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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美味关系全文阅读

作者:春阳木褀     重生之美味关系txt下载     重生之美味关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46,金贵的公主

    现在这么一说,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也算是先给自己建立一点希望吧,总不能事情还没办,就先哭丧着脸,尽管前景并不乐观,但人总需要一点盼头。

    起码,安然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当然,在这种时候,三观不正,心眼长偏的某重生人士无比希望好友的内心可以像打不死的小怪兽一样强大彪悍,无理取闹,直接杀到帝都去把那个见鬼的凹凸曼海扁一回又一回。

    “电话自然得打,不过,别的事也不能耽误了。”江杰云朝安然眨眨眼,动作流畅地从地台上一跃而起,几个大步迈过去,从餐桌上摸了纸笔回来,又把推到地台一头的桌子给搬回了中间,坐到桌边,夸张的挽起袖子,铺纸,执笔,架势拉得十足,“来来,你现在反正也不太困,我们把单子拉一拉。”说着,便开始先埋了头奋笔疾书起来。

    “什么单子?”他来来回回,忙忙叨叨地折腾,安然不明所以的看着,差点没把自个儿的脑袋瓜儿转成一朵朝阳的向日葵,搞不清这家伙闹的又是哪一出。

    “傻瓜安小然,我好不容易去帝都一回,怎么也不能白跑一趟。”江杰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呆瓜,“总得把那些特产小吃什么的都买上一些吧?那不得拉个单子啊?”

    “……”

    安然瞪着对面埋头写字的家伙半晌无语,彻底变身,成了呆瓜一枚。在这种火上房的时候,她不敢相信江大吃货会真的犯了馋瘾,被馋虫攻占了大脑。

    难道这是吃货的特殊减压放松发泄方式?

    还是想给那个异母兄弟制造一种高深莫测的假像?

    亦或是在进行自我心理暗示,表示一切尽在掌握?

    ……

    一时间,靠谱的,不靠谱的猜测全部在安然的脑海里啪啪啪地踢着长腿,迈着正步,排着长长的队列,跑马灯般的走了一遭。

    “傻啦?安小然,你到底要吃点啥?”江杰云停下笔,笑着用笔杆敲打着桌面,给某个呆瓜叫魂。

    安然扶着自己运转过度直发晕的脑袋,在心里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得了,她也别费那个脑子了,反正这吃货的心思就跟热恋中的小姑娘似的,任你正常人怎么猜也猜不明白。不管这厮发什么疯,她陪着就是了,只要他开心高兴就行。

    “你才傻了呢。我这叫思考,你懂吗?”心态一调整过来,安大厨便适意了,双手撑着下巴,噼里啪拉的说起要求来,“对了,你到帝都后给我弄它两瓶酸奶,瓷瓶的那种。瓶子里的酸奶党、组、织特别批准你就地消灭解决,俺们要那瓶儿。你回来的时候,把它们都包衣服里,可别打喽。”

    反正江大吃货哭着喊着求着的非要给她带礼物,她也就老实的,不客气了~这要求一说出来,换江大吃货置信不能了,想要帝都酸奶,这没什么,可你不要酸奶,只要瓶,这就让人,好吧,是让吃货无法理解了,他瞪眼,“行,你行,安小然,你可真是非同凡响,千里迢迢的,你不说要点好东西,要什么老破酸奶瓶儿,哥问你,那玩意儿能吃吗?”

    “怎么了?多好看啊,拿回来插花,放橡皮筋,当调料瓶,干什么都行。”安然弯着眼,托腮的手指自得的轻轻敲击着脸颊,笑容淘气又无赖,“我就喜欢那个!你给不给我买吧?”

    得,赶情这丫头这是给他上演真实版的“买椟还珠”呢。

    江杰云一脸认命状的举手投降,“买,买,买,敢不给你买吗?我在那边敢不给你买,回到这边你就敢不给我肉吃。”

    “嘿嘿,算你识相!”安小然立刻得意起来,下巴扬到半天高。

    ……

    两人熟练的斗着嘴,暂时把江杰云即将远赴帝都的真正目的搁到了一边,正儿八经地开始拉起购物清单来,一边写着,一边兴致盎然地聊着帝都的人情风物,景观传说,市井趣闻,名人八卦……好象江杰云真的只是去那里轻松惬意地游玩一番,顺便再捎些当地的特产小吃就回来一样,没有艰难莫测,也没有勾心斗角。

