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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美味关系全文阅读

作者:春阳木褀     重生之美味关系txt下载     重生之美味关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41,二人转

    所以,因此,她在很多问题上,她既十分具有想像力,也十分没有想像力。

    比如,在银龙喷火的问题上。

    她这个没想像力的就能琢磨出来,龙打喷嚏的画面来。

    有想像力的是,她看到龙喷火就能不断的想到如果着火了该怎么办,自己一家人该怎么跑,半路还可以帮一些老人家或是抱小孩儿的人,大家一起努力撤退,如果发和踩踏事件又该怎么办,对了,手里有手机还要报火警……反正该操的心,不该操的心她都操到了,直接把人家组织部门的饭碗给抢了个干净,把她大脑里转动的那些画面弄出来,都不用再加工了,直接就是一部灾难大片。

    因此,她才觉得这喷火龙喷火喷得如此有气势,如此……火大,它怎么就能没点着呢?为啥呢?

    江杰云忍着笑看着女盆友不断的在追问路边社的那位“主播”大哥,大哥是个实在人,被她一连串问题也给问了乐,说她,我说,我怎么觉得你就盼着火呢?

    江杰云低头闷笑,真想跟这位大哥握个手,大有知己之感啊!

    安然立刻震惊的瞪眼,连声道,怎么可能!!!但是为什么啊?这些舞龙的人是怎么做的。

    “主播”大哥嘿嘿一笑,神情又是自豪又是自得,还十分的神秘。

    安然暗暗翻了个白眼,不会吧,又来?她这是什么体质,到处吸引吊死鬼?为什么她好好的在人群里问个问题就能问出这么一位来?

    吊就吊吧,谁让她实在的好奇呢?

    哪知这位大哥卖了半天关子,才慢吞吞的告诉她,为什么这龙喷火喷得火势那么大,时间那么长,还没把自个儿给点了?呵呵,对不起啊,小姑娘,这个呀,是不传之谜啊,可不能告诉你。

    “……”

    若不是围观人群站得密密麻麻,无比亲密无间,安然觉得她听到这个答案非得一头栽倒在地不可,什么啊人这是!您在哪耍人呐?

    大概她脸上一开始呆呆愣愣,大为意外,之后,又渐渐愤怒的表情太有娱乐效果,这位大哥和江杰云一个没忍住,一起喷笑了出来。

    安然这回真反而不那么忿忿了,吸了一口气,再呼出,问那位大哥,其实你也不知道吧?

    这位大哥真没让安然失望,不愧是一位资深的吊死鬼,人家也不说自己知道,也不说自己不知道,只是对她笑而不语。

    安然默默扭头,你行,大哥,你真行。算了,我也认命了,我就这体质,就这运气,就这人品,没救了,所以我也不纠结了,不告诉我,我还不稀得知道呢。

    这位一向善于安慰自个儿,遇到郁闷事,不用采用什么食物疗法,购物疗法等lang费时间又lang费功夫,还lang费金钱的方式来治愈,人家自己没一会儿就想通了。

    至于江杰云那个里外不分的拆台的家伙,哼哼,安然斜眼看了那个吃得津津有味的饭桶男友,收拾他的方法可多着是呢,来日方长!

    现在嘛,安然决定还是先打手机把老爸他们都叫过来,以期可以赶上下一波的喷火表演。

    电话打通,安国庆他们那边却并不怎么积极,因为两支秧歌队那边也正演到精彩之处。据说是之前因为场地所限,人家秧歌队还有少绝活还没有使出来,这会儿地方够了,两支队伍是翻着花的一个赛一个的开始拿出看家的本事来,说着说着,安国庆反而让安然他们过去好看看,说是这么精彩的秧歌表演,他也是好多年都没有看过了。

    父女两个正说着话,广场的中间位置突然又响起一阵喧哗声,安然和老爸正彼此说服对方到自己这边来,争着抢着诉说着表演的精彩,没有留意到那边的动静,直到江杰云拍了拍她,提示她向那个方向望去,她才发现,身边的围观人群也有不少人在往那个方向移动过去。

    父女俩谁也没有说服谁,也只得暂时停止了通话。安然随后顺着人群流动的方向往那边踮脚看过去,却发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搭起一个戏台来,还是说那里一直有个戏台,而她没有发现?

    “那里怎么有个戏台?什么时候搭的?”安然询问她家男盆友,结果她家男盆友回了她一个无奈又好笑的眼神。

    好吧,她明白了,那个戏台原来就是存在的,大家都知道并看到了那里有个戏台,只有她是既没发现,也没看到,连她自己也不禁纳闷,她当时到底在看神马啊?都说眼大漏神,她这眼睛也不大啊?

    既然有了戏台,那显然就是要唱戏的,就是不知道要唱什么戏?

    安然的念头刚刚转过,答案立刻就送上门来。

    身边那位“主播”吊死鬼大哥这会儿也要往那边去,还挺热情的问了他们一句,“你们去不去?”

    安然正想知道问题的答案呢,听到他这么一问,自然乐得省事,虽说这是一位“吊死鬼”,不过,还好不是什么时候都吊的,“那里唱什么戏啊?”

    “主播”大哥这回给了她一个痛快的,“二人转。”

    哦,对,二人转,这才是东北的地方戏,与大秧歌一样,都是人们最熟悉的文艺形式,曾经是这片土地上人们的娱乐主流,而今,也与大秧歌一样,遭受着更多的,更现代,更流行的娱乐方式所带来的冲击。

    安然对大秧歌还好,因为不管是如今,还是多年之后,她都没少看到广场或是街边的大爷大妈们热情扭动的身影,虽然那些大爷大妈扭得并不专业,也谈不上多么的好看,但毕竟滋味没改。

    二人转的境遇就没有她的姐妹艺术那么幸运了。

    虽然后来在东北城市的街头依旧可以看到二人转,但那大部分都是街边一些饭店,或是商场搞开业、周年庆典,打折酬宾等活动,一男一女,一丑一俊,几乎不唱,都是以说为主,都是一些搞笑的小段子,并且其中有时还夹杂着一些露骨的黄段子。虽然不多,但有时安然偶尔经过的时候,听到围观的男人们的低笑声依旧是感到尴尬和厌恶。

    有时,这类二人转表演也会唱一唱,但唱的都歌曲,而不是真正的二人转,而且这些人毕竟从小学的是二人转,无论唱什么样的歌曲,流行的,还是民族的,甚至是美声的,都带着一股二人转味。

    据说,在某省的一些娱乐场,甚至是浴池里,在深夜时分经常有充满黄段子的二人转表演,更加的露骨。

    于是,给很多东北以外省份的人一种感觉,东北二人转都是黄段子。

    说起来,二人转为外省人所知,与小品这种表演形式的流行应该是分不开关系的,一批二人转艺人出身的小品演员让人们开始知道这种民间艺术,但是,当人们的目光投向这种民间艺术的时候,它已经在现实的土壤里变得丑陋而畸形,不复本来活泼美丽的面貌。

    曾经有一位二人转艺人出身的小品演员谈到曾经在剧场表演时所遭遇的尴尬,人们不关注你的唱功,没有人要听那些传统的大戏,只想听你一些逗人发笑的段子,或者唱几曲流行歌曲。一旦你开腔唱真正的二人转,观众回应你的只有一片喝倒彩的嘘声,观众不买账,老板自然不高兴,老板不高兴,艺人们为了生存只能放弃自己学了多少年的东西,转而迎合市场的需求。

    也有一位东北小品演员的领军人物在省城开了自己的剧场,安然是没有机会看过的,但省台不时播放剧场中的表演,在她看来,那些也已经不是二人转了,说是民族歌舞还差不多。据说其中也有传统的二人转,但就不知道是否受观众欢迎了。

    二人转既有唱,也有说,说唱都不能少,它的曲调热情,高亮,活泼,幽默,大胆,但并不是黄暴,表演方式也灵活,机动,只有两位演员,一人可分饰多角,可扮男,亦可扮女,可正可谐,不拘场地,田间地头,拉起来就能唱。

    安然对二人转的印象有限的得很,还是当年成天在网上打发时间的时候,因着那几个著名的小品演员,顺道瞄了几眼,其实不算正经看过。

    她没想到在津源还能有机会可以看到二人转,真是十分的难得,必须要好好看看。

    这下安然也不硬拉着老爸老妈他们来看喷火龙了,她又打了电话改问他们要不要来看二人转。

    安国庆的声音听着有点意外,也有些惊喜,正问着演的是什么,电话里就传来了李彩凤的声音,“死丫头,过来,我们这就过来,你赶紧省省电话费吧。”话音还没落,通话就被掐断了。

    安然拿着电话哭笑不得,看来老妈是真心疼手机费,连大过年的不要说“死”之类的规矩也一时急忘了。好吧,她承认,她是一时高兴之下,又把这年头的手机费标准给忘了,但是老妈,你是不是也忘了,你们要过来,咱也得约定个接头地点吧?

842,搂草打兔子

    得,这下还是得接着lang费手机费?

    是自己打过去,还是等老妈想起来的时候打过来呢?

    安然转转眼珠,决定还是等老妈打过来好了,如果她打过去,老妈又要骂她lang费钱,如果等老妈过去来呢,嘿嘿,那就不用挨骂了。

    老妈,您赶紧认识到您的错误吧。

    在此其期间,他们这边正好向路边社打听一下这二人转要唱的是什么?

    那位“主播”大哥当然不会等着她的答案,这会儿早走没影了,安然正准备拉住一位看起来比较爱说话的大妈问一问,江杰云却把一把烤串塞给了她,“赶紧再吃两口,一会儿凉了就好吃了,打听那些着什么急,到那边自然就知道了。”

    安然一想也是,不过烤串她也只接过来两串,她吃这些小吃也就是沾沾嘴巴,真的吃不下很多,再说这种烧烤类的东西,她也不敢多吃,免得影响了她的脸皮生长情况,比起这类贪新鲜,其实口味很一般的小吃,臭美份子更在意的是她那张打算持续披一辈子的人皮。

    吃货消灭食物的速度是很惊人的,打从他们站到这边欣赏银龙喷火前后也没有多大一会儿,人家江杰云同学就愣是为自己腾出一只手来,终于可以一边吃,一边看节目一边拉着女盆友的小手了。

    要说吃货的lang费在很多时候都是打了折扣,虽说是拉上小手了,但江杰云的手上是不会有言情小说里男主角那种清淡的木调香,又是什么海洋气息之类的,啊,倒也是有海洋的气息,也有木调香,不过与小说里的还是有所区别。他手上所谓“海洋的气息”是由烤海鱼带来的,“木调香”嘛,则是有碳火带来的。与其硬说什么“海洋的气息”和“木调香”,还不如说他的爪子上有人间烟火的味道更加的文艺一点。

    不过,幸好他家女盆友也不嫌弃他,因为她的爪子上也是这个味儿,二位半斤对八两,谁也别嫌弃谁,倒是也挺般配的。

    果然,安然这边刚刚咬了一口烤串,老妈那边的电话就来了,安然暗暗偷笑,赶紧加快嘴里咀嚼的速度,把食物咽下去,准备说话。

    哪知她老妈比她想像中的还具有节约精神,手机刚一接通,还没等她开腔,李以女士就在第一时间开始说话,用一句话约定了接头地点,依旧是话音还没落就将通话掐断,弄得安然想恶作剧的来一句,“不好意思,您是哪位,是不是打错了?”也没有任何机会,真是遗憾啊。

    不过,再想想,如果她真的敢给她老妈来上这么一手,虽说现在正是过年期间,但想必受到小小,小小惊吓的老妈也是非常不介意给她的屁股来上几巴掌的。

    安然朝着手机撇撇嘴,一抻脖,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开始给赵小胖打电话,问这个沉醉在龙王爷小老婆的温柔乡(?)里的猥琐小胖子要不要过来看二人转。

    与老妈的通话相比,和赵真旭同学的通话就显得细致和漫长了许多。

    赵小胖询问的可就深入多了,什么演的是什么戏?啊,怎么还不知道啊?哪怎么行啊?女演员长得漂亮不?啊?怎么也不知道啊?女演员多不?哦,哦,对对对,二人转就俩演员,还一男一女,我忘了,哈哈哈,什么,叔和婶还有那只死公鸡也去啊?啊,那我考虑考虑哈……行,行行,安妹妹,我这就是滚过来哈……

    安然以一个仰天无语的动作结束了这番啰嗦的通话,别老说她是小老太太,话多,听听赵小胖这个技术宅的唠叨劲。

    收好手机,安然这才和男盆友江杰云小手拉大手的往接头地点走去。

    到接头地点,李彩凤和安国庆还有姜成卓三人已经到了,安国庆一见面就开始催安然他们快点过来,又询问她是否给小胖打了电话,他到底过不过来,什么时候过来。

    面对着很少表现得如此急切的安国庆,安然眨眨眼,有点意外,她从来不知道自家老爸居然这么喜欢二人转,她不由得当下又把前世的记忆翻出来,时间仓促,她粗粗察看一遍,也没有发生什么迹象,于是忍不住好奇的问,“爸,原来你这么喜欢看二人转?怎么以前就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呢?”

    安国庆嘿嘿一笑,不知怎么的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大概是因为之前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得太过着急的缘故,又有点感慨的道,“唉呀,我这也是好多年没听了,以前吧,受你奶奶影响,她爱听这个,二人转这东西吧,也不是扭大秧歌,到处都能听着,所以,时间一长,也就忘了。刚才听你一说,才把我这瘾给勾起来了。”

    李彩凤在一旁笑着,“可不是吗?你爸当年可爱听这个了,一听到哪里有开唱的,他也不嫌远,还费劲八拉的跟人说小话换班,冒着大雨也要去看呐,哎呀,把我给烦的。你是没看着你爸那会儿为了二人转的那个疯症劲,一点都不比现在的小丫头,小小子当什么追星族差,就差没要死要活了。”

    安然他们三个听着李彩凤的暴料都跟着笑了起来,安国庆被老婆掀了老底,有点不太自在的为自己辩解,“哎呀,那会儿不是年轻吗?”

    是啊,年轻。

    看着两鬓斑白的安国庆此时那兴奋得发亮的双眼,安然有些好笑,又带了一点心疼的看着自家老爸老妈,他们的人生中在不知不觉间丢掉了多少自己的喜欢的乐趣啊。而自己又是多么的粗心大意,前世今生竟然对老爸老妈是如此的不了解,关于他们个人的很多东西都一无所知。

    “爸,回家以后咱们买二人转的磁带和录像来看吧。”安然抱住老爸的胳膊提议道,“再说了,公园之类的地方,也能有人喜欢这个吧,你没事也跟他们多聊聊,有时间还可以一起约着去赶赶场什么的。”

    安国庆对女儿的贴心很开心,也很得意,一下子就笑开了,“还是咱闺女贴心啊!哈哈,就是不知道二人转这些东西好买不好买,好象现在的人都不太爱听这个。”

    采购大员姜成卓却不在意的大包大揽道,“那有什么,叔和安妹妹言语一声就得了,又不是多费劲的东西,肯定买得着。”

    江杰云也道,“叔儿,你忘了咱们那还有一个书店呢,找这种路子一点都不难,上货的时候打听打听就得了。”

    安国庆听得高兴,女儿和两个孩子的几句话真的是把他的大瘾给勾起来,过去的那种热爱和记忆正在身体里渐渐复苏,喜悦让他的脸上几乎都能放出光来,这种欢喜是与人逢喜事的那种欢喜不同的一种状态和感情。

    安然再次感叹,人果然是需要培养一些爱好的。有了兴趣和爱好,人心中的一些东西才有安放之处。虽然每个人的兴趣都不一样,但却都需要这样一个可供释放的所在。

    不过,对于安然后面的那个寻找同好的提议,安国庆却是摇了摇头,“哪能随便走呢,咱们家的彩票站可离开不人。我这把岁数了,再因为一个玩,连彩票站的活都不干,那不成了老不正经了?”

