物,以及宗正寺所进宗室名籍、谱牒等。又先后置待制、直学士、直阁等官。北宋包拯曾任龙图阁直学士,故民间戏曲小说中以“包龙图”称之。《宋史.包拯传》:“除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元关汉卿《蝴蝶梦》第二折:“老夫姓包名拯,字希文......官拜龙图阁待制学士,正授开封府府尹。”
门下省
宋代阁名。真宗咸平四年(公元1001年)以前建,在会庆殿西偏。收藏太宗御书、御制文集、各种典籍、图画、宝瑞之物,以及宗正寺所进宗室名籍、谱牒等。又先后置待制、直学士、直阁等官。北宋包拯曾任龙图阁直学士,故民间戏曲小说中以“包龙图”称之。《宋史.包拯传》:“除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元关汉卿《蝴蝶梦》第二折:“老夫姓包名拯,字希文......官拜龙图阁待制学士,正授开封府府尹。”
门下侍郎
官名。秦汉时原名黄门侍郎,本为君主近侍之官,属少府。魏晋以下沿置,与侍中同掌侍从威仪,纠正违失。至唐玄宗天宝元年,改称门下侍郎,员二人,为门下省长官侍中之副,同判省事。唐宋多以门下侍郎或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为宰相之称。元以后不设。《新唐书.百官志二》:“门下侍郎二人,正三品。掌贰侍中之职。”《宋史.司马光传》:“拜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免朝觐,许乘肩舆,三日一内省。”参见“黄门侍郎”。
秘书监
官名。东汉桓帝时始置,专掌图书秘籍,官属太常。魏、晋后亦为其官署名。南朝梁以下,为秘书省之长官,有秘书少监及秘书丞助掌其事。唐、宋沿置。元代秘书监长官为卿及大监、小监,事务官为监丞。明不设。《宋书.百官志下》:“秘书监,一人。秘书丞,一人。秘书郎,四人。汉桓帝延熹二年,置秘书监......应勋《汉官》曰:‘秘书监一人,六百石。’后省。”瞿蜕园《历代职官简释》:“古代图书集中帝室,西汉则藏于天禄阁,录汉则东观,故谓之秘书。亦以东汉崇尚谶纬,故取秘密之意......唐、宋以后,虽掌艺文图籍之官迭有增设,而秘书监之名不废。直至明初始罢不设,其职全并入翰林院......清代以文渊阁官当古之秘书监,则略有相近者。”参见“秘书省”。
秘书省
官署名。南朝梁时,改前代秘书监为秘书省,专掌文艺图籍,陈、隋因之。唐初复称监,后又改兰台、麟台。至睿宗太极元年(公元712年)再改为秘书省。下领太史、著作二局。宋代沿置。明废。《新唐书.百官志》:“秘书省。监一人,从三品;少监二人,从四品上;丞一人,从五品上。监掌经籍图书之事。”《通典.职官八.秘书监》:“梁曰秘书省。陈因之,后魏亦有之......隋秘书省领著作、太史二曹。”《宋史.职官志四》:“秘书省。监、少监、丞各一人,监掌古今经籍图书、国史实录、天文历数之事,少监为之贰,而丞参领之。”
命妇
泛称受有封号的妇女。命妇享有各种仪节上的待遇,一般多指官员的母、妻而言俗称为“诰命夫人”。历代封建王朝妇女的封号皆从夫官爵高低而定,唐以后形成制度。唐代命妇定制一品国夫人,三品以上为郡夫人,四品为郡君,五品为县君。宋代有国太夫人、国夫人、郡太夫人、郡夫人、郡太君、郡君、县太君、县君、孺人等(以上,母加“太”字)。徽宗时改定封号,又有淑人、恭人等称号。清制,凡命妇封号,一品二品称夫人,三品称淑人,四品称恭人,五品称宜人,六品称安人,七品以下称孺人。不分正从,文武职相同。又,宫廷中嫔妃,称内命妇,外廷官员妻、母称外命妇。《国语.鲁语下》:“命妇,成祭服。”韦昭注:“命妇,大夫之妻也。”唐陈鸿《第恨歌传》:“每岁十月,驾幸华清宫,内外命妇,熠耀景从。”《新唐书.礼乐志五》:“皇后初采桑,典制等各以钧授内外命妇。皇后采桑讫,内外命妇以次采,女史执筐者受之。”
磨勘
唐、宋官员考绩升迁的制度。唐代,文武官员考课,由州府和百司官长,考核属下的功过行能,分九等注入考状,期满根据考绩决定升降。为防止申报不实与升降不当,须经吏部和各道观察使予以复验。磨勘之名始于此时。宋代设磨勘院主持官吏的考谭升迁,并确定磨勘的名称。真宗时规定文武官职满三年,给予磨勘迁秩。在京的京朝官,磨勘时例须引对,表示由皇帝亲扑克升擢。宋范仲淹《答手诏条陈十事》:“今文资三年一迁,武职五年一迁,谓之勘。”又《奏重定臣僚转官及差遣体例》:“旧制京朝官三周平磨勘,私罪恶并曾降差遣者四周年,赃罪者五周年。今后内外差遣京朝官无赃私罪者,依旧三周年。”
内阁
官署名。明、清时的政务机构。明初,统治者为另强皇帝****,废丞相,置华盖殿、谨身殿、武英以官名较氏的翰林院编修、检讨等大学士为顾问。至成祖时,以官品较低的翰林院编修、检讨等官入午门内的文渊阁当值,参预机务,称为内阁。仁宗以后,内阁权位渐高,入阁者多为尚书、侍郎,且不限于入值文渊阁,凡为四殿(中级、建极、文华、武英)、二阁(文渊、东阁)之大学士,均为入阁,地位接近于宰相。清代相沿,内阁有三殿、三阁大学士,但因满族贵族握有实权,参预重要政务者又多由皇帝指定,不一定是内阁的成员,故内阁职权乃趋低落。至军机处成立后,内阁成为传布谕旨、发布文告的机构。然名义上,仍为清代的最高官署。详《明史.职官志一》。参见“大学士”。
内阁中书
官名。清代于内阁中设置中书一官,掌撰拟,记载、翻译、缮写之事,官阶为从七品,定额满洲七十人,蒙古十六人,汉军八人,汉人三十人。新进士朝考后,改翰林院庶吉者之外,次一等的或分部,或以内阁中书用。经一定年限,即可外补同知、直隶州帝特赐者。又,进士出身之中书补缺后,可充乡试主考差。清朱寿彭《安乐康平室随笔》卷一:“京署各官,最重资格,其中若翰林、若御史,以及内阁中书、军机章京、吏部礼司员,对于同僚之先进者,不论年齿,皆称为前辈。”蔡冠洛《清代七百名人传.文学.陆锡熊》:“[乾隆]二十七年,帝南巡,召试一等,授内阁中书。二十八年补缺,三十年充山西乡副考官。”
内侍省
官署名。北齐初置中侍中省;隋初改设内侍省,领内侍、内常侍等官,俱以宦官任职。炀帝时改为长秋监,其长官用士人,余用宦者,所掌为出入及宫内事务等。唐代或称内侍省,或称内侍监、司宫台。专用宦官,由内侍监、内侍少监等负责。宋代增设入内内侍省,与内侍省合称前后省。明代分设为二十四衙门,不设相当于内侍省的统辖机构。凡前代宫内各官署之职掌,几全归宦民,权力甚至凌驾于外廷正规机构之上。清代,宦者统归内务府管辖,无宦官专掌的机构。《新唐书.百官志二》:“内侍省。监二人,从三品;少监二人,内侍四人,皆从四品上。监掌内侍奉,宣制令。其属六局,曰掖庭、宫闱、奚官、内仆、内府、内坊。少监、内侍为之贰。”参阅《通典.职官九》、《宋史.职官志六》。
内务府
官署名。清代特设专掌皇室事务的机构。凡皇宫内之庆典、仓储、财务、工程、畜牧、警卫刑、狱诸事,皆由内务府的特殊系统负责,不与外廷行政系统相混。长官称内务府总管大臣,以满族王公或满大臣兼充,无定员。所属有广储、会计、掌仪、都虞、慎刑、营造、庆丰七个司,以及上驷、奉宸、武备三院等。太监亦归其管辖。《清史稿.职官志五》:“内力府。总管大臣,无定限。(注:满洲大臣内特简。初制从二品。乾隆十四年定正二品。)其属:掌郎中,主事,各一人。笔帖式三十有六人。”又“总管大臣掌内府政令,供御诸职,靡所不综。”
内制
唐宋时称由翰林学士所掌的皇帝的特殊文告为内制。唐初,中书省设中书舍人,负责起草诏命,没有内外制之分。至玄宗开元二十六年,始置翰林学士,掌内制;中书舍人只掌外制。内、外制成为翰林学士、中书舍人的别称。宋代,翰林学士带知制诰的称内制,其他官员带知制诰的称外制。宋初所编《文苑英华》,收录唐代文章,分翰林、中书为二门,内制有赦书、德音、册文、制书、制诏等,外制为百官封拜的诏令。《宋史.苏轼传》:“绍圣初,御史论轼掌内、外制日所作词命,以为讥斥先朝。遂以本官知英州,寻降一官,未至,贬宁远军节度副使,惠州安置。”
南书房
亦称“南斋”。在北京故宫乾清宫之西南,本清康熙帝读书处。后选调翰林等官入内当值,称“南书房行走”。除应制撰写文书外,还遵照皇帝意旨起草诏令,一度成为发布政令的所在。雍正间军机处成立后,南书房各官则不再参预机务,仅司文词书画等事。南书房行走官员不限品级,从尚书到编修,检讨可充任,原则上使用翰林出身者。清昭琏《啸亭杂录续录.南书房》:“唐宋优重词林,最为清秘。凡制诰草麻外,一切机务,皆与商椎,故其品为高要......本朝自仁庙(指康熙)建立南书房于乾清门右阶下,拣择词臣才品兼优者充之,康熙中谕旨其拟进,故高江村(指高士奇)之权势赫奕一时。仁庙与诸文士赏花钧鱼,剖析经义,无异同堂师友。”
女巫
周代王宫中专事歌舞迎神、占卜祈祷的女官。《周礼.春官.女巫》:“掌岁时祓除衅浴,旱叹则舞雩;若王后吊,则与祝前;凡邦之大灾,歌哭而请。”后亦泛指以装神弄鬼,搞迷信活动为职业的女人。唐李贺《神弦》诗:“女巫浇酒云满空,玉炉炭火香鼓鼓。”唐白行简《三梦记》:“窦萝至华岳祠,见一女巫,黑而长,青裙素襦,迎路拜揖,请为之祝神。”清李渔《奈何天.逼嫁》:“我只道你做媒人、联姻眷,又谁知是女巫惯把魑魅遣。”
判官
官名。唐制,特派担任临时职务的大臣可自选中级官员奏请充任判官,以资佐理。中期以后,节度使、观察使等均有判官,亦由本使选充,非正官。宋代于各州府沿置,选派京官充任称签书判官厅公事,省称“签判”;各路经略、宣抚、转运和中央的三央、群牧等使府及州。明代仅设于州,职位渐轻,清代改为州判。唐杜确《岑嘉州诗集序》:“天宝三载,[公]进士高第,解褐右内率府兵曹参军......又迁大理评事兼监察御史,充安西节度判官。”宋朱熹《五朝名臣言行录、丞相颍国庞庄敏公》:“公名籍,字醇之,单州武成人,中进士第。历黄州司理参军......擢群牧判官、殿中侍御使、开封府判官。”
庖人
官名。掌王宫中膳食之事。《周礼.天官.冢宰》:“庖人掌共六畜、六兽、六禽,辨其名物。”《孟子.万章下》:“其后廪人供粟,庖人继肉,不以君命将之。”后即用以指厨师。《墨子.尚贤中》:“伊挚,有莘氏女之私臣,亲为疱人,汤得之,举以为己相。”三国魏嵇康《与山臣源绝交书》:“恐足下羞庖人之独割,引尸祝以自助。”吕向注:“庖人,割牲体之人也。”
票拟
明代自宣德以后,重要国事由内阁首辅先拟定办法,将所拟批答之辞,墨书写于票签之上,送呈皇帝批准,谓之票拟。入内后,由司礼监承皇帝旨意批复,因为用笔,故称“批红”。《明史.纪事本末》卷七一:“掖廷之内,知有[魏]忠贤不知有皇上......票拟必忠贤到始敢批发。”《明史.阉党传顾秉谦》:“秉谦票拟,事事恂(魏)忠贤指。”又《职官志一》:“至世宗中叶,夏言、严嵩迭用事......然内阁之拟票,不得不决于内监之批红,而相权转归之寺人。”
平章
官名。本为议论政事之意,始见于唐太宗时。唐中期后,凡实际任职宰相者,必在其本官外加同平章事的衔称。意为共同议政。宋代有平章军国重事之名,专用以位置年高或望重的大臣,位高于宰相。金、元二代有平章政事,位次于丞相。元代的行中书省亦置有平章政事,则为地方高级长官。简称平章。明初曾沿袭,未几废。《宋史.职官志一》:“平章军国重事,元中置,以文彦博太师、吕公著守司空相继为之,序宰臣上。所以年老臣硕德,特命以宠之也。故七称‘平章军国重事’,或称‘同平章军国事’。五日或两日一朝,非朝日不至都堂......其后,贾似道专权,窃位日久,尊宠日隆,位皆在丞相上。”《元史.百官志一》:“平章政事四员,从一品。掌机务,贰丞相,凡军国重事,无不由之。”又《百官志八》:“行中书省。至正十二年正月,江西、江浙行省皆除添设平章......二十三年三月,置文西行中书省,以廉访使也儿吉尼为平章政事。”参见“同平章事”。
评事
官名。西汉始置廷尉平,与廷尉正、廷尉监同掌决断疑狱。东汉沿之。魏晋以后改平为评,隋炀帝时改称评事。唐、宋、明、清沿置,均属大理寺。《通志.职官四.大理评事》:“汉宣帝地节三年,初于廷尉置左右平员四人......后汉光武省右平,唯有左平一人,掌平决诏狱,冠法曹。魏晋以来无左右,而直谓之廷尉评。后魏、北齐及随,廷尉评各一人,开皇三年罢。至炀帝乃置评事四十八人,掌与司直同,其后官废。唐贞观二十三年,褚遂良议重法官,复奏置评事十员,掌出使推覆。”
仆射
官名。起于秦代,凡侍中、尚书、博士、谒者、郎等官,皆有仆射,据所领职事作称号,意即其中的首长。仆射本为君主身边小臣,一说谓古代重武臣,以善射者掌事,故名。后仅存尚书仆射,东汉时为尚书令的副手,职权渐重,至末年分置有左、右仆射。魏晋南北朝时,令、仆**宰相之任。唐因不设尚书令,即以仆射为尚书省的长官。初期与中书令、侍中同为宰相,玄宗以后,成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加衔或大臣荣衔。宋初沿而未改。元丰改官制后,又以左、右仆射充宰相。徽宗时一度改为太宰、少宰;南宋孝宗时改为左、右丞相,此后仆射之名废。《汉书.百官公卿表上》:“仆射,秦官,自侍中、尚书、博士、郎皆有。古者重武官,有主射以督课之,军屯吏、驺、宰、永巷宫人皆有,取其领事之号。”颜师古注引孟康曰:“若军屯吏则曰军屯仆射,永巷则曰永巷仆射。”《宋书.百官志上》:“汉献帝建安四年,以执金吾荣为尚书左仆射,卫臻为右仆射。二仆射分置,自此始也......尚书令,任总机衡;仆射、尚书,分领诸曹。”《宋史.司马光传》:“拜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免朝觐,许乘肩舆,三日一入省。”
千户
职官名。金初设置,为世袭军职,隶属于万户。元代相沿,设千户为“千夫之长”,亦隶属于万户。驻于各县者,分属诸路万户府。设千户所统领百户所,各设达鲁花赤一员,千户一员。明代卫所兵制亦设千户所,驻重要府州,分为十个百户所,统隶于卫。千户为一所的长官。元关汉卿《调风月》第一折:“夫人言语,道有小千户到来,教燕燕伏侍去,别个不中。”
钱谷
清代官署主中办钱粮、税收、会计的幕僚。一般称“钱谷师爷”或“钱粮师爷’。《官场现形记》第四一回:“钱谷老夫子也晓得这事非钱不行,只要回来劝东家送他们一百银子。”老夫子,对幕僚的敬称。参见“刑名”。
钦差大臣
官名。明代,凡由皇帝亲自派遣,出外办理重大事情的官员称钦差。清代沿袭。其出于特命并颁授关防者,称作钦差大臣,权力更大,一般简称钦使。驻外使节则称钦差出使某国大臣。蔡冠洛《清代七百名人传.边务.林则徐》:“十一月入觐,颁钦差大臣关防,驰往广东进办海口事件。”
钦天监
官署名。掌管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订历书,培养天文人才等。秦汉以来太史令掌天文历法。唐代始设太史局,后改司天台,隶属秘书省。宋元监,清沿之,设监正、监副等官。清制,汉、满并用,亦有个别欧洲传教士参加或主持。《明史.职官志三》:“钦天监。监正一人,正五品。监副二人,正六品......掌察天文、定历数、占侯、推步之事。凡日月、星晨、风云、气色,率其属而测侯焉。有变异,密疏以闻。凡习业分四科:曰天文,曰漏刻,曰回回,曰历。自五官正下至天文生、阴阳人,各分科肄业。每岁冬至日,呈奏明岁《大统历》,移送礼部颁行。”
权知
宋初官员以差遣治事,在官衔前常带有“知”字,“知”即主持之意。其暂代者称“权知”。以后遂被沿用。如权知枢密院事、权知贡举、权知某州某府等。又资历低而任品秩高的职务时,隔两等资序称权发遣,隔一等称权知。宋江少虞《宋朝事实类苑.名臣事迹》:“咸平三年,[王旦]权知贡举,锁宿旬日,就拜给事中,同知枢密院事。”《宋史.职官志七》:“宋初革五季之患,召诸镇节度会于京师,赐第以留之,分命朝臣出守列郡,号权知军州事。”又《职官志六》:“开封府。牧尹不常置,权知府一人,以待制以上充。”
三公
辅佐君王、掌握军政大权的最高官军。
1、周代以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公(一说以司马、司徒、司空为三公)。元、明、清沿其称。以为大臣的最高荣衔。《书.周官》:“立太师、太傅、太保。兹唯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官不必备,唯其人。”《汉书.百官公卿表上》:“太师、太傅、太保,是为三公,盖参天子,坐而议政,无不总统,故不以一职为官名。”《元史.百官志一》:“三公,太师、太傅、太保各一员,正一品。银印。以道燮阴阳,经邦国。有元袭其名号,特示尊崇。”
2、西汉以丞相(大司徒)、太尉(大司马)、御史大夫(大司空)为三公。东汉时以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亦称三司。《文选.枚乘<上书重谏吴王>》:“今汉亲诛其三公以谢前过。”李善注:“谓诛晁错也。错为御史大夫,故曰三公。”
三老
古代掌教代的乡官。战国魏有三老,秦置乡三老,汉增置县三老,东汉以后又有郡三老,并问置国三老。《史记.高祖本纪》:“[汉王]南渡平阴津,至洛阳。新城三老童公遮说汉王以义帝死故。”《汉书.高帝纪》:“[二年]二月,癸未......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老一人为县三老,与县令、丞、尉以事相教,复勿徭戌。”《后汉书.赵孝王良传》:“更始立,以良为国三老。”
三闾大夫
官名。战国时楚国设置。掌楚国贵族屈、昭、景三姓。诗人屈原曾任此职,后人即以“三闾大夫”称之。《楚辞.渔父》:“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与?何故至于斯?’”又《离骚》汉王逸注:“屈原与楚同姓,仕于怀王,为三闾大夫。三闾之职,掌王族三姓,曰:昭、屈、景。屈原序其谱属,率其贤良,以厉国士。”
三少
三公或三师的副职。自北周以后,历代多沿置,称少师、少傅、少保为“三孤”,亦称“三少”。但仅为虚衔,无实职。又晋代以后,东宫官太子少师、少傅、少保亦称“三少”。《北堂书钞》卷五十引汉许慎《五经异义》:“天子立三公,曰太师、太傅、太保......又立三少以为之副,曰少师、少傅、少保,是为三孤。”《通典》卷二十:“孤,特也,言卑于公,尊于卿。”《晋书.百官志》:“及愍怀建宫,乃置六傅,三太、三少。”《隋书.百官志中》:“[太子]少师、少傅、少保,是为三少,各一人,掌管皇太子,以观三师之德。”
三省
指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隋唐时代同为最高政务机构,一般为中书决策,门下审议、尚书执行,实际上由三省长官共同负责中枢政务。《新唐书.百官志一》:“唐因隋制,以三省之长中书令、侍中(门下)、尚书令共议国政,此宰相职也。”
三师
太师、太傅、太保古称三公,北魏以后称为“三师”,品能列正一品,但仅为虚衔,无实职。元以后又改称三师,又称“三太”,一般以朝官兼领。《新唐书.百官志一》:“太师、太傅、太保,各一人,是为三师......三师,天子所师法,无所总职,非其人则阙。”又《百官志四上》:“太子太师、太傅、太保,各一人,从一品。掌辅导皇太子。每见,迎拜殿门,三师答拜,每门必让,三师坐,太子乃坐。与三师书,前名惶恐,后名惶恐再拜。太子出,则乘路备卤簿以从。”
三司使
官名。唐代中期以后,财务行政渐趋繁杂,乃特简大臣分别判户部、度支,及充盐铁转运使,分别管理租赋、财政收支和盐铁专卖。五代后唐明宗天成元年(公元926年)并为一使,称三司使。北宋沿置,掌全国钱谷出纳、平衡财政收支,为最高财政长官,号称计相。下设有副使,三部副使等。元丰五年(公元1082年)改官制,其职掌归并于户部尚书。《宋史.职官志二》:“[三司]使一人......使阙,则有权使事;又阙,则有权发遣公事。掌邦国财用之大计,总盐铁、度支、户部之事,以经天下财赋而均其出入焉。”又《叶清臣传》:“会河决商胡,北道对食,复以为翰林学士、权三司使。”又《胡则传》:“以给事中权三司使,通京东、陕西盐法人便之。”
散骑常侍
官名。三国魏置由汉代散骑和中常侍合并而成。在皇帝左右规谏过失,以备顾问。魏末置员外散骑常侍,晋置通直散骑常侍,往往预闻要政。南北朝、隋、唐沿置。唐代,在门下省者称左散骑常侍、在中书省称右散骑常侍。无实际职权,但为尊贵之官,多用作将相大臣的兼职。宋代不常置,金元以后废。《晋书.任恺传》:“恺少有识量,尚魏明帝女,累迁中书侍郎、员外散骑常侍。”又《刘毅传》:“武帝受禅,为尚书郎、驸马都尉、迁散骑常侍、国子祭酒。”参阅《宋书.百官志下》。
上卿
官名。周代,宗周与诸侯国都有卿,为高级长官,分上、中、下级。《吕氏春秋.下贤》:“[魏文侯]见翟黄,踞于堂而与之言。翟黄不说。文侯曰:‘段干木官之则不肯,禄之则不受。今女欲官则相位,欲禄则上卿,既受吾实,又责吾礼,无乃难乎?’”《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以相如功大,拜为上卿,位在廉颇之右。”
尚方
古代制办和掌管宫廷饮食器物的宫署。秦置,属少府。汉末分中、左、右三尚方。唐称“尚署”。元惟置中尚监。明废。《史记.绛侯周勃世家》:“条侯子为父买工官尚方甲五百被可以葬者。”司马贞索隐:“工官即尚方之工,所作物属尚方,故云工官尚方。”《隋书.高励传》:“尚方役徒,积骸千数,疆场防守,长戌三年。”唐司空图《容城侯传》:“其先因秦时调发诣尚方输作,世苦之。”后泛称为宫廷制办和掌管饮食器物的官署、部门。明宋应星《天工开物.饴饧》:“饴饧人巧千方,以供甘旨,不可枚述。惟尚方用者名‘一窝丝’,或流传后代,不可知也。”清吴伟业《织妇词》:“少时织绮贡尚方,官家曾给千金直。”
尚书
1、官署名。始置于战国,或称掌书,尚为执掌之意。秦为少府属官,掌章奏文书,职位甚低。汉武帝时,加强君权,成为皇帝身边的一个办事机构,又改尚书令为中书谒者令,以宦官担任,位不高而权大。成帝时设尚书四人,分曹办事。至东汉,称为尚书台,成为国家政务的中枢,从此三公之权力大为削弱。魏晋以下,治事益多,或设大曹,或设六曹。自隋唐开始,尚书省成为中央首要机关之一,唐代确定六部为吏、户、礼、兵、刑、工,职权益重。宋以后,三省之制渐虚,行政权全归尚书省。元代存中书省,尚书各官隶属之。直接对皇帝负责。清代相沿不改。《通典.职官四》:“后汉,众务悉归尚书,三公但受成事而已。”
2、官名。唐以后尚书省所辖六部的每一部的长官
尚书郎
官名。西汉始置。东汉时,取孝廉中有才能者入尚书台,在皇帝左右处理政务,初入台称守尚书郎中,满一年称尚书郎,三年称侍郎。魏晋以下,尚书各曹有侍郎、郎中等官,综理事务,通称为尚书郎。也称“郎官”。《晋书.职官志》:“尚书郎,西汉旧置四人,以分掌尚书......及光武分尚书为六曹之后,合置三十四人,秩四百石,并左右丞为三十六人。”参阅《通典.职官四.历代郎官》。
尚书令
官名。始于秦,西汉沿置,本为少府的属官,掌文书及群臣章奏。汉武帝时以宦官担任(又称中书令),汉成帝改用士人。东汉政务归尚书,尚书令成为对君主负责总揽一切政令的道脑。魏晋以后,事实上即为宰相之任。唐初秦王李世民曾任其职,后不复置,故唐代尚书省长官仅为左右仆射。宋代为亲王及使相兼官,班次在太师上,非实职。明废。《汉书.萧望之传》:“宣帝不甚从儒术,任用法律,而中书宦官用事。中书令弘恭、石显久典枢机......望之以为中书政本,宜以贤明之选,自武帝游晏**,故用宦者,非国旧制。”东汉应劭《汉官仪》:“尚书令,主赞奏,总典纲纪,无所不统。秩千石。”《旧唐书.太宗纪上》:“拜尚书令,右武侯大将军,进封秦王。”
尚书省
官署名。东汉设置,称尚书台,或中台。南北朝时始称尚书省,下分各曹,为中央执行政务的总机构。唐时曾改名文昌台、都台、中台,旋复旧称。尚书省下有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与中书省、门下省合称三省。长官为尚书令,其副职为左、右仆射。宋代沿置,尚书令无实际执掌,元丰改制后,尚书省掌执行皇帝命令,以左右仆射为宰相,兼门下省及书省长官职务。元代尚书省时置时废,明代不设,清制同。《隋书.百官志上》:“尚书省,置令,左、右仆射各一人。又置吏部、祠部、度支、左户、都官、五兵等六尚书:一曰吏部,二曰户部,三曰礼部,四曰兵部,五曰刑部,六曰工部。庶务皆会决焉。”
少保
官名。
1、周代设置。自北周以后历代多沿制,与少师、少傅合称三少。一般用作大官加衔,并无实职。《宋史.岳飞传》:“帝得奏,大褒其忠,授少保。”《明史.于谦传》:“论功,加谦少保,总督军务。”清袁枚《谒岳王墓作十五绝句》之十五:“赖有岳、于双少保,人间始觉重西湖。”
2、指太子少保。为辅导太子的东宫官。亦用作虚衔。《明史.职官志一》:“洪武元年,太祖有事亲征......常遇春兼太子少保。”
少府
官名。
1、战国始设。秦汉相沿,为九卿之一。掌山海地泽收入和手工业制造,供皇室享用,属于皇帝的私府。东汉时,掌管宫中服御诸物、宝货、珍膳等。魏晋及南朝权分于殿中监,少府专事工艺制造及钱币之事,唐代少府仅掌百工技巧诸务。至宋则但掌造门戟神衣旌节、祭玉法物、牌印朱记、百官拜表法物之事。诸归铸钱监并属少府。元废。明代其事归工部。清代归内务府。《汉书.百官公卿表上》:“少府,秦官,掌山海地泽之税,以给共养,有六丞。属官有尚书、符节、太医、太官、汤官、导官、乐府、若卢、考工室......又上林中十池监,又中书谒者、黄门、钩盾、尚方、御府、永巷、内者、宦者八官令丞。诸仆射、署长、中黄门皆属焉。”参阅《通典.职官九.少府监》、《新唐书.百官志三》、《文献通考》卷五十七。
2、唐代称县令为明府,称县尉为少府。后世沿之。
少傅
官名。
1、周代设置。自北周以后,历代多沿置,与少师、少保合称三少。一般用作大官加衔,并无实职。
2、为辅导太子的东宫官。其制甚早,西汉起称为太子少傅。后亦用作虚衔。《汉书.张良传》:“上谓‘子房虽疾,强卧傅太子。’是时叔孙通已为太傅,良行少傅事。”又《疏广传》:“地节三年,立皇太子,选丙吉祥太傅,广为少傅。”《新唐书.白居易传》:“起为同州剌史,不拜,改太子少傅。”
少师
官名。
1、周代设置。自北周以后,历代多沿置,与少傅、少保合称三少。一般用作大官加衔,并无实职。清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杨少师荣》:“累官工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加少师,谥文各敏。”
2、指太子少师。为辅导太子的东宫官。亦用作虚衔。《明史.职官志一》:“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并正二品,掌奉太子以观三公之道德而教谕焉......永乐间,成祖幸北京,以姚广孝为太子少师,留辅太子。自是以后,终明世皆为虚衔,于太子辅导之职无与也。”
师傅
官名。古代官制中,太师、太傅、太保、少师、少傅、少保等,统称为师傅、师保、保傅。《晋书.愍怀太子传》:“惠帝即位,立为皇太子。盛选德望以为师傅。”清汤鹏《浮邱子.原傅》:“储贰,天下之根本也。傅,容止欲饬以安,性行欲淳以善,睹记欲赡以详,指归欲壹以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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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令状》免费阅读1
一、陈府
这是一间不大的卧室,房门位于偏西的位置,室内北面靠墙处有一张宽大的卧榻,通体都是紫檀木的,榻边雕刻着精美的纹理图案,古色古香。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而在卧榻的一头,竖立着一座近九尺左右(汉时一尺相当于现在23.1厘米,相当于现在二米一左右。后面涉及到长度时基本上都是用汉时的长度,兄弟们请自己记住这个比例吧)的云母屏风,正对着房间的门口,阻挡了门外与卧榻之间的视线,也是放置衣物之所。
而另一边的墙上,悬挂着一柄五尺长许的青锋长剑,古朴的剑鞘上面布满灰色的纹路,剑柄上那红色的缨条丝丝垂落下来,随风轻轻的摇摆着。
卧榻正对的南面,有一扇窗户,此时大大地敞开着,而窗前一张八仙桌样的几案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和一些书籍。
除此之外,桌子上面还有一个高大的青色瓷瓶,里面插着几枝鲜艳的桃花;旁边还有一个矮脚铜香炉,里面正袅袅地升腾起一缕细细的白烟,散发出一阵阵安神的檀香味道。
室内的陈设非常地简单,但是却不简陋,处处透露出一种富贵的气息,显然这并不是普通人家,而应该是一户富豪人家。
陈昌睁开眼睛之后,眼前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而他自己则躺在卧榻之上,头下靠着一个坚硬的枕头,感觉咯得后脑生疼。
而且,他的额头上面有一团血迹,只是他并不知道,感觉到额头上面有些剧烈疼痛后,陈昌伸手摸了一把,才发现流血了。
“我这是在什么地方?我不是跟导师一起在考察一个汉代古墓吗?”