    安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似乎被人拥入怀里,轻手轻脚的抱了起来,这一番的动作让她的脑子清醒了几分,挣扎着想从一片昏沉里拔出脚来,眼皮抖动着,费力的往上抬,双眼刚刚睁开一线,视线里一片模糊,就听有个声音和煦地在耳边低低安抚着,“睡吧,是我,送你到床上睡。”

    或许是那声音太过熟悉,又或许是他身上的气味很让人放心,总之,困到极处,大脑罢工安然立刻安了心,把刚刚抬起的眼皮,又巴嗒一下合上了,转头间又坠入了沉沉的梦乡。

    对于晚归,安然早有准备。江杰云直接从她的衣服口袋里摸出安家的大门钥匙,一路蹑手蹑脚地进了安然的卧室,将她轻轻地放到床上。

    尽管他的动作小心,可这一放,依然让安然有几分清醒过来的迹象,双眉微微颦着,入睡后更显嫣红的双唇不满的抿了抿,不过被褥间柔软舒适的触感让她很快便放下前嫌,将面颊在枕上蹭了蹭,小小的吐了一口气,眉头舒展开来,将双手规规矩矩的交合着摆放在粉扑扑的腮畔,呼吸再次平缓下来。

    江杰云生怕把她吵醒,棉被抖开了一直抱在自己的怀里,这会儿见她安稳下来,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竟原来一直在不经意的屏着呼吸,又见她那幼儿园小朋友一般乖顺的标准睡姿有趣,一个温软的微笑徐徐自唇边漫开,提着脚尖上前,把被子缓缓的覆到她的身上,压好。

    虽然江杰云动作轻悄小心,不过还是没有逃过一直躺在床上等待女儿归来的李彩凤的耳朵,她听到声音,便披了衣裳,悄悄下了床,怕安然喝了酒会不舒服,还特意先去厨房调了一杯蜂蜜水端了过来,恰好看到江杰云躬了身立在床畔,正在给床上熟睡的安然盖被子,半弯着的唇边含着浅浅的笑,眼神专注,动作小心,连指尖似乎都透着春风一般的轻柔,仿佛那床上睡着的不是她那萝卜白菜喂养大的女儿,而是童话故事里锦衣玉食娇弱金贵的豌豆公主。

    李彩凤的心思一顿,缓缓收住了脚,安静地立在书架旁看了一会儿,才又起步走了过去。

    江杰云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直起身朝她悄然轻笑,伸过手帮她把水杯放在床边架子上,然后两人一起关了灯,离开安然的卧室。

    “婶儿,我明天要出趟门儿。”临别时,江杰云向李彩凤简单的说了一声他次日一早去帝都的事。“我想去那边想想办法。”

    李彩凤有些意外,但马上也就想起了下午收到的鸡毛信,知道他的决定八成是与姜成卓送来的消息有关,便也就明了了,仔细的问了一遍行程的路线,又嘱咐盘问了一番行李和需要带的东西,这才让他赶紧回去好好的睡一觉,省得第二天赶车的时候没精神。

    虽然当时李彩凤对这个消息接受得很平静,可待到她躺回床上,把事情又慢慢的从头想了一回之后,心里却渐渐翻腾起来,越想越是不安,到后来干脆将已经睡熟了的安国庆推醒,一脸愁容地把江杰云要去帝都的消息告诉给他。

    要说最近发生的这一连串的事情放在他们身边的孩子身上确实是不小,就是放在锦岭本地,也不能说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居然还会跟帝都有牵扯。

    帝都啊,离偏远的锦岭千里万里的地方,那里是国家的心脏,祖国的首都,全国政治经济的绝对中心所在。能从那里将手伸到遥远的小城锦岭来,可见在背后操控的人背景一定很不一般,而且显然是决心下了狠手的。

    在此前提之下,江杰云这一去,只怕是困难重重。

    俩口子越往深里琢磨就越是觉得心惊肉跳,哪里还睡得着觉,脸对脸,你一声我一声,一替一声的叹起气来,这一宿两人没干别的,光提心吊胆了。

    没睡好觉的不只是安国庆李彩凤夫妻俩,还有安然。

    安然的睡眠质量一向挺好,又喝了酒,睡得也晚,本该睡得不错。架不住心里有事,还一直做梦,梦得极度混乱模糊,根本记不清梦到了什么,只是觉得既难过又愤怒,伤心得不行,似乎中间还迷迷糊糊地哭过了一回,大概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倒是没醒,可却睡得很不踏实。

    安然的生物钟这些年调得极准,到时便醒,脑袋昏沉沉的,其重无比,费了好大的劲,一二三,一二三的对着自己喊了半天的号子,才从枕头上拱了起来,抱着头蹲在床上,一时间晕头转向,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地,缓了一会儿才想起前因后果。

347,烂桃西红柿

    冬季天亮得晚,安然醒来得早,但因昨晚下了大雪,雪地反着晨色,总是比平时亮上许多,窗外天光清明,投映在暖紫碎花的被子上.