    安然被老爸的话给说得笑了起来,“哪有您说得那么夸张啊?就是彩票站得闲的时候,出去转一转嘛。再说了,我还可以替替您和我妈呢。”

    这一次李彩凤也觉得女儿说话不靠谱了,“可别,我和你爸又不是指这些东西发财,还得拉你跟着搭精力,你有那个时间好好学习吧。”

    安国庆也站在老婆的一边,连声附和。

    对于安国庆和李彩凤来说,兴趣这东西不当吃当喝,有它当然不错,没它差不了什么,还是生活和女儿最重要。

    安然一时没办法改变两人的观念,再说他们说得也自有自己的道理,就像老爸老妈说的,兴趣这东西虽然重要,但是真不能顶饭吃。

    江杰云倒是帮着出了个折中的意见,他的意思是,每天彩票站里人来人往的,人也很多,是不是可以在这些人中间找一找同好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要不也是每天坐在那里闲聊天,聊什么不是聊呢?

    安然和姜成卓觉得他这个主意就近还方便,别说与安然之前的那个主意相比,要靠谱得多。虽然机会不大,但反正也是搂草打兔子捎带脚,要不也是一边看店一边聊天,没准哪天就遇到个同好。

    安国庆仰着脸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轻轻一笑,他也是叫这些孩子们给带得下了道,他是做生意,这算什么正经事呢,不过,还是得捧孩子们的场,毕竟他们可是一心为了他考虑,“行,没事跟他们聊聊,以前还真没聊过这些。”

    安然其实觉得很多时候人们都像是走进了怪圈一样,当别人忘记了关注他们的个人生活和兴趣之后,时间一长,就连他们本人也会慢慢的跟着忘记。

843,时光回忆

    就像那些来店里的彩民们,他们除了彩票之外,其中很多人肯定还有一些其他的爱好,尤其是那些老彩民,彩票只是他们谋生的一种手段而已。

    来店里的时候,他们的话题其实只有一少部分是在围着彩票打转的,毕竟每个彩民购买彩票,尤其是以此为生的老彩民都是有自己的不传之秘,说多了,未免会自毁饭碗。更多的时候,他们什么都聊,国内的,国外的,身边的,路边社的,张家长,李家短,七个碟子,八个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似乎什么都落不下,就没他们不关心的,可是唯独忘了他们自己的兴趣,很少有人会提起他们喜欢什么的,爱好什么,当然大部分成年人似乎都已经忘了自己曾经的爱好,就像是从来不曾有过一样。

    安然正在发散她的脑细胞,赵真旭终于连跑带颠的从远处匆匆走了过来。

    公鸡兄可算了有落井下石的机会,还没等赵小胖站稳,就开始攻击,“你个死……”他顿了一下,小心的看了一眼李彩凤,他是习惯叫赵小胖为“死胖子”,赵小胖回称他为“死公鸡”,他们俩表示亲爱的方式就是死过来,死过去,不过,现在过年期间,李彩凤常常因为他们俩板不住而对其“特别关注”,他讪笑一下,才接着道,“赵小胖,你怎么才来,就等你呢,太没集体观念了吧?”

    赵小胖先给了姜成卓一脚,这才对其余人道起歉来,“对不住,对不住,嘿嘿,看得太忘情了,太忘情了。”

    看出来了,瞧瞧,这摇头晃脑的陶醉劲。

    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些哭笑不得的无奈模样来,他们对这个宅男色鬼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一个人好色好得如此光明正大,只说不练,就是看看,你又能批评他些什么呢?

    啥也别说了,人凑齐了,就赶紧去围观占个好位置吧。

    一路走,一路安然才想起来,有些懊恼的自言自语,“呀,忘了忘了。”

    赵小胖热烈响应,“安妹妹,忘了什么?”

    这位同学是标准的哪里有热闹哪里凑,周围的朋友们永远不用担心因为自己的话掉到地上掉不回来,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话题不受欢迎。

    安然忘的东西倒也简单,她忘了去向路边社打听二人转的剧目是什么了,虽然江杰云说到地方再打听也是一样,但她出于习惯性还是想提前心里有底,哪怕提前一秒,心里也会充满安定感,这大概是悲观主义者的惯性心理。

    这一次,李彩凤和姜成卓却一起笑了起来,然后安国庆也跟着轻笑,安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一定是老爸在接到她的电话之后,就已经等不及的向路边社打听了,看着一下子年轻了许多的老爸,她也忍不住的笑起来。

    赵小胖积极的询问着,“是什么,是什么?”

    “是大西厢。”安国庆回答的声音都带了些压不住的兴奋。

    赵小胖很有好奇心,一听这个,也来了兴趣,不过这位同学的关注点永远不变,“大西厢,崔莺莺还有红娘的那个?”

    曾经看文口味荤素忌的网虫安然在心里默默吐糟赵小胖,大哥,麻烦你,西厢记是言情剧好吗?红娘的戏份不少,但她是女配好吗?虽然在具体表演的时候,她的戏剧甚至比崔小姐的都重,但她毕竟是女配。说完了女主,你不是应该马上报出男主的名字吗?光盯在妹子们的身上,听着简直像是百合向好吗?

    不过,这种吐糟在这个年月实在是有点太过超前,一来是说出来也没人听懂,二来别人听懂了,也不见得能理解得了,只怕先被老妈揍一顿,所以,一如既往的,安小然同学的脑细胞只能默默的活跃。

    说话间,他们已经向戏台的方向走了过去,这一回安然凑在了老爸的身边,抱着他的手臂,好奇的问,“对了,爸呀,您会不会唱啊?”

    安国庆还没回答,李彩凤就先笑着替他答了,说到曾经的爱好,不只安国庆变得一下子年轻了很,就连李彩凤似乎也一下子青春起来,不得不说,有时候记忆和爱好这两样事物有着它们奇异的魔力,“不只会唱啊,你爸唱得还不错呢,那会儿啊……”

    不过,说到这里,她似乎才觉得有些失言的停下来,但安国庆好象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一样,朝她轻轻的笑起来,李彩凤也望向安国庆,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触了一会儿,然后不约而同的一起叹了口气,又一同微微的笑了起来,笑容既有回忆什么似的感慨,又有一些淡淡的甜蜜的味道,但更多的是那种长年的默契和温暖。

    安然他们这几个八卦的家伙在看得津津有味之余,对李彩凤及时掐断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不过,虽然李彩凤没有继续说,安然倒是觉得自己可以猜到一点点内容。

    那应该是与安国庆和李彩凤年轻恋爱时候的事有关。

    伪文艺少女兼言情小说爱好者以及脑补党的脑洞再次大开,一系列lang漫的场景都被插入了二人转的细节,虽说这样的画面既不文艺风,也似乎与言情小说的画风不那么一致,但她还是歪歪得挺哈皮,什么月下唱戏啊,花前合唱啊,一同去听戏,悄悄拉手啊……

    在脑补党的大脑疯狂运转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那处戏台之前。看来津源的二人转爱好者也不少,否则也不会特意请了人来唱这台戏。戏台搭得虽然结实,但并不华丽,看得出来就是个临时性的舞台而已,与其说是朴实,不如说是简陋。

    但围在戏台前层层叠叠的人群却显然一点都不在乎,几位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兴奋的笑意。不过,就像安然想的那样,这些人都有一些年纪了,大部分是四十左右,或者更加往上一些的年纪,偶尔有些孩子和年轻人夹杂在其中,大概都是跟着家里的长辈来的,应该是与安然他们一样,阖家出行,迁就着长辈们的兴趣和口味,真正像他们这个年龄的孩子,除非是从小耳濡目染,或是口味特殊,否则很少有人真心喜欢这个,不只二人传,似乎所有的传统戏剧都缺乏年轻爱好者。

    台上的灯光明亮,但是空荡荡的,没有半个演员,只有临时接通的音响在放着歌,歌也很老,而且都是《渴望》之类的老电视剧的主题歌。声音放得很大,虽说一些歌曲并不契合过年的气氛,但是这些中老年观众却并不在乎这些,大概也由于场合的关系,本来有些凄凄婉婉的调子,在这种时候听起来,却颇有一种热闹喜庆的感觉。

    安然有点囧的想,她一定是产生了错觉。

    安然他们又开始串成一串粽子往戏台前面挤,不过,这次哪怕有三个奸商满嘴胡说的开路,过程却并不是很顺利。大概是围在台下的都是二人转的铁杆粉,谁都想占据最有利的,最佳的欣赏位置,谁都不想把自己的位置被别人抢走。对于铁杆粉们来说,什么烤鱼,什么蹭脏衣服,在他们的眼里像是春夜的细雨一样,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奸商毕竟是奸商,虽然费了点力气和口舌,他们还是在二人转开场之前在人群里杀出一血路来。

    虽然是历尽千辛万苦,他们也并没有站在到最前排去,不是他们不想,而在最前面的几排的老粉丝还都自备着马扎,坐在那里欣赏,天晓得,要占到这样“豪华”的位置,要提前多久才能占到,安然都有些想象不能。

    蜗牛星人虽然恨不能出门都把背在身上,但毕竟没办法真的背在身上,所以,在没有马扎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站着听了。安国庆他们倒是一点意见都没有,反正大部分的人都是在站着看,只有安然一个人稍有点遗憾。不过,她不是遗憾不能坐着看戏,而是遗憾马扎这种东西由于材质所限,与轻薄小巧的体型和体重略有差距,不能像笔记本一样随身携带,否则,出门自带马扎,走到哪里都可以随时坐下来歇脚该多么的舒服。

    就在某只蜗牛星人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食物,一边在脑袋里转着她那变态出行装备改造梦想的时候,台上的大戏终于开场了。

    场上摆了几张椅子,那是给乐手坐的,乐手们也都不年轻,服装虽新,但并不统一,安然怀疑他们穿的根本不是什么演出服装,而是过年的新衣。

    除了乐手,就是两位演员,除此之外,既没有主持人,也没有报幕员,如果用他们的一位著名的曾经同行的话说就是,报幕员,演唱员都由这二位演员两人担任。

    与那几位直接就穿着自家衣服直接上场的乐手们相比,这两位演员因为身份的不同还是穿着演出服装的。不过,与那些高大上的传统戏剧不同,二人转演员的服装在那些戏曲演员们的长袍大袖面前,显得有些非主流。

844,暖场

    非主流到这两位演员一出台亮相,身边正在喝可乐的赵小胖一口可乐差点喷了出来,幸好这家伙反应灵敏,及时憋住,但由于收势不及又将可乐都呛进了喉咙,咳了个惊天动地。

    安然三人都没什么阶级感情,看着咳得直翻白眼的赵小胖都笑得东倒西歪。

    其实也不能怨赵小胖,对于这个一心想看水嫩大美人的花花宅男来说,这两位演员的形象对于他的打击来说,确实稍稍有些大。

    先说那位男演员,认真看的话,其实长得挺高大威猛的,据安然那不怎么准确的眼光来看至于应该超过一米七七,七八的样子。不只身材,这人也生了一张人民群众印象中典型东北大汉的脸,黝黑的脸膛,浓眉大眼,张嘴一笑一口白牙,显得面皮愈加黑亮,牙齿更加闪亮,总的来说就是纯爷们的长相。前提是,如果不配上他身上的那身戏装的话。

    他的戏装其实也挺简单,上身是一件肉色的厚毛衫,下身是一条浓艳的葱绿色阔腿裤,虽说这上一件,和下一件的行头在风格上很不一致,但如果单是这样的话,也就谈不上什么震撼了。让人感觉无语的是这位壮汉在自己的厚毛衫外面还系了一条绣花的大红肚兜,如果没有厚毛衫的话,这大红肚兜和葱绿长裤倒也相配,无论是从款式上还是从颜色上,红配绿,正好一台戏。

    当然,如果这大红肚兜和葱绿长裤是穿在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身上那必须是非常相配,但穿在这么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汉子的身上,无论有没有那件毛衫看着也不太……嗯,是太不和谐了。

    安然推测这位大哥如果在夏天的话,必须是要**上身来穿肚兜的,只是现在天气太冷没办法,这才因地制宜,也因时制宜的在肚兜里面穿了件肉色的厚毛衫。

    一想到这个,安然觉得,冬天这么冷吧,其实也挺好的哈。

    这么个大老爷们穿这么一身,乍一看的话,还真有那么点惊悚的感觉。但这还不是最惊悚的,最让人有点看不下的是这位先生头上还扎着一根冲天辫,冲天辫的上还细心的扎着红头绳。

    这根冲天辫,红头绳放在两三岁的小宝宝身上当然很可爱,放在这么个糙爷们儿身上,其实已经不是能用惊悚来形容的。

    不过,别误会,这冲天辫并不是那位男演员的头发,大概这位的这番行头也是他的常规性造型,所以干脆就剃了个光头,用两根细细的红绳将这条冲天辫固定在头顶,红绳的末端系在下巴之下,还打了个别致的蝴蝶结,这么一来,更显得不伦不类。

    除了这身行头加冲天辫,他的脸上还画了个白鼻子,脸上还扑了两块圆圆的红脸蛋,在嘴上涂了个樱桃形的小嘴唇,看着真是将滑稽进行到底。

    头一次看二人转,尤其是看这种简陋现场版的二人转的**概对这么一副打扮都有些不接受不能,甚至都想对这位男演员的精神状态有点担忧。

    其实对于很多传统戏曲中的丑角来说,在装扮上都是各有各的夸张喜剧效果。

    二人转,一共只有两名演员,所以,可以说这两名演员在角色上可以身兼数职,真正在扮演上达到“亦庄亦谐”,小旦,小生也是他们,老生,老旦也是他们,丑角,彩旦也是他们,帝王将相是他们,才子佳人是他们,贩夫走卒,千军万马还是他们,全凭两张嘴,两把扇子两方手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道具。

    而且,最有意思的是,男女演员随时可以反串,女演员既可以去唱老生的戏,男演员也随时可以去唱小旦的戏,来回转换毫无压力,这也是后来许多二人转出身的小品演员经常把反串表演当成自己的表演特色的根本原因。

    安然觉得造成这种现象的最大原因就是二人转一场戏的演员实在是太少了,不反串,角色没人扮,戏自然也就演不下去了。

    虽说男演员打扮在一些不太习惯看二人转的人的眼中颇不是回事,但作为心理素质强悍的奸商赵真旭还真不至于被吓得差点把自己变身喷壶,对于这个一肚子花花心眼的技术宅来说,真正让他在意和关注的,只有女性。

    所以,要找到这位奸商失态的原因,还得从女演员身上着手。

    要说相比起那位打扮“出众”的男演员来说,这位女演员的行头装备就正常大众得多了,粉袄白裙,头上挽着高髻,错错落落的戴满了金光闪闪的廉价发饰和或红或粉的绢花,是戏曲表演头饰一贯的花团锦簇。

    真正让人赵真旭这个技术感到欣赏不能的是这位女演员的长相或者说是体型。

    同那位男演员一样,这位女演员也不年轻了,目测至少在四十四五岁上下。如果说那位男演员的身材叫壮硕的话,那么这位女演员的体型就只能称为肥美了,肥美到从腰身上讲可以顶那位男演员的一个还能再搭多半个。

    除了肥胖之外,因为是舞台妆,化得十分之重,浓眉细眼,青绿的眼影,红艳艳的肥厚嘴唇,再衬涂得雪白的脸盘和粉红的两腮,哪怕一向厚道的安然也要说一句,这位女演员从外貌上来说,真不能算好看,也难道热爱女色的赵小胖同学倍感……失望。

    本来,安然他们看到这两位演员的装扮和扮相多少也有些惊异和失望,但在赵真旭同学那“情真意切”失望和震惊面前,他们立刻不觉得自己心里的那点惊异和失望算什么了,果然,人的幸福都对比出来的。

    公鸡兄是不会放过种埋汰好兄弟的机会的,趁着赵小胖忙着咳嗽的时候,抓紧时间拿着话头,对着掉落井底的赵小胖开始狂砸。

    赵真旭由于暂时没法说话,待到咳嗽稍稍停歇,就开始顽强的反击起来,扑上去又开始和公鸡兄对掐起来。

    其实,无论是两位演员的装扮,还是他们的个人形象,从台下的观众们的反应来看,都没感到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地方。也是,经常看二人转的人对这个剧种演员们的化妆风格都是习以为常,不觉有异。别说这些老戏迷,就连安然这个有着几次草草的围观历的人都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说白了,就是习惯问题,看得时间长了,如果没有成见的话,其实真没什么稀奇的。

    至于说对这两位演员的个人形象,或者说是扮相,观众们对他们出场时的欢迎程度上看,似乎这两人还是此地比较有名的二人转演员,在戏迷的眼中,唱腔和表演才是第一位的,至于扮相之类的,漂亮自然很好,但如果不漂亮,也无所谓,这是放在第二位的,毕竟,无论什么戏剧种类,唱腔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单为了看外貌漂亮,那直接去看影视剧演员好了,俊男美女扎堆,最不缺漂亮人物。

    两位演员没有马上开唱,毕竟这种没有主持人的表演,什么都要自己开,所以,在开唱之前,还要暖暖场。这些可以说得上跑江湖,跑码头的野生艺人与那些有人帮着打理一切的戏剧演员们不一样,他们与观众的交流更加紧密。尤其是二人转演员,他们这个剧种本身就是身兼数职,又有诙谐逗趣的表演要求,所以,一般跑江湖的二人转演员都给安然一种比较能言善道的感觉——至于在面对台下的普通野生观众时是如此,这也难怪一些小饭店,小生意开张的时候,喜欢请二人转艺人来宣传,一方面符合地方特色,另一方面也是这个戏种的表演特点所决定,虽然就俩人,但看着热闹红火,可以闹腾出好大的动静来。再有就是,二人转演员们身兼主持人这个特点了,人家请你来表演,不是欣赏你的表演,而是希望你的表演可以给自己的生意宣传,那就需要你帮着老板顺带做点广告。做广告嘛,中规中矩,讲得板板正正的也是讲,风趣幽默,轻松搞笑也是讲,明显后者比前者的接受度更高,而且是越能白话越好。

    哪怕基于同样的表演水平,付同样的钱,花钱的老板也更愿意看个热闹和红火。小本营生开个业,搞个演出,当然不会特意再花钱请什么主持人,但花着雇用演员的钱,能得到虽然比正经主持人稍差,但也差不了太多的效果,又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眼前这两位演员上来也是先靠自己炒热气氛,先是给观众拜年,这个说,看着那个大哥就是气色好,去年肯定发大财,今年还得继续发。那个说,这位老妹儿过年好,敢问你芳龄几何?