陈昌感觉自己的头疼了起来,但是他还记得自己的情况,他叫陈昌,是一名历史系考古专业大三的学生,平时除了喜欢古代历史故事,就是跟着导师满山跑,寻找历史古迹。
今天他们接受一个县文物局的邀请,下来考察一座疑是汉代的古墓,不过打开墓门时周围的乱石塌了下去,因此他们不得不亲手去搬开那些乱石。
搬开一些乱石后,陈昌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了墓壁边的乱石下竟然有一卷黄色的布帛,于是捡了起来就打开了,不知不觉他手上的鲜血就浸到了布帛上面。
“哇,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古代的圣旨吗?”
陈昌从乱石堆中捡起一张发黄的帛纸,那大小形状跟电视里面看到过的圣旨差不多,所以他非常地兴奋,连自己的手在搬乱石的时候磨破了流血了也没有管。
这是一张大约三尺长一尺五宽的布帛,只不过展开之后陈昌才发觉它不是黄色的,而是金色的,上面正中有着三个古老沧桑的铭文大字。
只不过现在这三个大字上面有些尘迹,陈昌看得不太清楚,所以用手掌擦了擦,虽然擦去了黄帛上面那些尘迹,但是他的鲜血却也抹到了三个大字上面。
作为考古专业的学生,古文字的功底还是具备的,所以陈昌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三个古朴的大字是军令状,顿时眼前一亮。
“军令状,这不是古代的将军上战场的时候保证自己必胜而签下的生死文书吗?”
就在他想着军令状的作用时,陈昌那染到了军令状三个大字上面的鲜血却浸到了布帛之中去,顿时军令状三个字发出了一道巨大的金色光芒,令周围的人眼前一遍金光,什么也看不到了。
而当那金色的光芒闪烁时,陈昌突然觉得自己的脑海一阵剧痛,仿佛过了千万年一般,又仿佛只过了一瞬间,陈昌再次感觉到了额头一阵剧痛,身体慢慢地恢复了一些知觉。
“发生什么事情了?看这室内的摆设布置,倒像是古代一样,难道说我穿越了吗?”
陈昌一边看着周围房间里面的事物,一边轻轻地拍了拍脑袋,用手支起了身体,就想要坐起来,但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人从外面朝房间走来,陈昌连忙又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支起了耳朵,在事情没有弄明白之前,他想装睡了解一些情况。
不久,一阵脚步声过来,有人走进了房间来,而且还不只一个人,随即陈昌听到一声呛的轻响,然后又响起了一个粗豪的惊呼声。
“陈忠,你想干什么?”
“陈武,老爷夫人都已经去世了,少主现在生死不知,不如让他解脱算了。我们可以说少主为了尽孝,已经追随老爷夫人于地下了,从此以后整个陈府就是我们的了,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另一个森寒的声音幽幽传来,令陈昌突然全身一个寒战,他听得这个人的声音阴恻恻的,显然是一个非常阴险的人。
“陈忠,枉老爷收养了你,还给你取名陈忠,而且无比地信任你,将府中事务尽交由你掌管,没想到老爷夫人尸骨未寒,你竟然要谋夺少主的性命,霸占陈府的财产,你根本不配叫陈忠。
想让我帮你,那是做梦,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也不会让你伤害少主的。老爷让我担任陈府的家兵队长,就是为了维护陈府的安危,岂能容你这个小人胡作非为?”
“陈武,你太天真了,如今乱世将至,如果没有陈府的庞大财力,我们恐怕都只有死路一条。若是老爷在我陈忠绝无二心,但是现在老爷夫人都不在了,我们就只能够依靠我们自己了。
我们可以用陈府的财物去结交十常侍,说不定还能够谋得一官半职,从此就是人上人了,岂不好过在陈府当牛做马?”
“我呸,若不是老爷慈悲,收留了你我,现在你我早已经成为了路边的枯骨,如何还能像现在这般活着?你这狼子野心的东西,全不想平日老爷夫人待我们若自己的子侄一般,也不思粉身碎骨来报答老爷夫人,竟然在老爷夫人刚刚离世的时候就打这样的歪主意,真是狼心狗肺。
而且,老爷就是被十常侍害死的,是我们整个陈府的仇人,你居然还想着去巴结他们,你的良心都让狗给吃了吧?”
“陈武,老爷虽然救了我们,但是这些年来我们为了陈府难道没有立下了汗马功劳吗?陈府如今在东都的产业,大部分不都是由我们含辛茹苦打拼下来的吗?
现在老爷夫人离世了,少主根本就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废物,陈府在他的手中岂能延续下去?我也不是那般忘恩负义之人,自然会替老爷夫人和少主风风光光地操办后事,以后更会将陈家发展成东都的豪族,这难道不是对老爷夫人的尽忠尽孝吗?
何况,老爷好端端地去惹人家十常侍做什么,不但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而且还连累了我们整个陈府的数十口人。我想,只要我们拿出陈府的大半财物去向十常侍求情,他们是一定会原谅咱们放过咱们的,到时候咱们不是又能够好好地活下去了吗?”
“哼,陈忠,休得强言巧辩,只怕那时候的陈府是你陈忠的陈府,早已经不是老爷的陈府了。你居然想要对少主下毒手,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为老爷夫人尽忠尽孝,真是恬不知耻,我陈武羞于与你为伍,从今以后恩断义绝,再不是你兄弟了。现在你给我滚,滚出陈府,以后若是再让我看到你,必杀你这忘恩负义之徒。”
听到这里,陈昌哪里还不明白,门口的二个人中有一个人想杀了自己,但是另一个人却正在阻止他,而他们似乎都是陈府老爷收养的孤儿,而自己好像就是陈府的少主。
他本来有心起来向他们问个究竟,但是此时正是那二人在激烈争执的时候,所以他不敢轻易妄动,生怕惊扰了二人引发了什么变故。
“陈武,老子好心好意跟你商量,是想与你分享陈府的荣华富贵,既然你不识抬举,那么就休怪老子不顾兄弟之情了。”
说着,二人之间似乎动起手来了,因为以是一声呛的声音,随后发出当的交击声,显然是其中一个劝说不了另一个,终于恼羞成怒动起手来了。
“陈忠,你的那点本事也想在我面前显摆,今天我说过放你走了,但是如果你不知好歹,我必杀你。”
“要想杀我,得试试才知道行不行?”
“当”
又一声清脆的交击声传出,陈昌听得是那二人在交手,于是他睁开了眼睛微微地偏着头望去,发现那交手的二人就在卧榻之前不远处的门边,一瘦一壮,各持长剑对攻着。
“陈武,你当真要拦我?”
陈昌终于看见那发出阴恻恻声音的,是一个瘦高个中年人,他三十来岁的样子,目光阴沉,颌下有几缕长须,身体非常地灵活,手里一柄长剑如同灵蛇飞舞,应该就是陈忠了。
“陈忠,看来你平时倒是隐藏了一些实力的,不过想过我这一关还是不可能的,看剑。”
那发出粗豪声音的陈武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精壮汉子,从他的声音里面听得出来,应是一个豪爽侠义之人,手里的长剑大开大合,挥动起来声势吓人,令陈忠连连后退。
“当”
二人的功夫都非常不错,令陈昌看得眼花缭乱,不过他们的穿着都差不多,皮弁冠服,衣裳为缁麻衣,皂领袖、素裳,头上有一个五寸高下的束发冠。
“这不是汉代才有的服饰吗?难道我穿越到汉代来了?这究竟是汉代的什么时候呀?还有这陈府到底是哪个陈府呀?”
以陈昌的历史知识,从房间里面的摆设和陈忠、陈武二人的穿着上面,判断出来了眼前的情况,而这时他的脑海中再次一阵剧痛,无数的记忆涌入了陈昌的脑海之中,但是那却是另外一个人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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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开启
原来,陈昌真的穿越了,而且是穿越到了汉末中平五年即公元188年夏五月,而他的身份是司徒陈耽之子,也叫做陈昌,表字文德,今年才十八岁。
司徒陈耽,字汉公,是东汉末年有名的直臣,多次向汉灵帝进谏削弱宦官的权力,所以招致了十常侍等宦官集团的憎恶,个个对他怀恨在心,暗暗寻找着机会除掉他这个眼中钉。
就在昨天,司徒陈耽与谏议大夫刘陶一起向汉灵帝进谏除去十常侍等宦官,免得他们勾结黄巾贼坏了大汉的江山,但是却惹得灵帝大怒,将二人下狱待罪,而十常侍得知后,趁机暗中派人于晚上害死了二人。
今天上午陈耽的尸体被人送了回来,陈耽的夫人闻知后竟然自缢而死了,而少主陈昌得知消息后亦从马背上面摔了下来,顿时昏死过去,现在醒来便成了穿越而来的陈昌了。
“啊,陈武你给我记住,我不会就此罢休的。”
正在这时,突然陈忠发出了一声惊叫,原来他的左臂上面被陈武刺了一剑,顿时鲜血狂涌,他痛呼一声夺门而出,同时怨毒的声音远远传来。
陈武追到门口,看了看外面,又退了回来,慢慢地来到了陈昌的床边上。而陈昌已经再次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将头侧向里面,装着昏迷的样子。
“少主,少主,你快点醒来吧。如今老爷夫人离世,而府中竟然发生了如此变故,我担心陈忠已经收买了一些家兵仆人,现在唯有你醒来才能够主持大局呀。”
陈武在陈昌的耳边叫道,但是陈昌强忍住了没有反应,因为他并不知道这个陈武对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忠心,万一他只是试探自己的呢,所以还是装昏看能不能暗中查知他的行为。
陈昌从记忆里面得知,那陈忠和陈武,还有陈府中的一些下人家兵,大部分都是司徒陈耽以前救回来的孤儿,而陈忠和陈武是其中特别出色的二个,分别被重点培养后委以管家和家兵队长的重任。
只是现在司徒陈耽夫妇死了,陈忠已经露出了獠牙,想要谋夺陈府的财产,而陈武虽然没有跟他一起,但是陈昌还不能相信他,所以装昏其实是在思考着如何脱身,他可不想才刚刚穿越过来就被人害死了。
“少主,无论如何,陈武就是死也会护得你的周全的,绝不会让老爷的陈家断了后。”
看到陈昌还是没有反应,陈武叹息了一声,因为如果陈昌现在醒来的话,他还可以和陈昌一起号令府中的家兵,阻止那些阴谋者。
但是现在看来陈昌一时半会醒不来,那他就没有办法揭露陈忠的阴谋,恐怕过不了多久陈忠还会纠集一些人再来对付少主的,所以才感叹,然后来到门外坐下,将带血的宝剑放在面前,静静地坐着等待着事情的变化。
静默了一会儿后,陈昌终于从那些记忆中将陈府里的人事基本上弄清楚了,现在整个陈府中还能够作主的就只有他了,其次是陈忠和陈武。
陈府之中现在有下人五六十人,其中年轻力壮的家兵约三十余人,由陈武率领,护卫陈府的安全;役夫仆妇丫头约二十余人,由陈忠管理,负责府里上下事务和对外事务。
以前的时候,府中有一个老管家陈伯,但是因为年事已高,于三年前被司徒陈耽打发他带着一些下人回了青州篷莱陈家老家(此处为虚构,为了小说的需要,司徒陈耽原籍并非青州,而司徒陈眈之死也非中平五年,而是在中平三年左右,其他情节基本是按照历史路线走的,特此说明,大家勿究),一是让他颐养天年,二是让他负责管理陈家祖上留下来的那些田产地税,以便陈家日后若是有了什么麻烦可以退回老家避祸。
司徒陈耽之所以这样安排,就是他发现了汉灵帝昏庸了起来,阉党渐渐地在朝中为祸,十常侍掌握朝中大权后排除异已,所以才提前有了准备,但是没想到才三年过去了,他就遭遇了大祸,而陈家也遇到了困境。
更让司徒陈耽想不到的是,他当成了义子来培养的陈忠,竟然马上就露出了獠牙,甚至是想要杀死他唯一的儿子陈昌,并谋夺陈府的产业,若不是陈武真正忠心,恐怕陈家就会家破人亡落入他人之手了。
现在是公元188年的中平五年夏五月,距离汉灵帝驾崩仅仅只有一年的时间了,汉末群雄割剧逐鹿天下真正的汉末乱世就要来了。
“一定是那古怪的军令状将我带回来的,不过那军令状在哪里呢?它有什么作用呢?”
陈昌微微睁开了眼睛,一边听着门口方向的动静一边伸出手来轻轻地在自己的怀里摸索着,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的东西。但是在不经意间,他突然发现右手心里面有一个指甲大小的图案,仔细一看竟然就是军令状的样子。
“这军令状到底是什么东西?它怎么会跑到我的手心里去了呢?”
就在陈昌凝神看向那军令状时,突然觉得右手手心里面一阵颤动,随后散发出一股暖流,涌进了他的脑海之中,竟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宿主觉醒,军令状开启,开始同步世界信息。”
陈昌大惊,差点叫了出来,而此时他的脑海之中竟然出现了一张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军令状,但是上面朦朦胧胧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一个进度条显示着进度。
“同化世界信息完成,这是一个即将到来的乱世,故将开启有关乱世的战争系统。宿主的身体素质太低,实力太低,可以得到一次无限的训练机会。”
就在那进度条达到了百分之百的时候,之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随后陈昌的脑海之中如同放电影一般,一幅幅乱世的场景,一张张战争的画面闪过,让他极其地震憾。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战争系统?到底是谁在说话?难道有鬼吗?”
陈昌心中震惊了,但是随后他脑海中的军令状光芒消失了,上面出现了许多朦胧的图案及一些灰色的小点,不知道是些什么,而这时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主人别怕,我就是带你穿越到汉末的军令状,你也可以理解为我是军令状的灵魂,能够通过意识和你交流,你也不需要说话,只要在心里面想着要说的话,我就能够听到你的声音了。”
“军令状的灵魂?军令状到底是什么东西?”
“主人,你得到的军令状是一件神奇的东西,不过它是什么你现在无法理解的,所以主人还是不要多问了,等到以后时机到了我一定会告诉你的。现在主人你的身体非常柔弱,应该进入训练营中训练一翻,可以让你在短时间内拥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这时,那军令状上面的一个灰色的小点突然亮了起来,迅速地在陈昌的脑海之中放大,最后化成了一个巨大的军营,众多的营帐以一定的规律陈列着,营帐中有着各种各样的武器设备。
“这就是那什么训练营?难道还真可以进入其中去训练吗?”
陈昌心里面暗暗奇怪着,不过他毕竟是一个现代人,也看过一些玄幻小说,对于遇到这样的情况并没有太过震惊,因为既然发生了穿越的事情,再有些其他的玄幻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主人,这就是军令状里面的训练营,现在你有一次机会可以在其中无限地训练十八般武器的基本武艺。”
“有一次机会?以后难道就没有机会了吗?”
陈昌尽管还不明白这军令状是怎么回事,但是也多少知道这肯定是自己这个穿越人士必备的金手指了,但是却只能训练一次,岂不是太令他失望了。
“主人,第一次是因为主人的身体素质太差实力太低了才会让你进入的,以后等到你取得一定的功勋,还可以再次进入其中训练甚至是永久开启训练营,供你的手下训练也行呢。而且这一次是奖励,只要你的意志能够坚持,那么训练多久都行,而且无论在里面训练多久,外面的时间只会过去短短的一瞬间而已。”
“什么是功勋呀?永久开启训练营需要多少功勋呢?”
“主人,你是进入这个世界的外人,只要战胜这个世界的人,你就能够取得一定的功勋;还有收服这个世界的人做手下,忠心达到百分之百了也可以得到功勋;当然也还有其他一些方法比如战争取胜、攻城夺池都可以得到功勋,主人你以后慢慢摸索吧。永久开启初级状态的训练营只需要一百点功勋就可以了,还有开启其他初级状态的功能也同样只需要一百点功勋的。”
“训练营有几种状态呢?”
三、训练
“四种状态,初级状态就是训练十八般武艺,中级状态是训练各种不同的兵种,高级状态是训练各种特殊的部队。最后一种是特级状态,可以由主人你随意地设定,想怎么训练就可以怎么训练。只不过升级特级训练营需要的功勋数量更大,但是作用当然也是更大的。”
“非常好,不过现在我还是先提高自己的实力要紧,毕竟马上就是乱世了,只要自己的实力强大了才能够活下去。别的不说,眼前就要面临陈府的内乱了,没有点实力恐怕马上就要回去了。不过也不知道要是在这个世界死了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去呢?”
“当然不能了,主人要是在这个世界死了的话,那就是真正的死了,而且连进入轮回的资格也不会有,所以也没有来世的了,现在主人还是尽快提升你的实力吧。”
“好,那么怎么进入训练营呢?”
“进入训练营是靠意识进入,无论在里面训练多久,外面的时间也只有一瞬间,但是这种训练方式则只要达到了意识的承受能力就会停止,而后还需要在现实中慢慢地让身体与意识磨合才能真正提高实力。”
“那我的意识进入了训练营中后,外面有人对我不利怎么办?”
“主人放心,即使你的意识进入了训练营中训练,也是能够感受到外面的情况的及时退出的,所以不必担心有人对你不利。”
“这样就好。”
陈昌意识一动,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训练营中,有了一个虚幻的身体,看到周围那些高大的营帐鳞次栉比地排列着,完全就是一个巨大的军营。
而在这些营帐之间,有着一个个足球场大小的方方正正的训练场,周围摆放着各种各样精良的训练设备,以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棍、槊、棒、拐、弓弩等十八般武器,样样皆是精良的武器。
“喂,你有名字吗?”
陈昌看到这些武器后不由得双眼放光,尽管他并不是专门习武之人,但是也知道这些武器恐怕比起刚才看到的陈忠陈武所用的长剑精良得多,所以不由得心中一动。
“主人,你以后可以叫我小图,不知道主人有什么疑问?”
“小图,这些武器我能不能带出去用呢?”
陈昌非常奇怪军令状里面这个灵魂居然叫什么小图,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并没有多想,而是向小图询问道,同时充满了渴望。
“主人,训练营里的武器全部都得是虚拟的,仅供训练使用,是无法带出的。不过等到以后主人的实力提高了,就可以开启兵工坊功能了。到时候只要有了足够的矿物材料,兵工坊里面就能够源源不断地生产出各种各样精良的武器来,比起这个世界的人们用的武器可是要精良得多。”
“还有兵工坊?在哪里呢?”陈昌听了大喜道。
“主人,开启兵工坊也是需要功勋的,现在你一点功勋也没有,当然是无法开启的,而且不同的功能需要的功勋是不一样的,这些等以后主人有空了我再为你介绍吧。”
“那这军令状里面还有些什么其他的功能呢,除了训练营和兵工坊这二种之外?”
“主人,军令状里面还有战医庐、粮草仓、中军帐、点将台、演场等等一些功能,全部都是与战争有关的。以后主人要是全部开启了所有的功能,那么就算是在这个世界争霸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原来如此,那我一定认真训练,争取早日提高实力,好获得功勋来开启军令状里面其他的功能。而且你说得不错,乱世将至,我必须得提高自己的实力才能够保存自己和保护身边的人。小图,现在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训练呢?”
“主人,最快速有效的训练,莫过于实战,所以我会根据你的身体强度为你安排一个与你的实力完全一样的化身陪你训练的,只不过化身的战斗经验会比你丰富,会在战斗之中教你最基本的十八般武艺,而你则要一边学习一边争取战胜自己的化身。
当然,随着你的实力的提升,以后你的化身的实力也会逐步提高的,战斗技巧也会越来越强,相信这样一定能够快速地提高你的实力,更会让你在战斗中发现和弥补自己的不足。”
“那训练中会不会出现重伤或者死亡的情况呢?”
“当然会的,只不过你是以意识进入训练营的,受伤或者死亡只是一种感觉罢了,对身体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当然还是会疼痛和难受的。”
“疼痛和难受都没有关系,只有经过了生死磨练之后才会有更大的进步,实力才会提升得更快的。”
陈昌并没有被吓倒,相反目光中透出一股疯狂的意味,因为他眼前就面临着巨大的威胁,如果不提升自己的实力,恐怕会成为一个悲剧的穿越男。
因为,陈昌想到的不仅仅是陈府的内乱,还有更大的危机在威胁着陈府,既然司徒陈耽得罪了十常侍,那么十常侍在害死了陈耽之后,恐怕也是不会放过陈府中人的。
即使汉灵帝不会下诏抄灭陈府,但是十常侍手下那些巴结他们的官员,恐怕也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来对付陈府,稍有不慎陈府将会在瞬间烟消云散毁于一旦的。
所以陈昌觉得当务之急是提升自己的实力,然后争取迅速化解陈府的内乱,等到自己掌控了陈府之后,再想办法应对十常侍的危机,一步步地开始自己的乱世之路。
“轰”
就在这时,陈昌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全身黑甲头戴黑盔的士兵,身形看起来跟陈昌差不多,只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像个傀儡木偶一样,手里提着一柄五尺长剑。
“主人,现在我为你加上装备,然后你选择一件合适的武器与你的化身战斗吧。”
小图的声音刚刚落下,陈昌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上穿上了一件黑甲,头上多了一个头盔,与对面那个化身一样,将自己的全身包括头部都保护了起来,只有脸部和颈部裸露在外面。
他不由得对这个军令状的灵魂小图更为好奇了,因为小图似乎就是军令状的主宰一般,在里面可以控制一切,让陈昌暗暗警惕了起来。
“主人,你需要什么武器呢?”
“既然是要跟他学习武艺,那么就和他一样吧,长剑。”
陈昌话音刚落,旁边的兵器架上面,一柄长剑呼地一声飘了过来,陈昌右手一把抓住了长剑,感受此剑约有十余斤重,单手拿着时往下面一沉,不由得连忙双手抓住了长剑。
“呀”
就在这时,对面的化身突然吼了一声,然后也双手握住了长剑,朝着陈昌飞奔而来,距离陈昌还有三米左右,突然凌空而起,双手高举长剑,当空猛然劈了下来。
陈昌一震,连忙身体向旁边一侧,双手握着长剑从侧面劈了过去,当地一声撞上了化身的长剑,令陈昌感觉自己的双手一阵颤抖,虎口发麻,身体倒退了几步。
不过,陈昌发现对面的化身落地时也踉跄了一下,身体倒退了几步,而且握着长剑的双手也在颤抖,心中顿时明白化身的身体素质果然和自己差不多,但是他的战斗经验丰富一些,所以在倒退的时候他双脚一错,站成了一个丁字步,迅速地稳定了身体。
“吼”
化身稳定住了身体后,再次冲杀过来,挥动长剑从左至右一个横斩,若是斩中定能将人断成两半,而陈昌早已经警惕着化身,立即挥剑猛劈了过去。
“当”
这一次二人都没有后退,同时挥剑砍杀在一起,发出一阵丁丁当当地清脆的声音,只不过陈昌感觉自己的双手更加地颤抖了,脚步也在不地后退,完全落在了下风。
“呀”
陈昌突然发狠了,大叫了一声后力量猛然增加了不少,重重地一剑将化身劈得后退了开去,只不过他发现化身在后退的时候,双脚都是左右交错着后退的,这样一来就并没有如同陈昌那样退个不停,而是只退了二三步就稳住了,然后展开了反攻。
“我也试试脚步像化身那样移动看行不行?”