    是了,现在是早上,这是自己的床。

    安然捧着脑袋,终于晕晕乎乎地找着了北。

    想来昨晚应该是江杰云那个身大力不亏的家伙把她给搬运回来的。

    由此为起点,顺着线索往前回溯,慢吞吞的又将昨晚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恍惚间觉得自己好象忘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

    是什么来着?

    ……

    对了!

    信!

    那封江杰云特意嘱咐她转交给苏朗南的信!

    那封信叫她给放儿去了?!!

    这念头一起,安然便雷劈一般的跳下床来,顿时头也不沉了,眼也不花了,身上也不发酸了,光着脚,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在屋子里四处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漫无头绪的转了半天,急得都快出了汗,无意间一转头,却看到那封信正好端端地摆在书桌上,醒目得很。

    看到了它,安然总算是长出了口气,旋即好笑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这信当然应该在这里,她昨晚直接睡倒在隔壁,想必江杰云是连人带信一起给搬回来的,把她放在床上,信自然就应该放在桌上。

    挺条理分明的事,却把她吓得蒙圈。

    看来,她这酒还是没醒透。

    郑重其事的从架上翻出一只细巧精致的木头盒子,把信放进去,合上盖子,再把盒子端端正正地摆在自己床边的架子上,倒退两步,端详了一下,这才似乎把一颗心也跟盒子一起摆放稳当了——这可是未来本城第一土财主要交给未来大大有名滴黑社会份子的信,没准还是封鸡毛信,可千万不能在咱手里出个好歹!

    安顿好重要信件,安然晃着两条宿醉发软的小细腿去洗漱。

    一进卫生间,这位坚定不移的臭美份子就发出一声惨厉的尖嚎。

    得亏是理智还在,总算是还记得压着嗓门,否则大清早的,搞不好街坊四邻还以为安家发生什么恶性伤人事件了。

    臭美份子尖叫自然是为了她那张日日小心呵护在意的脸皮。

    说实在话,卫生间那明亮清晰的镜子里,她那张脸也确实是惨不忍睹了点儿。昨晚哭了好几回,尤其是最后的一场大哭,她的脸,眼睛和鼻头当时就肿了起来。可这还不算完,最冤的是,半夜做梦,她又稀里糊涂的哭了一大气儿,更是雪上加霜,这不,早上一起来,这脸真是已经没法看了。

    两只眼睛,眼皮红里都泛着青紫,高高肿起,张开眼跟没张开也差不了多少,只给她留下一线光明——她说她今天这眼睛怎么这么不得劲呢!

    这模样,说像烂桃,烂桃同志都不见得乐意。

    眼睛外部如此之惨,眼里满满的血丝,几乎就可以忽略不计了,虽然那色泽实在是向兔子兄弟靠齐。

    还有脸皮,全部是红通通的一片,胀乎乎,紧绷绷,明亮亮的肿着,昨天拧鼻涕拧得太卖力气,还破了一小块皮。

    安大厨觉得如果单看脸皮,忽略眼皮的话,自己这副尊容特像冬季市场上卖的,刚从蔬菜大棚里摘下来的,还没怎么熟透的西红柿,彻头彻脸的粉红色,还泛着亮光——肿的,而且还是处理的——破了皮,放不久,必须得降价。

    臭美份子再次捂脸,仰天悲叹——实在是太他娘哒丑啦!

    冰敷!

    必须冰敷!

    背着英文敷了好一会儿的眼睛,把眼皮都冰得有些发木了,可一时半会的,成效也并不显著。

    如果昨晚哭完立刻敷的话,可能还好点,现在再敷实在是有些晚了。

    安然哭丧着脸练豁达——那就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早上工夫紧,伤心都没有时间,只能顶着西红柿配烂桃的尊容满屋子招摇。

    于是,江杰云一进门就被她吓了一跳,俯下身,伸出手,极其小心翼翼的用指尖触了触她那红亮亮的眼皮,即叹且笑,“怎么肿成这样?”