    什么叫瞪眼说瞎话,这就是了。因为被这位男演员提问芳龄的是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太太,还老妹儿呢,过去解放前结婚早的老年妇女当你妈都够了,这把老太太夸得,笑得假牙都差点没脱口而出。

845,大西厢

    给在座——好吧,还有在站的各站说完吉祥话,拍过马屁,这两位演员又开始贬损起对方来,完全没有大过年不说好话一年都要倒霉的忌讳,这一点和相声等许多其他曲艺行当的艺人们一样,越到大过年的时候,他们的生意就越好,不能拿台下的观众打趣,那么就只能拿他们彼此来逗趣,如果顾忌来顾忌去,他们这江湖就不要跑了,生意也不要做了。

    这行当的演员们之间用相互贬损来达到逗乐观众的目的,也是一种幽默性的技巧,技巧人人都懂,但掌握得如何,就要看个人的功力和天份了。

    虽然两人的话不算多么的高端含蓄,贬损的内容也不算多么的稀奇新鲜,但确实直白有趣,让人忍俊不禁,台下再度笑声一片,安然一家子也没能幸免于难……呃,好吧,是没能忍住。

    看多了网文漫画,看多了相声和小品,以及各类影视剧,安然觉得无论是各种载体和形式,能让人自然而然的笑出来的幽默就是水平。

    每个人的笑点不同,又有高低之分,你觉得好笑到不行的,别人也许感到十分的不理解和茫然,完全不能理解是什么东西能值得你笑成这样。

    能让大多数人笑出来,作者或是表演者就已经算是赢了。

    很多时候,让人自然而然的笑出来要比让人哭出来更加有难度。

    从这一点上看,也不怪这两位演员在本地有名气,起码在幽默一节上,他们是有自己的实力的。

    几个玩笑开过,台下的气氛开始渐渐热烈起来。

    两位演员也不lang费时间,开始宣布演出正式开始,西厢记开场,但由于时间所限,不可能在从头到尾唱完全本,而是挑出其中最热闹的地方开始唱。

    安然对西厢记的故事还是知道的,但对二人转的西厢记可是不熟悉,不太了解具体的情节安排。

    由于台下的观众都是戏迷,两位演员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简单的交代了一句,就引得观众们的热烈鼓掌叫好声,乐队从之前散散漫漫的状态一转,开始正式的奏起配乐来。

    安然显然还在状态之外,安然还好,三个奸商对于西厢记只限于知道这是一个书生和一位小姐勾勾搭搭的爱情故事,里面有一位丫环叫红娘,挺有名,专门帮着书生和小姐搞情报工作,最后促进了他们的好事,以至于从此在民间流传千古,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成了得到人民群众一致承认的好同志,将她提拔成为月老的副手,不过,与月老这个还有点高大上的,拿御帝工资的仙界公务员不同,红娘同志更加接地气,并且成了女性媒人的代称,在老百姓中间享有很高的声誉。

    哦,对了,据说红娘小丫环长得还挺好看的,张生在和小崔结婚后,还曾经想把小红娘收房,不过,可惜的是,据说木成。啊,比较让人遗憾……呵呵,说错了,说错了,安妹妹,我们滴意思是这人太他娘滴臭不要脸了!

    安然朝他们翻了个白眼,听听,挺好一个民间传说到他们的嘴里都成什么了?不过,你指望三个奸商能有什么正儿八经的lang漫细胞显然也有些对他们要求过高了。

    事实上,安然对西厢这个故事并不喜欢,当然,这是在读过西厢记的原型故事《莺莺传》,对这个原本还挺喜欢的故事顿时累不爱,看到张生就想运气,对红娘遭张生这个王八蛋的带累,从此失了不少好感。

    安国庆和李彩凤让这三个家伙的乱解西厢给逗得直乐,开始给三个科普起二人转版的西厢记来,不过,由于时间紧迫,重点放在接下来表演的段落上。

    这一段是从张生进入厢府,小红娘得到小姐的授意跑到张生那里对这个混球进行试探——当然,西厢中是大团圆结局,叫这里的张生是混球不太公平,不过,没办法,安然叫惯了。

    小红娘试探出张生对莺莺小姐确实心生爱慕,便带着张生去小姐住处私会。

    西厢记正是从这里渐渐开始进入故事的**,而小红娘与张生的一问一答,也充满了二人转这剧种的特点,既机智有趣,又热闹搞笑,可以说是唱得十分精彩的一段,也比较考验演员。

    从这也可以看出,这二位演员选择从此处切入剧情,也是充分考虑到了过年时的这种喜庆气氛,大家都喜欢看个热闹。没有人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唱梁祝的,这不是大过年的让人添堵吗?

    不过,也不好说,安然就记得自己小学时,新年,学校组织看电影。同学们一听看电影,那个兴高彩烈啊,以为看什么好片子,结果通知一下来就傻眼了,他们校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过新年组织大伙儿一起去接受革命教育,观看爱国主义教育片《上甘岭》。

    也不知道他们校长当时是怎么想,你说过年吧,让我们接受爱国主义教育也没什么,看点《小兵张噶》什么的不是挺好的吗?不行,带领去看《地道战》,《地雷战》也行了。再不济,我们不挑,《英雄儿女》也将就了。

    可你干嘛率领我们去看上《上甘岭》这种催人泪下,苦大仇深的?

    弄得同学们带水壶的带水壶,买饮料的买饮料,一边看一边喝,一边享受爱国主义教育,一边看苦,一边喝甜。

    有同学故意愁眉苦脸的开玩笑说,呵呵,校长是盼着我们明年都干在地里头,想渴死我们啊,所以,我们必须要自力更生,努力给自己找水喝啊。

    这么不靠谱的校长,哪怕安然活了两辈子都记得他,没事就触景生情的把他给拎出来批判一番,哪怕这会儿的西厢记跟《上甘岭》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她还是小心眼的再腹诽一番。

    安然觉着,和她有一样想法的小学同学肯定不算少。

    所以,做校长的,在过新年组织同学们搞联欢的时候,千万要慎重,不要瞎出新,走常规路线,别让你的学生哪过重生了,也要想起来把你给念叨一番,这大过年的,左一个喷嚏,右一个喷嚏的多难受。

    好吧,跑题了,再回到西厢记本身。

    不少剧种都对西厢记有自己的演绎,都加上自己对这个故事的解读,进行不同风格诠释,每种诠释也都有各自的特点和出众之处。

    其他剧种如何,安国庆是了解的,除了二人传之外,他只对评剧比较熟悉一些,但只是熟悉一些而已,远远比不上对二人传的喜爱。

    据他所说,即使是二人转,同样一个西厢记,也有不同的版本,有的版本曲调,唱腔,剧本都更加的细腻一些,有的则显得比较粗糙一些。

    不知道他们现在会听到哪一个。

    安国庆的话还没说完,台上的两位演员就开嗓了。

    虽说安然对二人转听得很少,不多的几次还包括当年在网上对几位小品演员的好奇,去听他们的演唱片段。不过,对嗓子什么的,外行也可以听出一点热闹来。

    表演,唱功什么的就不说了,单从两人的嗓音条件来说,确实能听出不同来,亮,高,脆,吐字清晰,再加上他们这个版本的曲调也挺好听,顿时就让安然这样的外行觉出好来。

    怪不得这两人这么一副不算出彩的扮相,却受到本地观众这样的欢迎,必须是有理由的啊。

    安然听了两句,就转头想去问安国庆,这个版本怎么样,是不是最好的,这两人唱得怎么样,在你听过的演员中位于什么的水平档次,你觉得他们的表演到位吗……

    ……咳,反正兔子小姐嘛,她如果想抽疯的话,随时随地,随随便便都可以问出一大串的问题来,让被问者感到头痛。

    不过,当她看到老爸安国庆脸上那份认真投入,目不转睛,一会儿随着台上的演唱扬眉,一边会微微眯起眼睛,唇角露出一点笑意,一会儿嘴唇又轻轻嚅动似乎在跟着哼唱,就连手指在放在裤子边上不自主的打着拍子……

    安然话到嘴边,看了老爸这么一个状态,她觉得自己还是赶紧闭嘴,哪儿凉快,哪儿去吧,别打扰老爸难得一次的享受了。

    不得不说,也难怪安国庆说这一段戏唱得热闹,细细的听下去也确实挺有意思的。而且,地方戏这个东西的好处在于,本地人听着没有一点语言方面的无障碍,换成其他地方的剧种就不行了,安然这人耳力又不大好,语调稍稍加一点方言口音,她就完全没有了办法。虽然她也一直觉得苏州评弹,越剧,粤剧等等许多剧种也挺好听的,但可惜的是,她这土生土长的东北人对这些剧完全有听没有懂,有的还好,就像越剧还能听出个两三成,到了苏州评弹和粤剧,呵呵,不好意思,她是半个字也听不懂。

    二人转对她就没有一点障碍了。

    而且,安然这人吧,也属于比较奇葩的一类存在。

846,腰软

    用安然自己的话说叫作有健康的好奇心。

    用她好友们的解读就是这人就是好将就,属墙头草的,腰软。

    安然听到他们“腰软”的形容就一囧,她既不萝莉,又不是小受,还“音清,腰软,易推倒”呢,哪儿跟哪儿啊?

    好友们口中安然的所谓“腰软”就是,你让这位主动去欣赏或是学习她并不爱好的东西,那是不太可能的。但是遇到一个她不得不看,不得不学,像今天这样,陪着老爸一起看二人转,文学社分了任务让她去帮着师兄搞服装设计,她都一点没有反抗精神的就跟着屁颠颠的看,屁颠颠的搞。

    一般在被强迫,可半强迫的情况下去看自己平时不感兴趣的东西,多少在心理上有点抗拒心理。哪怕是对自家老爸,不喜欢听这种咿咿呀呀的老戏,也照样不喜欢,只不过是奈着性子陪着,哄着老爸高兴,只为了尽孝罢了。

    安然的奇葩之处在于,她居然能不经过一点心理建设的,完全没有勉强的,跟着看得兴致勃勃。

    这个性格还真不是从这辈子她开始对自己进行自我改造之后,一点点的变成兔子小姐之后形成的,而她上辈子就如此。

    比如,她对足球一窍不通,半点不懂,而且也不感兴趣。

    然后在工作的时候,她有一位当时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天天在她的耳朵边上念叨着本省的一位球员的名字,说他球技怎么怎么好,为人怎么怎么酷,当然,最重要的是长得怎么怎么帅。那位同事可以算是一位铁杆的球迷,不过,她迷的是球员本人罢了。

    这位同事并不是只向她一个人安利,她向办公室的每一个人安利,平时挺文静少言的一个姑娘,一说到自己喜欢的球员时,那个真是如痴如魔,滔滔不绝,他们办公室的同事就没一个能逃过她的毒手的,都被灌了两耳朵的球员档案。

    这姑娘喜欢那球员,经常周末的时候,买了火车的去省城看这位球员的训练,也不打扰,就只是站在旁边悄悄看着,只要球员向她的方向无意中望一眼,她都幸福得向办公室的同事们念叨一个礼拜。她舍不得钱在省城住宿,经常是为了赶回程的火车饿着肚子匆匆往回跑。

    他们办公室的老同事感慨道,当年我和我们家老头子刚结婚就两地分居,都没这个劲儿。

    安然觉得这大概就是“真爱”了。

    就这么着,安然被安利了整整三个月之后,她也好奇起来,在周末的时候,看了一场有这位球员参加的一场省内比赛。

    这位小姐是一点都看不懂足球,上一来扒着电视屏幕就开找同事的“真爱”。

    她听同事讲得热闹,还真挺严肃对待的,核计着也赶一把球迷的时髦,意思意思的弄了点零食饮料什么的,像模像样的准备看着一场精彩比赛,结果比赛开场没到二十分钟不到,她就放弃了。

    为毛呢?

    因为这两支队伍踢着踢着,球没了。

    安然当时都傻了。

    她以前听过奇志和大兵的相声,当时笑得哈哈的,觉得这二位的嘴真够损的,别的不说,踢着踢着球还能没?这明显是一种艺术的夸张嘛。

    结果自己亲眼看到,她才发觉人家二位真是实在人,说的一点水分都没有,绝对的艺术来源生活,太他娘的真实了。

    一开始安然还以为自己不懂足球,肯定是有什么她不懂的,比较高端的事发生了,于是就几乎是贴在屏幕上找啊找啊,结果,没找着。

    不只她没找着,就连解说员和裁判也没找着,球没了,这比赛也不得不暂时暂停了。

    安然坐在屏幕前茫然的吃了光了零食,喝光了饮料,从此下了一个决定,再也不看国内的比赛了。对一个对足球半点都不懂的纯纯纯外行来说,看这种踢着踢着球没了的比赛实在太虐了。

    要是一般人,本来就是对足球不感兴趣,对男色也只是一般的欣赏,这位小姐那时是一身的懒筋,让她为了区区男色,就勤快的就钻究什么足球那是不可能的,被虐了一回,应该从此以后,对足球这种体育项目从此绝缘。

    可人家愣是没有。

    又有一次,家里来了一位父亲以前的老同事,说着说着话,就想起来了,正是某外国赛事开赛之时,这位是个老球迷,本来,当时安然和老妈是在追着另外一部刑侦悬疑剧看的,但是遇上这位铁杆老球迷那份激情和企盼,也不好意思和客人抢。

    就把电视让给这位老球迷。

    老球迷看比赛那叫一个激情啊,不仅自己看得激情,还喜欢向旁边的人安利,一边看一边说,你看看,这球处理得,真他妈好,要不怎么说是巨星呢!诶诶诶,过了过了,不是我埋汰国内的这帮玩意啊,单这一手过球,你看看人家这脚法,我跟你说这脚法可有讲究了……

    你要说你在别人家看球好好看呗,能不能把嘴闭上,不强迫性的安利啊?