四、意志
陈昌发现化身的脚步每一步都移动得非常稳当,所以一边挥剑应战一边在后退时注意脚步左右交错,果然发现脚下能够控制的力道更大,并不像之前那样一退就是十多步了。
“啊”
就在陈昌留心学习化身的脚步时,手上的动作慢了一些,被化身一剑撞开了他的长剑,然后顺势滑了下来劈在了他的左肩上面,让他发出了一声惨叫。
陈昌顿时觉得自己的左肩仿佛断了一般剧烈疼痛了起来,顿时双手握剑不稳了,而对面的化身并没有停下攻势,而上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神色来,身体猛然旋转了起来,手中的长剑也在身体的带动下高速旋转着,转了几圈之后猛然连人带剑扑了过来。
“呀”
陈昌见到形势危急,不由得大吼了一声,顿时左肩的伤也似乎不痛了,同样挥着长剑狠狠地冲了上去,朝着化身的长剑劈去。
“当”
一声巨响,陈昌的双手虎口一痛,顿时手里的长剑不稳,被化身劈飞了,而且陈昌的身体也被化身随后的一脚踢中了腹部,轰地一声摔到了三米之外,重重地撞到地上,浑身上下连骨头几乎都要散架了。
“呼呼呼”
陈昌急速地喘着气,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么不济,竟然在几招之间就输给了自己的化身。不过呢,此时的陈昌感觉自己的意识中慢慢地浮现出了以前的陈昌练武的情景,而之前在战斗时陈昌完全是凭借他穿越之前的本能,而忘记了这个身体的主人曾经是练过武的,虽然并不是多么厉害。
“再来。”
陈昌猛然跳了起来,将自己的长剑抓到手里,双眼死死地盯住了对面的化身,神色坚定地吼道。他之前摔到之后,化身就站在那里没有动,这让陈昌知道小图是不会伤害自己的,所以心中更有了信心。
“吼”
这一次,陈昌主动地发起了进攻,他双脚一错,身体一弯,背如一张拉满弦的弓一般,手里的长剑如同弓弦上的箭,猛然冲了出去,射向了化身。
“呀”
化身也同样发出吼声,双手握紧了了长剑,也对着陈昌冲了上来,只不过他在前进的过程中,双脚一左一右公得非常开,而且随着双脚的移动,他的身体重心不断地转移,顿时他的身体变得忽左忽右,让陈昌难以确定了。
“当”
不过,当二人冲到了面前时,同时跳了起来,化身一剑当头斩下,而陈昌则瞬间冷静了下来,身体朝着左侧一歪,而手里的长剑则猛然对着化身的胸口刺了过去。
“吼”
化身应变的能力不可谓不强,他竟然身在半空中,硬生生地将身体朝右边横移了数寸,以至于陈昌一剑只划破了他肋下的皮甲,并没有能够伤害到他。
而陈昌则从化身的身侧冲了过去,不过他并没有放弃继续攻击,而是身体一转就到了化身的身后,长剑一摆从左往右斜劈了下来。
但是,一剑还没有劈到化身的身上,陈昌脚下连忙后退,原来化身竟然瞬间将长剑从他自己的腰间向后刺了过来,而且他的身体也倒撞而来,实在是神来之笔。
陈昌挥剑撞击着化身的长剑,同时他的身体快速后退着,不过在后退的时候陈昌左右双脚交错,发现这样一来脚步果然没有虚浮,尽管是后退但是每一步也退得非常稳定,随时都可以做出其他的反应来。
化身偷袭无功,在后退中突然转过了身体,但是长剑仍然对准了陈昌,就在陈昌警惕之时,化身突然右掌在长剑柄上重重地一推,而且右手也松开了,他的长剑脱手飞出,闪电般刺向了陈昌。
陈昌顿时大惊,目光中看到的长剑越来越近,慌忙挥剑劈了过去,虽然当地一声劈到了长剑中间,但是却仅仅让长剑偏了一丝方向,下一刻长剑插到了陈昌的胸口上。
“啊”
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同时陈昌感觉自己的意识一阵模糊,虚幻的身体渐渐的消失了,随后他发现自己的意识回到了身体之中,而全身上下真的如同散了架一般难受。
“啊,主人,你不小心已经死了一次了。”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嘛,我还要继续训练。”
陈昌的意识继续回到了训练营中,重新凝聚了一具身体,虽然感觉头及还有点疼痛,但是已经无大碍了,所以向小图要求继续训练。
“那好吧,主人你要小心哟。虽然在训练营中死亡并没有什么,但是也好痛好痛的呀。”
这一次出现的化身使用的并不是长剑了,而一柄丈二长矛,矛尖锐利无比,闪着寒光,漆黑的矛身有些发亮,散发出一股凶悍的气息。
陈昌也选择了使用长矛与化身交战,只不过长矛重达二十多斤,让陈昌挥动起来有些沉重,不过他发现化身也差不多,于是便开始了战斗。
陈昌渐渐地明白了,这些化身其实除了身体素质跟自己差不多外,完全就是一个个经验丰富的教官,他们精通各种各样的武器,可以说十八般武艺都会,而他们在战斗中更多的是在教导自己学习各种武艺,同时训练自己的实战能力。
当然,这些化身都是一些冷酷无情的教官,在教导陈昌的同时并没有手下留情,所以陈昌频频受伤,甚至是在训练中连续被杀死了七次。
尽管他只是以意识进入训练营中的,但是每一次在战斗中负伤或者死亡都会让他的意识感到剧烈疼痛,而且意识回归身体后身体也会感觉到相应的剧烈疼痛。
只是,陈昌坚持了下来,他一次次进入训练营中,每一次实力都有一些提升,渐渐地负伤的次数减少了许多,而且多次避免了死亡的危机。
不过,陈昌表现出来的坚强的意志让小图非常赞叹,它一次次地问陈昌是否还要继续训练,陈昌都咬牙坚持了下来,直到最后经历了一遍精通十八般武艺的化身训练后再停止了。
正如小图所说的那样,意识进入训练营中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变化,所以陈昌也不知道自己在训练营中训练了多久,他连续遇到了会十八般武艺的化身,自己也见识到了十八般武艺的基本知识,更是积累了不少战斗经验,只是要完全与身体融合发挥出实力来,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消化。
“主人,今天你的训练强度已经达到了身体的极限了,必须得休息至少一天让你的身体恢复过来了才能够继续进行训练了。而且现在正是修练战神功的最佳时刻,我来帮助主人你运行战神真气吧。”
最后小图阻止了疯狂的陈昌继续进入训练营,而此时的陈昌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如同散了架一般,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痛不酸的,但是大脑却非常清醒。
这时,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中有一股暖流在缓缓地流动着,沿着身体的一些经脉慢慢向前,带给他一阵温暖的感觉,所到之处那些疼痛的地方渐渐地得到了缓解,让他的身体感到了一种舒适。
“啪啪啪”
就在这时,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群人冲进了陈昌的小院里来,为首的正是之前匆匆逃走的陈忠,他的身边跟着七八个身着家兵、仆夫装束的男子,个个的手中都拿着刀剑之类的武器。
“陈武杀害了少主,我们为少主报仇呀。”
陈忠一马当先冲进了院子,手里的长剑一指陈武吼道,而他身边的那些家兵仆夫也纷纷叫嚷着冲了过来,将陈武围了起来。
“陈忠,你当真要背叛老爷夫人吗?还有你们,当真忘记了老爷夫人对你们的好处了吗?现在老爷夫人尸骨未寒,一个个就要做那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吗?”
五、内乱
陈武站了起来,紧紧握着手里的长剑,挡住了房间的门,手里的长剑环指四周的家兵仆夫,厉声大喝道,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令其中的一些家兵仆夫忍不住倒退了二步,脸上浮现出一些愧色。
“陈武,你说得太好听了,明明是你狼子野心,想要伤害少主谋夺陈府,刚才我阻止你却被你所伤。估计现在少主已经遭了你的毒手了,不然你为何守住房门不让我们进去一看呢?”
陈忠眼珠一转大叫道,顿时周围的那些家兵仆夫纷纷咐和了起来,一个个举着手里的武器向陈武逼了过来,气势汹汹地对着陈武。
“陈忠,别以为你说得理直气壮的就能够骗所有的人了,我陈武是什么样的人,对老爷夫人和少主怎么样,府中上上下下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你以为他们会相信你的话吗?少主现在明明好好地在里面休息,你们要想见少主,何不等他休息好了再来呢?现在让你们进去,恐怕才是会对少主不利的。”
“哼,陈武,难道府中上下的人不知道我陈忠吗?这些年来我对老爷夫人和少主不是忠心耿耿的吗?而你陈武在外面结交匪类,仗着自己有一身功夫欺男霸女,现在居然把主意打到了陈府来。
我告诉你,只要有我陈忠在一天,就绝对不会容许你胡作非为的。既然你说少主没事,那就让我们进去守着少主,以免你和同伙伤害了少主,如果不让我们进去那就说明你心虚了,我们一定要冲进去保护少主。”
“哈哈哈,”陈武今天才见识了陈忠嘴脸,见他居然倒打一钉钯,将白的说成黑的,不由得气极而笑了起来,“陈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时在管理府中的财物时偷偷地多报少记隐瞒数量吗?
我本以为你只是贪点小便宜而已,只要对陈府没有大的影响,我也懒得管你。但是今天我明白了,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积蓄钱财来收买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吧,好让他们帮助你谋夺陈府的财产。
这么说来你恐怕是处心积虑很久了吧?绝对不是田在为老爷夫人的去世才会突然起意的,而是早就在暗中预谋了,看来你的本性就是一匹狼。但是今天除非是踏着我陈武的尸体,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你们伤害到少主的
还有你们这一群狼心狗肺的畜牲,老爷夫人还没有走远呢,他们在看着你们的,我看你们下去后怎么向老爷夫人交待?”
外面的吵闹声早已经惊动了陈昌,他微微地睁开了眼睛,看到陈武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将房门遮挡了起来,而外面的院子里面人影绰绰,一触即发。
不过陈昌并没有起身,他知道陈忠一伙绝对是想要谋夺陈府的产业的,而陈武看来跟他们真不是一路的,不过陈昌现在还没有放下对陈武的戒心,还得看看一会儿事情的发展再说。
经过了短时间的休息后,陈昌感觉全身的疼痛已经缓解了许多了,而百战神功也运行得似乎快了一些,他希望陈武能够将时间多拖一点,这样他的身体才能够恢复得好一些。
陈昌虽然没有起来,但是目光却在房间里面四处打量着,最后落到了床旁边的屏风上,因为那里挂着一柄五尺左右长的青锋宝剑,距离陈昌不过一米左右的距离。
“兄弟们,时间紧急,我们杀了这个逆贼,冲进去保护少主要紧。”
陈忠大喝了一声,顿时带头冲向了陈武,同时向旁边的一个高大的家兵使了一个眼色,那个家兵也喊着跟其他人一起冲向了陈武,但是却并没有真正上前厮杀,而是从陈武的旁边绕了过去,朝着房间右侧的窗户跑去了。
“你们这些逆贼,有我陈武在此,休想越雷池一步。”
陈武杀气凛然,挥剑挡住了陈忠和那些冲上来的家兵仆夫,站在陈昌的房间门口一步也没有移动,手里长剑翻飞,将前后左右之敌全部击退。
“好机会。”
陈昌看到外面开始交战了,心中一动,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爬了起来,迅速地将床边屏风上面的宝剑取到了手中,轻轻地抽出宝剑来藏在了竹枕的下面,然后再次躺下了。
他之所以没有立即出面,就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跟着陈忠反叛作乱,然后好将他们一网打尽,否则有人漏网的话将会后患无穷的。
“啊”
外面的战况非常激烈,不久就有人受伤了,是被陈武所伤的,而陈武由于守在门边不能移动,所以情势对他来说相当不利,只是他武艺高超,短时间内还能够应付得了。
“砰”
“砰”
“砰”
突然,陈昌听到房间右边的窗户外面传来一阵击打声,随后窗户砰地一声被人打碎了,一个身着家兵服饰的高大汉子从窗户钻了进来,咚地一声落到了屋里。
“陈朱,你敢伤害少主,老子不活剐了你?”
陈武也听到了动静,回头一看发现了那个大个子家兵已经跳进了屋里,不由得大喝了一声,声音充满了凄厉,令那个叫陈朱的大个子家兵一个冷战。
“拦住他。”
陈武转身就想冲进屋来,但是陈忠却是吼了一声,周围的家兵仆夫顿时不要命地冲了上来,死命地缠住了陈武,甚至趁着陈武心急之时在他的身上划了几道伤口。
“陈忠,老子跟你们拼了,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们下去见老爷夫人。”
陈武脱身不得,顿时状如疯狂一般,手里的长剑上下翻飞,竟然不再防守,瞬间就刺伤了几个人,更是在陈忠的腰间划了一下。
“陈朱赶快动手,大家坚持一下,一定可以杀了陈武的。”
陈忠一喝,外面的战况更加地激烈了,受伤的人越来越多了,甚至有一名仆夫被陈武一剑刺中了心口,倒在地上挣扎着爬不起来了。
而陈朱目光一寒,举起手里的大刀二步来到了陈昌的床边上,不过就在这时,陈昌突然转过头来,睁开了眼睛朝着陈朱一瞪,同时大喝一声:
“陈朱,你要干什么?”
陈昌用尽全力的一声大喝,令大个子陈朱浑身一颤,举起来的大刀定在了空中,而陈昌就在此时猛然将竹枕扔向了陈朱,身体一翻就从床边窜了出去。
“呼”
陈朱眼前一花,下意识地一刀劈了下去,正好劈中了竹枕,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但是他还没有收回刀来,突然觉得背心一痛,心口一凉,低头一看,一截剑尖从他的胸前刺了出来。
“啊”
陈朱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惨叫声,而后陈昌一把抽出了长剑,陈朱的身体倒了下去,二股鲜血分别从陈朱的前胸后背狂飚出来,溅得陈昌一身都是。
“杀死敌对者一名,获得功勋二点。”就在陈朱死的时候,陈昌听到了小图的声音,自己竟然得到了二点功勋了。
“怎么回事?你去看看?”
陈忠等人正竭力缠住陈武,不过这个时候旁边已经倒下了二个家兵仆夫,都是被陈武杀死了的,其他人也身上有伤,只是陈武身上的伤更重一些。
陈忠听到屋里传来了陈朱的惨叫声,连忙朝旁边一名伤势较轻的仆夫吼道,那名仆夫连忙退出了战团,朝着屋里面冲了进来。
但是他才刚刚冲进屋里,突然脚下一绊,身体猛然向前扑了下去,不过他的身体还没有倒下,突然被人拉住了。
就在这名仆夫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时,陈昌的长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面,冰凉的剑锋让仆夫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他终于看清楚了面前的是谁,不由得颤抖着身体一下子跪了下去,吞吞吐吐地叫道:“少爷,少爷,不关我的事,都是陈忠叫我们干的,是陈忠,饶命,少主饶命”
六、平乱
“哼,老爷夫人尸骨未寒,你们竟然就要犯上作乱,还意图谋害本少主,真是死有余辜。”
陈昌冷冷地盯着这个仆夫,他记得他的名字叫李三,手里长剑一紧,猛然划过了他的脖子,顿时鲜血狂溅。李三一句话未说,用手捂着喉咙,发出一阵唔唔的声音后,身体慢慢地倒了下去。
“杀死敌对者一名,获得功勋二点。”小图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令陈昌听了觉得格外美妙。
“陈忠犯上作乱,给本少主纳命来。”
陈昌看到外面的院子里面,陈武已经负伤不轻了,但是仍然在坚持着阻挡陈忠和其他那些也同样负伤的家兵和仆夫,所以他突然冲出了房间,声如雷霆一般大吼了一声。
顿时,院子里面正在交战的众人均是一惊,纷纷朝着房门望了过来,同时发现了满身是血冲出来的陈昌。而陈昌就在众人一愣神的时刻,左手在右手剑柄上面一推,右手里的青锋宝剑突然飞射而出,闪电般射向陈忠,刺穿了他的小腹,剑尖从背后透了出来。
“啊,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死?我不应该死的,陈府应该是我的?”
陈忠惨叫了起来,用手捂住小腹,身体慢慢地倒了下去,但是却双目圆睁,没有想到自己处心积虑,最后竟然还是死在了陈府少主的手上,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杀死精英敌对者一名,获得功勋四点。”
其他人全部都被这变故惊呆了,而陈昌目光一亮,突然跃身而起,抽出插在陈忠心口的长剑朝着那些愣神的家兵仆夫扑了过去,手起剑落,将几名心神不宁的叛逆全部刺死了。
“这就是忘恩负义的下场,别怪本少主心狠呀。”
陈昌走了过去,将刺入最后一名家兵身体里面的长剑拔了出来,然后用手合上了他的双眼,看着院子里面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杀人了。
“杀死敌对者一名,获得功勋二点。”
“杀死敌对者一名,获得功勋二点。”
“杀死敌对者一名,获得功勋二点。”
“杀死敌对者一名,获得功勋二点。”
美妙的声音连续响了几遍,令陈昌大为兴奋和震惊,而旁边的陈武则惊呆了,他仿佛不认识陈昌一般跌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陈昌,不相信刚才那凶狠果断毒辣的人就是平时跟自己学武的腼腆少主。
“达达达”
突然,小院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二个身着素服的小丫头跑在最前面,她们的手里还提着宝剑,后面跟着七八个全身孝服的家兵,手里也同样拿着武器,冲进了陈昌的院子,看到了院子里面那混乱的情景。
“少主,你还好吗?”
“少你,你没事吧?”
二个小丫头都只有十三四岁左右的年纪,她们看到了陈昌后一下子就丢下了手里的宝剑,然后朝着他扑了过来,脸上还流着泪水。
“少主,这是怎么回事?”
“武大哥,你怎么啦?”
“武头儿,你受伤啦?”
而另外那些家兵们则冲向了旁边半跪于地上的陈武,纷纷要扶他起来,不过这时陈昌却突然大喝了一声“站住”,将手里的长剑朝着周围的人一指,顿时二个小丫头和那些家兵纷纷停止了脚步,呆呆地望向了陈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陈昌阻止了所有的人之后,一步步地走向了陈武,手里的宝剑斜指下方,一滴滴的鲜血正从剑上滴落下来,发出轻微的声音。
陈武抬起头来,看着陈昌满脸是血地走过来,而且脸上毫无表情,手里的长剑隐隐指向自己。不过陈武并没有任何的表情,他松开了手,拄着的长剑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哐当声,就那样半跪着看着陈昌,目光中没有丝毫的害怕和恐惧。
陈昌来到了陈武的面前,周围那二个小丫头和家兵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陈昌要做什么,但是陈昌是少主,让他们不要动,所以他们全都站在原地没有动。
陈昌的右手慢慢地提起了长剑,顿时周围的人心全都悬了起来,心道难道是陈武犯了什么错误,少主要杀了他吗。
不过陈武一直静静地看着陈昌的眼睛,并没有任何的回避,也没有任何的动作,神色中一遍坦然,对于陈昌提起剑来的动作根本看也没有看。
陈昌慢慢地将长剑交到了左手里面倒提着,然后向陈武伸出了右手来,一直伸到了他的面前,目光中充满了笑意地对他点了点头:
“陈武,今天多亏你了。”
周围的人全都同时松了一口气,二个小丫头更是拍了拍她们那还没有丰满起来的小胸脯,互相望了一眼,吐了吐舌头,脸上露出了笑容来。
陈武的脸上也渐渐地露出了笑容,然后伸出了满是血污的右手,紧紧地拉住了陈昌的右手,随后被陈昌用力地一拉,从地上站了起来。
只不过他的腿上似乎中了一刀,此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甚至是连里面的骨头也能够看到,所以陈武根本站立不稳,身体朝着陈昌倒了过去。
陈昌扶着陈武在旁边的石桌边坐了下来,然后再招呼周围的人:“陈忠与其他人合谋,想趁本少主昏迷之际杀我而霸占陈府的家业,幸得陈武拼死相救,才杀死了陈忠他们这些叛逆之徒。”
“什么?陈忠他们竟然如此大逆不道,老爷夫人尸骨未寒他们居然干出了这等人神共愤的事情来?”
二个小丫头这时已经来到了陈昌的身边,看到了陈昌身上的血不是他自己受伤流出来的,这才放了心,而听到他说起事情的经过时,全都愤愤不已。
“少主,这些逆贼死不足惜,我们将他们拖出去丢到乱葬岗喂野狗吧。”
“虽然他们不仁,但是他们毕竟都是我陈府中人,这些年来大家在一起朝夕共处,我却不能对他们不义。对外就说他们忠肝义胆,害怕老爷夫人路上寂寞,所以选择了去陪老爷夫人,然后将他们葬在老爷夫人的墓地周围就是了。”
陈昌一边让二个小丫头找来金创药和布条为陈武包扎,一边却指着那些死者对周围的家兵吩咐道,语气中充满了沉痛的感情。
“少主宅心仁厚,如此宽宏大谅,相信他们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的,以后定能在地下好好地服侍老爷和夫人他们。”
陈武听了陈昌的话,眼前一亮,不顾身上的伤口抱拳拱手对陈昌恭敬地说道,其他那些家兵也纷纷低头拱手向陈昌表示敬意。
“陈武,虽然之前我处于昏迷之中,但是也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些你和陈忠的话。其实陈忠的做法也是无可厚非的,目前我们陈府真的到了朝不保夕的地步了。你看看府中还有多少的银钱,给每个人分一些吧,让大家各自回家或者去投亲靠友自谋生路吧。”
陈昌突然在旁边的石桌边坐了下来,然后才对陈武同时也是对周围的人说道,但是听了他的话众人却是大惊失色。
“少主,这是为什么?难道你不相信陈武了吗?难道你不相信府中所有的人了吗?现在老爷夫人尸骨未寒,你为何要赶我们走呢?”
陈武猛然站了起来,但是牵动了腿上的伤势,不由得一个踉跄,一个家兵想要上前扶住他,但是被陈武推开了,望着陈昌气呼呼地问道。
“不是我想赶你们走,而是十常侍不会放过我们陈府,你们都留下来也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就让我一个人留下来陪着老爷夫人,所以你们还是走吧,活下来比什么都好。”
“少主,如果没有老爷,我陈武早已经死在路边了成为一堆枯骨了;如果没有夫人的教导,我陈武也不会感受到家的温暖,更不用说今天还承受老爷的重托护卫陈府。
在陈武的心中早已经确定了,这一辈子永远不会离开陈府,我生是陈府的人,死是陈府的鬼。少主宅心仁厚不想让我们留下来送死,但是陈武哪怕是死也不会离开陈府的,老爷夫人还需要陈武送他们走呢。
以后少主就是我陈武的主公了,无论生死存亡,无论富贵贫贱,陈武都将终生追随主公,如违今日誓言,天地不容,人神共愤,永世不得超生。”
《军令状》2
七、主公
陈武不顾身上的伤,猛然跪倒在了陈昌的面前,咚咚咚地连续磕了几个响头,额头上面顿时青肿了起来,显示他的心意十分坚决。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主公,这个称呼是非同一般的,它代表着对方对你的完全认可和绝对忠诚,是愿意为你出生入死永远不会背叛不会改变的效忠。
陈昌以前看三国的时候,对于其中的那些英雄豪杰择主而事的举动感到非常兴奋,却没有想到自己刚刚穿越过来不久就遇到了有人的效忠。
这种效忠的人,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境都不会改变他们对你的追随,哪怕是你叫他们去死他们也会义无反顾的。
“陈武,你这是做什么?少主我以前少不更事,你跟着我能够有什么前途呀?天下那么多的英雄豪杰,你随便去投任何人都会受到重用的,为什么选择本少主呢?”
陈昌并没有第一时间接受陈武的效忠,而是冷静地在旁边的问道,他的声音沉稳,目光犀利,让旁边的二个小丫头和其他家兵感到少主仿佛换了一个人了。
“主公,陈武以前对少主恭敬,确实只是因为老爷夫人的大恩。但是现在老爷夫人走了,陈府中就只有少主作主了。
本来我只是想尽力地帮助少主好好地安葬老爷夫人,然后告辞离去。但是今天我对少主有了新的认识,从少主沉着勇敢地杀了陈朱、李三,更是以雷霆之势一举击杀陈忠平定了内乱,我就明白少主并不像平时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少不更事。
也许以前是因为府中一切都有老爷夫人作主,所以少主很少有机会展现自己的才能,而今天老爷夫人不幸离去了,少主才第一次展现了你真正的才能。
另外,刚刚少主先后所做的几件事情,也让陈武万分佩服。陈忠他们虽然大逆不道犯上作乱,但是少主却能够宽恕他们的罪过给他们一个美名,让他们死后不会受到大家的鄙视,也让他们的家人不会因他们而蒙羞。
少主顾念我们这些下人的生死,让我们各自逃命,足见少主对我们恩情深重,而少主自己却不愿意离开,要在此陪着老爷夫人,不顾自己的生死。
这些都让陈武非常佩服,觉得跟着少主绝对不会有错,哪怕是十常侍要对付陈府,陈武也愿意跟老爷夫人和少主死在一起。所以,陈武愿意永远追随少主,以后少主就是陈武的主公了。”
陈武的一翻话,令周围的二个小丫头和其他的家兵们眼前一亮,他们以前对陈昌的看法也与陈武一样,而听了陈武的分析后,对于陈昌都有了新的认识。
“少主,我们都是老爷夫人收养的孤儿,一直都把陈府当成我们的家的,离开了陈府又能够去哪里呢?所以我们决定了,我们要留下来,跟陈武大哥一样,永远追随少主,哪怕是死也要跟少主死在一起,决不后悔。”
陈昌还没有做出反应,旁边的二个小丫头竟然也给跪了下去,同时眼泪汪汪地边磕头边对他说道,竟然大义凛然,让陈昌心里大为震动,对这个时代的人有了更多的认识。
“主公,我们也都受过老爷夫人的大恩,如今陈府正面临最大的困境,我们绝对不会离开。我们愿意与老爷夫人还有主公你生死与共,永远追随主公,万死不辞。”
这时,旁边的家兵也大部分都跪了下来,向陈昌磕着头忠心耿耿地叫道,他们的声音有些激动,但是却斩钉截铁,义无反顾。
不过,还是有二名家兵手里拿着武器,看着那些跪下的家兵,脸上充满了犹豫不决的神色,看看陈昌又互相看看,并没有表态。
“张二,王五,你们二个难道也被陈忠收买了?为什么不向主公效忠呢?这些年老爷夫人对你们和你们家人的好,你们难道都忘记了吗?”
陈武看到那二个家兵没有跪下效忠的意思,于是眉头一皱大声地喝斥道,吓得二个家兵同时丢掉了手里的武器,同时朝着陈昌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战战兢兢地说道:
“少主,我们并不是忘恩负义之徒,这些年老爷夫人对我们的恩情我们都记得的。只是我们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此时还无法陪着少主出生入死,请少主原谅我们。”
“混帐,你们二个家伙这还不是贪生怕死吗?老子以前是怎么教你们的?身为一个男人不能知恩图报,枉活在人世间又有什么用呢?”
陈武听到二人如此惶恐的话,眉头一竖朝二个大骂道,其他的家兵也纷纷谴责起了张二、王五二个,令他们满脸通红,头垂到了胸前。
“罢了,你们下去吧,自己去帐房各领十两银子回家去吧。陈武,府中的其他家兵下人等,凡是愿意离开的一律不得阻挡,每人发十两银子让他们离开,其他不愿意离开的,让他们尽心做事,我们就未必一定会死,陈府也未必一定会完的。”
“多谢少主,多谢少主。”
张二和王五同时对着陈昌磕头起来,嘴里连声地道谢着,然后爬了起来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而陈昌看着他们的背影对陈武说道:
“凡是离开了陈府的人,以后永远不得再回到府中来了。”
“是,主公。”
“其他人收拾一下院子里面,陈武跟我到屋里来吧。”
陈昌将陈武拉了起来,然后二人进到了陈昌的屋子里面,来到了桌前坐下,而其他的家兵则开始搬动院子里面的尸体,收拾地面上散落的兵器。
“陈武,身上的伤怎么样?”
“主公,我没事,还能够挺得住。”
“伤了这么多处,真没事吗?”
“除了腿上的伤严重一点,其他的都是一些皮外伤,真的不要紧的,多谢主公关心了。”
“陈武,现在我安排你马上去办一件事情,将府中能够搬得动的财物和值钱的东西全部拿上,带人送到大将军何进的府上去。现在老爷夫人走了,估计十常侍的人绝对会对我们陈府动手的。
而大将军何进一向与十常侍不合,而且手握兵权,是十常侍非常忌惮的,所以目前我们陈府的唯一活路就是厚赂大将军何进,只有他才能够护得我们的周全。”
“主公放心,这件事情陈武马上去办。”
陈武走后,二个小丫头小红、小兰又进来了,她们拿来了一套孝服给陈昌换上,二人的脸上都泪流不停,悲伤不已。
“小红小兰,你们别难过了。”
“可是少主,老爷和夫人就这样丢下我们走了呀。”
听了陈昌的安慰,二个小丫再也忍不住扑到了陈昌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失声痛哭了起来,看得出来她们都是非常重感情的。
“好了,老爷夫人同时走了,但是我们陈家还不会倒下,我们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这样他们才可以永远地活在我们心中。”
陈昌伸出手来,在二个小丫头的头上轻轻地抚摸了几下,同时柔声安慰她们道,因为威胁虽然在,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应对。
“少主快去灵堂吧,昭姬姑娘已经哭昏过去一次了。”
“昭姬姑娘?”
陈昌听了一愣,但是随即他就从记忆中找到了一些信息,原来小红小兰说的昭姬姑娘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才女蔡文姬,也是汉末家蔡邕的女儿。
蔡文姬原名蔡琰,因仰慕前代有名的才女班昭,故又给自己取名昭姬,只不过后来晋代时为了避讳司马昭才给她改名为文姬,而后世的人们一直以为她叫蔡文姬呢。
原来,司徒陈耽与大学士蔡邕一向关系莫逆,陈昌与蔡文姬从小就订下了亲事,而且陈昌还师从蔡邕学习文章道德,与蔡文姬从小就在一起读书学习。
蔡文姬虽为女儿身,但是从小就有志向,希望能够像班昭一样帮助自己的父亲续修汉书,她不但博学多才,而且精通音律,更有辩才,兼修天文数理,是历史上屈指可数的才女和文学家。
只不过,历史上的蔡文姬遇上了汉末乱世,出嫁之后丈夫早逝,自己被婆家嫌弃而自己回了娘家,后来被羌胡番兵掳掠到了南匈奴,饱尝了异族的凌辱,直到十二年后才被曹操派人赎了回来,留下了传世的《胡笳十八拍》。
所有喜欢三国的后世之人,都免不了对蔡文姬这一位绝代风华的才女的不幸深感遗憾,而陈昌也是如此,却没有想到自己就是蔡文姬的未婚夫。
八、文姬
“历史上蔡文姬婚后一年多丈夫就死了,所以婆家嫌她克夫,现在我成了她的未婚夫,难道也会遭遇不详吗?