    安国庆和李彩凤两人就没一个球迷,别说是一串一串曲曲弯弯的外国人名,就连你问他们一场正式比赛中,单方有多少名球员,他们也是二马一虎,不清不楚,全部靠蒙,完全不感兴趣,听得直要睡觉。

    可碍于关系和礼貌,还不能就把客人扔在沙发上,自己爬上床去呼呼大睡吧?

    其实照安然看,她的这位球迷大爷一点也不介意有没有人陪,没有人,他也可以看得一团高兴。有人的话呢,他自然也与别人分享自己的爱球心得。

    话是这么说,安家一家三口都是天生的薄脸皮,别说身为同事安国庆和李彩凤,就连安然也没好意思脚底抹油,一走了之。

    不过,与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嗯嗯啊啊,不得不应付,其实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不一样,安然不仅把这位球迷大爷的话听进去了,慢慢的还真听出味道来了,虽然这位小姐依旧不知道这场上有多少队员,但你别说,她还真觉出这场上的球员踢得还真是比中国球员好——不仅仅是指人家能一直找着球,而中国队员能把球踢没。

    听出了这味道,也看出了味道的安然,就开始向大爷提问了。

    这位大爷本来没有应合者就能安利得一往无前,有人捧场还问问题,那简直是突然间找到了知己一样,这下子可了不得了,一场球赛,从头到尾,他的嘴巴就没一刻合上过的,语速还极快,你稍不注意就不知道这位老同志说到哪儿了,真有如疯马狂奔一般。

    那场比赛其实打得也确实挺精彩的,一直打加时赛,最后还上演了点球大战,看到后来,安然虽然依旧还是什么都不懂,但却也跟着大爷乱兴奋一把的。

    球迷大爷看了一场精彩的比赛,身边还有一个神马都不懂,但极为捧场的安然,好好满足了一把他好为人师的**,最后走的时候,那叫一个心情舒畅。

    只苦了安国庆和李彩凤,笑着将老同事送出了门,门刚一关上,这二位从脸皮到肩膀全部压塌,一个揉脑袋一个揉脖子,感觉比加了三天的班都累。

    安国庆和李彩凤还以为女儿是被逼无奈的陪着他们,一个劲的说,真难为你了,听你大爷这通讲啊,幸亏有你在旁边啊,要不我和你妈更是遭罪了。

    哪知人家安然半点都没觉着痛苦,这会儿兴奋劲还没过去呢,一个劲的说,唉呀,以前不知道,看了一回丢了球的球赛就觉着足球没意思,现在看,怪不得那么多人爱看这个,确实挺有意思的。

    安国庆和李彩凤,“……”

    在此之后不久,她还被人强迫性的陪着看了一整届的世界杯,依旧不知道一支球队上场的队员到底有几个人,但这依旧不妨碍这位小姐看得津津有味。

    其实安然觉得她不是腰软,她是耳根子软,容易受外界影响,骨子里又存在有潜在的兔子属性,只是因为缺乏自制力,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情,以至于兔子属性不显罢了。

    但当她开始变得专注,自制力增强之后,她身上的兔子属性也开始明显起来。

    就比如现在,哪怕台上唱得如何热闹,安国庆听得如何投入,李彩凤看得如何有味,江杰云他们的大部分精力也都放在了吃上。

    当然,作为纯正的吃货来说,他们的注意力从来都很少不放在吃上。但如果现在台上的女演员换成龙王爷的小老婆中的一位的话,那么别人不说,赵小胖同学还是愿意分给美人百分之五十的精力的。这会儿嘛,他觉得还是自己手里的吃食更加吸引人一些。

    不过,安然毕竟不是一个纯粹的戏迷,她更是一个纯粹的跑偏党。

    首先是她什么时候都忘不了拍照,一边听着一边用镜头捕捉着她感兴趣的画面和镜头。

    比如,镜头中老爸脸上的细腻的表情变化,老妈偶尔望向老爸的那种温柔的眼神。台上观众们脸上那专注而喜乐的神色,还有演员们的表演。

847,恋爱分裂

    这些东西都值得收藏在记忆深处,不时拿出来温习翻阅的。

    此外,安然也对两位演员的唱词和曲调,以及表演很感兴趣。

    但鉴于手里没有设备可以将曲调和表演记录下来,安然也就只能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唱词上。

    同样的故事,被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方式讲述,会带给听众不同的感受。这其中的差别有时会非常的巨大,巨大到让你甚至产生自己听到的不是一个故事的错觉。

    不论最初在唐代传奇小说中这个故事是怎样的,但是经过了民间百姓的传诵和改编后,首先被改得大逆转的就是原本的那个不符合百姓大众审美取向的悲剧的文人式结局,花好月圆,才子佳人,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才是人们喜闻乐见的好结局,谁管他深刻不深刻,谁管他要歌颂什么,贬刺什么,生活已经太多的磨难,难道看个戏也要看得心塞?

    除了结局之外,不同的剧种在表现同一个故事时,讲述的方式和讲述的风格也是千差万别。

    安然现在关注的就是讲述的风格。

    她因为好奇在网上扫过其他剧种的西厢记两眼,具体的段落和唱词早就忘了个精光,只记得唱腔优美,文辞雅致。

    再对比台上正演出的大西厢,真的会让人觉得风格差距太大,大到有点面目全非,好像两个故事中的张生,崔莺莺和红娘他们只是同名同姓,有相似的经历,却是不同的人。

    一组生活在城市,一组生活在乡村。

    生活在城市的,不仅言语含蓄,谈吐文雅,住房条件也是精美舒适。

    生活在城市的,则爱恨直白,大胆泼辣,生活条件是不错,但到底与城市相比,要失了档次。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倒不是那个戏剧更加的高大上,安然感觉这大概与受众群体有关。

    很多剧种都长于乡野,那时他们的面貌都带有非常多的天然之风,无论的演员的表演,还是唱词,其创作者也都是来自乡野,他们的文化水平有限,审美情趣更加符合自己所处的阶级。

    但随着这个剧种的发展,他们开始渐渐从乡村慢慢走向城市,就像是一个长于乡间的小姑娘来到城市,她开始渐渐模仿城里人的衣着打扮,言谈举止,学习他们的一举一动,以便可以将自己更好的融入他们之中,获得他们的认可,接受和喜爱,就必须从里到外的改变自己。

    这大概不是一个一步到位的过程,而是一个渐变的过程。

    在这些剧种所发展的年代里,人们的娱乐生活比较贫乏,既没有电视,也没有网络,娱乐方式一共就那么几样,哪怕你是再高雅的人也需要一些世俗的享受,文人们闲着没事的时候,也需要娱乐,他们便开始参与到这些戏曲的创作和改造中去。

    渐渐的,这些剧种的从台词曲调,到服装行头,一直到演员的表演,都开始更加符合更阶级的审美取向,与当初那个生于乡野,长于乡野的小村姑已经天差地别,让人难以辨认。

    而二人转,一直是生于乡间,长于乡间,一直也没有获得进城深造的机会,所以,她的身上总是带了乡村的泥土气息和自然气息,她是符合劳作于土地上的人们的审美的,无论是服装道具还是唱词表演。

    细细对比,同一个剧种的唱词,你就会发现,这其中不同阶层的人们对同一个故事演绎的差别非常好玩。

    比如,现在张生和小红娘就来到了西厢,两位演员一搭一唱的开始对这块属于相府小姐的地盘描述起来。

    安然从这两位演员开始描述就忍不住的乐,他们说,小姐住的地方布置得好,布置得怎么好呢,两边的墙上贴满了画,贴满了什么画呢,右一幅长坂坡啊,右一下凤仪亭,长坂坡里是英雄啊,凤仪亭里英雄爱美人。

    类似的画还有很多,总之相府小姐的地盘上,墙上都贴满了画,安然分析后认为,这位小姐在墙上贴的必须是年画,国画都是用挂的,一贴就毁了,而且,过去大部分大户人家都不会在房间里挂满了画,文人对房间的布置和书画的欣赏讲究的是一个“清玩”,有一个“清”,你就别想热闹,大约想要将国画挂得热闹,也只能在书画铺子里稍稍见到一点影儿了。

    所以,在这二位演员的描述中,这其实并不是传说中的相府小姐的闺楼,更像是一个乡下小地主女儿的小地盘,墙上糊着自己喜欢年画,一切都是那样的热烈而丰富,就像那颗装满少女向往爱情的内心世界一直,又奔放又火热。

    这让安然想起一个故事,说是一群农妇聚在一起一边做活一边说闲话,说着说着就谈起她们心目中皇后的生活来,在旧社会,那几乎是一个女人可以得到的最大的荣光和最高的地位了。

    其中一个农妇形容她心目中的皇后娘娘的生活是,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就不起床,直接特牛叉的对宫女一挥手,去,给我来个杮饼子。

    在这个农妇的心目中,皇后娘娘的生活就是早上可以赖床,不用早早起来伺候一家老小,不用喂猪骂狗,不用烧菜做饭,还可以躺在床上,指使别人给自己拿最喜欢吃的杮饼子,想吃几个吃几个。

    这就是她心目中最幸福最尊贵的生活。

    不管最初写这个笑话的人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安然一直觉得这个笑话很可爱,笑话里的农妇也纯朴简单得很可爱。

    皇后的生活看着很风光,别说是杮饼子,无数各种各样的饼子都可以吃,而且既不用打狗也不用喂猪,但却未免比一个不能尽情吃杮饼子,需要打狗喂猪的农妇轻松,也未有她活的自由自在。

    她的自在,百姓们用想像给她加上去的。

    就像这二人转中庄户人们想像中的相府小姐,可以在墙上糊很多很多热热闹闹,才子佳人的年画,可以和她的张生开开心心的在自己的地盘上相会,真正的相府小姐却被拘在一方小小天地里,不表露出哪怕一丝一豪对未来婚姻的向往,更别提往墙上糊什么才子佳人的年画了。

    庄户人家的审美观是那样朴素,直白,热烈,活泼,让人看了就觉得可亲。

    用后来的话说,大概应该称之为接地气。

    不过,接地气大概也要接的是受众的地气,如果换了过去的大家小姐来看这出大西厢只怕是觉得胡闹,谁家小姐会往墙上糊年画呢?

    ……

    人家演员在台上唱,台下跑偏党不好好研究剧情,她研究年画。

    戏里的张生和小红娘一路看着画,也一路说着话,从他们对画的内容的谈论,互相试探着,打着机锋,唇枪舌箭,十分逗趣精彩。

    张生和小红娘从谈画到谈人生,好容易算是见到了小姐。

    江杰云三个这边嘴就一直没闲着,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也不知道他们听进去多少,听到后来,有点感叹,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媒人给别人介绍对象,介绍介绍着,就跟被介绍的那位谈到一块儿去了。

    安大师摄影师正偷偷的抿着嘴拍自家的看戏看得一脸傻乐的老爸老妈,闻言嗯嗯啊啊的应了一声,为什么啊?

    江杰云理所当然的,就红娘这么个介绍法,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个小丫环,保准把自己和张生介绍到一块去。你看这戏里,小姐里没露脸几回,全是张生和红娘在一块凑。

    安然又按了一下快门,这才拍拍自家男盆友的肩膀道,唉呀,英雄所见略同啊。

    安然也是这么觉得的,要不怎么说有的版本里张生对红娘有了意思呢,准备把小红娘也收了房,不仅仅是那个时代陪嫁丫头往往成了通房丫头的惯例,大概还有像张生和崔小姐这种,谈个恋爱还不能面对面的直接谈,必须得通过丫环来回试探着谈。事实上,你说张生这位先生到底是在和谁谈恋爱,精神上和小姐谈,可实际上呢,经常接触的却是小红娘,真难为这位书生,没把自己给谈得精神分裂了。

    江杰云一见女盆友同意他的话,又美了,觉得必须要趁机占点便宜,刚想去拉安然的手,人家台上的戏中场休息了。

    西厢记唱得确实是热闹,一出戏想要热闹,一方面大概是由于题材的关系,比较猴戏就典型的热闹戏。另一方面就是矛盾冲突大,这也很容易就造成热闹的感觉。

    二人转的这出西厢的热闹,就是因为节奏快,曲调热烈,二位演员的台词和唱词基本都是短,频,快,一句接一句,让观众没有机会放松分神的感觉。对演员的功力和体力都是一种考验。

    所以,为了演员可以更好的保持表演状态,同时,也考虑到观众们也要活动一下,解决一下“个人问题”,喝点水啊,上上卫生间什么的,所以,中间也必须要有中场休息的时间。

848,陌生的老爸

    说是中场休息,大部分人,尤其是占到了有利地形的人基本都没动,就算动了,也是让自己朋友和熟人帮忙看着自己的位置,至于说,一个站脚的地方,又不是正经的座位这个要怎么看,大概也只有天知道了。

    虽说戏台上的演员已经下去,安国庆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看戏的状态里没怎么出来,眼神都带着恍惚。

    这大概就是真爱吧?

    安然一直听人说这个迷,那个迷的,她本人上辈子是沉迷网络,一天不上网就难受,但是你要说她具体迷什么,她是既不迷游戏,也不迷小说,更不是歌迷,影迷,她还真不是,除了游戏她是实在玩不好之外,她哪怕都感兴趣,哪样都没有到“迷”的程度,倒是同事里面有球迷,不过,球迷一般比较……嗯,活泼,与戏迷这种比较安静的迷法似乎又不太一样。

    这种进入了某种境界,一时半会儿出来的状态,安然本人还真就没体验过,这会儿的第一反应就是举着老爸举相机,必须拍照留念,稀奇啊!

    安国庆一回神就见着女儿对着自己按快门,顿时就是一阵哭笑不得,“个丫头,你爸老天八地的,没事在我身上lang费什么胶卷?”

    安然也不辩解,就是朝安国庆嘿嘿的乐,她总不能说,看老爸您这样,你女儿我觉得特别可爱吧?

    于是,她开始转移话题……也不能算是转移话题,其实她一直挺好奇的,不过,看着老爸看得那么认真投入,也不好打断他难得的享受,于是,老老实实的管住自己那一向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兔子属性,一直努力努力的憋着,现在总算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她也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尽情提问了。

    于是,她做出一个手拿话筒的姿势开始向老爸进行采访,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安国庆让女儿这三个连接在一起的,没有范围的怎么样给逗得直乐,故意装做不懂的反问她,什么怎么样?

    安然才不在乎自家老爸的逗弄,而且是毫不犹豫的耍赖撒娇,立刻就抱住安国庆的胳膊,特别理直气壮的道,“到底怎么样啊,感觉啊,这两个人唱得怎么样啊?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个版本啊……”更多的她也想不出来,听戏还应该关注什么,眨巴两下眼睛,干脆一划拉,把所有问题的都“等”了,“什么的!”

    安国庆让她给问得莞尔,长长舒了口气,摸摸女儿的脑袋瓜儿,“不错,挺好的,听着舒坦。”

    安然歪着脑袋,仔细的端详着老爸安国庆脸上的表情,忍不住弯起嘴角。

    “个小玩意,你笑什么呢,嗯?”安国庆看女儿笑得鬼鬼怪怪的,也微笑着问她。

    “我笑您啊,这表情,就像……”安然翻着眼睛想了想,终于想出了个恰当的形容,“就像平时吧,干了一天的活,做了几个好菜,又烫了一壶好酒,往椅子上那么一靠,夹一口爱吃的菜,再‘呲’一口酒。”她说到这里,还装模作样的模仿起安国庆的一系列动作和表情来,尤其是说到喝酒的时候,故意用做出虚拟的拿杯动作,仰起脖子,憋着气,闭着眼,先是微微的皱着眉,像是沉思,接着猛的“啊”的一下吐出一口气,张开嘴,摇晃脑袋,眉眼愉快的舒展开来,“……嗯,好酒啊~”末尾一个“啊”说得有如叹气,而且这一叹就叹得一波三折,余韵悠长,含着一口气吐出来,让人能感觉到那种舒适满足的感觉从四肢百胲透出来。

    安然对老爸喝酒,尤其是喝好酒的时表情一直觉得有趣,这位小姐一向跑偏,对于这些别人容易忽略的小细节,总有着异乎寻常的爱好,不仅每每研究,还特意把老爸喝酒的表情拍了好些照片,没事的时候翻出来,跟老妈一起翻看谈笑,看得多了,几乎对安国庆脸上种种细微的表情都做到了心中有数,每个变化的顺序都不带错上一半点,这会儿兴之所至的模仿起来,倒真是很有几分模样,颇为传神,逗得大家一起笑起来,得到了众人的一致的“质量”认可,李彩凤首先就对女儿的表演给予肯定,“嗯,别说,还真挺像,你爸一喝上酒,就是这么一副德性。”

    安国庆不以为意,认为这是他家姑娘关心他,所以才能学得如此这般的“恰如其分”,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反正什么到了二十四孝老爸安国庆的嘴里,都是他姑娘好,他姑娘可好了。

    安然得意了,一仰下巴,将头依在老爸的肩膀上,十分自得的道,那是当然,我把我爸的都编了号码的,学的时候呢,就按着顺序来,心里默数着一二三四,绝不带乱了次序哒!

    众人简直听得绝倒,没听说过模仿别人的表情还带这么干的,不愧是兔子小姐,真够认真的,如果每个演员都按你这方法去演戏,那还不得累死。

    安然倒很坦然,那当然,演员每天干的就是这样,自然不能这么干,人家那是专业的。我又不是,偶尔为之嘛,就是为了好玩啊。

    这一次,大家对这位兔子小姐的论调依旧撇嘴,别听说谁为了好玩把别人的表情编号的,你见哪个会这么玩?变态就变态,就不要找更多的理由了。

    虽然被两位好友加一位男友在一起群嘲,安然一点都不在乎,反正她现在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借着耍赖给老爸拍马屁,抱着安国庆的胳膊,脑袋一晃一晃,谁说的,别人我才懒得关注呢,只有我爸我才这样的,我爸又不是别人,对吧,爸?

    这话安国庆可爱听,笑得一脸受用,大力点头,那当然,我闺女就是知道关心我。

    这下三只吃货加一个李彩凤一齐表示,真是受不了这对恶心父女了,这对父女靠在一起,回给他们一脸满不在乎,我得瑟我骄傲的灿烂牛叉笑容。

    这话说着说着就有点跑题了,不过,兔子小姐可没忘了自己的出发点,念念不忘的绕着绕着,又把话题给绕了回去。

    安国庆的评价还是比较中肯的,他觉得这两人的水平在他听过的这些演唱中,已经算是比较出色的了,不过,他自己也说,由于条件所限,太好的演出,他们一般是很难听到的。在他看来,这两位演员中,女演员唱得就好一些,尤其有一把好嗓子,高昂处脆亮,低沉处婉转,能上能下,高低自如,很优美。相比之下,那位男演员在嗓音条件上就稍差了一下,嗓子有些低哑,但那位男演员唱得比较聪明。

    安然有点不解,“唱得聪明?”

    她还真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她好奇的问,是指那位男演员懂得扬长避短吗?

    “不只。”安国庆这样评价。

    如果说扬长避短的话,安然还可以明白,但再多的,她就有点理解不能,尤其对她这个完全的门外汉来说。

    说他聪明是因为他不仅仅只是扬长避短,还能把自己嗓音条件的不利之处,化为自己的优点,他的嗓子高音有些不足,低音倒是不错,这让他在唱特别昂扬的调子的时候,就显得不够洪亮有力。此外,他的嗓子不够纯粹明亮,无论是唱高音还是唱低音都显得有些沙哑,如果他不是与女演员在一起搭档的话,也许这个缺点还不是那么明显,但由于他的搭档的嗓音条件出色,被她的透亮的声音一衬,他的沙哑就会显得格外突出。

    安国庆觉得他聪明就聪明在,既懂得扬长避短,又会把对自己不利之处转化为自己的特色,高音唱得很有技巧,将有些黯哑的嗓音能隐隐的变成自己唱腔的特色,也是很不容易的。

    这一说起这些来,一向不怎么喜欢不太善于言辞的安国庆可是很能讲,讲起来还头头是道,而且居然还不是那种特别兴奋的状态,而一种既沉静又自信的模样,真的好似专家一般。

    可以说,安然和安国庆当了两辈子的父女,几乎就没见过安国庆的这样一面,除了因为听不太懂安国庆讲的那些相对比较专业的东西之外,她也是对老爸的这一样面感到陌生和惊讶,所以,没多大一会儿,她就瞪着个眼睛,望着老爸怔怔的发起傻来。然后,再听着听着,就处于一种条件反射的状态,对着老爸安国庆举起她的相机,不知不觉的就“卡嚓”了一张。

    白光一闪,安国庆一时没防备,吓了一跳,安大摄影师现在卡嚓人时间长了,也有点像笔记控发作,完全是一种不自觉的行为,尤其是在心神恍惚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相机举起来,这白光一闪,这位十分有出息的小姐,把自个儿也给吓了一跳,瞅了瞅让她给照得一脸哭笑不得的安国庆,再看看手里的相机,脸上是一片懵懵懂懂的无辜,让大家看得先是发愣,再是喷笑。

849,可贵的品格

    江杰云一把揉上了女盆友的脑袋,一边揉一边大笑,把她帽子都揉得盖到了眼睛上,一颗脑袋瓜子让他给揉得东倒西歪的,气得安然一头尖叫一头去拍江杰云的手。

    安然的那点力气在江杰云这个半大小伙子的眼睛跟猫打爪也差不了多少,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他觉得自己不揉一揉安小然的脑袋,心里的情绪简直就有点无法排解和安放,他们家安小然怎么这么好玩,这么可爱,让人都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好,既想把她抱在怀怀狠狠的啃上一口,又想把她掏在怀里,不,是一口吞进肚子里,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她这么有趣的模样。

    可由于现在是当着安国庆和李彩凤的面,无论是想狠狠的把人家女儿当猪蹄啃,还是把人家女儿当豆腐脑给吞进肚子,显然都不太可能,所以,江杰云心里的那股上不去,下不来,无处安排,近乎于难奈的喜欢也就只能有一个方法来排解——把安小然同学的脑袋当面团来揉。

    安然可不知道她家的吃货男盆友正在喜欢她喜欢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幸亏是左右有人,否则这都快要发生“食人案”了。这会儿第一反应就是想胖揍这个混蛋,脑袋都要让他给揉晕了好不好,再说她本来就不清醒。

    江杰云恋恋不舍的收了手,陪着笑,给气呼呼的,让他给揉得帽子拖在鼻尖上,帽子下面的头发成了急等下蛋的母鸡都能看得一脸嫌弃的乱鸡窝的安然把帽子整整好,却换来了女盆友愤怒的一爪子,水汪汪的眼睛朝他瞪得滴溜圆,那里面的眼神表达得真是再清楚不过——江小云,你等着!

    江小云自然乐意等着,巴不得跟她把这笔帐找个没人的地方慢慢的算上一算。

    安然理好自己的一头乱毛,把帽子再度好好捂上,这还没忘了让老爸继续给她讲那位演员的表演,兔子小姐的癖好再度急性发作。

    接下来的时间里,安然更加确定以及肯定,自家老爸的这个戏迷还真是当得挺专业的,不论是对这两位演员的演唱,还是表演,以及这个版本的表演,他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虽说他的话比较口语化,不像一些专家学者们的评论听着那么高大上,让人无端的就树起一股敬意来,但句句都浅显明白,又句句能让人感到说到了关节之处。

    不过,当安然这么说的时候,安国庆笑着摇头,“唉呀,我说的这都是什么呀,也就是能蒙蒙你这个什么都没听过的小外行吧,等你呀,多听几场戏,多见几个名角,多听听别人怎么说的,你就知道你爸也就是听个热闹。”

    安然呵呵傻笑,还多听几场戏,她本来听得还挺热闹,让老爸一说,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听,听什么了,有些糊涂起来,不过,有一点,她倒是有点明白,无怪乎这两位演员这么受观众的欢迎,也难怪能在本地混得颇有名气,到底是名不虚传,嘴下手上都是真有功夫的。

    她一面觉得他们这趟春节之旅还真是赚到了,不老爸老妈第一次看了海,也不说又发现了一些津源当地名不见经传却十分有特色的美食,就冲着这次的春祭中的种种,特别是这场让老爸重拾爱好的二人转,让她发现自己两辈子都没发生的老爸的另一面,她就觉得超值了。

    另一方面,因为带着前世的记忆,知道二人转的未来发展,知道那位著名东北小品的代表人物在未来会在省城买下一座具有悠久历史的一座老剧院,网罗了东北三省不少有实力的二人转艺人,这对那些能够专心磨练自己的技艺,继而开创出自己的特色绝活,不为潮流的改变和二人转的没落所影响艺人们,也是一个难得机会。

    虽然她有时觉得,被圈养起来,并不时结合着小品和歌舞形式进行演出的二人转已经不能算是纯粹的二人转了。

    但不论何处艺术形式,在这个飞速变化的时代,如果仅仅被放进研究所里,那么事实上,它已经死了,无论是以尊荣的,被包裹在金缕玉衣之中,还是放草草的卷在草席里抛尸荒野,死了就是死了,金缕玉衣还是草席,对于死者本身来说,其实全无意义。

    想堂堂正正的活下去,就需要变革,任何形式的实验都是值得鼓励的,哪怕最后失败了,也依旧值得尊敬。

    所以,无论是对于某个争议颇多的相声演员,还是对这位老笑星,安然回忆起前世他们对于传统剧种的努力,都有一份别样的尊敬。

    安然这人,怎么说呢,不知该说她是有点附庸风雅,还是有点轻微犯病的伪文艺范儿,亦或是源于她那根深蒂固的小老太太习性,她总是对一些旧东西,老东西感到着迷和喜欢,比如,旧时代的老建筑,老物件,老故事,老人,老东西,还有这些老式的艺术形式。

    上辈子这种态度还不是那么的明显,重生之后的这辈子这习气却是越来越厉害,她自己分析后,有点沾边的就算的赖上了重生的经历,只有重生过的人,才更加知道时光的可贵,才更加对那些带着时间味道的东西感到着迷吧?

    安然自己对二人转一点都不了解,她对这两位演员的好,也只是听着老爸的解说和台下观众的反应,这两人真正好到什么程度,她其实并不知道,但她尊敬一切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和爱好,不为外物和环境所动的人。从过去,到现在,她都不一个性格坚定的人,所以,她也格外知道这种品格的可贵。

    她希望他们可以一直坚持下去,不要因为现实的艰难而放弃掉自己的技艺,可以通过不断的,多少年如一日的努力,在将来赢得更好的机会。

    不过,这些念头并没有在兔子小姐的脑袋里停留更久,她现在正在抽疯犯病之中,很多想法需要等她恢复到正常状态之后再去回味,现在嘛,由于她听安国庆的科普听得一脑袋浆糊,就开始请老爸可以解说得更具体一些。

    不要泛泛而谈,而是要举例说明。

    安国庆拿他家的兔子姑娘也是没有一点办法,他又是个二十四孝老爹,自然是他们家的兔子怎么说,他怎么说,一句一句的给他家姑娘讲,为了可以讲得更加的深入具体一些,安国庆干脆一边唱一边讲。

    安然这算是两辈子第一次听到自家老爸唱二人转,她的第一反应……咳,依旧是照她老爸举照相机。

    可惜,这次安国庆的反应比较快,他一脸的好笑又无奈的按住安大摄影师的爪子,简直想叹气,“你个丫头,又照,你爸今天让你看稀罕哈?

    安然被老爸说中心事,有点不好意思的朝老爸嘿嘿傻乐,她觉得老爸必须得原谅一个活了两辈子的女儿突然看到自以为很了解的老爸的这样陌生的一面所产生的适应不良。

    虽然老爸不让照相,安然感到有那么点点遗憾,但她更加遗憾的是手边没有录音机,无法把老爸刚才的演唱录下来……也许,她应该请公鸡兄帮她入手一个更加袖珍的随身听,不用很多功能,二手的就成,但要小巧方便,抗造,再买点二手的,特别便宜的磁带,方便她可以在用相机记录画面的同时,可以用随身听来记录声音。

    要是有录音笔之类的东西就好了,要说她最怀念上辈子的事就是那些便宜亲民又好用电子用品了。

    不让照就不让照吧,安然请老爸不要在乎她的小小唐突,不要大意的继续讲下去吧。

    安国庆其实很高兴女儿能听他这么啰里啰嗦的讲下去,这对于个戏迷来说,能有人听他讲讲自己听戏的感受也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更何况,这个听众还那样认真专注,兴致勃勃,又不断的提问,还不是胡乱的为了提问而提问,而是经过了认真的思索后的提问。

    这样一来,安国庆的谈兴真是大浓,简直快把所有的事都忘到了一边,专心的给女儿讲起二人转,以及点评起刚才两位演员的表演来。

    李彩凤对这两个旁若无人,凑在一起叽里呱啦的讲个不停的父女有点好笑的摇了摇头,再不去看他们。难得丈夫今天这么高兴,这么多话,也难得家里有这样一个耐心到了令人发指的小老太太性格的女儿会以这样特别的形式讨她爸爸的高兴,就让他们自己讲他们的去吧。

    同安然一样,她也觉得这趟旅游真是来对了。

    其实每天守在彩票站的时候吧,她也并不觉得有多辛苦,多不自由,正相反,她感到非常的满足。

    要说辛苦,以前在工厂的时候,长年三班倒,没有正常休息日的时候,应该还能沾上辛苦的边儿。但那时,她也没觉得有什么辛苦。

    只有在工厂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开始有下岗传言,一直到传言变成了现实,他们又不知道离开待了一辈子的工厂,未来的路在哪里的那些日子,她才觉得是真的辛苦。

850,预支表情

    哪怕生活已经无忧的现在,李彩凤只要一回忆起那时候的心情,依旧会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沉。

    所以,当家里开起了彩票站,找到了未来的方向之后,她和丈夫一点都不觉得干点这么轻松的活,有什么可抱怨的,虽说一年到头的守着这个间彩票站,不能随意离开,几乎没有休息日,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们的生活有了着落,所有的辛苦付出有着应有的回报,每一分钱都是为自己赚的,每一滴汗水也都是为自己洒的,这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这在从小受着辛苦朴素思想教育成长起来的李彩凤看来,如果这样还不满足,那可真是惯得不知道该怎么得瑟好了。

    可以说这次出来旅行,最初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自己和丈夫,而是为了女儿。

    就如同安然总觉得自己缺少与父母共度新年的记忆一样,李彩凤和丈夫安国然也一直觉得在这方面亏欠女儿太多,而这孩子又从小就懂事,话还不会说的时候,夫妻俩节假日加班倒班,别人家的孩子有老人陪着还哭闹不休,他们夫妻双方的父母早早去世,在这方面一点都指望不上老人的帮助,全靠自己带着孩子,孩子却从不纠缠他们留下来陪自己,总是乖乖的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渴望又留恋的看着他们。

    李彩凤每次想起女儿的那种眼神都觉得心里发酸,这几年孩子越长越大,也就越来越懂事,家里家外的都不用他们夫妻操心,把家里的事担了大半,完全就是个大人的样子,难得这一回露出想一家人出来玩玩的意思,哪怕一般人家都没这规矩,他们夫妻也觉得必须要满足女儿的这个愿望。

    但是真正出来之后,她又觉得,女儿想过年一家人出来玩,只怕更多的还是为了他们夫妻俩。

    总是在待在自己的家里,也不觉得怎么样,但出来走走之后,就觉得外面的世界是真大,也真好,也许你会想得到你会看到什么风景,但真正看到的时候,才发现,你看到的,远比你想像得要好。而且,就像女儿说的那样,出门在外总有许多的意外,你可以看到你想看的风景,却还有许多你想象不到的,比较,这次春祭是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但谁也没想到春祭会是这个样子,还能看到二人转。如果没有这一茬儿,她和丈夫几乎都快忘了当年的许多事,她也快忘了丈夫的这一面。

    除了风景之后,还会遇到不同的人,不同的事。

    从自己的小圈子里走出来,天地一下子似乎都大了,虽然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憋屈的地方,可出来之后,却实实在在的觉得心里敞亮了,人的精神头似乎也大不一样了。