不过历史上她的丈夫是姓卫的,然而现在她却是与我这个司徒陈耽的儿子订了婚的,难道是历史有误吗?管它呢,历史上说的是姓卫的那个学子短命,现在换成本少主情况就不一样了,相信本少主会活得好好的,还会改变文姬的不幸命运,让她过上真正的幸福生活的。”
而且,熟悉历史的陈昌还知道,自己未来的这个便宜岳父蔡邕,可是当时的家,可称为当世大儒,只不过因为性格耿介,所以才在数年前得罪了十常侍等宦官,因而获罪被流放到了北方去。
不过几年后灵帝驾崩后他又回来奔丧了,因而得到了重新任用,恢复了大学士、议的职位,但是后来真正受到重用是在董卓控制朝廷之后,几天之内对他连升三级,让他感受到了知遇之恩,以至于董卓这个奸贼伏诛后他去伏尸痛哭,结果被王允给杀了。
毫无疑问,蔡邕的学识才华都不是假的,而自己是他的女婿,以后他当然会为自己所用了。不仅如此,以蔡邕的号召力,朝廷中还有相当一批老臣与他关系友好,将来也是可以争取的支持。
陈昌一边想着,一边通过记忆了解到,因文姬的母亲早逝,蔡邕被流放临行前将文姬托付给了陈耽夫妇,让他们代为照顾。
陈耽夫妇对蔡文姬这位未来的儿媳妇自然是爱护有加,视之如同自己的亲生儿女一样,这也让文姬对他们恭敬无比,如同对待自己的父母一般侍奉他们。
现在陈耽夫妇突然逝世了,怎么不让她伤心欲绝呢?
“那我们快点过去吧。”
虽然从记忆中得知蔡文姬才貌双全,但是陈昌仍然有些心动,对于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才女充满了好奇,所以带着小红小兰匆匆地朝前院赶去。
并且一想到蔡文姬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妻,陈昌就有些激动,他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她,改变历史上的蔡文姬的不幸命运,让她成为一个真正幸福的女人。
陈昌居住的小院,位于陈府的后方花园,与前院之间还隔着一个水池,而当陈昌和小红小兰一起匆匆地越过水池后,就看到了前院的情景。
整个陈府的前院,此时已经布置成了一遍雪白的世界,素练高悬,皂旗飞扬,廊坊柱檐之间也蒙上了白绸。府中往来的下人均身着洁白的孝服,个个神色悲戚,看到陈昌时都停了下来低头问安。
陈昌虽然是穿越而来的,但是毕竟他的身份是陈耽夫妇的儿子,加上记忆中有着原来陈昌的记忆,又感受到周围众人的悲伤气氛,不由得也觉得心头难受,泪眼朦胧了起来,而小红小兰则一左一右扶着他,慢慢地来到了灵堂之外。
虽然陈耽夫妇离世才不过小半天的时间,但陈府毕竟是司徒之府,所以下人们很快就备办好了棺椁服饰,将老爷夫人收敛进了二口朱红的棺椁之中。
“老爷,夫人,你们怎么就丢下我们了呢?”
“老爷夫人,你们这样的好人应该长命百岁的,为什么老天不开眼呢?”
陈昌一眼看到,在灵堂外面的台阶下面,跪着十多名男男女女,都是陈府中的一些年老的家兵仆妇之类的,正在悲悲戚戚地哭泣着。
“少主,老爷夫人都走了呀,他们好可怜呀?”
看到陈昌由小红小兰扶着过来,一些老人立即就跪着扑了过来,拉着他的衣服就放声地哭了起来,他们都是在府中生活了几十年的,现在一下子感觉府中没有了主心骨,所以全部都有一种无依无靠的感觉。
“刘叔,周婆婆,你们放心,父母二老虽然走了,但是陈府还有我,还有你们大家。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去帐房领一点银钱回家去或者是另寻安生之处,因为我们陈府恐怕会有大祸上门,大家没有必要死在一起。
当然,如果你们确实顾念老爷夫人,愿意留下来陪着老爷夫人的,我也不会赶你们走。陈忠他们舍不得老爷夫人,已经跟着他们去陪他们了,不过我希望你们能够留下来帮我,我们一起送走老爷夫人吧。”
“少主你放心,我们这些人在陈府中生活了几十年了,早已经把自己的家安在了陈府之中了。我们生是陈府的人,死是陈府的鬼,会永远留在陈府陪着老爷夫人和少主的。不管陈府会遭遇到什么危险,我们都会誓与陈府共存亡的。”
“谢谢大家了,大家打起精神来帮忙做点事情吧,我们要好好地送走老爷和夫人,也要想办法保全陈府,这些都需要大家齐心协力才行。”
“是,少主,我们全听你的。”
有了陈昌出面,大家都感觉到有了主心骨,所以纷纷行动了起来,仿佛有了生气一般,而且个个都抱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态,只要大家能够在一起,就是不久后死了也愿意。
“公公婆婆,你们怎么就扔下昭姬不管了呢?”
就在这时,从灵堂里面传来了一声声微弱的哭声,陈昌带着小红小琴走了进来,看到二个小丫头扶着一个女孩子在二老的灵柩前痛哭不已,那瘦弱的肩膀和背影让陈昌的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心痛的感觉。
而且,以前的时候蔡文姬都是叫司徒陈耽夫妇伯父伯母的,现在竟然连称呼也改了,这说明她的心里面已经放下了害羞,将自己完全当成了陈府的儿媳妇了。
“少主,昭姬姑娘已经哭得昏过去了一次了。”
扶着蔡文姬的二个小丫头,分别叫做小琴和小雁,她们的年龄跟小红小兰差不多,都是陈昌的母亲的贴身丫头,也是司徒陈耽夫妇以前收养的孤女。
此时,她们二人共同扶着一个站立不稳的女孩,大约二八年华,苹果一般圆圆的脸庞,一头乌黑的青丝被一顶白色的孝帽遮了大半,身穿一件素白的孝服,脸上泪痕犹存,悲啼不已,伤心欲绝。
“昭姬妹妹。”
陈昌心里面真的有一种痛楚,他稳步上前伸手拍了拍蔡文姬的肩膀轻轻地叫了一声,当然他的声音里面也是充满了痛苦之情的,同时脸上的泪水也止不住地流下来,同样显得十分悲痛。
“文德哥哥。”
蔡文姬转过身来望着陈昌,如同梨花带雨一般怯弱不胜,加上一身孝服让这个年方二八的女孩子看起来更是楚楚动人。
不过陈昌还没有看得清楚,蔡文姬就一下子扑了过来,扑进了陈昌的怀里面,紧紧地搂抱着他,失声痛哭了起来。
“公公婆婆为什么要丢下我们不管呢?”
陈昌顿时也陪着哭了一场,才慢慢地拍着蔡文姬的肩膀,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从蔡文姬的身上传来,是那种清纯少女特有的女儿香。
不过此时陈昌抱着蔡文姬温润如玉的娇柔身体,却没有任何不纯的念头,只想着要好好地呵护这个女孩子,一辈子都不要让她受到伤害。
“昭姬,爹娘虽然遭遇不幸离开了我们,但是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们陈家也不会就此倒下的,我们一起努力,相信能够让陈家重新兴盛起来的。”
在陈昌的慢慢安慰之下,蔡文姬的悲痛才慢慢地好了一些,二人相拥着跪在灵柩前面,慢慢地同时感到了一丝异样的情感。
虽然蔡文姬住到陈府已经二年了,与陈昌之间也天天在一些读书试乐玩耍,但是像今天这样亲近地互相抱着对方呼吸相闻还是第一次,所以蔡文姬的脸上慢慢地飞上了两朵红云,让她显得格外迷人。
九、貂蝉
“少主,谏议大夫王允大人前来悼念老爷夫人了。”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突然外面跑进来一名家兵,向陈昌低声地报告说。而陈昌听了一愣,谏议大夫王允王大人,难道就是那个司徒王允吗?也就是貂蝉的养父,后来用貂蝉为美人连环计令吕布与董卓反目的家伙吗?
随后一阵记忆涌上心头,原来这个谏议大夫王允王大人还真就是后来的司徒王允,也就是貂蝉的养父,与司徒陈耽一向关系友好,二家常有往来,而且陈昌与貂蝉也是自幼就熟识的。
虽然说历史上王允用美人计削弱了董卓的势力,在大势上瓦解了董卓为祸天下的可能,但是却也牺牲了貂蝉一生的幸福,让陈昌每次看三国的时候都对此感叹不已。
大家还记得三国里面的貂蝉,本是王允的义女,出落得楚楚动人水灵灵的,有一天看到王允上朝回来后在家中叹息不已,于是焚香拜月表示愿意替义父分忧解难。
后来王允看到了貂蝉后才想出了美人计连环计,故意交好吕布,并答应将貂蝉许配给吕布,之后却又故意献给了董卓,说是被董卓强占了去的。
因此,引起了董卓与吕布之间的隔阂,并导致了最后吕布联合王允一起反对董卓,设计杀了董卓瓦解了其势力,使得朝廷摆脱了董卓的控制。
许多人都佩服王允的计策,但是也有人感叹貂蝉的命运,只不过貂蝉确实是一个奇女子,为了国家安危竟然置自身的幸福于不顾,周旋于董卓与吕布之间,并且最终取得了成功。
只是,事情成功之后却少有人记得她了,她被吕布从董卓的手中抢了过去,最后吕布死后又落到了曹操的手里,只是结局如何历史上似乎并没有记载,不得不令人扼腕感叹。
陈昌常想,一个国家到了需要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牺牲自己去解除它的厄难时,那这样的国家其实也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而一群男人却需要一个女孩子的牺牲才能保自己全富贵荣华,这样的男人还能够算做男人吗?这样的例子在历史的长河中并不少见,那似乎应该是历史的悲哀了。
陈昌在看三国的时候就曾经幻想过,如果自己是那个时代的人,就一定不会让貂蝉这个弱女子去牺牲她的幸福,而是要凭借自己的才智解救天下的百姓。
没想到现在自己竟然真的有机会穿越来到东汉末年,而且还真的认识貂蝉,因此他的心中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貂蝉,不能让貂蝉的悲剧重演。
“快快有请,不,我亲自去迎接。”
现在陈昌已经知道了,司徒陈耽与谏议大夫王允确是至交,因为他们都是性情耿介为国为民的忠臣,而此时对方是前来悼念陈耽夫妇的,所以做为晚辈的陈昌,当然是应该亲自到门口去迎接的。
不过,陈昌刚刚跟随家兵来到前院,就看到一名面相清癯的老者大步走了进来,他的身边跟随着一名垂着头的少女,转眼间就来到了灵堂之外。
在看到谏议大夫王允这个历史名人的时候,陈昌发现他目光炯炯,精神矍烁,行动之间带着一股正气,不愧是汉末时期为后世称道的君子。
陈昌心想,难怪王允千方百计不惜牺牲自己的养女貂蝉,也要离间董卓和吕布二人让他们互相残杀,是因为他本就是一个忠心于朝廷的直臣。
“王伯父驾临,小侄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陈昌双手一拱,身体已经拜到在地,他知道这是当时的习俗,对于前来悼念死者的来宾,亲属都应该以此礼相迎。
“贤侄节哀吧,老夫也没有想到汉公兄竟然先我而去了。昨天上朝时我们还曾经把手言事,虽然后来陈兄冲撞了圣上,但是以圣上的胸襟当不至死的,谁知今天一早竟然得知了讣讯,实在令老夫痛心呀。还有嫂夫人虽然一介女流,但是却能够与陈兄夫唱妇随以死相伴,也令老夫颇有感怀呀。”
那老者正是谏议大夫王允,字子师,他神色严肃地扶起了陈昌,望着灵堂的方向感叹不已,随后默然前行,径直往灵堂而来上香祭拜。
而这时,跟随在老者身后的少女抬起了头来望向了陈昌,她年龄略小于蔡文姬,头上左边扎了一朵白色的纸花,小脸之上满是泪痕,显得楚楚动人令人爱怜。
陈昌细看,只见貂蝉一张精致的瓜子脸,两弯柳叶眉,螓首蛾眉,婉转多情,顾盼之间秋水盈盈,让陈昌的心跳也加快了不少。
“文德哥哥,貂蝉来迟了。”
语声未绝,貂蝉的身体却晃了一晃,差点摔到,陈昌连忙伸手扶住了她,顿时感觉她的肌肤如凝脂,馨香如兰麝,眉目似秋蚕,妩媚似娇娘。
“貂蝉妹妹,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陈伯母待我如亲娘,想到她突然离去了,貂蝉心如刀割呀。”
貂蝉是王允的养女,以陈王二家的关系,她也经常到陈家来玩,而谏议大夫王允的夫人早逝,所以许多事情都是司徒陈耽的夫人陈昌的母亲教导貂蝉的,因此貂蝉听闻陈夫人的不幸悲痛不已。
陈昌将眼前的貂蝉与记忆中的貂蝉重叠了起来,心中不由得感叹她虽然还小,但确实是一个美人胚子,再过得三五年后必定出落得倾国倾城了。
“貂蝉妹妹别难过了,母亲生前一直希望能够有你这样一个女儿的,她离去了你能够来看她,她一定会非常欣慰的。以后妹妹有什么事情就找我吧,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陈昌感觉得出来,貂蝉对自己附身的这个陈昌竟然是有好感的,不由得心中暗喜,一边扶着她向前一边小声地在她的耳边对她说道。
“文德哥哥,你也不要难过了。”
貂蝉似乎站立不稳,将自己的身体靠在了陈昌的身上,一双泪眼幽幽地望着他喃喃地低声说道。陈昌扶着她走向了灵堂的方向,二人虽然没有再说什么,是这一刻却觉得彼此成了可以互相依靠的人了。
“汉公兄呀,昨日你我还一起共议过朝政,抒发过对宦官阉党的憎恶,我一直劝你要隐忍以行,但是隐忍以行,但是哪想到转眼之间你竟然就获罪下狱了。
吾观圣上之意,似乎只是想煞煞你们的锐气,并没有真的要置你们于死地之意,所以才准备联合尚书卢植、太尉杨彪等几位大人今天上朝时为你们求情的。
然而十常侍这群卑鄙之徒,阉党小人,竟然趁机在狱中加害于你们,让我们生死永隔。更叹嫂夫人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是却有古代烈女风范,一心追随汉公兄你于九泉之下,让人可感可敬可叹可惋。”
谏议大夫王允来到了灵堂之中,手抚着司徒陈耽的棺椁老泪纵横,发出了悲凄的叹息之声,喃喃自语地对着棺椁说着,令闻者无不动容泪下。
“王伯父,家父虽然受到奸人所害,但是天下人都知道他的耿介忠诚,于后世亦能够留下美名。可恨的是十常侍这群阉人奸徒,他们害的不仅仅是家父和刘大夫,而是整个大汉的天下呀。
十常侍不除,天下将永无宁日,我今日对着父母的棺椁发誓,一定要除去十常侍这帮阉人,还朝廷一个朗朗清天。”
陈昌来到王允身边,恭敬地拜了下去,同时低垂着头对谏议大夫王允说道,令王允听后眼前一亮,仔细地看了看陈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汉公兄呀,以前你时常感叹贤侄文德不肖,今天老夫亲眼所见却不敢苟同呀。能够看得这么通透想得这么长远,岂是普通学子能有的见识,假以时日贤侄文德必定能成为朝廷的栋梁名臣呀。你在地下看着吧,老夫一定帮衬着文德贤侄成长起来的,以后他的成就也许是你想像不到的呢。”
谏议大夫王允只因一席话而对陈昌的印象大好,以后格外地高看他,也对他的事情进行了鼎力的帮助,可见他的眼光确实不凡,颇有识人之术。
十、抄家
“伯父伯母,貂蝉来看你们了。你们都是世上的大好人,为什么上天这么快就要召你们回去了呢?貂蝉说过要做桂花糕给你们吃的,但是现在还未到桂花盛开的时节,你们却狠心地离开了貂蝉了,让貂蝉以后做的桂花糕给谁吃呢?”
这时,貂蝉的哭声在旁边响了起来,小红小兰已经过去扶着她了,而蔡文姬也来到了貂蝉的身边搀扶着她,二个女孩子互相搂抱着哭成了一团。
“昭姬妹妹,貂蝉妹妹,家父不幸遇害,家母与家父伉俪情深,去陪伴家父于黄泉之下了。这虽然是一件残忍的事情,但是他们能够互相陪伴着未尝不是他们心中的愿望,我们要在心里祝福他们,愿他们一路走好,以后能够永远陪伴在一起,幸福地生活吧。”
陈昌走了过去,拍着二个女孩子的肩膀轻声安慰着她们,而文姬和貂蝉竟然松开了彼此,同时转身扑进了陈昌的怀里,丝毫不顾虑旁边还有其他人。
谏议大夫王允在旁边虽然看到了,却将目光转到了一旁,不过他的心中却在想着,看来貂蝉对陈昌颇有情意,以后可以成全她将她话给陈昌,因为他觉得陈昌的将来绝对是不可限量的。
虽然说谏议大夫王允也知道陈昌与大学士蔡邕的女儿有了婚约,但是在当时的社会里男人三妻四妾都平常得紧,特别是一些达官贵族,有的家里面妻妾成群呢。
“文德,如今令尊令堂双双仙去,府中可缺少什么,尽管告诉伯父,我为你想办法。”
谏议大夫王允转过头来看了看陈耽夫妇的棺椁,心中暗叹了一声,然后回头向陈昌问道,言辞间非常地诚恳,让陈昌听了非常感动。
“多谢伯父,不过府中一切用度基本能够维持。现在我最担心的不是如何送走家父家母的事情,而是陈府的安危。
家父构罪于十常侍,他们既然害死了家父,又岂会放过我陈府老小?家父家母的后事我只能从简办理,不敢过于张扬,而现在还不知道能否平安渡过今天呢?”
面对正直的王允,陈昌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如果能够让谏议大夫王允在圣上面前求告一声,也许十常侍还不敢明目张胆地派人对付陈府。
“文德,你担心得有道理,以十常侍那一群阉人的恶习,岂会不斩草除根的。不过你放心,老夫这就进宫面圣去,圣上并非无情之人,相必他不会允许十常侍胡作非为的。
只是老夫离开之后,你们要小心一些为是,若是十常侍差人来了,你们就紧闭大门,等到老夫求得圣上旨意后再来陈府一趟。”
“不瞒伯父,小侄心中担心,已经派人给大将军何进送了一份厚礼,希望他能够派人暂时庇护我陈府一段时间。事情紧急,没有先行与伯父商量,还望伯父见谅。”
“不错,大将军何进与十常侍势同水火,他收了你的厚礼想必应该会护着你的,如果他肯派人来守护陈府的话就太好了。
何进那厮也不是什么善人,但是事情紧急找到他倒也是一法,文德在悲痛之中还能够想到这些,非常不错。老夫这就进宫去一趟,你们等我消息吧。”
“伯父,昭姬妹妹悲伤过度,身体虚弱,能否让貂蝉妹妹暂时留下来陪陪她呢?我保证一定会护得貂蝉妹妹的周全,不会让她受到委屈的。”
“如此也好,免得我送她回家耽误了时间,那就留她在此,我直接进宫去了。貂蝉,你就留在这里,一切都听你文德哥哥的话吧。”
“是,义父。”貂蝉低声应道,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喜色,目光偷偷地飘向了陈昌。
“多谢伯父施予援手,小侄在此谢过伯父大恩。”
陈昌连忙拱手过头,深深地一鞠躬,向谏议大夫王允行了一个大礼,而王允则生受了这一礼,然后出门上车而去,直奔禁宫。
陈昌送出大门外,目送着王允的车驾离去了,心中暗暗祈求着上天保佑,让陈府能够平安渡过此一劫难,则以后的崛起必定势不可挡。
然而事与愿违,王允的车驾刚刚消失在长街尽头,突然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一阵响亮的脚步声,陈昌猛然转头一看,不由得大呼一声:
“家兵,守护陈府。”
因为陈昌看到了,从长街的另一头急冲过来的是一群西园禁军,约有百余人,个个全身披挂,手执锐利的武器,目标直指陈府。
“哗”
陈府中一阵响动,而后十多名家兵身着孝服,执着武器冲了出来,将陈府大门堵得严严实实,而且还将陈昌的宝剑取了过来,交予他的手中。
“取一张硬弓来,你们都退到门内,这里有我就行了。”
陈昌目光一沉,向那些家兵吩咐道,立即就有人送上了硬弓长箭,但是大家均没有后退,反而冲到了陈昌的身前护住了他。
“少主,这里交给我们吧。”
“主公,今天我们就是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他们冲进陈府的。”
陈昌非常感动,明知道以陈府之力面对这一群如狼似虎的西园禁军必死无疑,但是这些忠诚的家兵没有一个人退缩,个个都红了眼死死地盯着对面那些越来越近的禁军。
“好兄弟,能够跟大家一起战斗,就是战死也值了。”
事实上,陈昌当然并不想死,他才刚刚穿越过来,还没有大展自己的拳脚,更是眼看着蔡文姬和貂蝉与自己关系不一般,他当然是不甘心就这样死的。
但是现在,他也逃无可逃,不得不面对这一群西园禁军,保护自己的家,保护陈府里面的老老小小,保护喜欢自己的蔡文姬和貂蝉。
“来人止步。”
那些禁军距离陈府还有百步远时,陈昌突然暴喝了一声,同时弯弓搭箭嗖地一箭射了过去,钉在了众禁军面前的大街石板之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停”
顿时,那跑在最前面的禁军头领一挥手,所有的禁军都停了下来,不过他们的队形颇为散乱,前后之间互相推搡着,有些禁军还撞到了其他的禁军身上,显得滑稽极了。
“来者何人?何事闯我陈府?”
陈昌目光盯住了前方的禁军首领,只见他身着与普通禁军不同的明光铠,身后披着一袭红底黑面的大氅,头上的盔顶高高地向后竖立着一根长翎,约有四十来岁,颌下几绺长须,身材并不高大,但是目光却非常阴鸷。
“某乃西园禁军校尉张节,奉圣上之命抄灭司徒陈耽满门老小,有敢于反抗者格杀无论,你们还不快快跪下投降,还可以饶尔等一命,否则死在眼前了。”
张节手搭剑柄,目光半眯地望着对面陈府大门口台阶上的一群陈府家兵,发现他们护卫着一名年轻人,此人手里平端一张硬弓,此时正箭在弦上,遥遥地对着他们,显然刚才的那一箭就是这个年轻人发出的。
“哈哈,司徒陈耽满门犯了何罪?你们害死了司徒大人不说,竟然还要抄灭满门?”陈昌怒极反笑,厉声喝问道。
“哼,司徒陈耽勾结黄巾贼寇,企图陷害中常侍大人,昨夜已经被圣上下令处死了。而陈府满门也脱不了勾结贼寇的罪名,我劝你们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谁若反抗杀无赦。”
“张节,我知道你是阉人张让的弟弟,是不是张让这个阉贼派你来的?若有圣意,那圣旨何在?没有圣旨,则必是张让那些个阉贼玩弄的手段,我陈府满门就算是死也不会屈服的。现在你当着大家的面,把圣旨拿出来。若有圣旨,我等愿意束手就擒。圣旨何在?”
陈昌厉喝一声,他料定这些禁军是没有奉圣旨来的,顿时周围的家兵也全都精神一振,纷纷握紧了手里的刀剑,朝着对面的张节和众禁军狂吼了起来:
“圣旨何在?”
“圣旨何在?”
“圣旨何在?”
十一、兵变
张节听了一愣,而旁边的一些禁军也纷纷看向了他,因为他们是隶属于圣上的亲卫军,张节虽然是校尉,但是却也不能假奉圣旨而命令他们。
张节命令他们前来的时候也是说奉圣上旨意,当然这些禁军是不会违抗圣命的,但是现在被陈昌一喝,他们也看向了张节,希望他能够拿出圣旨来,不然的话就是他假公济私了。
“哼,圣上传的是口谕,需要什么圣旨呢?司徒陈耽昨日下狱是大家所共知的事情,此事还能有假吗?”
“张节,没有圣旨那就是你假传旨意,这可是欺君犯上之罪,将夷灭九族。”
这时,长街周围已经聚焦了一些老百姓,他们虽然不敢靠近,但是在远处也了解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听到陈昌一喝,纷纷高声地叫了起来。
“司徒陈大人怎么会是坏人呢?只有十常侍才是十恶不赦的阉贼,害得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
“对,我们不相信司徒王大人勾结黄巾贼,倒是知道中常侍封、徐奉这些阉贼与贼兵有染,意图乱大天下。”
“是呀,这一定是十常侍的阴谋,他们害死了司徒王大人,现在还要来害司徒王大人的家人。”
“没有圣旨的话,一切都是假的,张节是张让的弟弟,一定是张让这个阉贼假传圣旨想要害陈府的人,我们不能答应。”
一些平时经常得到陈府救济的街坊闻言激动地吼了起来,一些人更是冲了出来,来到了陈府面前转身对着前方的西园禁军,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着陈府,一会儿就聚焦了数十名群众,纷纷叫喊着护卫陈府。
“你们这些刁民想要干什么?再不退下就视为陈府的同党,全部格杀无论。”
张节目光一寒,嗖地一声拨出了长剑,指着前方一挥,顿时他身边的十多名心腹禁军立即凶悍地冲了过来,朝着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扬起了屠刀。
“嗖”
“嗖”
“嗖”
突然之间,三只长箭闪电般射出,准确地命中了跑在最前面的三名禁军的膝盖,让他们发出一声惨叫,身体猛然摔到在地,顿时吓得后面的禁军停了下来。
“陈府敢抗旨,给我格杀无论。”
张节大怒,长剑指向了陈府的大门,朝着他身后的那些禁军吼了起来,顿时又有几十名禁军朝着前面冲了过来,但是其他一些禁军却互相推搡着乱成一团,有的连武器也掉到了地上。
“嗖”
又是一只黑色的羽箭飞出,闪电般射中了一名禁军的肩膀,而后陈昌厉声地大吼起来:“敢再上前一步者,杀”
那名禁军惨叫着身体倒退,撞到了后面的禁军,然后滚着了一团,当然也使得后面冲上来的禁军脚步一顿,而就在禁军校尉张节再次举起长剑时,突然陈昌一箭正中其长剑之上,令其到了嘴边的命令咽了回去。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三翻五次阻挡禁军,违抗圣意?”
“张节你给我听好了,在下就是司徒陈耽的儿子陈昌,今天有我在此就容不得你们对陈府撒野。家父一生忠肝义胆,善良热诚,直言进谏,但是却被十常侍这些阉贼害死了,而今尸骨未寒,你们就想来扰我陈府,莫非当我陈昌不敢与你们拼命吗?”
“原来你就是陈耽的儿子,不过你以为凭借区区十来个家兵,就能够阻挡老子手下的禁军了吗?今天老子非要踏平陈府不可。你们这些刁民听着,谁要是再不让开,不但你们要死,还要跟陈府一样抄家灭族。”
张节一声暴喝,顿时不少老百姓都纷纷迟疑了起来,因为他们今天为了保护陈府而死也没有关系,但是却不想真的连累了家人族人,所以不少人都惊慌了起来。
“陈少主,我们对不住了。”
“我们愧对司徒大人,以后必在家中为司徒大人立长生牌位。”
“请陈少主多保重,我们无能为力呀。”
于是,那些老百姓纷纷对着陈昌哭着叫喊了起来,然后默默地走向了旁边,但是看向张节和禁军的目光中却充满了愤怒之情。
“多谢各位的仗义执言,今天即使上天要灭我陈府,我陈昌也不会后退一步,绝不容你们扰乱家父家母的亡灵的。任何人再上前一步,我陈昌必定一箭射杀他。”
看到那些老百姓退去了,陈府面前就只有了十多个家兵,张节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暴喝了一声:“陈少主,今天你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挡不住本校尉的禁军。大家给我上,谁杀了陈昌回去重重有赏。”
“张节,你要是敢再上前一步,本少主就一箭射爆你的脑袋,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张节正要上前,但是听了陈昌的悲愤的吼声后连忙的退了一步,躲到了二名禁军的身后,因为他发现陈昌的弓箭正遥遥地对准了他的,不由得心中一凛,一时间没敢下令,双方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陈昌在训练营中专门训练了几次箭法,虽然说还达不到箭法如神的地步,但是在目前双方距离仅仅数十步的情况下,他还是能够做到箭出必中的,所以张节才被吓住了。
“张校尉,你下达命令的时候说是奉旨而行,但是现在你却拿不出圣旨,莫非真的是假公济私吗?”
就在此时,变故突然发生了,禁军之中另一名身披大氅的将领突然对张节喝问道,而大部分的禁军都站到了他的旁边,留在张节身边的不过三四十人而已。
“伍都尉,难道你不相信本将军是奉旨而行吗?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莫非要造反不成?”