    也许,他们以后得着机会了,还真就应该多出来走一走。

    安国庆父女在那里对着此时空荡荡的舞台嘀嘀咕咕,李彩凤在那里望着父女俩微笑着想着心事,三个吃货却又再度趁着这中场休息的时间里,准备去周遭看看,最主要的是要再买点东西吃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

    如果说旅游对别人来说,最重要的是看看风景,看看人,再吃吃东西,到了三个吃货这里,无疑“吃”才是排在第一号的,走到哪里吃到哪里,走遍天下,就吃遍天下。无论台上的节目如何精彩,对他们来说都不如手里的食物来得迷人,就像安然形容赵小胖,看似赵小胖对着龙王爷的小老婆们迷得不行,但是你只要给他一串油炸臭豆腐干,就能让他把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们忘得个一干二净,可见,美色在这位仁兄的心里也真是不过如此。

    三个吃货询问了安然是不是还想吃什么东西,点了名,他们去买。至于安国庆和李彩凤,他们早就表示肚子里涨涨的,晚饭还没消化下去呢,可不能再吃什么了。安然倒是还好,一直就是跟着三个吃货尝个味道,一串油炸臭豆腐干吃个一两块,剩下的都归了男盆友,反正她现在算是混上了“指定冠名”的垃圾桶,不用白不用。

    不过,安然这会儿正在发疯,心思都没在吃上,表示他们随便买吧,她看着好呢,就跟着吃两口,不用特意带什么。

    三个吃货的动作也快……好吧,事实上,这三位的肚子这会儿多少也有了点底,不过就是嘴上闲着难受,买了点东西垫垫牙,消磨消磨时间也就得了。不过,这所谓的没买多少,买上一点,也只是针对他们三个而言,但对正常人类来说,他们手上那一堆还是不能称之为“一点”。

    他们三个可谓是掐的时间恰恰好,他们刚刚站定脚跟,给安然展示完他们的新收获,问问她有什么想吃的没有,这边中场休息的时间也就结束了。

    台上乐声一响,大西厢再度开唱。

    安然本来在开唱的第一时间就闭上了嘴,不再提问,不想打扰老爸的欣赏,安国庆却并不在意这些,依旧和女儿讲着。

    安国庆的戏听得多,台上所表演版本他也不知道听到过多少回,对那些唱腔和唱词也是烂熟在心,虽然已经很多年没有再看,但此时捡起来却几乎没有半点陌生,演员们还没唱到那里,他就已经预知了精彩,事先提示女儿,注意下面的段落,让她着重细听哪一句唱腔,哪一段戏词。

    台下的不少戏迷也是同安国庆一样,他们甚至会预支表情,他们知道下面一句台词更精彩,无意中就会先把眼睛瞪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知道下面一句唱词更有趣,他们会不自觉一早就是将嘴角朝上方牵动,就像是在躬身在起跑线上做准备的运动员,而台上的演员们就好像是裁判手中的发令枪,枪声一响,他们就开笑,似乎唯恐笑得迟了。还有他们的手,你仔细看就会发现,其中不少人的手总是举在胸前,虚虚的合着,一副时刻准备鼓掌的模样,这些动作,只怕他们本人都是不知道的,都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让人看着却有点忍俊不禁,深感可爱。

    对于这样有趣的画面,安然自然是不肯放过的,不时的举起相机对着人群卡嚓上两张,其实她也就是支马列主义手电筒,光照别人,不照自个儿。她这拍照的动作,有很多也都是无意识中做出的反射性动作,其实她自觉听老爸的科普听得挺认真的,但是眼睛却又不自觉的将周围的这些画面都一一收录进脑海,而一双时刻放在照相机上的爪子也总是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开始了行动。

    有了安国庆在一旁讲解,安然对于下半场的戏和上半场的戏有了全然不同的感受,她觉得这大概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虽然说,安国庆一直在强调,他也是外行,不过就是站在门槛上而已。但很多时候,外行和内行以及很多事物都是相对的,相对于安然来说,安国庆无疑是内行中的内行,而安然则外行中的外行。

    单只让安然一个人在那里看,这位小姐除了看剧情,也就是一溜烟的跑偏了,在那里研究小地主的闺女的可爱之处了,完全没有在其他方面听出什么味道。

    而有了安国庆的解说,才真正的开始领略出一点二人转唱腔的优美悦耳,也从两位演员的表演和互动中看到他们的功力和用意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安然才更觉得老爸对二人转的了解,绝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还处于完全的门外汉状态,他可以不仅可以说台上演员表演的优秀之处,不足之处,对二人转的流派,传承,起源等等被一些普通戏迷所忽略的地方也有不少的了解。

    一个念头隐隐在心头浮起,还没等安然从老爸的讲解中分神捕捉,便有如天上的飞鸟一掠而过,再不见了踪影。

    下半场戏,安然因为有了老爸安国庆的讲解而看得饶有兴趣,津津有味,不时又生出许多问题。兔子小姐这种人就是这样,不看则已,一看就要问问题,也算是问题成瘾症。她所问的这些问题,大部分都从安国庆那里得到了解答。也有一部分问题没有得到解答,因为安国庆几乎从来没有向那些古怪的方面思考过,只能说,安兔子小姐的跑偏是时时刻刻都存在,从不因对象不同而有所改变。

    一场大西厢唱罢,台下观众的掌声久久不息,叫好声,口哨声,再来一个等等的声音此起彼伏,响成一片,满场的热情让冬夜冰寒的空气似乎都有些小小沸腾起来,以致于两位演员不得不又来了一个返场,唱了一段二人转小帽,夫妻观灯,不长的一段唱词,却唱得颇为风流婉转,从容漂亮。

    据安国庆说,他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版本的夫妻观灯。

    安兔子小姐再度遗憾起手边没有录音设备的事来。

851,一身风霜

    一段小帽结束,不管观众们是否尽兴,也不管观众们怎样的鼓掌叫好,戏总是要散场的。

    不过,大多数人都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有些意犹未尽的站在场上恋恋不去,大家彼此高声的议论着,谈笑着,台上的演员和乐手们开始收拾东西一一离场。

    安然望着灯光依然保持明亮,但空空荡荡的舞台,忽然心里一动,拉着老爸道,“诶,爸,咱们去后台看看呗?”

    “去后台,干嘛?”安国庆一愣,不解的看着女儿,他看戏看得兴致正浓,心情有点小激荡,正想在周围找个戏迷互相聊一聊,发解一下多余的精神。

    其实安然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干嘛,只是觉得老爸既然这么喜欢二人转,把这两人的表演说得这么头头是道,那不如去后台看看,具体是怎样,她还真没什么想法,她本人不是追星族,安国庆虽是戏迷,但看来是把演员和戏分得特别清楚那类人,她只是觉得似乎不去后台近距离的看看,心里就好象少了一点什么一样。

    这大概也是她重生之后的变化吧,虽然性格的本质似乎并没有多少变化,内向,腼腆,不太喜欢在陌生人面前说话。但是不知道是因为自身的属性现在越来越变态,还是因为受到三个吃货的影响,脸皮越来越厚,总之,她也发觉自己似乎不再像过去那样排拆与陌生人接触,对待问题的第一反应比从前的自己积极了很多。

    这会儿面对安国庆的疑问,她开玩笑的说,“去找那两位演员要个签名什么的啊。”

    安国庆却把他姑娘的话当了真,很有点迟疑的道,“这个……用不着吧?别把人家吓着。”

    对于安国庆这一辈的人来说,找喜欢的演员要签名什么的,不是没有,但从总体比例来说,毕竟太少。他们那个年代的人追星,都相对于现在人们来说,要含蓄得多,最常做的是给喜欢的演员们写信,不习惯于打扰明星们的生活。

    不过,安国庆再一对上女儿那双笑眯了的眼睛,就是知道这丫头明显是在顺嘴胡说,好笑的抬手给了她后脑勺小小的来了一下子。

    安然吐吐舌头,朝老爸举了举手里的相机,建议,“聊一聊嘛,如果聊得好,就合一张影,作为纪念。”

    安然鼓动也让安国庆有点心动起来,虽然很多时候,距离产生美,距离一近,美就没了,但是与喜欢的演员聊一聊的想法还是比较诱人的,安国庆只是担心他们这么没打什么招呼的闯进去,会不会太过冒昧?

    李彩凤和他的想法差不多,“人家演了一大场戏挺累的,咱们这么直眉愣眼的进去,是不是有点烦人啊?”

    安然觉得这事呢,要分两方面来说,如果他们像一些脑残粉那样打扰人家演员的个人生活,在人家的私人时间里,对着人家四处乱拍,侵犯个人**什么的,确实是有点烦人。尤其是当两位演员并不是什么公众人物的情况下,那就简直有点变态了。

    不过,另一方面呢,如果她是一个演员,在自己的行业内努力表现得到观众的肯定,能有观众在自己下了舞台之后,真心诚意的和自己说一喜欢,那么心里也会很开心,有一种所有的辛苦和汗水都得到了回报的感觉吧?

    不过,这种事大概也是因人而异,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吃过鸡蛋不一定要去看生蛋的母鸡,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他们只是去看看,人家要是不乐意,他们马上就出来,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说到底,安然还是有些小自私的,她觉得如果能和两位演员聊一聊,老爸一定会感觉挺高兴的。

    三个吃货却没有那么多顾虑,从性格上来说,与安家一家三口来说,这三个奸商无疑具有更多的攻击性,而且,他们属于那种无论扔到哪里都能迅速与群众打成一片,只要他们愿意,没一会儿就可以和陌生人嘻嘻哈哈,称兄道弟的类型,安然有时怀疑,就算把他们扔到非洲的一些土著部落里去,他们也依然能凭着肢体语言跟人家非洲兄弟玩得很哈皮,只要不遇到食人族,他们就可以很愉快的加入。

    三个人经过下半场戏的努力奋斗,这会儿手上的那堆食物早已消失不见,被他们投入进了自个儿那神秘而诡异的巨大胃袋,正闲得无聊,看到安国庆的犹豫,立刻加入到了安然的阵营,一起闹着要去后台看看热闹,看看演员们的生活是怎样的?好好围观一把——虽然,对于赵小胖这个时刻追求美(色)的宅男来说,那位女演员的外貌有点不太符合他的审美要求,不过,他表示,他可以将就。

    安然他们三人对他的“将就”一致抱以“呵呵”冷笑。

    既然决定了,也就别磨蹭了,这种跑江湖的艺人可不比影视明星,工作条件艰苦得不是一点半点,甚至连个好好卸妆的地儿都没有,只怕在后台草草的收拾收拾,夹起包来也就走了,演了一个晚上,想必也是又累又乏,不会在原地过多的停留。

    事实上,也与他们想象的差不太多,这个舞台本就是临时搭就,后台的地方更是小得十分逼仄。他们掀开布帘进去的时候,一个乐手正拎了自己包好的乐器一边与同行们告别,一边往出走,看他们愣了一下,问了一句,“你们找谁?”

    在安家,遇到类似的事情,担任外交工作的不是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两个成年人,而是三个能说会道的奸商,这一次照例如此,江杰云一马当先,上来就跟人家乐手拜年,“诶,大哥,过年好。”

    都快能当他爹,最少也能当他叔叔的乐手是这个特别实在的人,让这货这声“大哥”给叫得又是一愣,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往身边瞅,看看这个嘴上抹蜜的家伙在叫谁,扫了一圈才发现自己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这才有点不太习惯的笑了一下,应着,“诶诶,过年好,你也过年好。”

    拜年是套近乎的一种方式,同时也是试探的一种方式,一句简单的招呼,如果认真观察的话,也可以获不少信息,比如,眼前的这位乐手显然就是个老实人,不善言辞,也比较好说话,对于奸商们来说,是最好套近不过的敲门砖。

    不过,现在这种情形显然不用这么复杂,两下招呼一声,那位乐手就没有再问什么,朝他们笑了笑就匆匆离开了。

    而江杰云一行人也就接茬儿大摇大摆的走进后台。

    本就狭小的后台,一下子拥进了这么些人,不受人瞩目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时间间,后台众人的眼光都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

    当然,他们也在寻找他们的目标人物看过去。

    这一看,安然就觉得他们手脚快些果然是对的。

    后台条件简陋,没什么正经取暖设备,只有一个铁皮筒改装的小炉子,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温暖,与其说是取暖,不如更像是一个具有象征意味的摆设更来得恰当,四周也就是用厚油布圈着挡挡风,完全不能起到保温的作用,虽说现在的天气已经转暖了一些,但夜晚的气温依旧极低,这样的地方别说是换什么衣服,就是多坐一会儿都能把人冻僵,只能凑在那只小炉子前面烤烤火,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安然怀疑两位演员的妆大概都不是在这里化的,虽说一张长条桌上有两面镜子,但也就只有一面镜子了,估计也就是让演员们照照脸上的妆脱没脱,提供一个补妆的参照物而已。其实说是参照物也都有点勉强了,这面镜子半当中还是一道长长的裂纹,被人用透明胶布补了起来,想靠它化妆实在是有点难为人,化出来的妆只怕左右两边的眉毛都能化得高低不一。

    所以,安然猜测两位演员大概在来之前,就已经化好了妆。甚至可能连衣服都已经穿好,外面一裹大衣就完事。到了这边直接把头套等物一套,整理一下衣服,再补补妆就直接上台。

    安然这么想也是因为此时那位演员脸上的妆也没卸,头套等物却已经拿下来了,男人裹着一件肥大陈旧的军大衣,女人稍微讲究点,是一件长款的羽绒服,脸上的妆还完好的留在脸上,只有嘴上浓艳的口红被擦掉了,一张泛着铅色的白白红红的浓妆底子衬着一张颜色黯淡的嘴唇透着一股诡异和遮不住的疲惫和寒伧,在台上,他们是斯文俊美的张生,是娇美多情的莺莺,是俏皮伶俐的小红娘,是古板年高的老夫人,接收着台下观众们的欢呼和掌声,无数的目光和明亮的灯光都集中在他们的身上,而在台下,他们只是两个满身风霜,一身辛劳的中年男女。

    女演员的身边的桌上放着一只大大的桃红色皮制旅行包,而男演员的脚边干脆就是一只红白蓝三色的民工袋。

852,第一次

    如果没有安然他们一行人的打扰的话,只怕这两位也正在准备和其他乐手们一起拎包走人。

    见到这种情形,安国庆和李彩凤更觉得他们来得太过唐突,想撤退的心思就更浓了几分。

    但在后台诸人疑惑的目光里,什么都不说,没有理由的闯进来,又没有理由的撤退,显然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所以,他们就是要走,也是要给人家几位一个交代。

    这一次,再由江杰云三个半大孩子出面打头就有些不太好了,安国庆只得亲自上阵,处理这种尴尬的情况,他是有些不太擅长的,说起来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的,“……这个,不好意思,我就是听两位的戏挺好的……那个,就想着过来……看看,真是打扰了,我们这就……”

    他的这番话显然是有点出乎后台诸人的预料,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几乎都带了一点目瞪口呆之感。要知道他们这些人,不过就是俗称的草台班子,其实都不是什么专业的,所谓的乐手和演员们都是半兼职,有些人是当地的农民,其余人也有自己的工作,农闲或工作之余就出门来赚点外快,补贴一下家用。也不拘什么婚丧嫁娶,别管什么饭店酒馆,只要是有人给钱,给得差不多,他们就上。所谓的名气,也不过就是刚刚在本地混了个脸熟,谁家有什么事,需要唱个红白喜事,能把他们想起来而已,反正撑死也就这样了。

    可以说真没什么社会地位,甚至在一些人的眼里,还带着过去的那种旧式眼光称他们为“下九流”。说起“唱戏的”三个字的时候,眼光都带着一股发自内心的轻视。

    尤其这两位演员虽然唱得不错,但一来年纪都不轻了,二来,他们的外貌也实在不占优势。与一些年轻的,扮相亮眼的,既然唱功与他们相差不少的年轻艺人相比,他们其实也没有多少竞争力。

    他们唱戏也许一开始是因为喜欢,但在长年累月的消磨之下,这份喜欢还剩下多少,也只有天知道了,一颗心早就麻木僵硬了,如今的坚持,已经说不清到底为了什么,也许只是为了站在台上那几分钟的掌声,更是为了一点微薄的额外收入,可以贴补些家用,让家里的老人和孩子可以吃点好的,穿点好的。

    不断的下着心思,磨练自己的技艺,或许是出于习惯性使然,或许是在磨练的同时心底里还有一份模糊的愉悦存在,当然,更多的是,他们的外形不出众,那就只有让自己的技艺更出众,这样才能获得更多的名气,更多的关注,更多的演出机会以及更多的酬劳,其余的,他们早已不再奢想。

    他们不是没有遇到过戏迷,可是二人转的戏迷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停滞了,他们年纪和戏迷的年纪都逐年增长着,没有更年轻的人加入进来,年轻人听的都是流行的歌曲,连民族的都不喜欢了,更别提什么二人转了,他们喜欢的也是漂亮的影视明星,歌星,中国人,外国人,大陆的,港台的。那些明星确实好看,说话也有水平,别说年轻人喜欢,他们看着也觉得好。他们这土掉渣的二人转,不说跟那些时兴的歌曲比,就是跟二人转一样的戏曲比,也不如京剧那些大剧种上档次,一说起来就跟地里的野菜似的。喜欢的二人转的人也就是得着机会听听,听不着机会,只有少数人会买了磁带听听。这其中真正称得上戏迷的,对他们的喜欢似乎也仅仅是在舞台,他们这种草台班子的演员所谓那点点微末的小名声也就仅仅限于台上,下了台,一卸了妆,走在大街上都没人认识,哪怕是街坊邻里也并不会因此而高看他们一眼,更别提有人特意跑到后台来看他们了。

    也许也是有的。

    只不过,不是来看他们的,是看他们的师兄师姐们。

    那会儿真是二人转的好时候,市面上没那么消遣的东西跟他们抢饭碗,各种活动都需要表演,光是唱歌跳舞诗朗诵,撑死加个三句半,自己排的小话剧什么的,一共就那么几首老歌,翻过来倒过去的唱,大家都看腻了,二人转受欢迎得不得了,走到哪里喜欢的人都一堆一堆的,唱完了戏还不乐意走,还有不少大姑娘小伙子的偷偷跑来看他们,尤其是唱得好的师兄师姐最受欢迎,给他们写信,寄东西,甚至还有人跟着他们的剧团一路的走,他们唱到哪里,他们就跟到那里。

    有个师兄还因为这个,处了个对象,虽然最后没成。

    他们那会儿年纪还小,唱功也不行,对师兄师姐羡慕得很,总想着将来有一天,自己也能像师兄师姐他们似的,那么风光,有那么多的戏迷喜欢自个儿,走到哪里都受人待见,像画报上的那些大明星似的,作梦都想。

    事实上,那些想法,现在看来也就是作作梦。

    好时光一去不返,日子越来越艰难,剧团不得不解散了,他们当年这些在一起唱戏的师兄弟们绝大部分都改行了,能坚持下来的,也都像他们这样在工作和农忙之余四处赚点零花钱。

    当年被他们在梦里都羡慕得要死的师兄师姐们已经没有人再唱下去了,而他们梦想中的戏迷似乎永远都不会有了。

    所以,当一对中年夫妇带着四个半大孩子走进后台,说是自己是戏迷的时候,这两位演员都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个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男人说什么?他说他觉得他们唱得挺好的,来看看他们……

    两位演员不由自主的都望向彼此,似乎在用眼神在问,我没听错吧?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吧?他是来看我们,真的是来看我们?怎么可能!

    在这个简陋而寒冷后台里,出现了一片显得有些诡异而尴尬的安静,演员和乐手们在瞪眼,安国庆他们一家子对着朝他们瞪的演员和乐手们也有些傻眼,前进不得,后退不得,不知说什么是好,僵在了那里。

    虽说这点小意外是难不倒脸皮巨厚江杰云他们三个奸商,但作为小辈儿们,也不好越过安国庆这个此刻作主的长辈出头,想着再看看,如果这几个傻不愣瞪的演员们再没什么反应,他们再跳出来充大瓣蒜。

    幸好,在场诸位没劳驾这头大瓣蒜变身出头,演员们还在发傻,倒是乐手们先反应了过来,有个乐手站起身来,对着两位演员提醒道,“诶,老李,大华,是你们的戏迷啊,还愣着干嘛。”说着话又转过来对着安国庆道,“欢迎,欢迎啊,大哥,别介意啊,他们两夫妻也是第一回遇到这种事,呵呵,没经验,现在可多少人稀罕听这个了,你这一进来,把咱们都给整蒙了。”

    安然一开始看到几位演员和乐手那么个反应心里是有些后悔的,都是她没事闲的,给老爸出了这么个主意,老爸也是为了迁就她才来的后台,没想到他们的到来确实是不受欢迎。

    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原因。

    她顺着那位乐手的话茬向两位演员看过去,二人转演员都是长年的搭档,因为这种工作上的天然关系,很多人搭着搭着就搭出了感情,有不少也就结为了夫妻。夫妻俩这会儿神情似乎还有些恍惚,脸上的表情木木的,看不出欢喜,也看不厌烦,只是站在那里,僵硬的朝他们牵动着嘴角。

    其他的乐手也纷纷站起来,让出自己的座位,连声道,“请坐,请坐。”还有继续对着那两夫妻吆喝的,“诶,我说你们两个,怎么还发傻呢,人家一大家子是找你们的,你们的戏迷嘿,也不说欢迎欢迎。”

    “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男演员老李有点回过神来了,顺着同事的话赶紧说着,前面两句“欢迎”说得还像话,后面那句“热烈欢迎”听得安然的嘴角直抽,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但男人脸上的那种近乎于受宠若惊的神情又让她心里的那点笑意很快散了个干净,不知怎么的浮起了一丝淡淡悲哀来。

    男人一边说着“热烈欢迎”一边用两手在自己身上来来回回的乱摸着,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转头去向一开始说话的那个乐手道,“王哥,有烟没,我这嗓子不敢抽烟。”

    那王哥立刻就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盒,“切,我还说你搁哪儿摸什么呢,早说话啊,你什么时候抽过烟呐你?”

    男演员老李不好意思的笑着接过,掏出一根递给安国庆,“来,大哥抽根烟,不好意思,我们夫妻怠慢了……我……这,唉……”他笑着叹了口气,“我们俩夫妻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专门到后台来看我们,没准备,太意外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招待大哥。”

    安国庆也有些不太习惯的接过了他手里的烟,拿在手上摆弄着,闻言也笑了,“正好,我也是第一次当戏迷。”

853,果然又这样

    安国庆这话一说出口,他和那位男演员老李都一起笑了出来,本来有些不自然的气氛倒是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一旁的一个乐手笑了起来,“正好,你们都彼此彼此哈,谁也甭挑谁了。”

    女演员大华也笑了,招呼着起李彩凤和安然他们几个,把乐手和他们夫妻的刚才所坐的椅子和凳子都让出来给他们坐,一边不好意思的道,“大姐别见怪,我们夫妻俩唱了大半辈子的二人转了,从来没人来看过我们,我们这真是……”她也笑着叹了口气,“都有点傻了。坐,坐,你们咱们这么小破地方,就是放放东西的,连口水都没有,真没啥好招待的,诶,对了,老李老李,你把给儿子买的那包糖放哪儿去了?”

    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动手去翻两人的包。

    老李显然依旧没怎么进入状态,两只手又开始在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瞎摸,摸了两下才反应过来,东西是不可能放在自己身上的,又挤到媳妇身边去找糖。

    其实那椅子什么的,安然他们也就是让李彩凤这个长辈坐,他们几个小的,都老老实实的像种树似的把自己挤挤压压的种在了李彩凤的身后,倒不是显摆他们有多乖,而……这地儿实在太憋屈了,本来演员和乐手们待在里面可谓是刚刚好,再挤进去他们这么一大家子人,瞬间就觉得世界真是太温暖了——都挤得密不透风了,别说来往自如,真是实实在在的转身都费劲,不只安然他们站着,那些乐手也没办法走动,也都站在那里,他们也不急着走了,这年头二人转的戏迷本就少,能迷到跑到他们这种草台班子里来探班的就更是少之又少,太珍稀了,野生大熊猫少不少?呵呵,那也不会有草台班子的野生戏迷少,没见老李和大华两人唱了大半辈子才碰上这么一只吗?必须围观!

    两位演员挤在那里翻糖果,安国庆和李彩凤连忙制止他们,但制止完全无效,女演员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从男演员的那个民工袋里翻出一大包运动糖来。

    说起这种运动糖,也实在是安然他们这个年纪的一种时代记忆,别的地方怎么称呼这种糖她不知道,但他们这边都统一称呼这种为运动糖。

    糖的个头很大,一块糖顶一般水果糖的两块还挂零,稍硬,纯厚的牛奶里面似乎加了一点巧克力,又有一些花生碎,浓浓的奶味之中又有微苦的巧克力香,再加上花生碎,真是香甜到了十足。

    糖好吃,料又足,价钱自然就比普通的糖果上了一个档次,安然记得少年时代他们这些半大的小孩子,评价一家人家的婚礼办得好不好,够不够排场的标准之一居然就是这家的喜糖里有没有运动糖。

    如果这家的喜糖里有运动糖的话,在总量的比重是多少,如果仅仅点缀,那说明这家婚礼的钱花得还不算多,比较的精打细算,只舍得买一点运动糖充脸面。如果全部都是运动糖,那孩子们的反应翻译成日后的网络用语就是,“我靠,土豪土豪,我要和你做盆友!!!”

    同样的标准还可以用到每年过年各家用来招待客人的糖果上。一些讲究些的人家都会在家里备一些好糖来招呼客人,尤其是小客人们。但大部分的人家都会准备两样糖果,关系一般的,就把成斤买的杂块水果硬糖拿出来唬弄一下。自家亲戚好友们,再把运动糖祭出来。谁的家里要都是不分亲疏远近一色全部运动糖,那也是能代表生活水准的一个小小标志。

    后来,安然想,他们童年和少年时代之所以对运动糖这么的推崇和执着,大概也是缘于那时代小食品之类的零食太过稀少的缘故,后来的孩子们就很少见他们只对某一种零食较劲的情形了,也再没有哪一种零食可以在一段时间之内横扫千军。人的选择多了,爱却只有那么多,胃也只有那么大,括糊,此处的胃容量是指正常的人类标准,与他们家的家养吃货们无关,分到每一种选择分到的关注也就少了,自然也就没了钟情和执着。

    这会儿安然见女演员把这包糖拿了出来,倒是生出一种亲切来,想必是两位演员是特意给孩子过年带的糖果,想想这些演员和乐手也真是不易,大年初一的时候,放弃了与家人的团聚,穿着单薄的穿出服,在后台连口热水也喝不上,仅仅为了一些微薄的收入,也许还有胸中那一点点不灭的,大概连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对梦想的热爱和追逐,以及坚持。

    其实就像是后来的孩子之于零食一样,如果花费同样的精力,下同样的苦功,他们在其他的地方也可以赚到与那点演出费差不多的收入补贴家用。这其中可能存在着擅长与擅长的问题,但更多的,只怕还是心有所恋和舍不得放弃,尽管这份爱恋和不舍因着现实环境的严酷和寒伧,连他们自己都不愿意承认。

    虽然安国庆和李彩凤一直在说不用麻烦,但男演员老李和大华依旧坚持要招待这几位生平的第一次来访的戏迷,安然他们这几个被人当成小孩子的家伙,也只好在盛情难却之下,笑着一人从糖包里取了一块运动糖塞在嘴里,继续种在李彩凤的身后,一声不吭充当布景板。

    安国庆夫妻和两位演员们也就因着孩子顺势聊了起来。

    安国庆感慨的说起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看二人转了,看了他们的这一场大西厢,心情很激动,觉得这一趟津源因着他们这一场戏就算是没白来。

    老李有些惊讶的问,这么说来,大哥大嫂你们都不是咱津源的,是哪儿的人啊,来这边走亲戚?

    关于来津源的目的之类的问题,安国庆和李彩凤一致“模糊”处理,含糊的应了一声便将话题带过去,答应说,我们是锦岭来的。

    大华和几个乐手听着都觉得有点难得,没想到他们的第一个探班的戏迷居然还不是本地人,不由得说了一句几年后的“名言”,这还真是缘份啊。

    话题由此而拓展开去。

    安国庆和两位演员还有乐手谈起了二人转,一开始是谈“他们的”二人转,他们记忆中的,年轻时代的,那些近乎于“辉煌”的回忆,那段属于他们的,青春而美好的时光。

    他们是年纪差不多的同龄人,有着共的关于时代的回忆,也有着共同的,关于二人转的回忆。

    对于这个话题,不只安国庆,李彩凤在后面也插了进去,那是他们所共同的时代。

    而安然他们就只能嘬着嘴,含着香甜微苦的糖果,竖着耳朵,老老实实听着的份儿。

    听着听着,某个笔记控就又忍不住了,偷偷摸摸的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她的小笔记本和笔来,再度开始埋头奋笔疾书,一边写一边兴奋的想,唉呀,这段这段,必须要记下来,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唉呀,那段那段,必须要写下来,我有一个由此产生的灵感,回头要写上一篇稿子……

    总之,也不用多说,反正这位小姐常年处于经常性的抽风状态,她亲友的心理活动无一不从一开始的傻眼,“怎么这样”进化到如今斜眼,“果然又这样”。如果哪一天,这位兔子小姐兼小老太太不掏她的笔记本,他们反而要不习惯了。

    与演员和乐手们对谈的安国庆依旧有些让他的女儿安然感觉有些陌生的气质,不只是看着似乎年轻了,也更加的自信,富有神采,他侃侃而谈,一言一行都显得从容。

    事实上,显然安国庆并不像是他对女儿说的那样,只是一般性的戏迷。

    在他与演员乐手们的谈话中,安然很快就明白了,那是老爸一惯的谦虚之词,或者这个老实忠厚的男人也是真心那样认为的。但他的女儿安然却有一点不同的看法。

    他看过很多戏,这其中很有些名家名角的戏,对于这些人的戏,他也有很多自己的看法。他的看法其中有一些不仅得到了演员和乐手们的赞同,甚至引起了他们的惊讶,觉得他的见解颇有一些特别之处。对于一些想法,演员和乐手们又有各自不见的理解,大家说着说着,就讨论起来。

    这大概不是特别像两个演员与戏迷的会面,更多的是像一群有共同爱好和共同回忆的人碰到了一起的小聚会。

    安然对老爸说的那些东西都是似懂非懂,但她觉得老爸将来可以往更加专业的戏迷方向发展一下,反正他也对这个感兴趣,那么,为什么不更进一步呢?虽然他不能离开彩票站,但他照样可以照拾自己的爱好,听听戏,也唱唱戏,多看一些这方面的资料,网络时代正在逐步向人们展开大门,并且会飞速的发展,各种资源和资料,信息都不再像过去那样只属于某些人的专例。

854,挥之不去

    除了网络之外。安然还想到安国庆另外一个可以接触二人转的途径。

    那就是李彩凤的那间小小的工作室。

    虽说工作室不大,也没什么名气,但毕竟开始常常有了生意,接触的也都是各式各样的表演团体和各类演员艺人,这其中也必将有二人转演员。

    能直接接触到二人转演员,那么这些演员中间也是有着自己的联系,将来把这条人脉发展起来,别的不说,起码可以聊聊天,解解馋。

    再有,还可以知道一些名家的演出信息。

    遇到情况允许时,比如自己和江杰云他们学习不忙,站里的生意也处于空闲季节的时候,完全可以让老爸和老妈一起出门听听戏,过过他们二人世界嘛。

    不过,这些只是她的想法而已,她只是提供建议,具体怎样,当然是老爸怎么高兴怎么来,但可以先记下来。

    安兔子小姐也知道她自己吧,有时候有那么点点……嗯,变态,兴趣爱好本来是比较轻松的东西,到了她这里吧……虽然也是很轻松的东西,但是好象她自己玩得挺哈皮挺轻松,其他人对她的玩法却有些不同的见解。所以,她也知道,每个人对待兴趣爱好的做法不一样,她的玩法对别人来说,看着可能是有点略显枯燥,也许还有点压力,因此,她挺自觉的觉得,不要太多嘴,太多嘴就容易把本来有趣的事变得无趣,实在太煞风景,哪怕那个人是自家老爸也一样。

    虽说老爸倒是百分之一百二的不会怪她,但她自己会怪自己的。

    安然在这里思绪发散的胡思乱想,安国庆他们的话题也开始渐渐从过去发展到了现在。

    两位演员大概也觉得安国庆这个戏迷是个比较专业的,于是便想让他谈一谈对自己表演的感受和看法。

    安国庆这人既实在,又厚道。你让他当面给人泼冷水,完全的实话实说,这事他肯定干不出来,他感到不忍心,不好受,不好受到什么程度呢,也许被泼冷水的本人都没觉着怎么样,他反而比人家更不舒服。

    但同时,他又是个特别实在的人,实在到什么程度呢,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他很不愿意说谎话。而在不得不说谎的时候,大概是由于太过缺乏练习的缘故,一般来说,他的谎话说了不如不说,等级太低,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安然常调侃自家老爸,说他这样的人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总也不说谎,不得不说的时候,也容易被人识破,但当他安心想骗人的时候,那基本是百分之百的成功率,为毛呢?因为人们都有惯性思维,凭着对这位老实厚道人的既定印象会产生“他肯定不会说谎,他既使说了,我也看得出来的”之类的错误印象。

    其实事实也是这样,安然活了两辈子,关于说谎这类事,安然结合自身的情况得出的结论是,尽量不说谎。再聪明的人,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这世上还没有绝对圆满的谎言,出来混早晚都要还的,更何况,在自己本身还不聪明的情况下,尽量还是要向老爸学习,心存厚道为好。这样的话,就算将来万不得已想要骗人了,咳……也比较好骗一点不是?