张节看到三分之二的禁军都站到了另一名将领身边,不由得眉头一皱大声喝道,然而对面的那名将领根本就不怕他:
“张校尉,你若是有圣旨,我们绝对二话不说马上奉行命令冲进陈府缉拿陈府满门。但是如果你没有圣旨,那么我伍孚对不起了,绝对不做你的帮凶残害忠良之后。”
陈昌目光一凝,只见这位禁军将领身材高大魁梧,相貌堂堂,目光炯炯,显得英武不凡,原来此人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西园八校尉之一的越骑校尉伍孚,也是一位忠肝义胆之士,后来董卓专权的时候他刺杀董卓未遂身死的,不过此时他还只是一名普通的禁军都尉而已。
“哼,伍都尉如此行为,可是想助陈府逆贼,张某回去之后定会将一切禀明圣上,你等着圣上发落吧。”
“随你的便,伍某就在旁边看着,张校尉是如何大发神威的。”
伍孚并不卖张节的帐,实在是因为张节本身并无什么本事,完全靠着他大哥张让这个阉官才当上了禁军校尉的,凭他身边的那几十个饭桶,恐怕根本进不了陈府大门的。
伍孚的目光扫过了陈府大门,不但看出了陈府的这十多个家兵个个武艺精熟,那为首的司徒陈大人的公子陈昌,更是目光犀利,比起一些普通的禁军士兵身上的杀气还要重,显然是一个真正杀过人的高手。
事实上,陈昌还称不上什么高手,但是他不久前才在军令状里面的训练营中训练过十八般武艺,而是进行过非常惨烈的战斗,甚至是在训练营中死过多次,所以此时身上还残留着一股惨烈的气息,那是他在训练营中训练到的战斗经验渐渐地与身体融合散发出来的。
只不过,真正的融合还是需要在战斗之中进行,虽然陈昌参与了平叛的战斗,但是并没有真正地正面战斗,所杀的几个家兵仆夫都是靠的偷袭和雷霆手段,并没有在正面战斗中击杀他们,所以他在训练营中获得的战斗经验大部分还没有融合进身体之中。
“张节,让本少主看看你依靠的这些禁军有何本事吧?”
十二、力战
陈昌看到伍孚带着大部分的禁军退到了旁边去,而张节和他身边的那些禁军都有一些慌张,于是知道张节身边那些禁军中恐怕并没有多少高手,大部分都只是普通的禁军士兵而已。
熟悉历史的陈昌知道,汉末时期的西园禁军,虽然名为禁卫军,但是其实主要是由东都洛阳城中的贵族子弟和官宦子弟组成的。
他们之中大部分的人都只是挂了一个名字,然而坐等着每个月领取俸禄,因为西园禁军的待遇非常好,所以许多权贵之家的子弟是争着进来,所以其中真正的战士并不多。
像伍孚身边的那些禁军,都是曾经跟随他参加过扫荡黄巾起义军的百战之士,个个都有一身武艺和丰富的战斗经验,是张节身边那些贵族子弟远远不能相比的。
今天张节之所以带着伍孚和他手下的一尉人马过来,其实主要的目的就是想借助他们的力量抄灭陈府,他自己带着的这些亲信心腹,不过是来抢夺陈府的钱财美婢的,想要依靠他们战斗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现在陈昌就看出来了这一点,于是他收起了弓箭,从一名家兵的手里接过一柄长枪,试了一试,发现枪长一丈,重约十八斤,舞动起来稍稍有一点轻了,但是对付这一群贵族禁军已经足够了。
看到陈昌接过长枪后随手一抖,枪尖闪动间划出了几个圆圈,远处的伍孚眼前一亮,看出来陈昌的枪术还不错,是有着真功夫的。
“张节,你可敢前来一试?”
陈昌来到了陈府的台阶之下,长枪斜指张节,枪尖散发出寒光,令张节后退了二步,对身边一名禁军喝道:“黄口小儿有何本事,段兴你去取他头来,赏你百金。”
百金即黄金百斤,而东汉末年的时候,一斤黄金可换五铢钱一万文,则百斤黄金则等于百万钱。而西园禁军的年俸为三百石,即相当于一千万钱,基本可以供这些纨绔子弟大肆花销了。而现在张节给出了百金,已经相当于他们年俸的十分之一,当然周围的禁军听了都蠢蠢欲动了。
那禁军段兴一听,目光一亮,转头看了看陈昌,然后昂首阔步地迎了过来,因为他看到陈昌的身体比较单薄,估计他能有多少力气,自己好歹也曾经练过几年功夫,而且在禁军中也时而操练过的。
“陈家小儿听着,今天陈府难以幸免,你束手就擒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段兴以为,陈昌会被自己的一话吓到,然后说不定就会跪下求饶,自己趁机斩下他的头颅,就可以轻易地得到一百金奖赏了。
“哼,正要见识见识你有何本事?陈某脑袋在此,看你是否有本事取走。”
陈昌冷哼了一声,随后挺枪跃身飞刺过去,段兴慌忙挥动长戈相迎,枪戈交击发出清脆地声响,而后陈昌长枪一摆,从自己的腰间绕过,直刺段兴胸前。
段兴大喝一声,挥戈横击,虽然将陈昌的长枪击偏了,但是陈昌的枪尖却从他的肋下穿过,擦着黑甲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响,在段兴的黑甲上面划出了一道痕迹,令其冷汗出了一身。
“看枪。”
陈昌收回长枪,从左肩之上绕过,从右肩之上射出,闪电般直取段兴的面门,吓得段兴双手举戈迎击而去,将陈昌的长枪拖了上去,但是仍然划过他的头顶,将其头盔刺落在地。
“夏孟前去助段兴一臂之力,得胜后各赏百金。”
张节看到段兴险象还生,立即对身边的另一名禁军喝道,此人身长八尺,虽然武艺稀松平常,但是却有一身蛮力,名为夏孟,是十常侍夏辉的远房亲戚。
“将军等末将的好消息吧。”
听闻可得百金,夏孟顿时如同段兴之前一样兴奋,因为百金可是比他们一月的军俸还多,可以让他们喝酒玩妓快活多时了,所以立即一摆手里十八斤重的大刀冲了上来。
“陈昌小儿拿命来。”
夏孟暴喝一声,挥刀劈头斩了下来,而陈昌正要回枪再刺段兴,听得风声急忙将身体一纵,枪尾挡住了段兴的长戈,长枪一弹而回叮地一声击中了夏孟的长刀柄,以毫厘之差避过了夏孟一刀。
“哐”
夏孟一刀劈在了大街的青石板上,溅起了一蓬火花,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刀印随后他转身拖刀,在自己的肩膀上面一扛,长刀跳了起来,倒划向了陈昌的大腿。
“当”
陈昌以长枪为杆,身体突然飞旋而起,一脚踢飞了旁边的段兴,同时回枪挡住了夏孟长刀的侧面,而后挥枪便急刺而去。
“吼”
夏孟大吼,拦腰一刀横劈而来,若是陈昌避不过去,便有身体两半的危险,不过陈昌毫不惊慌,身体一跃竟然踩到了夏孟的刀面之上,令夏孟感觉长刀一沉,而后一道寒光刺目,却是陈昌一枪挑来。
而在此时段兴也回过神来,长戈从身后朝着陈昌扎了过来,令陈昌不得不放弃刺向夏孟,身体向前一扑,一脚踏过夏孟的头顶,落到了他的身后,自然也避过了段兴的一击。
陈昌并不想真的杀了此二人,他主要的目的是借助二人来训练自己,感觉在战斗中自己之前在训练营中获得的战斗经验迅速地与身体融合,让自己能够发挥出来的战斗力越来越强悍了。
“再去二个,杀了他同样有赏。”
张节看到心惊,急忙再次派出二名禁军,顿时四名禁军围着陈昌厮杀了起来,而没有陈昌的命令,陈府的家兵虽然着急,却不敢上前帮忙,因为他们还要警惕防备那些禁军冲击陈府。
虽然陈昌感觉压力越来越大,但是战斗经验的提升却是越来越快的,而且每当对方派出一名禁军上前,他会得到一声提示:
“战胜普通敌对者一名,获得功勋一点。”
汉末之时,贵族之间也有尚武之风,特别是一些贵族子弟,从小就被要求练习防身之技,虽然不精,但是却也懂些武艺,加上他们平时时常争斗,多少也有一些打架经验。
陈昌知道,提升自己的战斗力,这些普通的西园禁军就是最好的陪练,所以他故意装着处于下风,但是却又能够化险为夷,险象还生,让张节既看到取胜的希望,又有一些担心,不敢带着人一起冲上来。
只有那旁边的伍孚看得出来,陈昌虽然身怀武艺,但是战斗的经验却有些欠缺,只是他的进步非常迅速,越来越表现出熟练的枪法。
不久之后,四名禁军由开始的占上风到后来的势均力敌,再到后来根本不敌陈昌,令张节大为恼怒,同时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于是再次派了二名禁军过去。
他不敢一次性派太多禁军上去,因为陈府还有十多名家兵虎视眈眈的,看他们的样子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如果真正的与自己的禁军厮杀起来,没有伍孚的帮助最后死的完全有可能是自己。
而现在是陈昌自己提出来的比武,自己的手下不敌时再派二个人上去,也让他们没话可说,如果能够趁机杀了陈昌,那么陈府将失去主心骨无人可以阻挡了。
他却不知陈昌正是利用了他的这一点心理,慢慢地利用他手下的禁军练习着自己的武艺,慢慢地完全熟悉了自己在训练营中得到的战斗经验,面对六名禁军的攻击也是稳占上风的。
当然,陈昌也没有狠施辣手,毕竟旁边还有伍孚等数十名禁军,一看就知道他们与张节身边的这些亲信是不一样的,全部都是颇有经验的真正士兵,他们是绝对不会看着自己杀死这些禁军的。
尽管伍孚与张节的意见不同,但是毕竟他们都是禁军,不帮助他们假公济私,但是也不会任由别人残杀他们的。
而陈昌的目的一是为了训练自己,二是为了拖延时间,想来陈武到大将军何进家里去了许久了,要不了多时应该就会回来了,何进也应该有信息传达过来了。
再有谏议大夫王允已经进宫去面圣为陈府求情去了,只有自己能够守住陈府,王允就有可能求来圣上的旨意,确保陈府的安全了。
所以陈昌力敌不退,甚至张节让另外六名禁军换下了之前的六位,用车轮战术来对付陈昌,而陈昌也没有退缩,在提高自己的实力的同时,时间慢慢地过去了。
十三、黄忠
大约半刻钟之后,突然远处蹄声大作,一队骑兵飞驰而至,距离陈府面前还有百余步时,突然一阵嗖嗖声,数支长箭朝着激斗中的众人飞射而来。
陈昌和众禁军大骇,同时后退开去,用武器拨开了飞射而来的长箭,而陈昌更是长枪一摆,将一支长箭在空中拨了一圈,而后一撞,竟然令长箭嗖地一声倒飞了回去,朝着飞奔而来的那一群骑兵为首的将领射去。
“啪”
那名将领显然非常意外,但是仍然没有惊慌,而是闪电般一箭射出,正中朝他飞去的长箭箭尖,发出一声轻响后二支长箭同时掉到了地上,而这时数十名骑兵已经到了众人面前。
“来者何人?西园禁军在此办事,还在快快回避。”
张节看到来人阻止了厮斗,心中大为不满,他平时仗着十常侍的关系,在洛阳城内耀武扬威,谁都不敢得罪于他,所以才会这样嚣张。
“哼,奉何大将军命令,任何人不得私自冲撞陈府,否则杀无赦。”
马上的将领一声大喝,顿时他身后的数十名骑士全部马剑出鞘,遥遥地指向了张节等人,森寒的杀机毕现,大有一言不合就会直接冲杀过来的意思。
“我们走。”
张节回头看了看伍孚,对方却故意低头没有看他,显然是不可能支持他的,估计即使何进的手下杀过来,他们也是绝对不会相助的,不由得狠狠地瞪了一眼伍孚,然后带着手下的数十名禁军离开了。
“陈少主,得罪了。”
伍孚却是的抱拳向陈昌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望了望何进手下那名马上的将领,未发一言也带着数中手下离开了,不过他们的队伍并不像张节那样散乱,而是在离开的同时也有人转身盯着后方,警戒着那些骑兵。
“多谢将军为我陈府解围了,不知这位将军高姓大名?只是今日府中举丧,恐怕不方便请各位兄弟们进去休息了。”
陈昌将手里的长枪扔给了府中的家兵,走了过来抱拳对着马背上的将领一揖,非常诚恳地对他们说道,特别是那为首的将领一手箭术非常高明,令陈昌非常佩服。
因为来到了汉末之后,乱世即将到来,陈昌肯定是无力阻止的,所以他决定要多结识一些英雄豪杰,为自己以后的事业打下好的基础。
而这一位将领年约三十多岁,紫红色的脸膛,粗黑的眉毛,方口阔面,下巴上面留着浓密的胡须,目光中精光闪闪,如同利箭一般犀利,身上气势如虹,颇有威严。
“陈少主,某家黄忠,刚才没有误伤你吧?”
看到禁军远去,这名将领收起了弓箭跳下了马来,动作娴熟,武艺精熟,但是他自报家门的时候,陈昌大大地震惊了。
“将军莫非就是人称南阳箭神的黄汉升黄将军吗?”
黄忠,可是说是三国时期非常著名的猛将,最初是韩玄的手下,后来败于关羽之手,关羽捉住了他却并没有杀他,但是引起了韩玄对他的不信任,差点斩了他,后来被魏延救了下来,归顺了刘备。
黄忠不但在剿灭黄巾起义军的过程中立下了大功,而且归顺刘备后平定汉中同样战功累累,以七十岁的高龄还在定军山一役中斩杀了曹操手下大将军夏候渊,是蜀国的五虎上将之一。
陈昌没有想到自己穿越之后遇到了第一位名将竟然就是黄忠,而他此时正在大将军何进的手下担任骑都尉,并不是很得意。
“呵呵,陈少主也听过黄某贱名?”
“黄将军箭神之名,陈昌是如雷贯耳,久以闻之,只恨不能相见。今天见到了黄将军,陈某算是一偿夙愿了,等到家父家母下葬之后,定要与黄将军一起把酒言欢,以表我对将军的钦佩之情。”
“陈少主言重了,不过黄某非常高兴认识陈少主,刚才陈少主接箭拨箭之术,也令黄某非常佩服。”
原来刚才黄忠早已经看清楚了是谁将自己的箭反击回来的,对于陈昌的身手也是非常好奇的,怪不得禁军没有能够闯入陈府,原来是因为陈府少主武艺高强将其阻挡在了门外。
“这样吧,请将军和兄弟们到门房休息,只是可能照顾不周,还请将军多多原谅。”
“有劳陈少主了,我们奉命前来保护陈府,一切从简就行了。”
正在这时,陈武带着几名家兵也回来了,他们本来是与黄忠等人同行的,但是普通马的速度却远远双不上黄忠他们的战马,所以落在了后面。
“陈武,你负责安排一下黄将军他们的生活住宿吧。”
就在此时,谏议大夫王允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原来他正在向圣上求情的时候,大将军何进也前来见驾了,同样是为司徒陈眈一家求情的。
“圣上英明,当知司徒陈眈并无二心,一向以忠直著称,现在却死于狱中。知道的人不会说什么,若是不知情的人恐怕会埋怨圣上忠奸不分。而且陈府主母司徒陈大人的夫人得知丈夫已死的消息后,在房中自缢身亡了,陈府现在仅仅留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难道圣上不能容下他们吗?”
“大将军,王爱卿,你们都起来吧。司徒陈眈的为人朕是清楚的,昨天将他们下狱也只是让他们冷静一下,朕并无杀他们的意思,但是他们却想不通而死了。朕早就没有了怪他们的意思,何来容不下陈府一少年之说呀?”
“圣上虽然宽宏,但是旁人恐怕不这么想,司徒陈眈昨天为什么惹怒了圣上,是因为他直言进谏,弹劾中常侍,所以才会招来身死的横祸。虽然圣上不会对陈府怎么样,但是十常侍恐怕会容不下陈府的,就算是他们不会做什么,而他们党羽众多,也会有人替他们做的。但是天下的百姓并不知道,他们还会以为是圣上容不下陈府呢。为今之计,圣上莫如下一道圣旨,加封司徒陈大人夫妇节烈,如此一来那些宵小之辈就不敢对陈府怎么样了。”
灵帝此时身体已经有些不适了,加上他心里面想的全是自己的王美人那水蛇一般的腰肢,在床上简直能够要了人的老命,不由得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既然二位爱卿认为有如此必要,那王爱卿你就去拟一道旨意去陈府吧,加封司徒陈眈为太傅,赏金银绸缎若干,准陈眈之子入西园禁军,三月之后去西园禁军报道。”
“圣上英明,此乃圣朝之福也。”
看到圣上离开了,谏议大夫王允与大将军何进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不过既然求得了圣旨,那么二人今日进宫的目的也达到了,所以互相告辞之后,何进回府,而谏议大夫王允带着圣旨又到了陈府。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昌带着府中众人跪听谏议大夫王允宣读了圣旨,然后又从谏议大夫王允的手里接过了圣旨,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写着:
奉天承运,皇帝迢曰:前司徒陈眈为臣忠直,尽心尽职,为国家社稷栋梁之臣,然不幸操劳过度而殁,令朕疼心;今特加封前司徒陈眈太傅,秩二千石,由其子陈昌继承秩禄;另特准其子陈昌入西园禁军任职,可守孝三月期满之后入军,钦此。
“陈少主,既然圣上已经有圣命了,那么那些宵小之辈应该不会为难陈府了,黄某还要回去覆命,就不打扰各位了。”
看到圣旨到来,黄忠他们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守护陈府了,虽然陈昌舍不得黄忠离去,但是却也没有理由留下他来,不得不暗然而别。
“黄将军保重,等到我为家父家母守孝三月之后入军之前,定会登门拜谢黄将军,那时再畅叙痛饮一醉吧。”
“陈少主厚爱,黄忠多谢了。这把铁弓跟随我十数年了,今日就赠与陈贤弟了,我们后会有期。”
黄忠能够感受到陈昌对自己有着一种兄弟般的依恋,虽然不解,但是却也颇为感动,于是在离别之时将自己的铁弓赠送给了陈昌,相约后会之期,然后打马而去。
《军令状》3
十四、功勋
夏五月初八日,元亨利贞,上大享,密云不雨,自郊行也,宜丧葬。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自从圣上的旨意颁布之后,朝中旧臣纷纷前往陈府悼念司徒陈眈夫妇,感叹不已,而到了出殡这一天,前来的文武百官更多了,蔡邕更是从流放之地赶了回来奔丧。
陈昌一身素服,头插白节,跪于灵前,蔡文姬和貂蝉二女均持子辈之礼,陪在陈昌的身边迎送宾客,哭得声嘶力竭。
谏议大夫王允、学士蔡邕、太尉崔烈、司徒许相、司空丁宫、大司农曹嵩、永乐少府樊陵、射声校尉马日、光禄勋刘弘、卫尉董重、中郎将孟益、右将军皇甫嵩、后将军袁槐、大将军何进、尚书卢植、主簿陈琳、侍御大夫郑泰、议郎荀攸等朝中大臣前来送葬。
一应丧事均有府中老成家仆代为操持,陈昌本意一切从简,不过既得圣上旨意,又蒙赐赏若干,最后还是风风光光地安葬了二老。不过按照旧制,二老的棺椁全部使用防腐灰炭等暂埋于地下,待日后陈昌择日扶柩回老家青州,紧于祖茔之中。
数日之后,陈昌召集府中家兵仆妇在大堂之中,先站了起来拱手向着众人团团一揖,惊得众人纷纷下跪,不知道少主这是何意。
“少主,你这样折煞我们了。”
一个年老的家仆颤巍巍地说道,其他人也纷纷应和,因为汉时等级制度森严,整个社会上尊下卑思想盛行,所以像陈昌这样主子向下人行礼的事情让他们不敢承受。
“各位,老爷夫人新丧,陈府的一切全赖大家操持。文德少不更事,但也知道感谢大家这些天来的辛苦。陈武,下来之后给每人发五百钱以示奖励。”
“是,少主。”
“此外,老爷夫人走了,我知道陈府现在已经势微,恐怕以后情形会如何难以预期。各位如果有什么打算,或者有什么去处的,尽可以提出来。除去工钱之外,凡愿意离去的每人还给五百钱的费用,而愿意留下来的,我也表示欢迎,以后大家同甘共苦,无论富贵还是贫贱,文德都愿意与你们一同面对。”
陈昌并不是无的放矢,因为他知道府中有一些人是看到以前陈府有司徒大人,在洛阳城中还算是上等家族,在陈府做事不愁吃穿用度。
而现在老爷夫人一去,陈府已经没有了支撑了,虽然现在圣上下了旨意不怪罪陈府,但是陈府坐吃山空能够支持多久呢。
所以,当即就有一些仆夫仆妇表示愿意离去,倒是那些家兵见过了陈昌勇斗禁军之后,纷纷对他佩服不已,竟然没有一人离去,全部都留了下来。
这样一来,陈府现在仅有家兵二十人,另有仆妇丫头七八个,其中就包括了小红她们四个小丫头,但是剩下来的这些人对陈昌都是非常忠心的。
而蔡文姬与貂蝉仍然还在陈府之中,蔡邕虽然回来,但是奔丧之后还得离开京城,而谏议大夫王允也没有催貂蝉回去,她也乐得在这里陪着文姬,当然最主要的是可以天天见到陈昌。
“根据圣上的旨意,八月我就要进入西园禁军了,在这之前我得提高自己的武艺,同时安排好陈府中的事情,才能够放心参军。目前最要紧的就是开启训练营,这样就可以安排那些忠心于我的家兵入内训练了,最好让文姬和貂蝉她们也参加训练,也能够有一些自保之力,将来在乱世中才不至于出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陈昌立即向小图询问自己的功勋,小图马上将陈昌现在得到的功勋列了出来,竟然已经有四十二点了。
原来陈昌在平定府中内乱时已经得到了十六点功勋,而战胜了张节的禁军获得了十八点功勋,化解了黄忠的神箭得到了二点功勋,而解除了陈府的危机得到了四点功勋,最后获得了陈府中所有下人的忠心,掌控了陈府得到了二点功勋。
“还差五十八点功勋了,必须得赶快得到才能够永久开启训练营哪。对了,听说最近山东大旱,黄巾又起,许多难民流入了京城来,不如做一点善事,开棚施粥,也许能够得到一些老百姓的感激,从而获得一些功勋点呢。”
陈昌想到就做,以父亲司徒大人夜来梦中指示为借口,命令陈武拿出家中一批钱粮,在京城东门外设棚施粥,为老爷夫人行善事积阴德,而这也是当时的一些贵族经常行善而做的事情。
洛阳城东有三座大门,由北向南分别是上东门,中东门和开阳门,而陈府所选的施粥的位置就在上东门和中东门之间的步广里与步和里二条大街交接的地方,也是难民的一个聚集地。
接下来三天,陈昌亲自带着府中的家兵仆妇,于每天的午时和酉时两个时辰,为广大难民施粥,虽然花费了数十万钱,但是却救济了成百上千的灾民。
而后,又有洛阳城里的其他大户贵族继续为难民施粥,相继帮助这些难民存活下去,官府也在积极动员一些大户人家参与,每户施粥三天,也能够持续下去了。
事实上,陈府在洛阳城中的贵族里面只能够算得上中等偏下的家庭,而且刚刚新丧,所以他们的举动得到了广大难民的真心感激,特别是陈府现在唯一的少主陈昌,更是被广大难民传诵有一幅慈悲心肠。
陈昌得到的功勋点果然不少,足足有三十多点,说明这一次施粥的善举,至少有数千难民都是真心地感激他认可他的。
不仅如此,陈昌从难民中还选择了十名年龄在十岁左右的女孩,二十名年龄在十五岁左右的男孩收留到了陈府之中,他们的父母自然是千恩万谢,因为这样一来至少是不会担心被饿死的了。
这几天,陈昌一有空就找府中的家兵切磋,先后击败了除陈武之外的所有人,就是和陈武之间的战斗也是难分难解,让陈武震惊少主的武艺竟然突然爆发式地增强了这么多。
终于,五月十五日的时候,陈昌获得了一百点功勋点,让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因为这些天来,陈昌想了很多,要想以后在乱世中立足,就必须得培养一批得力的手下,而现在终于可以永久开启训练营了。
“小图,我想永久开启训练营,需要怎么做?”
“主人,现在你的功勋已经达到了一百点,只要你想开启训练营直接就可以开启了。开启训练营后,只要对主人你的忠心达到了百分之八十的,就可以进入其中训练了。而且他们第一次进入都会得到一个印记,以后即使他们不在主人的身边,也可以通过这个印迹每天自动进入训练营的。”
随着小图的声音,陈昌看到脑海中军令状上面那些灰色的小点中,有一个小点突然变成了金色,随后在他的脑海中放大开来,那熟悉的训练营又出现了。
“哈哈,终于开启了训练营了,以后我陈府不会缺高手人才了。”
当天晚上,陈昌就将陈武和二十名家兵带进了训练营中进行了训练,然后再让他们回到现实中以对练的形式融合得来的经验,提高自己的实力。
当然,那些家兵进入训练营中训练并不能像陈昌这个主人一样想训练多久就训练多久,每个人每天最多只有一个时辰,但是也让他们喜出望外了,从而对陈昌的忠心达到了百分之百。因为在训练营里面训练一个时辰的效果相当于外面训练五个时辰,实力的提升当然更快了。
不仅是这些家兵,还有文姬和貂蝉,包括小红小琴小兰小雁四个丫头,她们也被陈昌带进了训练营中参加了训练,而对于陈昌的话她们当然是言听计从的。
至于那些从难民中收留的孩子们,陈昌还没有让他们开始训练,一是他们的身体还需要调理,二是还需要对他们进行思想教育,让他们明白以后就是陈府的人了,以后他们必须听从陈府少主的话,的贵族里面刚他们的忠诚度。
实际上,当这些衣着破烂饿得面黄肌瘦的孩子来到陈府之后,穿上了褐衣,吃上了稀饭、馒头、菜干,偶尔还有酱肉和鱼干时,他们的心中早就把陈昌这个少主当成了菩萨一般了。
加上府中那些家兵仆妇等人时时的教导,他们也明白了陈昌少主以后就是他们终生的主人,是能够养活他们的人,而他们以后的人生将会为了少主而活着,包括生命都是少主的了。
十五、医庐
十天之后,当他们的身体渐渐地恢复了精力之后,一个个的脸上也出现了红润的颜色,陈昌开始将他们带进了训练营中训练了。
而这些少年无论男女,陈昌通通给他们改名姓陈,并且各以诗句来命名,其中男子以卢纶的《塞下曲》诗中取来四句得名:
夜黑雁高飞,大雪满刀弓,醉和金甲舞,雷鼓动山川。
而十名女孩子的名字陈昌则以唐李白的《玉阶怨》中的“玉阶生白露,玲珑望秋月”二句来依次为她们命名,从此以后弃去以前的名姓,成为了陈府的一分子。
当然,文姬和貂蝉等女孩子,还有这些少年们的训练强度与陈昌他们是不相同的,好在小图也是根本她们的身体素质虚拟出来的教官,而且开始的时候降低了难度,虽然他们会受伤,但是却不会死亡,只是进行最为基本的身体素质的训练和普通武艺的训练。
而陈昌每天出了训练营后,都要在陈府后园的演武场上与众多家兵对练,只是那些家兵开始的时候有些怕他,不敢施展出全部的实力来。
于是,陈昌发布了一条命令,凡是能够战胜他的均可以得到五十钱奖励,这才激起了一个个家兵的士气,但是想要战胜陈昌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反而一个个家兵败在了陈昌的手下。
这样一来,陈昌每天都能够得到一些功勋点,而他也摸索出了一些规律,如果那些家兵在比武中让着他,即使胜了陈昌也得不到功勋,必须是他们全力以赴败了之后陈昌才会有收获,所以陈昌才设奖来激励他们。
于是,陈昌的实力提高得非常地快,陈府的家兵基本上无人能够胜他,只有陈武才可以稳稳地胜过陈昌,而且他在训练营中训练后的实力提升也是非常快速的。
“这几天大家都努力了,但是却没有人能够得到赏钱,今天开始改变一下规则,你们当中谁能够在我的手中坚持最久才败的,可以得到五十钱的赏钱,第二名三十钱,第三名十钱。”
为了激励大家的训练热情,陈昌改变了奖励模式,顿时再次激起了大家的训练热情,所以家兵们的实力都在飞速地进步之中,全部朝着精英士兵的方向进步着,而陈武则已经具备了成为高级武将的实力。
陈昌平均每天可以获得五点左右的功勋,因为每次战胜同一个家兵获得功勋必须间隔四十八个时辰,也就是四天才计算一次,不然的话他每天甚至可以挣几十点功勋。
但是即使是这样,到了六月十五日左右的时候,陈昌已经再次获得了一百点功勋,立即召唤小图出来:“小图,现在我又有一百功勋了,能够再次开启一种功能了吧?”
“可以,第二种功能叫做战医庐,专门训练战场救护的医务人员,也可以在其中救治伤病,而里面的时间对比是一比二,也就是说恢复速度是在外面的二倍,还可以配制专门的伤病所用之药。”
“这种功能在战争之中也是非常厉害的,可以解决将士们受伤生病的后顾之忧,这一百点功勋非常值得,现在就开启吧。”
顿时,陈昌看到自己的脑海之中,另一个灰色的小点变成了金色,而后在他的眼前扩展开来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空间,里面同样有着各种各样的营帐。
而在这些营帐之中,有着分门别类的牌子,治疗刀伤、枪伤、箭伤、烫伤、烧伤、踩伤等种种不同受伤类别的营帐,此外还有专门的训练医护人员的营帐,以及放置草药、配制草药、进行手术、安置伤病等的营帐,如同一所现代医院一般五花八门。
只不过,现在战医庐里面只能够进行虚拟训练,而所需要的草药等必须由自己负责收集,然后送进战医庐之中,才能够拥有治伤救人的真正功能。
“现在能够训练医护人员已经够了,所需要的草药等等只得慢慢想办法了。”
陈昌现在不由得感慨自己确实太穷了,以陈府的这点家产恐怕经不起自己的挥霍呀,不过他相信自己还是有办法解决的,毕竟现在陈府在外面还是有着自己的一些产业的,可以在上面想点办法。
陈昌早就通过陈武了解过了,陈府现在外面有着一家酒庐,自产自销普通的米酒,只不过洛阳城中类似的酒庐不少,所以生意算不上多么好。
此外,陈府还有一家布衣坊,专做买卖布匹及缝制衣服等活计,只不过生意也只是一般,勉强能够经营得走,但是盈利却是不多。
而陈昌之前一心放在提升自己的实力上面,对于钱财并不是十分看重,觉得只要能够维持陈府的开销也就足够了,所以没有过问酒庐与布衣坊的生意。
但是现在战医庐开启之后,需要大量的各类草药及一些名贵药材,所以一下子感到手中的钱财拮据了起来,于是打起了陈府这二处产业的主意,需要想一个办法提高其经济效益。
方法还是有很多的,别的不说,就凭陈昌记忆中的后世的白酒工艺和服装知识,随便就能够让陈府的酒庐和布衣坊在洛阳名传贵族之耳,挣钱自然就容易了。
在想办法挣钱之前,陈昌将文姬和貂蝉等人都叫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面来,还有小红等四个丫头以及陈玉等十名小女孩,对她们说道:
“你们是女孩子,虽然说我让你们学习一些防身之技,但是终不可能像男孩子一样驰骋沙场上阵杀敌,所以能够学到什么程度一切顺其自然就行了。而现在我准备让你们专门学习医术,学会了之后可以救死扶伤,悬壶济世,成为人们心目中的白衣天使。但是这学医也跟训练一样是通过精神进行的,学习之后还必须互相探讨实践才能够有所成就。所以从今天开始,你们每天进入训练营练武一个时辰,现实中练武二个时辰;而后进入医庐之中学医一个时辰,现实中探讨实践二个时辰,争取早一点学成医术,做一个有用的人。”
陈昌的话让这些女孩子们大为振奋,因为在汉代的时候女性的地位虽然有所提高,但是随着乱世的到来,她们的命运仍然是悲惨的。
而现在陈昌让她们有机会成为回春圣手,自然是让她们一个个非常地激动,从此以后开始了努力地学习医术,虽然开始的时候没有什么条件,大多数时候只能够纸上谈兵,但是她们学习得进学认真,而且并没有丢下练武,反而双方面进步都很大。
“陈武,你这段时间安排一些人去收购各种各样的普通中草药,尽我们陈府的财力多收购一些吧。”
“少主,你不知道,这段时间府中多出了三十名少年,开销非常大,我们已经没有多少闲钱收购中草药了,而且还必须得想办法解决以后的生活问题呢。”
“这一段时间确实是困难时期,不过等到二个月后我入了禁军就能够领到俸禄了,现在你把府中一些值钱的金玉珠宝瓷瓶瓦当之类的,全部悄悄地拿去卖了吧,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实际用处,但是却能够帮助我们渡过难关,相信以后我们的情况会越来越好的。对了,你将酒庐和布衣坊的负责人叫回来,我也许能够想到办法挣到钱的。”
陈昌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关起门来一夜未睡,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但是第二天他出来的时候却是精神奕奕神采飞扬,仿佛遇到了什么美事一般。
“少主,陈兴、陈盛回来了。”
陈兴就是酒庐的负责老板,一名年近五十的中年人,他和负责布衣坊的陈盛是兄弟,都是跟着老爷陈眈一起长大的伴当,所以深得司徒陈眈的信任,而他们的老父亲就是陈伯,陈府以前的老管家,几年前已经让陈眈送回青州陈家老宅养老去了。
十六、财源
大清早,天气就开始炎热起来了,陈昌刚刚在院子里活动了一翻身手,陈武就带着二名身穿单衣长裾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直到他的小院之中。
“拜见少主。”
“兴叔、盛叔不用客气,你们都是被老爷为兄弟的,所以才将陈府外面的产业交给了你们打点,在文德的心中你们如同亚父一般,以后陈府还需要二位叔叔多多操心呢。”
“少主言重了,我们一家深受老爷夫人的大恩,虽然现在老爷夫人仙去了,但是我们绝对不负老爷夫人生前所托,陈府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少主有什么吩咐请讲吧。”
“兴叔盛叔先请坐下,我是想问问陈府酒庐和布衣坊如今的经营情况如何?你们也知道,老爷一去,府中的开销就没有了来源,而我还要二个月方能入禁军履职,所以这一段时间比较艰难,一府老少就指望着兴叔和盛叔你们的酒庐和布衣坊了。”
“唉,少主有所不知,如今洛阳城里像我们陈府酒庐这样买酒的地方多不胜数,要不是我们的地理位置不错,恐怕现在都无法经营了,所以每个月除去一切开支外能够有五千利钱就非常不错了。”
陈兴的身材微胖,脸圆圆的,所以一双眼睛看起来显得有些小,但是却非常地精明,不过此时也只有皱着眉头向陈昌摇了摇头说道。
“是呀,少主,我们布衣坊的情况还不如酒庐呢,现在是夏天,人们都比较喜欢穿单衣长裾,所以做衣服的少了许多,而且利润也薄了许多,现在基本上只能够勉强维持下去,等到秋冬季节到了,兴许生意能够好起来了。”
陈盛虽然与陈兴是兄弟,但是他却有些偏瘦,紫色的脸膛,深沉的目光,听了陈昌的问话后有些愁眉苦脸,也有些不好意思一样。
“兴叔盛叔所说的情况我也知道,不过我却有个法子可以让我们的酒庐与布衣坊迅速地在周围脱颖而出,让洛阳城里的权贵都知道咱们陈府的酒和衣服与众不同,到时候定能够财源滚滚的。”
陈昌对二人摆了摆手,微笑着小声地对他们说道,然后停了下来喝了一口茶,果然引起了二人的兴趣,纷纷殷切地望向了陈昌,他们当然希望能够挣一些钱,不但能够缓解陈府的困难,也能够让他们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少主,有什么办法,你请说吧。”
“是呀,少主你就别吊我们的胃口了,如果真的有办法,那咱们陈府也不用受难了。”
看到陈兴陈盛那着急的样子,陈昌笑了笑,终于开口说道:“我自然是想出了办法,所以才会找兴叔盛叔过来相商的,只不过我的办法需要特别保密,只能够兴叔和盛叔你们二人知道,就是店里的伙计徒弟也暂时不能够让他们知道,否则一旦消息泄漏出去,那咱们就没有了优势挣不到大钱了。”
“少主放心,我们兄弟可以发誓,这是事关我们陈府兴衰的大事情,我们自然会格外小心在意地,绝对不会外传,也不会损害我们陈府的利益的。”
陈兴陈盛兄弟对一眼,他们当然知道少主这是担心他们兄弟不小心泄漏了秘密,所以立即提高了警惕,并且指天发誓地说道。
“我当然是相信兴叔盛叔的,只是一旦咱们陈府的酒庐和布衣坊生意火红起来后,必定会有许多其他的竞争对手会千方百计地来打听情况,甚至是买通店里的伙计希望知道我们的秘密,所以先提醒一下二位叔叔,并无他意。”
“是是是,少主提醒得对,我们会格外地小心在意地,即使是店里的伙计也不会让他们知道真正的秘密的,而且我们即使是死也不会对外人泄漏出去的。”
“那好,事成之后,二位叔叔的俸禄可以提高三倍,店里面的伙计的薪资也可以提高一倍,但是一旦发现有人被其他势力收买,那就要立即开除。我们先来谈一谈酒庐的问题,目前我们洛阳城内甚至是全国各地的酒基本上都是普通的米酒和粮食酒,但是在酿酒的时候为了保持酒的纯度没有进行相关的处理,所以基本上的米酒和粮食酒的口感都有一些糙。而只要在酿酒的时候往里面加上一些水果的果汁,不但能够提高酒的产量,而且能够改变酒的口感,绝对会成为权贵宴席上的奢侈品的,保证会供不应求。但是难度在于,你们在酿酒的时候不能让人发现了你加入了果汁,只要做到这一点,相信就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秘密了。”
听了陈昌的话后,陈兴的目光一亮:“少主,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呵呵,我当然也是意外发现的,所以才将兴叔找来,你回去后先试一试,将酿出来的好酒先封存起来,然后给洛阳城中最好酒的那些文人学士将军府上各送上一小缸,然后静待大生意上门就是了。而且兴叔在经营的时候,要一边卖出普通的酒,一边卖出改良后的酒,价格至少是普通酒的十倍,最好每天定卖百斤,以后再根据情况提高价格,相信其价格会越来越高的。”
“妙呀,如此经营之法少主竟然能够想到,可谓是天才呀。如果少主愿意经商的话,恐怕会成为陶朱公那样的天下名贾呀。”
陈兴大为感叹,不由得对这个以前觉得没什么能力的少主佩服了起来,不仅是因为他带领陈府渡过了危机,而且还因为如今看到他时身上展现出来的智慧和精明,让他相信跟着少主以后陈府未必不会兴盛起来。
“那少主,我们布衣坊呢?少主有何办法可以让我们布衣坊也能够像酒庐一般名扬洛城吗?”
“当然有,你们看看我的这一身衣服如何?”
陈昌站了起来,解开了外面的长裾,露出了一身精壮的打份,只见他上身着一件单衣,只是袖子却齐着肩膀断了,露出了二条结实的臂膀。
而下身着一条短裾,只有不到膝盖的长度,却显得非常宽松,更在腰间用一条三指宽的牛皮带子扎在短裾上端,周围好像在一些布扣系着,显得特地精神。
“少主,你这是?”
“我就是我发明的夏天穿的衣服,这样不但样式简单美观,而且行动方便,更能够显示出一个人的英武之气,还可以节约大量的布料,最主要的是穿在身上非常舒适,不惧炎炎夏日酷暑之威呀。”
“呵呵,少主这可真是奇思妙想呀,如此设计出来的服装绝对是开先河之创举呀。”
陈盛本就是一个缝纫师,但是他们一般只会做一些传统的服装,根本没有怎么想过在服装上面还可以这样创新,而陈昌的做法无疑是给他天大的启示,为他以后成为缝纫大师打下了基础。
“我这里还有几套衣服的样式,不过没有时间做出来而已,盛叔可以先拿去做一些出来,先找人穿上到街上去宣传,告诉大家这是陈府布衣坊出品的,自然就会有生意上门了。这其中男式的共有三套,女式的共有五套,总计八套新式服装的图纸,也许画得并不标准,相信盛叔拿去后能够设计得更好一些。不过这些图纸盛叔最好是能够记在脑海之中,不要被人偷走了。还有这二套女式的服装最适合那些权贵世家的贵夫人们穿了,盛叔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送上门去给她们试穿,相信能够引来那些贵族世家的贵夫人们争着穿咱们陈府布衣坊出品的衣服的,当然价格也同样要提高到十倍,以后还可以根据情况涨价,一切就由你来决定好了。”
陈昌除了将后世男子的短装照搬了过来,而且还将后世女子的裙子和旗袍也设计了出来,至于能不能够让此时的人们接受,就看陈盛他们的宣传了,不过陈昌估计爱美之心,自古皆然,相信此时的女性也是爱美的。
“妙呀,妙呀,有了少主的这些办法,相信我们陈府的酒庐和布衣坊不久之后就能够名扬东都满洛城了。”
“名扬东都只是小事情,相信你们绝对可以办得到的,而且以后发展起来了,你们还可以将分店开到全国各地去,这样一来你们想想能够挣来多少的钱呀?”
“呵呵呵呵,这下咱们陈府振兴有望了呀。”
陈兴陈盛兄弟齐齐向陈昌跪拜了下去,表示他们对陈昌的绝对的忠心,更是看到了陈府兴盛起来的希望,所以激动不已,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这也是自从老爷夫人去世后他们第一次开怀大笑。
“不过,挣了钱之后要乐善好施,以我们陈府的名义向广大难民多施一些粥,收留一些年轻力壮能够干活的男女,时时刻刻教育他们忠于陈府,绝对不要收留那种见利忘义之徒。而且,生意做大之后要慢慢地转向长安城和其他各州州城,特别是东南沿海一些商贸发达的城市。你们的任务不仅是挣钱,还要负责收集各地的情报,将各地发生的一些大事记载下来,将各地的权贵富豪资料整理出来,但是只传递消息不进行任何行动。另外,你们有了条件之后,就暗中在各地收集一些珍稀矿石、珍稀药材,屯积一些粮草之类的备用。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规划,你们二人心里面有数就行了,一切都得慢慢地来。”
陈昌当他们开怀之后,又低声地对他们吩咐了一翻,二人都是精明之辈,自然从中听出了什么,对望了一眼后均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中充满了激动兴奋的神色。
十七、西园
一转眼时间就到了七月底了,陈昌终于又盼来了好日子,那就是他又获得了一百点功勋,可以再次永久开启一种军令状里面的功能了,不知道会是什么呢?
“小图,开启下一种功能吧。”
“主人,下一个功能是粮草仓,也就是可以开启一个空间,里面可以用来储存粮草和其他的物资,相当于一个随身携带着的粮草仓。”
“哈哈哈哈,我明白了,就是从此后哥们身上多出来了一个移动仓库,那以后上了战场还担心缺乏粮草物资吗?不过小图,既然能够储存粮草,那么能不能装进人呢?”
“主人,要想装进去人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恐怕你不会愿意?”
“为什么?要是我的手下能够随身带走,那我当然是百分之百愿意的事情,怎么会不愿意呢?”
“主人,那是因为目前的军令状里面只能带走死物,如果是活人强行装进去,恐怕会死在里面的,所以你应该不会愿意的。”
“什么?装进去就会死,那我当然不会愿意了。等等,你说强行装进去,也就是说还是可以将人装进去了,只不过装进去的人会死是不是?”
“是呀。”
“那么我在战斗的时候,能不能够将敌人突然装进去呢?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是可以的,那么敌人装进去后就会自然死亡,不用我亲自杀他了?”
“主人,虽然说是这样,但是装进去也并不是马上就死亡的,对方要是在死亡前破坏你的粮草仓,那么有可能导致粮草仓功能失效回到静默状态,重新开启需要的功勋点是一千点。”
“啊,这样看来我是不可能利用这一点了,毕竟一千点功勋足够升级一种初级状态的功能了呀。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还是脚踏实地依靠自己慢慢来吧,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王道呀。”
下一刻,小图为陈昌开启了军令状里面的第三种功能粮草仓,顿时一个灰色的小点变成了金色,迅速扩大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间,里面有着数十个巨大的仓库,只不过现在里面是空空如也。
陈昌还是非常高兴,因为有了这个移动的粮草仓后,他可以随身携带大量的粮草物资了,以后出征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后续部队,而敌人还根本摸不清他的虚实呢?
经过试验之后,陈昌惊喜地发现,这个粮草仓简直神奇无比,凡是能够吃的穿的及日常生活用品等,都可以装得进去,而且现在虽然只是初级,却能够至少装下五万石的粮食,空间非常巨大。
而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陈府的酒庐和布衣坊的生意果然兴盛了起来,盈利达到了每月二十万钱,相当于二十金,即黄金二十斤。而且陈昌相信,以后的利润还会逐渐增多的。
陈昌利用得来的利润,收购了大量的中草药起来,同时还让陈兴和陈盛扩大了酒庐和布衣坊的规模,成为了洛阳最有名的酒庐和布衣坊,成为了许多权贵世家专门的生意伙伴。
当然,他们也引来了一些同行的恶意竞争,甚至是一些权贵商人眼红他们的生意而想打压,但是在陈昌的指点下,他们借用了其他那些贵族世家的大势,终于站稳了脚跟,成功地树立了陈府的品牌,也提高了陈府的知名度。
同时,这一个多月来,陈昌的武艺突飞猛进,现在已经基本能够和陈武战成平手了,令陈武也非常惊讶,更让陈府的家兵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过,这些家兵的实力也得到了质的提高,现在他们随便一个进入军中,都能够当上百夫长千夫长之类的中级军官,而且还有着极大的上升空间,因为陈昌要培养他们成为以后自己的亲卫。
而文姬和貂蝉带着一群小女孩学习医术,也是进步非常大,其中尤其以文姬和貂蝉二人为最,毕竟她们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学习理解能力自然更高一筹。
其他的女孩子们则主要是跟着她们二个学习,而且还是一边学习认字,一边了解医学知识,现在也能够做到熟悉有关的医药原理,了解部分中草药的药性药效,知道一些最基本的伤病原理和救治办法,只是缺乏实践而已。
对此陈昌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决定自己入西园禁军之后,陈府再开一家医庐,由文姬和貂蝉等人负责悬壶济世,救治伤病患者,一来增加她们的实践能力,二来为陈府留下好的声名,三来也可以适当地收取一些诊金用来收购药材。
只不过目前陈府已经没有多余的财力置办医庐的房舍了,陈昌后来决定就在陈府的前院里面划出几间房屋来,从侧面的围墙上面开一道门,做为医庐之地,也方便文姬与貂蝉她们在府中行事。
开始的时候只有左邻右舍的一些街坊前来看病,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陈府医庐的名声渐渐地响亮了起来,成为了远近皆知的济世圣地。因为文姬她们若是遇到了什么疑难病症,还可以晚上进入医庐学习时寻找治病之法,所以基本上的疾病都难不住她们。
随后,陈昌到大将军府上将黄忠约了出来,到陈府的酒庐畅叙了一翻,虽然二人的年龄相差近半,但是黄忠却感到陈家少主见识不凡,谈吐之间透露出的是忧国忧民之心,更是充满了建功立业的大丈夫的豪情壮志,是他黄汉升年轻时候同样拥有的情怀。
“汉升兄,一向听闻你在山东,不知何时来到洛城的?”
“文德兄弟,兄本在王屋郡太守王匡手下为骑都尉,训练有一只精于骑射的精锐,后大将军向太守求援,故太守派兄来洛阳走一趟,以为威慑之用。”
“汉升兄,不久我就要加入西园禁军了,希望以后我们能够有机会平肩作战,共同破敌。”
“文德兄弟真乃天地间少有的奇男子,某相信他日兄弟定会成就斐然,也希望能够有机会与兄弟一起杀敌喝酒,快意人生。”
“文德虽然年轻识浅,但是也知道黄大哥乃是志士,相信以后黄大哥一定会有机会展翅高飞扬名天下的,我会永远记得大哥赐铁弓之情,以后会带着这把铁弓出入沙场征战杀乱,不会堕了黄大哥的威名的。”
“此子非池中之物,他日定能一飞冲天化云龙呀。”
最后,黄忠看着陈昌大步而去的背影,不由得对自己身边的亲兵感叹道,同时心中也充满了一种知遇之恩,为他日后投到陈昌麾下起到了关键作用。
安排好了陈府中的事务后,时间已经到了八月初六了,陈昌应该到西园禁军去报道了,新的生活在等待着他,让他充满了兴奋和激动。
因为陈昌知道,就在这个月的月底,灵帝就会在西园禁军中挑选八名武功出众、指挥能力强的人担任校尉,从而设立历史上鼎鼎大名的西园八校尉,负责统领八营军马,与大将军何进率领的羽林军分庭抗礼,这也是灵帝分取大将军何进兵权的一种做法。
而曾经担任过西园八校尉的,大都是三国历史上颇为著名的人物,计有蹇硕、袁绍、鲍鸿、曹操、赵融、冯芳、夏牟、淳于琼,不过在三国演义里面,人物名字却有些出入,其中蹇硕、袁绍、曹操、淳于琼等人没有变化,而夏牟、冯芳却未见其名,赵融、鲍鸿二人也分别叫做了赵萌、鲍信,相信熟悉三国的兄弟们都知道这些人吧。
西园,又叫做西苑,是汉灵帝在位时主要兴建的一处皇家苑圃,位于都城洛阳西面,占地颇广,约千亩左右,靠近洛阳城的防御屏障九曲城和函谷关。
西园之中,不但处处亭台楼阁、碧池假山,美景遍布,而且还放养着众多珍奇兽类,供皇家子弟闲暇之时狩猎游玩之乐,天下皆知。
此外,汉灵帝还在西园之中设立了著名的买官之府,由他的亲信宦官负责,天下有钱的贵族和官员可以按照即定的价格买取官职和爵位,甚至包括位极人臣的三公之位也在买卖之列,而当时最著名的事件是廷尉崔烈便凭借五百万巨资买来了司徒一职。
不仅如此,灵帝还在西园中建立了一座万金堂,将自己卖官鬻爵收刮来的金钱、缯帛等藏于其中,甚至是在自己最宠信的小黄门蹇硕和中常侍等人府中也各藏了数千万的钱财。
同时,西园之中还长期驻守着一支禁军,由灵帝宠信的十常侍中的宦官小黄门蹇硕担任禁军首领,也是后来的上军校尉蹇硕,总领西园禁军。而灵帝之所以重用蹇硕,是因为其人高大健壮,通晓武艺,因此借他来牵制大将军何进。
对于这样一支闻名史籍的神秘禁军,陈昌带着激动兴奋的心情走向了它,肩膀上扛着他专门打造的一杆长达一丈一尺(约二米五)、重约三十斤的镔铁枪。因为知道一些历史典故,所以陈昌将西园作为了自己人生之初的舞台,借此走向汉末的乱世,书写自己的英雄篇章。
“陈少主,咱们又见面了,欢迎加入西园禁军。”
陈昌刚刚来到西园禁军校场,就遇到了带队巡逻的伍孚,他非常惊喜地过来向陈昌招呼道,同时目光停留在了陈昌肩膀上面的长枪上面,充满了惊讶之色。
“伍都尉,以后我可是一名普通的禁军了,再不是什么少主了,希望伍都尉多多关照。”
“陈兄弟说笑了,以陈兄弟的武艺,在禁军之中也一定能够脱颖而出的,我听说月底就有进行一场军中比武,只要是武艺高强之辈,都有机会得到提升的,相信陈兄弟绝对有实力去竞争的。”
即使是伍孚也并不知道,这一次西园禁军的军中比武,并不是一次普通的选拔将领之试,而是汉灵帝改革京城禁军,向大将军何进分取兵权的一件大事情。
因为大将军何进手中掌握着防御洛阳的五千羽林军,此外还下辖着屯骑校尉、越骑校尉、长水校尉、步兵校尉、射声校尉五营将士共五千人,负责着京畿重地的安危,驻兵于距离洛阳十数里的都亭,而且还在周围设置了函谷关、广成关、平津关等八大关隘,以拒四方诸侯。
十八、刁难
“伍都尉过奖了,文德年少轻狂,还未多谢那天伍都尉相助之情呢。什么时候有空了,咱们一起大醉一场如何?”
对于伍孚这位汉末忠臣,陈昌还是非常佩服的,因为此人在历史上董卓专权之后,曾经在朝服下身藏短刀行刺董卓,只是董卓体肥力大,刺杀没有成功,后来被董卓剖剐而死。
但是在临刑之时,伍孚仍然大骂董卓奸贼,并不绝口,令当时的人们感叹不已,也令后世的史官极力称赞:汉末忠臣说伍孚,冲天豪气世间无,朝堂杀贼名犹在,万古堪称大丈夫。
故而陈昌穿越而来认识了伍孚后,非常愿意接交这样的豪侠之士,虽然伍孚的武艺并非极高,但是忠胆义肝让他独具人格魅力,在禁军中声誉良好。
只不过上次相见时是在张节威胁到了陈府的情况之下,而伍孚也算是暗中相助,陈昌虽然颇为感激,当时却不好细说,现在进入西园禁军之中,与其成了同袍,陈昌决定少不得要与伍孚相交一翻。
“贤弟不可过谦了,我早听闻贤弟自幼师从大学士蔡邕先生,想必文采武略均非同一般,而且武艺精湛,值此乱世之时,更应该大展拳脚,扫除奸党逆贼,荡平妖氛邪风,建立不世功业,方能不愧七尺之躯。我观贤弟待人极诚,也有心相交,只是今天我正当值,改天空了咱们兄弟一起不醉不归。”
“此言极是,兄长就忙着吧,小弟前去校场军管处报道缴令,办妥了一切手续再说。”
“不错,贤弟就早点去办好一切为妥,只不过那军管处的付都尉付樟松,乃是校尉张节的心腹之人,贤弟还需要小心其刁难才是。”
“多谢贤兄提携,小弟知道了。”
陈昌抱拳一拜,别过伍孚之后,朝着不远处的西园禁军军管处而去,抬眼四望,发现营房之后,就是一个巨大的演武校场,周围一溜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兵器架,上面摆满了武器,但是仍以矛、戟、枪、刀、剑、弩为主,其他十八般武器相对较少一些。
陈昌远远望去,能见到校场之上正有禁军出操训练,分成若干团体,人数百人至数百人不等,各持长矛、长戟、刀剑等武器,发出阵阵呼喝之声。
只是每个队伍领军将领各不相同,所以训练的要求方式也不尽相同,有的队伍挥汗如雨,士气如虹,杀声震天,气冲霄汉,令人热血沸腾。
但是多数队伍队形散乱,人心不齐,手里虽然在挥动着矛戟刀剑,但是士兵个个有气无力,吆喝声七零八落,溃不成军,甚至有的禁军士兵还原地不动,对其他队伍指指点点,他们的领军将领根本不管,在旁边一脸不屑。
“一直听人们说西园禁军大多数都是由贵族子弟充当的,看来不假呀,这些领军将领必定也是权贵子弟,所以吃不得苦,不过一群尸位素餐之辈而已。但是却也有一些从羽林军中调拨过来的真正兵将,他们是参加过剿灭黄巾起义的百战之师、虎狼之军,果然是英雄倍出呀。”
陈昌看得出来,西园禁军中相当一部分贵族子弟不过是来混那点俸禄和资历的,过得几年就会提拨到其他的职位上去,所以他们才懒得训练什么。
但是,也有如同伍孚所带领的禁军一样的精锐之师,因为禁军是汉灵帝专门建立来抗衡大将军何进手中掌握的羽林军的,不可能全部都是草包。
正如曹操、袁绍等一代枭雄此时也在西园禁军之中,还有淳于琼、赵融、鲍鸿、伍孚、伍琼等人也皆是武艺超群之辈,只有那小黄门蹇硕是灵帝的亲信宦官,为灵帝派来掌管西园禁军八营的最高将领上军校尉。
“以自己的武艺,进入西园禁军之中必定能够争得一席之地,而且是要力争校尉之职,这样才能够更快地提升实力,也才有更多的机会领军作战,获得更多的功勋,网罗更多的人才。”
“来者何人,禁军重地,闲人免进。”
陈昌一边想着一边来到军管处之前,不过他想得有些入神没有注意到距离军管处大门仅数步之遥了,两名身着黑色玄甲的禁军将手里的长戟朝前一指,对准陈昌喝道。
“二位大哥,在下陈昌,奉旨前来报道入伍。”
陈昌抱拳一礼,随后将兵部的公文取了出来,在二名禁军的眼前一亮。自从圣旨下达后,兵部立即有人遵从圣上旨意,将陈昌入伍的公文送到了陈府中来。
事实上,当时进入西园禁军之中,确实是一件福利很大的差事,因为其俸禄足可以相当于三公之下普通的大臣,所以圣上为了弥补司徒陈眈受害而准许陈昌入禁军,也是一种奖励和善后之法。
“既然是新来报道之人,那就进去吧,右边第二间就是登记处,左边第一间是军备室,先登记之后分配了曲部之后再去领取衣甲装备之物即可。”
看到是前来入伍的禁军,而且陈昌这一段时间长期训练,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煞气,加上其背后那丈许长的铁枪,令二名禁军士兵不敢阻挡。
须知军伍之中,一向是以欺负新人为乐的,像陈昌这样长得白白净净的士兵,如果没有显赫的家世,或者是狠厉的手段,非常容易被那些持强凌弱的士兵当成取乐的对象。
当然西园禁军还好一点,因为他们除了当值和每个月规定的出操训练之日,其他时候每天都是可以回家去的,只需要辰时入园酉离开就行了。
“多谢二位大哥,一点小意思还请笑纳。”
陈昌当然知道一些规矩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通用的,所以取出几十文钱来递给了二名禁军,足够他们买一顿酒喝了。
果然二名禁军立即双眼放光,一边接过了钱去一边笑嘻嘻地拍了拍陈昌的肩膀:“兄弟很会做事,以后必定不凡,还请多多关照。”
“哪里,以后还请二位大哥关照才是。”
陈昌进去之后,二名禁军将几十文钱平分了,其中一人问另外一人道:“此人就是司徒陈眈之子陈昌,听说上次张校尉曾经带人前去准备抄了陈府,但是后来铩羽而归,以后同处禁军之中,恐怕他们之间少不了一翻争斗呀?”