    就如此时,安国庆听到两位演员的话后,立刻就露出为难的表情来,说实话吧,他怕伤人。不说实话,说假话吧,他既不会说,说了人家也不信。说谎这事对老安同志来说,实在是个高难度的技术活,一直技能不佳,就连他闺女小时候都能一眼看破,更别提别人了。你说这大过年的,都少人兴。再说了,虽说他们谈话的时间不长,但还真是说得投脾气的,让他说出些打击人的话,他也实在不愿意。

    但两位演员的态度特别真诚,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就是,大哥你也别为难,照实了说,我们这个岁数,说句实在话,再难听的话也都听过了,站在台上,当面吐着唾沫让人往下撵,往你身上扔东西,这事咱们都经过。今儿难得大家唠得投脾气,老哥你也是听惯了戏的,肚子里也有货,你往实里说,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咱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反正能改就改,不能改,心里也有数。

    人家这么真诚,自己再不说就像端着了,安国庆真不那种人,憋了半天,到底实话实说了,当然,老好人嘛,说得尽量委婉,其实也就是他之前在台下跟安然评价的那些,男演员的嗓音条件不行,但他把握得好,把不利转为有利。不过,虽说另有风味,可到底在必须高音的地方有些不上去,多少有些遗憾。女演员的嗓音条件好,但在表演上反不如男演员的细腻,而且也不够灵活。

    其实这些都是一个老戏迷的泛泛而谈,远远称不上什么正经的意见,如果真换了一个行家来谈,只怕这两位演员身上的毛病还要更多。

    两位演员对安国庆的实话实说倒真是一点都没在意,不时的点头。就像他们自己说的,很多时候,一个肯下功夫,肯努力的演员再没有比他们自己更清楚自己身上的毛病了。可有些毛病可以根据自身的努力不断的加以改正,有些问题却几乎没有解决之道。

    说到底,唱戏毕竟是一个讲究祖师爷赏饭的行当。祖师爷只赏给你半碗饭,你再怎么努力,撑死能再稍稍给自己添上一勺两勺,但想把半碗变成满碗,那真是不可能。

    不只是这两位演员,乐手们也是一样,自己的天赋如何,再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了。人到中年,少年时的意气和傲气,早已烟消云散,也早已看淡。

    用男演员老李的话说,不看淡又如何,老天爷赏饭又如何?

    男演员老李自嘲的苦笑道,现在二人转的境遇就是这么他妈、个德性,天赋怎么样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了。

    说着他的语气更加的消沉的,配上那一脸的油彩看着无端的显出一点凄凉的意思来,“我的一位师兄,老哥你要听到他的戏,保准就能感觉什么叫真的祖师爷赏饭,嗓子好,性子灵,演得也漂亮。说是师兄,其实也是前后脚学的戏,什么戏,师傅教过一遍,你再再看,我们这些师兄弟学的是一个样,人家师兄学出来又是一个样。甭提多得我们师傅喜欢了,直说这辈子教出这么一个徒弟真是值了,又说我们那位师兄将来肯定是要大红的,只怕将来整个东三省提起二人转来,就没有不知道他的名字的。”

    大华在一旁一边频频点头,一边频频叹气。

    老李说到这里有点动感情,原本就显得有些低沉的嗓音这会儿更透出一股浓重的沙哑来,“可现在呢,我那位被师傅盼着能名震东三省的师兄早改行当了环卫工,每天起早趟黑的扫大街,抽大烟,喝大酒不说,还是整个了气管炎,当年的金嗓子早八百年就倒了。当年师兄师姐里头,我其实是条件最差的,长得五大三粗的不好看,最主要的是差一点就是个公鸭嗓,大华的嗓子倒也还行,就是学戏笨,长得……”他说到这里看了自家老婆一眼,本来暗沉的眼光浮起了一点笑意,“从小长得就胖,那会儿,她还不叫大华,大伙儿都叫她胖丫儿……”

    但凡是女人就没有人乐意听人说自己胖的,除非她是某些以胖为美的民族,哪怕女演员大华现在这体形,十个人见了都要众口一词的统一标准评价为“胖子”,她依然不乐意听,没好气的推了丈夫一把,笑骂道,“闭嘴啊,你说以前的事就说以前的事,埋汰我干什么玩意。”

    老李也笑了一下,拍老婆的手,“抱歉抱歉啊,我这不是话赶话吗?”

    众人因为受老李的话的影响,气氛稍稍有点伤感,夫妻俩的几句口头官司倒是让大家不由得笑了起来,心头的伤感倒是淡了不少。

    老李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和语调也恢复了正常,但依然还是没能忍住的叹了口气,“我们俩的条件在一群师兄弟里的条件一直都不好,师傅对我们俩也是很不看好。可哪想到,那么天赋比我们好,也比我们努力的人,到现在还在坚持着唱的,就剩下我们这个俩个不成器的了。师父……师父去世的时候,大家一碰面,真是干什么的都有。就算是我们俩,现在也不能说是正经唱的了,就是拿这个糊弄个小钱,可不管怎么样,手艺还没彻底丢下,将来到地底下,见了师傅,我们也能交代了。”

    乐手们听得也是感慨良多,说起来,谁不是从小学艺呢,天赋高的,不能见得多了,但总能遇到过一两个出众的,可后来真干这行,而且能坚持下来的,真没几个。可坚持下来,又能怎么样呢?

    这场演员与戏迷的会面一直似乎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感伤气氛。

855,艺术家的神经

    其实话说到这里,时间已经不早了。

    本来在原本的计划中,安然他们只是想过来看看而已,也许打个招呼,说几句话,也许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看。就这,还是安然和三个吃货一力撺掇的,要按着安国庆的性格是肯定不会来的。

    却没想到大家谈得意外的投机,差不多的年纪,有共同的回忆,和共同的兴趣,说起话来,自然也就亲近了许多。

    可以说是不知不觉就聊了许多,然后聊着聊着,也就聊过了时间。

    也是该到了告别的时候。

    安大摄影师终于把她的小笔记本和笔收了起来,又把她的相机举了起来,提议大家来个合影留念,尤其是老爸这个戏迷应该和两位演员来一张。

    这个提议得到了在场众人的一致欢迎。

    一个乐手说,这个是必须的,老哥可是老李和大华他们的第一个探班的戏迷啊。

    老李和大华则笑道,可能也是唯一的一个啊,然后又和安然商量,大侄女,商量个事呗,将来你这照片洗出来,能不能给咱们俩夫妻也来一张啊?咱们俩唱了一辈子,也算是留个纪念。

    其实,就是他不说这话,以安然的脾气也是要向他们要通讯地址的。一听这话,更是多了几分心酸。她也学着那位乐手的话说,那是必须的啊,不只你们俩,各位叔叔大爷们都得有一张——这话是对着那些乐手说的。

    头一张,当然是要给安国庆和两位演员照。

    但在安然动手之前,两位演员却不约而同的出声请她等一等。

    其余人等都有些不解的看向他们,不知道他们还要等什么。

    “刚才在台上又蹦又跳的,有点脱妆了,麻烦大侄女等等,让我们补补妆,完事把行头再捣饬上。难得大哥看得起咱,咱就更不能随随便便,邋邋遢遢也不成个样儿,这德性也太对不起观众了。”老李一语双关的笑道。

    其实安然很想说,这样就很好,根本看不出脱妆,至少她就没看出来,这么个破地儿,连张镜子也是拿胶布粘的,怎么补。可是老李和大华两人布满油彩和浓妆的脸上那忽然认真郑重起来的神气让她将那些“将就,对付”之类的话都吞了下来,虽然她的本意是出于好心,但她觉得如果她真的将那些“好心”的话说出来,对此时如此郑重认真的两位演员来说,是一种极大的不尊重。

    大家就这样密密的站在一起,给两位演员腾出移动和坐下的空间,他们从自己包里翻出行头,翻化妆包,又特意找了块手绢,又将那面破镜子呵了哈气擦了擦——其实,那镜子倒是挺干净,安然想,也许是他们在上台之前和中场休息的时候,还用它补过妆的。

    刚刚还与他们有说有笑的两位演员轮流坐到镜子前面的时候,安然觉得他们脸上的神情或是什么,都有一些微妙的不同,不仅仅只是郑重,也不仅仅只是认真,比那些都更多了一些,也许那大概应该称之为精气神之类的东西,或者也可以说是进入了表演状态?

    其实在舞台上,这种状态对于观众来说还看不大出来,因为戏幕一拉开,他们看到的就是演员的这种状态。随着演员的表演,剧情的进展,演员与角色早就在观众们的心里合而为一,当你看进去,全心全意的沉浸在剧情之中之后,你甚至会忘记演员的美丑。

    这大概也是很多时候,一些长得不那么漂亮,但演技不错的演员也会有大把的粉丝的缘故。就像是那句话所说的,“人是因为可爱而美丽,而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

    安然他们在一开始看观的时候,赵小胖还在那里特不满的嘀咕着什么,“我操,也真难为这个张生了,这么老肥的崔莺莺,别说是她爹是个相爷,还他妈、的死了,就是他爹是皇帝,我他妈也下不去嘴啊!”

    安然听得喷笑,忽然就想起某相声演员那个关于“秦湘莲和陈世美”的段子来,哪怕她是站在女性的角度,心里也多少觉得这位女演员的形象确实是有点那个。

    但看着看着,她被老爸的讲述和两位演员的表演所吸引,渐渐的,在她的眼里,这位叫做大华的女演员的扮相就不再重要,甚至显得可爱起来。

    就如同此时眼前的大华,尤其是与她谈过话之后,更进一步的了解她之后,看到此刻坐在镜前,用粗粗的手指灵巧而细致涂着口红的她,在安然的眼中,这个人到中年,堪称肥胖的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对着一张破镜的女人竟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美,让她完全无法移开视线,又忍不住在不知不觉间对着她举起自己的相机,不住的变换着角度,渴望将这种美捕捉,让它们长久的保存,停留下来。

    安然记得以前曾经在网上看到一个摄影师的博主说过,其实每个人都是美的,只是有些人的美公开的,大众的,可以让你随时随地的领略得到。但有些人的却是隐藏的,需要在特意时间,特意场合才能发现,怎样发现这种美,将让他们表现出来,拍摄出来,让更多的人可以看到,是我一生都在追求的目标。

    如果泛泛的听着这些话,似乎有些装叉,也有些过于文艺。但如果配合着那位摄影师的照片再看的话就会发现,他说得一点都没有错。

    那些在乡间茶馆间悠然谈笑,满脸皱纹的老者隐在蒙蒙水气和烟雾里的回眸一笑,并不比那些青春靓丽的女美星失色,反而更有一种让人一看再看的吸引力,并在看过之后,再也难以忘怀。

    还有些在城市夜幕之中,满脸疲惫的都市白领,身后是阑珊的灯火,身边是拥挤的,行色匆匆的人群,照片中间已过而立的女子发丝微乱,妆容半脱,身上的白色衬衫和灰色长裙也因着行走和拥挤的缘故,而带着些许的折皱,她一手还抱着一大摞卷宗,似乎是要带着这些资料晚上挑灯再战,一手抬起,微侧了脸去掠鬓边的发丝,这一刻这个女人显得既坚强又柔美,既疲倦又富于生气,矛盾而迷人。

    ……

    一如此时安然镜头中的大华,寒冷的冬夜,狭小的后台,昏暗的灯光,破碎镜子,也许还有同样破碎的年少时的梦想,这个对镜补妆的女人身上,有一种仪式一样的,沧凉却又富于力量的美感。

    安然觉得自己按着快门的手简直就是停不下来,有如吃了某种口香糖。

    江杰云却忍不住好笑又无奈的叹了口气,挺胸收腹的努力为他家四处乱窜,发作抽疯的兔子小姐腾出一丝丝余地来,这位小姐已经是第二次险些踩出他的脚了。他们家安小然同学平时就有些呆气,一抽起疯来犹甚,就比如这会儿吧,他敢用他今晚的宵夜打赌,这丫头此时此刻就只记得要拍照,要怎么拍得更好,更多,更尽兴,完全忘了她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是如此的窄小,也真难为她,到现在还真没踩着一个人——当然,这也与他们这些亲友都了解她,几个乐手看她一脸专注,还神神叨叨的挺有专业范儿的德性,也有点不知道这丫头是要干嘛,不由自主的就有点那么不敢打扰她,不断的配合着给她腾出地儿来,让她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的折腾。

    虽说安然知道自个儿的拍摄的水平不咋着,很多时候,意识到了,但技巧和水平却无论如何都天差地别的跟不上去,但在拍照的时候,她还有一种近乎于艺术家的投入和兴奋感。换句话说,这位小姐的不具备艺术家的水平,但人家有艺术家的神经……啊,不是,说错了,是有艺术家的精神。

    反正吧,别管最后这照片拍出来效果如何,也别管这些照片拍出是否能感动到别人,反正人家安兔子小姐在拍着这些照片的时候,是否把自己兴奋够呛,也感动够呛。别人将来看着照片的时候,是否有美的享受,其实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拍摄这些照片的安兔子小姐自己享受着了。

    两位演员都是**湖老演员了,补妆,整理行头这类事对他们来说是早已做惯了的,虽然在安然他们看来,这个小小的后台条件是如此的艰苦,但对于这些长年风里来,雨里去跑江湖的底层演员来说,比这更艰苦的环境他们都遇到了很多,什么灯光不够亮,镜子是破的,气温太低等等都不是什么问题,虽然因为要拍照,这妆补得比较细,但也不过是一会儿的事。

    待他们准备好了,从那些破镜子前离开时,他们身上那种似乎有些不太一样的气质好象又切换到了日常状态,朝安然他们不好意思的一笑,久等了久等了,大侄女,咱们可都听你的指挥啊,你说咱怎么照?

    屁大点的地方,还能怎么照呢?

    为了不影响到拍摄效果,除了被拍照的人,其余人等都被清理到安大摄影师的屁股后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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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为一名肥胖的干物剩女,重生回到十三岁,这一次,她不仅要有一个美丽的外表,还要活出一份美丽的人生。只是她没想到,仅仅一次不慎重的投喂,从此与未来本城土财主NO1,英俊潇洒的钻石王老五纠缠出一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缘份。 友情提示:吃货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生物,尤其是有洁癖的吃货,随意投喂的后果是他不仅吃了你的食物,还顺便吃了你的人。重生之美味关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美味关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美味关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