“那是,你只看这几日付都尉亲自坐镇军管处,就知道他是为这姓陈的来的。可惜这小子倒是不错,只怕难以斗得过张校尉呀。”
“那你刚才为何不告诉他这些?”
“他如果刚才能够给咱们更多的钱,我倒是准备告诉他的,但是这几十文钱还不够找个**,告诉他这样的大事不值得,何况我们还要冒着得罪付都尉的风险。唉,那春香楼的小桃红妖艳无双,可惜这几天当值不能外出,不然的话她那温柔乡哥们可是流连忘返呀。”
“嘻嘻,你的小桃红是不错,但是我在丽香院里的相好杏花也蛮好的,好想她呀。”
不过这些话陈昌都并未听到,他按照二名禁军的指点,进了营房之后,找到了右手边第二间,里面果然是负责登记军籍的,一名文书军曹接过了陈昌的公文,将他的名字登记在了竹简之上,而后给了他一面红色令牌,正面一个大大的“禁”字,后面则刻着陈昌的姓名、籍贯、入伍时间等,想来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随后,陈昌又赶到左边第一间去领取自己的装备和接受分配,领取装备倒是非常顺利,一件黑色的玄甲,一顶黑色的头盔,一柄制式青锋长剑,至于长枪则是他自己带来了,没有领取军中的制式长枪,还有相应的衣服鞋袜等等。
陈昌是布衣而来的,领到了玄甲头盔之后,觉得非常好奇,于是直接除去单衣外面的直裾,穿戴了起来,这可是他穿越前读三国时幻想过多时的,没想到现在真的成为汉末时期的一名小兵了。
穿戴好了之后,陈昌伸了伸胳臂,踢了踢腿,发现虽然全身有些不习惯,但是随着自己的举动,身上发出一遍清脆的哗哗声响,自我感觉十分威武。
“新兵陈昌,你被分配到了伙字营,营房就在校场西面,自己寻去交上令缴他们会为你安排的。”
“什么?安排我到伙字营去当伙夫?谁这么安排的?”
十九、伙夫
陈昌一听就明白了,自己被人算计了,竟然被安排到了伙字营去,也就是后世军队里面的饮事班,负责给其他人做饭的,所以才怒而问道。
“是本都尉安排的,怎么啦?”
就在此时,外面一个声音传了进来,随后一名禁军将领大步走了进来,身着黑色的制式玄甲,但身后披着一领大氅,带起一阵风声。
“参见付都尉。”
旁边分发装备的禁军立即站了起来,恭敬地向此人低头拱手问好,而陈昌看了过去,发现这是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但是却长得蟑眉鼠目,上唇边上飘着几绺发黄的胡须,稀稀疏疏的,一对豆大的小眼珠骨碌碌地转动着,一看就是那种一肚子坏水的家伙。
“大胆新兵,见了本都尉还不跪见?”
此人正是之前伍孚所说的那个张节的心腹付樟松,一名禁军都尉,负责军管处的工作和禁军督导工作,像这种分配新兵入营之类的事务也是他的职责。
陈昌要入禁军的事情,张节早就吩咐过了付樟松,而且知道他在这几天就会前来报道,所以付樟松为了羞辱陈昌,这几天每天都要到军管处来守着,今天终于等到了他。
“哼,一个毛头小子,也敢跟张校尉作对。以后入了禁军,还不要你好看,随便想怎么收拾怎么收拾的。今天本将军就要让你下跑,看你敢不敢反抗,反正督军处的禁军就在门外,若是反抗直接拿人,轻则赶出军营,重则按反叛处置,看你小子如何能够逃出本将军的手掌心?”
付樟松半眯着眼睛静静地盯着陈昌,同时右手紧紧按着腰间的剑柄,他也要提防陈昌恼羞成怒不顾一切攻击自己,同时做出了随时发出命令的准备。
“新兵陈昌,这位是负责咱们禁军军管处的付都尉。”
看到陈昌有些呆立在那里,或者是不知道怎么称呼眼前的付樟松,旁边的那名禁军不知道是好心还是故意向他介绍了一下付樟松。
“原来是付都尉,小兵不知,还请见谅。小兵甲胄在身,不能全礼,敬请恕罪。”
陈昌当然知道付樟松的想法,但是他眼珠一转就找到了一个不下跪的理由,于是一拱手向其施了一礼,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
原来汉有旧制,军士有甲胄在身之时,见到上官可以不行全礼,即是不用行跪拜之礼,因为穿着甲胄跪拜十分不便,即使那些大将军见到了圣上也同样如此,所以陈昌此时正好穿上了甲胄,他如此一说倒是令付樟松一愣,想要发作却又找不到理由。
“哼,安排你到伙字营去做事,是因为这段时间伙字营缺人,你有什么意见吗?”
付樟松转了转眼珠,再次将话题引到了之前的问题上面,他就是想要激怒陈昌,这样他就可以有理由出手对付他了。
“没有意见,小兵是因为觉得到伙字营去当伙夫,其实是一个美差,不说每天饿不着自己,打仗的时候还不用上战场,而且有的时候还会有些额外的收入,正是我非常想去的地方。没有想到付都尉想得这么周到,一切都替小兵安排好了,小兵刚才动问其实就是想感谢一下安排我去伙字营的人,却没有想到原来是付都尉,小兵在此先行谢过付都尉了。”
陈昌一本正经地再次抱拳拱手向付樟松一礼,话语显得非常地诚恳,令付樟松心里面也有些拿不准他是故意装糊涂呢还是不知道自己在刁难他呢。
而且,陈昌所说的话是他们平时并未怎么想过的事情,因为在军队之中当伙夫的,要么确实是有一手好厨艺的,要么就是那些不服从管理的刺头,或者将领们不喜欢的一些兵痞,以及跟上面不对路的贵族子弟。
所以,军队里面的正规军一般都是看不起伙夫的,却没有想到陈昌是一个新兵,他似乎根本不知道这些,竟然还对当伙夫津津乐道,认为当伙夫有许多的好处。
事实上,大家一想,陈昌说得还真有那么回事呢,当伙夫首先自己的油水肯定是充足的,无论怎么都不会饿着自己了,打仗的时候一般也是留守营地的,不用冲锋陷阵,而购买粮草蔬菜肉类筹办食物时,他们也许还有机会中饱私囊呢?
“哼,早点去伙字营报道吧。”
付樟松终于没有理由针对陈昌,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不过他一出门就吩咐一个亲卫立即去伙字营,让伙字营的负责人给陈昌一点难题。
陈昌丝毫不知道,拿起自己换下来的外衣,穿着甲胄走出了军管处大门,跟二名禁军打了个招呼,朝着校场西边的伙字营而去。
陈昌一边前行,一边侧过头来看着校场之上的禁军操练,听着他们身上那哗哗的甲胄声响,与自己身上发出来的声响相同,不由得感觉到了一种自豪,现在自己也算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西园禁军中的一员了。
他记得,汉灵帝虽然想借助西园禁军来对抗大将军何进手中的羽林军,但是实际上并未起到相应的作用,因为禁军首领是宦官蹇硕,而西园八校尉中却有多人与大将军何进关系友好,对宦官集团则是痛恨无比。
加上后来大将军何进首先发难,直接击杀了禁军首领上军校尉蹇硕,导致了西园禁军各自为战,但是其中的大部分都倒向了大将军何进,令汉灵帝始料不及,但是此时他已经病重,只能无可奈何了。
“文德贤弟,手续都办好了吧。不知道兄弟被分到了哪一个营中呢?”
走过了大半个校场,陈昌再次遇到了巡逻的伍孚,虽然陈昌穿上了衣甲,但是脸部仍然留在外面,加上他那扛在肩头的铁枪是那么醒目,所以伍孚老远就认出了他迎了上来。
“原来是德瑜贤兄,实不相瞒,我被分到了伙字营去了。”
“什么?这个付樟松实在有些过分,你是圣上御笔亲点入禁军的,他竟然敢让你去当伙夫,简直是胆大妄为。不行,我去找他说理去。”
伍孚一听顿时大怒,眉头一竖眼睛一瞪就要去找付樟松理论,但是陈昌想到付樟松背后有张节这个禁军都尉撑腰,找他理论又有何用,到时候还会连累了伍孚。
“贤兄听我一言,”陈昌连忙拦住了伍孚,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伙字营里面非常复杂,正想借里面的环境修练一翻呢。而且不久之后就是大比之时,贤兄莫非还不相信兄弟手里的铁枪么?”
“如此也好,贤弟暂时忍耐一二,等到大比之时定能一飞冲天一鸣惊人。到时候圣上亲临校场,谅他们也耍不了什么花样的。”
“兄长忙着,小弟先去伙字营安置好后,再去寻兄长。”
再次别了伍孚后,陈昌不多时就来到了校场西角的一排伙房之前,老远就能够闻到这里油烟熏天,臭哄哄地,周围的地面上到处扔着一些腐菜陈叶,还有一些宰杀牲畜的血污毛发之类的,怪不得大家都不喜欢这里来。
而各个营房之中,进进出出的伙夫都身上扎着围裙,端着一大盆各种各样的东西来来往往,互相吆喝着叫骂着,加上杀猪宰羊的叫声,闹闹嚷嚷地没有半点清静。
“喂,你是新来的伙夫吧,这边来。”
就在陈昌到处观察的时候,营房最角落的房间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大个子禁军,身上虽然也穿戴着军服,但是那最重的甲胄却是除下来了的,他正朝着陈昌吆喝着。
“将军,我是前来报道的新兵陈昌。”
陈昌走了过去,朝对方拱手行了一礼,而对方看了看他肩头上的镔铁枪,目光中露出了一些忌惮之色,但是还是傲慢地点了点头,接过了陈昌的令缴,然后对他说道:
“伙字营的编制与其他部队有所不同,十人为一什,十什为一屯,五屯为一部,负责五千禁军的伙食。而今第一屯第一什还缺了一名什长,本将军抬举你,保你做这个什长,每月可以多领一万钱月俸,希望你好好做事。”
“什么?让我做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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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令状》4
二十、什长
陈昌眉头一皱,不解地问道:“将军,小兵初来乍到,对伙字营什么都不熟悉,恐怕难以担此重任呀,既然第一屯第一什有老兵,何不让老兵做什长呢?小兵愿意跟随他们多多学习学习,否则只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呀。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还不知道此人名姓官职,所以陈昌一律通称将军,而且对方一来就给他好差事,显然没有那么简单的,陈昌并不想贪图那点小便宜,只想安心地修练一阵子,等到月底大比开始之后,自己的人生就要开始踏上征程了,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推辞了。
“本将乃禁军别部司马封雷,抬举你一个好差事,如何推三阻四的?莫非是嫌脏怕累,不愿意为本将军做事?须知,军令如山,本将军的话就是军令,你岂敢不听?程大牛,过来。”
别部司马封雷似乎有些怒意,对着陈昌喝斥了一顿,最后对着远处叫了一声,陈昌回头看时,一名光着膀子身高丈余的大汉慢腾腾地摇着过来了。
“老封,瞎嚷嚷什么?俺今天还没找到人做功课,**怎么那么多事?”
程大牛竟然丝毫不卖别部司马封雷的帐,骂骂咧咧地摇了过来,胸口上面一遍浓密的黑毛,声音如雷霆一般响彻耳际,令封雷脸色微变,但是意外的是他竟然没有发作。
“程大牛,这是你们第一什新来的什长陈昌,看看人家的铁枪就知道是高手,帮你做功课绝对没有问题,你就带他去你们营房吧。陈昌啊,这第一什的情况还需要你自己下去后慢慢的熟悉,我相信你能够治得了这一帮家伙的。”
别部司马封雷一边说着一边将一面什长的令牌塞到了陈昌的怀里,然后向他摆了摆手让他离去,自己转身进屋后连门也关了起来。
陈昌看了一眼程大牛,对方也正在斜着眼睛看他,便知道这第一什的什长恐怕不是那么好当的,也许别部司马封雷也是那张节的心腹,故意给自己这样一个差事来整治自己的吧。
“哼,我就不相信九个人还能够翻起什么大浪来了,正好借你们完成我的训练计划,同时挣一点功勋。”
陈昌表面上脸色黑了下来,但是实际上心里面却打定了主意,不过他还没有说话,对面的程大牛突然号咧嘴一笑:
“什长,让俺帮你扛铁枪吧。”
说着,程大牛直接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朝着陈昌的肩膀上面抓了过来,这可是极其无礼的举动,因为兵器是一个人最亲密的伙伴战友,除非是自己的亲信,一般是不会随便交给别人的。
“不用了,我自己会拿。”
陈昌冷哼一声,知道程大牛是在趁机试探自己,左手一翻,扛在左肩上面的铁枪顿时在肩膀上面绕了一圈,转到了右面,同时长枪柄弹到了程大牛的手臂,巨大的力量令其一震。
不过他并没有就此罢休,嘴里说道“你是俺们长官,让俺为你尽一份心也是应该的”,而脚下却一脚踢来,踹向了陈昌的大腿,同时手掌握拳,朝着陈昌的肩膀砸了过来。
“让你尽心还不到时候。”
陈昌冷笑一声,肩膀微微地一侧,恰到好处地避过了程大牛的一拳,同时长枪竖起,敲到了他踢来的膝盖上面,令程大牛闷哼一声,身体倒退了一步,有些怒意地望向陈昌。
“兄弟叫程大牛是吧,麻烦你带一下路吧。”
陈昌故做不知,将长枪依旧扛到了肩膀上面,转头对一旁的程大牛说道,而程大牛虽然心里有些忿忿,但是却不敢再试探了,想了想后脸上露出了憨厚地一笑:
“什长,对不起,刚才俺不是有心的,跟俺走吧。”
面对程大牛由怒到喜的变化,陈昌心里面暗暗地提高了警惕,他知道此人并不像外表看上去这样粗豪,恐怕心中也是有一些计较的,想来定是第一什中还有一些厉害人物,或者是他们已经联合在了一起,所以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九个人的挑战。
不过,即使这第一什的九个兵痞全部都是精英,陈昌也并不担心,因为他在陈府中训练之时,不但与家兵单对单地对战过,而且还一个人对战过一群家兵。
他相信自己训练出来的这些家兵的实力,每一个放在禁军之中都至少可以做个百人队的屯长,有的出色的甚至是做个军侯、司马什么的也完全能够胜任。
但是,即使这样的家兵,陈昌现在也完全可以单挑一群了,尽管他知道的武艺距离顶级武将可能还有很大的差距,但是自己的进步却是飞速的,只要给自己时间,有一天甚至是成为天下第一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程大牛,能不能跟我说说什的情况?”
“什长,俺们这一什的九个人各有来历,俺以前是皇甫嵩将军的亲卫,因为剿黄巾的时候杀了一名降将,被发配到了这里来。其他八个人的情况也差不多,大都是从前线的一些军队里面被发配过来的,大家都犯了点事情,不过又罪不至死,就让俺们到这里来受罪来了。”
“哦。”
陈昌只是应了一声,但是却从中得到了许多信息,那就是这九个人肯定都是好手,而且一个个都是有脾气的家伙,也是经验丰富的兵**,可能不容易对付。
“现在我身边正好缺少人手,如果能够收服这些家伙,那么以后等我在大比之中出头了,可以将他们收归麾下,将会是一股强大的助力。因为自己的那些家兵是不会带进军队来的,除非是以后自己外放做了地方长官建立自己的军队,现在更重要的是让他们在府中抓紧时间训练,所以在军队里面收服一批忠心的手下是非常有必要的。”
就在陈昌思考之间,程大牛带着他来到了伙字营营房另一头的角落边上,那里有一间大的营房,此时里面正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伴随着激烈的打斗。
“张劲风,别以为**的当过什么司马就了不得了,老子告诉你,我周德乾见过的司马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算个求。”
“周德乾,别在老子面前得瑟,你以为曾经当过部都尉就是能人了,为啥现在还是跟老子一样呢?”
里面传来一阵叫骂声,不过陈昌站在门外并没有立即推门进去,而是听着里面的声音,明白了正在争斗这二人的身份,都曾经是军中的普通将领,想必是因为犯了什么事情,现在竟然被贬到了禁军的伙字营来当伙夫了。
而程大牛这个家伙曾经是皇甫将军的亲卫,来头也是大得吓人,可以想像这个伙字营第一屯第一什的其他几个人物,均不是等闲之辈呀。
“都******什么时候的陈年旧事了,你们******还挂在嘴边上,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呀?如果是在朝堂之上,皇帝老头还有可能给你们奖赏,在这伙字营里面显摆,不是自找没趣么。要说当年的话,你们中间有谁能够跟王义相比,那洛阳黄巾贼首****义的头就是他亲手割下来的,只不过后来功劳让别人领去了,不然的话现在说不定连禁军统领也当上了呢?”
“我说郑智,王义的事情咱们谁不知道,要你在这里重复罗嗦个球,为什么不说说你的事迹,当斥侯竟然跑到了黄巾女贼的床上去了,否则的话你小子的功劳也不会小的,现在应该能当上都尉了吧。”
陈昌从他们的话中得到了不少消息,而里面的人一边叫嚷着一边却是砰砰碰碰地打斗着,各种东西被打翻的声音和叫骂声一起传了出来,令陈昌眉头紧皱。
不过,他听了一会儿,想了想之后突然一脚踢去,砰地一声将紧闭的营房大门轰然踢飞了,顿时里面几个光着臂膀正在打斗中的军汉纷纷停了下来,一边保持着争斗的姿势一边看向了外边。
“好热闹呀!”陈昌吆喝了一声。
“哪里来的野小子,敢踢老子们的大门,不想活了是吧?”一声大吼传来,如同虎啸一般。
“各位,这位就是咱们第一什新来的什长陈昌。”程大牛在陈昌的背后突然大声地嚷道,但是其话音刚落,突然再次出手挥碰撞朝着陈昌后背砸来,而营房里面的七八个军汉竟然也非常默契地同时攻向了陈昌,如同演练了千百遍一般。
二一、杀威
“哼”
然而,陈昌却如同早就意料到了一般,冷哼一声身体不退反进,朝着营房之中直闯而去,同时肩头的长枪如同毒蟒出洞,吐着长长的毒信卷向了正面的二名军汉。
“当”
“当”
那二人一人手中持着三尺左右长的一根铁锏,另一人手里挥着一柄奇怪的斧头,正同时从左右扑了过来,但是距离陈昌还有一丈多远,陈昌的枪尖首先点在了二人的武器上面,令他们的手腕一震,身体不由自在地退开了。
随即,陈昌长枪收回,在自己的腰间一绕,如同灵蛇一般从背后显露出来,枪尾扫中了左边一人砸来的铜锤之上,随后又横扫开了右边的一把长戟。
“呼”
陈昌闪电般击退四人,而他的身体长驱直入,但是才前进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揉身扑向了左边,这边的二名军汉一人持长棍一人持一双短矛攻来。
“撒手。”
陈昌暴喝一声,长枪如棍与那名持长棍的军汉碰到了一起,顿时震得对方手里的长棍脱手飞出,正在飞向了旁边那拿着双矛的军汉。
“当”
那名军汉身体一沉,脚步一错闪过了长棍,但是陈昌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同样以枪做棍劈头砸下,惊得他慌忙双矛交叉于顶阻挡这一枪,但是一声脆响声中他惨叫一声,双手虎口崩裂,几乎连双矛也持不稳了。
“吼”
陈昌飞身而起,以长枪拄地,身体绕着枪身回旋而起,双腿连环闪电般踢出了十余腿,与程大牛的双拳相接,令程大牛的身体倒退到了门外。
而陈昌则借势向后迅速地扑向了右边的二名军汉,他们二人更加滑稽,一人手里拿的是菜刀,另一名手里拿的是解腕尖刀,都是宰牛羊切菜用的,但是到了他们手里却成了锋利的武器。
不过,一寸长一寸强,在这宽大的营房之中,陈昌的长枪一点也不显得拥挤,施展开来枪尖闪现出来朵朵寒光,如同盛开的花朵一般耀眼,但是却充满了致命的危险,逼得二人连连后退。
“吼”
但是此时,其他几人也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全部爆发出了全部的实力,一阵阵恐怖的杀气围绕着陈昌,稍有不慎绝对会让这些人要了小命。
但是,陈昌暴喝一声,他的身上同样散发出来一股如同实质一般的杀气,这是近二个多月来他在训练营中进行了数百场生死之战磨练出来的杀气。
与手下的家兵不同,陈昌每天进入训练营中训练的时间是不受限制的,只要他的意识能够承受得住,他完全可以在其中训练整天也无所谓,当然实际上是不可能的。
还有,陈昌在训练营中训练时选择的是最高难度死亡难度,其他家兵中仅有陈武和数人选择了这种难度,大多数人经历过了死亡后选择的都是重伤难度,而那些女孩子和少年们则只是普通的轻伤难度。
所以,这二三个月以来,陈昌在训练营中经历过的死亡次数已经超过了百次,算得上了百战余生,因此他身上的杀气一旦完全爆发出来,顿时如同实质一般,眼睛一遍血红,令周围看到他眼睛的军汉纷纷骇然。
不过,这几名军汉并不是普通人,他们中间的每一个都曾经或者是具有中级将领的实力,每一个人都经历过多次生死考验,手上也是沾满了敌人的鲜血的,所以不会轻易被人吓倒,更是激发出了无穷的斗志,互相配合着对着陈昌杀来。
“杀”
陈昌突然再次暴吼一声,如同雷霆一般轰响着,顿时惊动了周围的许多营房,不一会儿就从各个营房里面出来了一二百名伙夫,纷纷聚焦到了第一什营房外面观战。
“今天这些家伙吃错药了吗?怎么搞得这么激烈?”
“发生什么事情了?似乎是他们几个在围攻一个人?”
“我听说是司马他们要收拾一个新兵,让他来当第一什的什长。”
“哦,恐怕他想不到这是一个阴谋吧,遇到了第一什的这几个凶神恶煞,恐怕没有人能够降服得住他们的。”
“谈什么降服他们,就是能够在他们的手里活着出来就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
“打斗非常激烈,程大牛那家伙连长槊也用了,这个新兵是什么人,竟然带得他们一个个全力以赴?”
“我知道,听说是几个月前进谏而死的司徒陈眈的儿子,才十**岁。本来圣上准他入禁军是想给他一个美差,但是听说当时他得罪过张校尉,进了军营自然不会有好下场了。”
而在远一点的地方,那司马封雷也出了房门,显然他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而他的身边也站着二三名禁军,下大那里朝着这边指指点点地。
“封司马,你觉得这个陈昌会不会死在他们手里?”一名禁军问道。
“我看绝对会,谁不知道那是一群什么样的**,更重要的是他们虽然争斗,但是遇到了外人却能够同心协力配合默契,陈昌这小子即使武艺不错,恐怕也不是这些百战余生的兵痞的对手呀。”
封雷还没有回答,而旁边的另一名禁军抢着说道,而且话语之中充满了幸灾罗祸的味道,仿佛他巴不得陈昌死在那些人手里一样。
“战斗非常激烈呀,我看这陈昌也是一名狠角色呢。你们是没有看到他的那柄长枪,上面散发出来的寒气绝对是杀气形成的,不是普通人能够使用的兵器呀。”
封雷看了看远处的情况,对着身边的几名禁军摇了摇头说道,不过马上又补充道:“也许单打独斗这一群人会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但是如果是群战的话又说不清楚了,遇上了这样一群亡命之徒,恐怕就是咱们禁军中最厉害的几名都尉也不可能活出来的。”
“老封,你说这陈昌入伍第一天就让人给弄死了,咱们会不会有麻烦呢?”
“能有什么麻烦呀,现在的禁军最高统领是小黄门蹇校尉大人,另外还有副统领张校尉等人,谁能够翻起浪来。再说了,陈昌初来乍到,禁军之中能有什么熟人,所以死了也就死了,过一段时间给他弄个罪名,到时候连他陈府也一起抄了,想必现在的陈府早已经败落不堪了吧。”
“也是,司徒陈眈不识好歹,竟然敢当面向圣上进谏说几位大人的坏话,最后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现在不但连他的儿子也保不住了,就是陈府也会完蛋了。”
“咱们就等着看吧,陈府迟早得完蛋,陈昌以为圣上让他入禁军是好事,结果却是让他来送死的。即使今天能够活过这一劫,以后也有的是机会弄死他的。”
“杀”
就在此时,那边的营房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震得外面靠得近了的一些伙夫耳朵嗡嗡作响,而后营房里面更是发出一阵呐喊之声,显然那一群凶人遇到了对手,也纷纷拼命了起来。
“当”
“砰”
“轰”
一声声脆响,一阵阵轰响,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以及怒吼声响成一遍,令周围的人听得热血沸腾,那些从门口看进去的人只觉得眼花缭乱,但是却惊心动魄。
“吼”
突然,又是一声吼声发出,一个巨大的身影闯出门来,大家轰然后退,然后看得出来的人正是大个子程大牛,他的手里还提着他那重达三十二斤的巨型狼牙棒。
“轰”
程大牛向周围望了望,大家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接下来他的身体却猛然倒了下去,左肩上面一股鲜血狂喷而出,冲起半尺多高。
而随着程大牛的倒地,营房里面的声音也突然全部消失了,但是大家已经退开了,瞧不见里面的情况如何,纷纷猜测不已。
“达达达”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随后一团红色露出了门外,大家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柄长枪的枪头,紧接着一个全身是血的年轻人一步步走了出来,长枪斜指向周围的伙夫们,惊得大家再次纷纷后退,充满震惊地看着这个陌生人,显然他就是刚才大家议论的那个陈昌。
“发生了什么事情?”司马封雷终于走了过来。
二二、降服
“司马大人,这是他们的欢迎仪式,不过需要麻烦司马大人请军医来给他们看看,现在还没有人死,但是如果没有军医过来,恐怕”
陈昌没有说下去,但是周围的这些伙夫已经纷纷倒吸了一口气,发出一遍嘶嘶的声音,因为陈昌的意思似乎是说,他一个人将这一群凶人全部击伤了,而且还有人是重伤。
“快叫军医过来。”
司马封雷吩咐了一声,然后带着几个伙夫进去将所有的人都抬了出来,发现没有一个人的身上是完好的,虽然他们还意识清楚,但是却个个身上伤痕累累,而且还伤得不轻。
顿时,大家看向陈昌的目光都不一样了,这是一个比一群凶人还要厉害的凶神,以后谁若惹着了他,肯定会非死即伤,所以敬而远之的好。
即使是司马封雷也不敢轻易招惹他,本来他走过来的时候是想狠狠地责备陈昌一顿的,但是陈昌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让他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匹恶狼,顿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并且在心里面发誓,以后一定少得罪他为妙。
陈昌没有理会任何人,而是坐了下来开始静修,他发现第一次酣畅淋漓地大战之后,自己的身体里面都会有一股热气在奔腾,所到之处身体的疲惫会慢慢消失,而后身体素质会进一步提高。
另外,陈昌则惊喜地发现,自己战胜了这些人后,竟然一次性获得了二十二点功勋,其中战胜九名精英十八点功勋,而在他们的围攻中胜出则奖励了四点功勋,让他喜出望外。
看来进入禁军之中还真的是一个嫌取功勋的好办法,特别是不久之后的大比,肯定会更加地精彩刺激,自己也许能够得到更多的功勋呢。
“陈昌,你让军医你给看一看吧。”
军医过来的时候,司马封雷似乎是献好似的过来对陈昌说道,不过陈昌向他摇了摇头,指着自己身上的血迹对他说:
“这些都是他们的,我没有受伤。”
这更令封雷心中骇然,因为乱世之中,武力是所有人都非常崇拜的力量,一个有着如此超强的武力的年轻人,以后的前途还会暗淡吗?就凭张节他们这些人,能够阻止陈昌在禁军中脱颖而出吗?
此时封雷的心里面,竟然有些动摇了,而且决定以后即使再听张节他们的话,也不会去对付陈昌了,让他们找别的人对付陈昌吧,反正自己是不会嫌命长的。
“他们的情况怎么样?”陈昌指了指那些人问道。
“伤得都很重,但是他们的生命力都很顽强,以前也曾经时不时受过伤的,只要没有残肢断体,相信不久他们就又能够生龙活虎地了。”
封雷感叹地说,对于这些人他拿到手里非常地头疼,所以尽管给他们编了什,但是长久以来却并没有一个统领他们的什长,而他们彼此之间互相也不服气,所以就这样混乱着,任何伙字营里面的事情其实他们也都没有干,整天只知道打架斗殴,争强斗狠,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对了,除了程大牛、张劲风、周德乾、王义、郑智这五个人之外,还有几个人叫什么名字,他们的来历如何?”
之前的时候,司马封雷根本没有介绍第一什的任何情况,但是现在陈昌问起,虽然语气只是淡淡地,但是他却不敢不说了。
“还有四个人分别是赵志林、钱如枫、孙仲达、李亭楼,这几个人的来历也是各不相同的。赵志林本为羽林军右校令,但是在剿灭荆州黄巾的时候发错了一次令,幸好没有造成大的损失,才被罚到了这里来。钱如枫本为汝南钱氏子弟,任气游侠,失手杀了人,被发配边军,后来立下大功遇赦,但是被苦主追告不得已罚来禁军中。孙仲达本为黄巾降将,只是他不愿意出征黄巾,得罪了朱将军,送来此处思过受罚。李亭楼原为羽林军教头,只是得罪了太尉杨赐后被罚于此,至今已经二年了。”
“看来这一什的人没有一个不是问题兵痞呀?不过老子就喜欢这样的兵痞,嘿嘿。”
陈昌笑了二声,听得司马封雷一阵恶寒,慌忙告辞而去,生怕呆久了会被陈昌给吓着了,只是陈昌根本没有理他的心思,而是在想着还有二十天左右大比,到时候一定要彻底收服这一群兵痞才行。
今天陈昌的凶威彻底在伙字营树立了起来,而且司马封雷根本不敢报告上去,而是给了陈昌尽量的方便,那就是每天晚上可以回家去。
陈昌找到了伍孚,带他去自己陈府的酒庐里面痛饮了一翻,席间也谈到了当今天下的形势,陈昌也知道了各地黄巾余贼再次点燃烽火,天下太平的日子不久了。
伍孚也是感慨不已,觉得大丈夫应该纵横沙场建功立业,即使是马革裹尸还也在所不惜,只是生不得时没有机会,空有一身武艺却不能用到战场之上。
“贤兄不必忧虑,想来之一次禁军大比,圣上肯定是有意选出一批真正的将领统领禁军,以后应该是有机会外出讨贼的,到时候自然建功立业不在话下了。”
“也许吧,现在天下烽烟四起,朝廷之中又有宦官专权,大将军何进与宦官之间迟早会有一战,到时候恐怕我们未能上战场却先自相残杀起来了呀。”
“贤兄此话万不可随意说,否则被那些阉党听闻之后会有杀身之祸的,不过若是有机会诛杀阉贼,文德是绝对义不容辞不落人后的。”
“我知道贤弟与那些阉贼之间有新仇旧恨,相信终一天他们是逃不掉的,我们一定杀尽天下的阉党为司徒大人报仇的。”
到后来,二人都喝得有些醉意了,伍孚对陈府的新酒赞叹不已,而当他后来得知陈昌招待他这一顿所喝的酒价值上百万时,不由得感动不已。只是陈昌并未将此放在心上,对他说了一句兄弟情谊是无价的,让伍孚对他佩服万分。
三天后,伤势最轻的王义、程大牛、钱如枫三人能够下地行动了,而其他人果然都是小强命,一个个恢复得让军医也难以置信,其实也是他们自身顽强的意志影响的。
“什长,你可真是能下手,那一枪差点将老牛的左臂给废了。”
程大牛一边在营房外面活动着身体,一边如同什么事也没有地对正在练枪的陈昌嚷道,另外二人钱如枫和王义也在进行着恢复训练,除了不能剧烈运行他们已经基本上无碍了。
“少埋怨老子了,你们哪一个下手不狠,老子要是心软一点说不定就让你们给分尸了。再说了,老子要是真杀你们的话,你们几个还有谁能够见到今天的太阳?”
“嘿嘿,什长,老牛我是真心服了你了,以后跟你干了。”
“等你们伤好了,老子请你们去喝洛阳最贵的酒,保证你们喝个够。”
陈昌知道,跟这些兵痞打交道,不能再文绉绉地了,所以言谈之间也粗豪了起来,而且霸气毕露,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的收服这些桀骜不训的家伙。
“什长,我听说洛阳最贵的酒可是陈府酒庐新出产的秘酿,一缸就要一百万钱,你真能请我们喝个够?”
终于,其他人也开始跟陈昌说话了,钱如枫就是一个嗜酒的家伙,所以听到了酒字立即浑身难受了起来,马上就凑了过来笑嘻嘻地问道。
“你自己想呢?”
“难道这个陈府酒庐,就是什长你们陈府的产业?一定是这样的,哈哈,以后我钱如枫也跟什长你干了,只要能够经常有酒喝就行了。”
五天后,所有的人全部都恢复了,恢复的速度让陈昌也不敢相信,因为有些伤他认为至少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但是没想到这一群人果然全部都是**。
一顿酒喝了下来,九个兵痞全都对陈昌心服口服了,因为陈昌不仅武艺高强征服了他们,而且对待朋友极其大方,招待他们这一顿酒就值上千万钱了。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陈昌的酿酒方法成本非常地低,今天他们所喝的这些酒,真正说起来不过价值上万钱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
二三、骑术
当然,表面上他们都表示服了陈昌了,但是实际上是不是真服却无法得知,不过有一点就是程大牛是真服了陈昌了,他几次都没能占到陈昌的便宜,便意识到他不简单,觉得自己以后跟着他也许是个不错的决定。
别看程大牛身高丈余,放在今天那是二米左右的大个子了,但是他却是粗中有细,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孔武有力,给人的感觉只有一身蛮力,所以在这些人中第一个真心服从了陈昌。
“程大牛,今天晚上你跟我回一趟陈府,有些事情要你去做。”
当天晚上陈昌回去的时候,把程大牛叫上了,那是因为他通过军令状里面的小图,竟然可以察知别人对自己的忠诚度,只要是达到了军令状要求的,小图就会告诉陈昌。
所以陈昌当天将程大牛带回了陈府中去,并不是有别的什么事情,而是晚上让他跟府里的家兵一起进入训练营中进行特殊的训练,令他在震惊之余对陈昌更是忠心耿耿了。
包括陈武在内的陈府的家兵,所有进入训练营训练过的人,都对陈昌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敬,因为他们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仿佛是在梦中一样,陈昌带着他们经历了一场真实的梦境,在梦中参与了残酷的训练,而醒来后通过实战,让他们的实力得到了飞速的进步,这在他们看到简直是神迹。
程大牛第一次参加训练后也是同样的感觉,而且他发现陈府之中的二十来名家兵,几乎个个的实力都不比他弱,更别说其中的队长陈武,其实力竟然还在陈昌之上。
“主公,俺程大牛以后愿意永远追随于你,永不背离,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当天晚上,听到了陈武待人称呼陈昌不是少主而是主公后,程大牛非常迅速地下定了决心,当即向陈昌表示了忠心,其忠诚度也达到了满分。
“好了,大牛,我喜欢你直爽的性格,以后就一起努力吧。对了,你能不能详细地说说你的情况呢?”
“主公,俺以前只告诉过你,俺是皇甫将军身边的亲卫,在讨伐共同巾贼首张宝的战斗之中负了伤被俘了,为了能够活下来就假装投降了黄巾贼,而后等到伤势恢复时趁贼子不注意时,杀了他们的一名偏将军跑了回来。虽然俺割了黄巾贼头目的首级回来,但是皇甫将军却责怪我不该诈降,因为他将我写进了阵亡嘉奖名单里面了。不过看在我跟了他几年的份上,并没有处罚我,而是将我罚到了正在招募禁军的西园来,此后再也没有过问我的事情了。”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我相信你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正如多年前太史公司马迁曾经说过的话:‘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这一切就在于死亡的意义不同,在战场之上并非一定要以死来明志,若是保持有用之身他日东山再起也未为不可。事实上,忍辱偷生比起慷慨就义还要来得艰难一些,此中疾痛非足为外人道也。”
“主公,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俺大牛以前心里面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却说不清楚,所以在皇甫将军面前也没有多辩解。而今天主公说到了俺的心坎上去了,让俺以后再不必为此烦恼闹心了,哈哈哈哈。”
程大牛的心结被陈昌无意中的几句话解开了,但是事实上这是陈昌这个穿越人士将后世的一些观点拿来简单地阐释了一下而已,但是在汉末时代的社会里,却如同智者的醍醐之言一般,深深地折服了程大牛,让他此后训练中实力突飞猛进,成为了陈昌手下有名的亲卫之一。
开始二天的时候,第一什的其他人还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因为陈昌每天都要操练他们,所以过得一二天他们就发现程大牛的实力进步神速,而唯一值得怀疑的就是他这几天晚上都跟陈昌去了陈府。
“大个子,**的怎么这么厉害了?”
“是呀,以前咱们也是半斤八两相差无几的,这才几天你他娘的竟然二十招内就逼得老子拼命了?”
“快快老实交待,是不是什长晚上给你特别训练了?”
“什长,你晚上真的训练大个子了吗?”
然而,陈昌却并不理会他们,而是一个人靠着铁枪,手里变戏法一样取出一个酒葫芦来,仰头畅饮了几口,然后一摆铁枪,二话不说就朝着八个人冲了过来。
自从宣誓效忠陈昌之后,程大牛就不再跟他们一起挑战陈昌了,或者说是不会再接受陈昌的**了,但是他一个人练武的劲头却更足了。
这样连续几天之后,众人中终于又有人彻底服了陈昌了,他就是钱如枫,因为他不但好酒,而且实力在众人中是偏低的,所以每次都是被虐得很惨的,干脆趁早投降算了。
于是,陈昌知道他的忠诚度达到要求后,也将他带回了陈府接受特殊训练,让他的实力也迅速地提升了上来,被大家注意到了。
看到二人对陈昌的态度已经截然不同,另外的人也意识到了什么,他们本来就对陈昌比较服气的,只是心中的一股傲气在作怪,而现在即使已经有人妥协了,后面的人跟着妥协也不觉得丢人了。
八月中旬的时候,陈昌终于彻底掌握了第一什的这些人,让他们成为了自己的心腹,并且全部带回去参加了特殊训练,让他们惊喜交加喜出望外,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好在陈昌已经在伙字营建立起了绝对的凶威,司马封雷竟然真的没有来打扰他们,而都尉付樟松和校尉张节竟然也没有什么动静,可能也听到了风声知道了陈昌的凶狠不敢来惹他了。
八月二十八日,陈昌进入禁军之中约二十天后,终于迎来了大比的消息,而且据说圣上将会亲临大比现场,观看禁军中的比武盛况。
只不过,哪怕是到是现在,也仍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汉灵帝的真实想法,就算是暂时负责禁军的小黄门蹇硕,也不知道圣上会在这一次大比后真正地将禁军八营全部交给自己管理,更不知道圣上前来观看比武的目的是为了挑选各营的主将副将人选。
知道这一切的除了圣上之外,就只有陈昌这个穿越人士了,但是他显然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而自己却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为的就是一举拿下校尉之职。
而在大比之前的时候,由于增加了程大牛等人每天供他折腾,陈昌又一次获得了一百点功勋,达到了开启军令状里面的又一功能的时候了。
“不知道下一种功能是什么呢?”
“主人,即将为你开启的是牧马园,里面有着一个广阔的草场,专门供你养马训马之用,而且还可以在其中训练自己的马术,更有着让战马变得神骏的特殊能力。”
陈昌听了大喜,因为明天的大比不但要比试步战的武艺,还要比试马上的骑射等项目,而他对自己的步战的武艺是一点都不担心的,只是骑术却稀松平常,在这个方面可能会有一些麻烦。
没想到瞌睡来了遇到枕头,头一天晚上就开启了牧马园,让陈昌有机会训练一翻自己的马术,即骑射之技能,尽管是临时抱佛脚,但是却也能够弥补他的不足之处了。
毕竟陈昌是军令状的主人,可以在里面进行长时间的无休止的训练,只要他的身体吃得消,只要他的战马没有问题,那么他就是训练一个晚上也是可以的。
陈昌当即将自己平时喜爱的一匹战马收进了牧马园中,当战马吃到了草场中的青草后,竟然变得更加的威武不凡了,身上的毛色也纯净了,精气神全都上了一个台阶,由一匹普通的战马变成了一匹上佳的千里马。
“这可真是太好了,明天的大比更有希望了。”
陈昌一个晚上都沉浸在训练骑术的快感之中,他的骑术飞速地进步着,毕竟他在牧马园里面训练一个晚上,起码相当于别的人训练一年半载的效果。
二四、灵帝
陈昌隐隐约约有一些想法,只是他现在处于训练的兴奋之中,没有能够抓住,但是他觉得这个牧马园除了训练手下的骑术之外,应该还可以有其他的用处的,不过此时并没有去注意思考。
等到他后来想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了,但是当时牧马园确实如他所想的那样有其他的用处,让他凭借这一点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
熟悉了骑术之后,陈昌的信心更加地充足了,第二天早早就收拾好了带着第一什的家伙来到了西园,而今天的西园里面到处都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除了西园内的禁军外,其他的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主公,我们几个就不参加大比了,在台下为你加油吧。”
知道今天圣上要亲临,对于第一什的这些家伙来说并没有像其他禁军那样兴奋,因为他们都是有一些案底在身的人,或者说是都是有污点的人,巴不得圣上不会注意到自己呢,还怎么会主动跳出来。
“我也正要此意,反正以后你们会一直跟着我,既然你们不愿意扬名,那就做我身后的无名英雄吧。”
“遵命,主公。”
陈昌与手下的对话都是低声进行的,而此时他们九个人全部都表态同意了终身当陈昌的亲卫,宁愿默默无闻地守护陈昌,也不愿意再显扬于人前了。
“咚咚咚”
申时一刻(相当于早上八半点),校场之上响起了沉闷的三通鼓声,将分散驻扎于校场周围各处的各营禁军全惊动了,立即从各营营房之中冲了出来,全幅武装从四面八方奔向了校场,如同几股黑色的洪流一般,玄甲摩擦发出的声响汇成一遍,铿锵有力的脚步声震动着校场,令人听得热血沸腾。
伙字营的也全部聚集了起来,只不过他们的位置在最西边的角落之处,而且队形有些散乱,因为他们本就从不参加操练,只是负责做饭,军中也没有要求他们什么。
不过,在所有的伙字营将士后面,却有一队人马站得笔直,尽管他们没有刻意,但是他们的身上散发出来的若有若无的惨烈气息,却让其他的伙夫们不敢靠近他们。
陈昌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军队聚集,知道此时的禁军约有五千人左右,但是看起来却是黑压压的一大遍,围绕着校场东面的帅台而静默着。
而在帅台之前,五千禁军大约分成十个方阵,每个方阵之前都有一名骑都尉领军,而最前方则有二名校尉,他们是目前管理禁军的统领蹇硕和张节。
“圣上驾到。”
就在此时,突然远处几匹快马驶来,后面跟着一辆四匹骏马拉着的大车,周围围着一群皂衣侍卫,风掣电驰一般向西园校场而来,前面的侍卫到了校场边上,齐齐发出了大声地吆喝。
汉时的皇帝出行,一般是没有多大的排场的,尤其以文帝景帝之时最为简陋,有时皇帝的身边连十个侍卫也没有。不过武帝之后倒是加强了身边的侍卫防护,而且从皇宫到西园是有着专门的通道的,所以灵帝只带了数十名侍卫而已。
“恭迎圣上。”
小黄门蹇硕带头躬身垂头一拜,他甲胄在身,不方便行跪拜之礼,所以只能拱手过头顶,身体前弯,垂头向下,此为武将大礼。
“恭迎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面的五千将士,此时全都恭恭敬敬地拱手垂头行礼,没有一个人敢于抬头直视,而陈昌虽然好奇,想知道这个昏庸无能的灵帝是何模样,但是此时也没有轻举妄动。
灵帝的马车直驶入校场帅台之下,而后他身边的宦官侍卫上前打起车帘,将他扶了下来,带着数十名侍卫登上了帅台。
帅台之上,禁军早就布置了凉棚坐席,灵帝气喘吁吁地登上高台,然后径直坐在了最中间的位置,他的侍卫们纷纷散于帅台的四角,更多的人立于灵帝身后。
“众将士平身。”
“谢圣上。”
灵帝将手一挥,顿时众人高呼着谢主隆恩,才慢慢地恢复了站立的姿势。陈昌也趁机看向了台上的汉灵帝,发现他不过就是一个有些肥胖的男子。
此时的汉灵帝实际上才不过三十余岁,但距离大限之日却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这是他自己从未想过的事情,也是文武百官均不知晓的事情。
灵帝虽然昏庸,但是本身却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他也知道担心大将军势大,所以才建立了西园禁军来节制大将军何进的羽林军,不然的话他恐怕是没有闲心跑来找罪受的。
虽然隔着很远,从陈昌的位置到帅台之上至少有一百步,但是陈昌的目力却非常犀利,将帅台上面的汉灵帝看得清清楚楚。
灵帝身着九龙彩团黄金袍,头上戴着黄金琉璃平天冠,但是却掩饰不住他鬓角的几缕白发,尽管他强打着精神,但是陈昌看到他的眼袋深垂,目光浑浊,脸上的肥肉松驰,微微有些抖动。
果然是墓气沉沉的人了,年纪虽轻却身体早就已经腐朽了,其在位时间不过十多年,但是长期沉迷于声色犬马的生活,酒色侵蚀,如何能够不迅速衰老呢。
陈昌看着上面的灵帝,心中却想着一年之后的一些事情,恐怕这是台上这位九五至尊永远没有想过的,他一死后大汉江山基本上就改姓了,而乱世的根源却是由他自己种下的,到最后祸及子孙无穷无尽呀。
“启奏圣上,今天校场比武,候选人早已经确定了,他们都是由各营之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将领,将进行最后的决赛,由圣上确定他们的成绩。”
“将人员名单呈上来,所有候选人也请到前面来。”
下方各个方阵之前,距离帅台均约有三十步,随着灵帝身边的宦官念着那些候选人的名单,一个个陈昌熟悉的人物走上前去。
张节、付樟松、曹操、袁绍、鲍鸿、赵融、冯芳、夏牟、淳于琼、伍琼、伍孚、卫靖、荀克、华凤璋、孙坤、糜志仁、卢超、何宏志、赵仁兴,共计十九人。
陈昌将注意力主要放在了曹操和袁绍二人的身上,因为他知道此二人以后将会是自己争霸天下的劲敌,也是当世的人杰,所以打量着他们二个。
曹操身长七尺,细眼长髯,顾盼生威,其人胆量过人,机谋出众,在人群之中便如同鹤立鸡群,英姿非凡,不愧为汝南名士许劭所谓“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人赞其笑齐桓晋文无匡扶之才,论赵高王莽少纵横之策;用兵仿佛孙吴,胸内熟谙韬略。
袁绍身长貌伟,七尺有余,体魄魁梧,面色坚毅,目光炯炯,虎视鹰顾,站在曹操身边旁若无人。其人行步有威,英雄盖世,武勇超群,能折节下士,故士多归之。加之祖上四世三公,门多故吏,所以少年即为郎官,而今已经官至虎贲中郎将。
“十九人,怎么是单数?蹇爱卿,禁军将士中所有的人才都已经在这里了吗?”
“回禀圣上,五千禁军之中,所有文武兼备的精锐之士都已经在此了,此外都只是一些普通的军士了。”
陈昌没想到原来早已经定下了候选人,这样一来的话他想参加大比的机会就没有了,但是现在听到了灵帝此问,等到蹇硕答话之后,突然在下面高呼一声:
“圣上,我们伙字营还没有候选人呢?”
校场之上非常地安静,所以陈昌的话让每一个人都听到了,帅台上面的圣上也自然听到了,目光朝着这边望了过来,伙字营的那些伙夫们连忙站得规规矩矩的,但是队形却仍然无法与其他各营相比。
“伙字营?蹇爱卿,为何还有一营未曾有候选人参加大比呢?”灵帝似乎并不知道伙字营是做什么的,因此动问。
“圣上,伙字营里面只有一群会做饭的军士,怎么可能会有真正领军打仗的人才呢?何人喧哗,惊忧圣驾,给我拿下。”
蹇硕丝毫不以为意地对灵帝说道,然后转头朝着他麾下负责刑罚的亲卫喝道,顿时就有数人直奔伙字营而来,令伙字营众人大惊。
“蹇校尉,英雄不问出身,伙字营难道就不可能出英雄吗?想当初,管仲起于忽微,孙叔傲举于市曹,姜子牙也曾经叫卖过,但是他们哪一个不是名留青史的英雄人物。既然此次大比是圣上亲自监察的,蹇校尉何必如此小气,不给我们伙字营一个机会呢?圣上,末将陈昌,请求参与大比之试,愿意为了圣上和大汉江山肝脑涂地血洒疆场在所不辞。”
二五、大比
陈昌却丝毫不惧,主动走了出来,在蹇硕手下的禁军到来之前,拱手朝着台上的汉灵帝行了一礼,同时大声地说道,让整个校场上的五千禁军将士全部听得清清楚楚。
“陈昌?你是何人家的子弟呀?”
“圣上,家父是司徒陈眈,三个月前为圣上尽忠全节了,末将希望能够像家父一样,对朝廷忠心耿耿,以求圣上大恩。”
“原来是已故司徒陈大人的公子,须知这是军中大比,刀剑无情,看你的样子比较文弱,可懂武艺?”
“回圣上,末将从小跟随家兵习武,后来又曾经拜得异人为师,弓马俱熟,比武扬名,绝不负圣上重望的。”
“好,蹇爱卿,既然伙字营没有候选人参加,那么就让陈昌代表伙字营参加比武吧,正好将人数凑成双数,这样才不会出现比武不公的情况。”
“是,圣上。”
蹇硕其实早就从张节那里知道了陈昌有一身武艺,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要先搞个候选人出来,从而将陈昌排除在外,但是没想到陈昌胆识过人,竟然在圣上面前主动提出了参与比武之事,还得到了圣上的认可。
“现在比武开始,二十名候选人分成两组进行第一轮比试,各自分出胜负;然后败者组再挑选出六名优秀者参与下一轮比试,这样可以避免强强相遇而出现的不公平现象。”
灵帝其实还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只不过他长期在深宫之中享乐声色,被周围的竖宦阉臣所蒙蔽已久,才会令朝廷政事废驰,而今天他亲自前来选拨人才,是希望能够挑选出真正可堪大用的人才,以后可保大江禁宫和京畿的安全,令大将军何进一氏不敢妄动。
所以,他提出的选拔方式还是非常公道的,可以避免蹇硕他们在分组时故意将实力强的分到一起,使得两虎相争总有一败,而失败的人也就失去了机会了,故而陈昌听了暗暗点头,下面参赛的众将士则表情不一,一些具有真正武艺的暗暗高兴,而像张节、付樟松等一批依靠关系上来的将领则感觉不妙。
“好,按照以下名单分成两组,各自进入这些画好的场地之中决出胜负来。”
尽管灵帝的措施非常好,但是蹇硕他们仍然暗中做了手脚,第一轮时将实力最强的曹操、袁绍、鲍鸿、赵融、淳于琼、伍琼、伍孚、陈昌等八人分在了一起,又将卫靖、荀克、华凤璋、孙坤、何宏志、赵仁兴、糜志仁、卢超、冯芳、夏牟、张节、付樟松、等十二名实力弱者分在一组。
陈昌竟然遇到的对手是淳于琼,此人在三国里面,后来跟随了袁绍,但是在官渡一战之中,他负责守卫乌巢粮仓,却遇到曹操听从了许攸的计策,趁夜袭来,不但丢了性命,也被烧了粮草,令袁绍一败涂地。
但是,淳于琼本人却也是一员猛将,他身长八尺有余,腰圆膀粗,浓眉大眼,口阔须茂,使一柄重达二十斤的长槊,上面尖刺密布,颜色暗红,曾经在战场上杀人无数,是由羽林军征召而来的。
“陈昌,你是要跟本将军试试手,还是直接认输呀?”
淳于琼比较自大,一上来就大笑着咄咄逼人,竟然想要让陈昌直接认输,目中无人的样子令伙字营第一什的那些家伙们咬牙切齿,争着想要上前扁他。
事实上,以第一什那些家伙的势力,并不弱于这些候选人中的大多数人,比如说像程大牛,要是遇到了淳于琼,绝对能够与他力敌,短时间内难以分出胜负的,所以陈昌的实力自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不过,听了淳于琼的话陈昌却并没有生气,而是抱拳一礼:“早闻淳于将军大名,在讨伐黄巾贼时曾经立下大功。今日一见将军雄风,觉得耳闻不如目见,将军虽然勇武过人,但是却非良将,日后必定败主。”
“混账话,老子在战场上拼命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哪里吃奶呢?老子不是良将,莫非你小子便是不成?闲话休说,看槊。”
陈昌一席话令淳于琼顿时发怒起来,大吼了一声,如同雷霆震天,挥动马槊就扑向了陈昌,挟着万钧之势排山倒海一般猛然砸来。
“淳于将军,匹夫之勇虽可力敌百夫,但是却不可敌千人万人,陈某虽然无知,但是也明白此用兵之道,为将者切不可暴怒于人前,否则将士震恐败亦不远也。”
陈昌朗声喝道,同时身体闪电般地一侧,手里的长枪红缨飘飘,从斜里猛然窜出,挡地一声点在了淳于琼的马槊中部,令其力道一阻,惊天之势顿时荡然无存,劈落下来也变得轻飘飘的了。
而陈昌的长枪如同灵蛇一般,攸地从腰间绕出,直取淳于琼前胸,令他大惊。淳于琼马槊一荡,身体一侧,将陈昌的长枪挡了出去,随后长槊横扫而来。
只不过他虽然将陈昌的枪尖荡开了,但是陈昌的枪柄却突然呼啸而来,如同旋转的风车一般碾向淳于琼的肩头,使得他不得不低头蹲身,收回马槊向上拒阻。
“淳于将军,承让了。”
陈昌的声音响了起来,就在淳于琼一惊之时,突然后背一股大力涌来,顿时身体向前一扑,踏出了周围画定的比试场地,不得不含恨认输,等待下一场败者组的比赛。
此时已经有好几组已经结束了比试,取胜之人分别有曹操、袁绍、鲍鸿、陈昌,随后其他胜者也相继产生了,有卫靖、孙坤、张节、付樟松、冯芳、夏牟,共计十人。
当然,陈昌也看了后面有几组的比试,发现张节、付樟松、这些人根本武艺稀松平常,而那些跟他们对阵的人,恐怕根本就是被他们收买了的,所以他们才能够取胜。
不仅陈昌发现了这一点,就是帅台之上的灵帝也看出来了,他微微地皱着眉头,知道这样下去可不利于自己挑选真正的禁军人才做将领,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直到败者组经过再一次决赛后选出了六名优胜者,赵融、淳于琼、伍琼、伍孚、卢超、华凤璋。
“给这几位禁军将士各赏赐五十金,让他们下去休息了吧。剩下的十六名由朕亲自来分组,一切都讲究公平公正,先决出八名胜者,然后再由败者组中决出二名优胜者来参加最后的测试。”
灵帝非常善于笼络人心,对于失败退下去的四名禁军将士各自赏赐了五十金,自然令他们大喜,因为这已经相当于他们半个月的俸禄了,何况他们本就是张节等人安排来做假的。
而其他参赛的将士则个个欣喜,因为前者失败的人都有五十金,那他们这些优胜者最后肯定还会有更加优厚的赏赐,所以个个精神振奋,却根本没想到这是关系到他们以后的权力的一场比武。
灵帝的分组方法非常简单,找来十六根稻草,八长八短,十六人按照顺序抽取,长的站在一方,短的站在一面,然后依次对应即为分组对手。
这一次,陈昌抽取到的却是一名真正的强将赵融,据说此人为战国时期赵国后裔,一身祖传的武艺十分了得,上一场他败伍琼的时候仅仅用了五招而已。
赵融的武器是一柄青龙大关刀,也就是三国里面著名的关羽所用的青龙偃月刀一类的大关刀,重约十八斤,刀柄之上盘旋着一条青色蛟龙,乃是赵家祖传的名器。
“陈昌,赵某刀下不留情,你好自为知。”
赵融也有些看不起陈昌,原因在于陈昌长得有些白皙,看起来有种文弱的样子,不像其他的武将那般五大三粗的样子,所以没有人会认为他孔武有力。
“赵融将军,陈昌也必不相让,小心了。”
这一场比试之中,恐怕就数他们这一组实力最强,所以一翻龙争虎斗,将灵帝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因为其他组不久就分出了胜负,只有这边的赵融与陈昌还在激烈厮杀。
但是最后,经验丰富的陈昌抓住机会,以枪为柱,施展出连环十三腿,腿腿踢中赵融的刀柄,令他不知不觉就退到了线外,莫名其妙就输了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