    “好看吧?”某臭美份子木着脸皮,眯着她那“一线天”的眼睛,问得坚定而危险。

    你都这么问了,谁敢说不好看啊?

    “好看!”收起笑,严肃脸。

    马上就快做早餐了,这会儿安大厨就是问肉食动物,我像不像九天玄女,毫无节操可言的江大吃货为了吃肉,也绝对不带有二话的。

    不过,夸完了,吃货仍是第一时间转了身去开冰箱的门。

    自欺欺人这种低端路线,江大少爷是不屑为之的,面对骨感现实,咱还得拿出措施来。

    “你干嘛?”

    “我找点冰块,你这眼睛和脸敷一敷,一会儿就好了。”带笑的语调怎么听怎么像唬弄小朋友。

    安小朋友直接不客气的揭穿他的谎言,您别忙了,我刚实践完。冰敷?这会儿就是把我给冰冻了也不好使,咱们还是淡定点,赶紧该干嘛干嘛吧。

    早餐的主食是香菇鸡丝面,配上几样小菜,当然,有江大吃货在,配餐的肉食是绝不能少的。

    寒气逼人的冬晨,尤其是雪后,安然一般都偏爱下热汤面吃。

    嫩滑的鸡丝与滋味浓郁的香菇是天生的绝配,喝一口汤,汤汁鲜香味美,吃一口面,面丝爽滑柔韧。爱吃辣的,再舀上两勺配着芝麻炸的又香又劲的辣椒油。如果觉得辣椒的味道太生硬,那么就放一点胡椒粉,温和酥麻。呼噜噜一碗面下去,从指尖一直暖到心底,哪怕顶着呼号尖啸的北风,走在冰天雪地里,周身也是热乎乎的舒坦。

    不过,安然今天选择在早餐的时候做热汤面可不仅仅是为了抗冻而已,还有一个十分特别的原因。

    她是这么跟江杰云说的,“咱们今天特意吃面条嘛,就是为了讨个吉利顺当,希望你这次出门能够跟吃面条似的,顺顺溜溜的去,顺顺溜溜的回来。”

    江杰云其实很想说一句,如果他这一趟去真跟吃面条似的,那肯定是有去无回啊,你见谁吃了面条还带吐出来的?

    可他的眼里刚刚泛起一点坏笑来,转眼就见安然捧着手里的细面,站在滚沸的汤锅边,将一缕缕的面慢慢送进锅里。

    朝阳初升,晨辉明亮,自长窗外射入,满满金色的光线穿透一室氤氲水雾。安然迎光而立,水汽自下方锅内袅袅腾起,秀气的面部轮廓仿佛被这耀目的光和迷朦的雾所浸透,愈加的柔和恬静,她手上的动作,望着面锅的目光和脸上的神情都带着一种明显有别于玩笑的认真和专注,甚至透出几分虔诚的味道来,在这满室的人间烟火里愣是让他生出一种她不像是在做饭下面,倒像是在某处远离尘世喧嚣的佛堂里上香许愿的圣洁之感来。

    这突然而生的想法实在有够不伦不类,他摇了摇头,对安小然同学的那套“顺溜理论”表示无奈,有些失笑,也有些感动,开口打趣的声音都像是被她下入锅里的面条一般软塌塌的,绵软得彻底,扶都扶不起来,“傻瓜,你怎么这么封建迷信啊。”

    安然这边下着面,那边还不忘忙里偷闲的侧转了头白他一眼,眼上的肿消去了一些,纤长的睫毛上沾染了雾气,湿漉漉的润泽,白眼也少了五分凌厉,倒是自然而然的带出三分少女的娇俏来,嘴还挺硬,“你才迷信呢。我最唯物了!”

    江杰云叫人给白了还挺高兴,抿着嘴笑,也不说话,只用下巴点了点锅中随着热汤上下翻腾的面条,还唯物呐您?吃个面条你都图个顺溜儿,你不迷信谁迷信啊?

    安大厨总是振振有词的,拿起手边的长竹筷,动作轻盈地将下入汤锅的面搅散了,防止沾连,“我这叫心理暗示,自我鼓励,懂吗?不学无术。”

    两大海碗的面伴着数样喷香的肉食和清淡的小菜下肚,胃腑和精神一起被充足了电,昂扬饱满,身上的郁气尽消,江大吃货还未来得及站起来帮李彩凤和安国庆打扫战场顺带装乖,便被安大厨扯着袖子拉到自己的房间,坐到了窗前的地台上。

    安然将一大包东西摊在小桌上,再次发挥出自己小老太太的天赋技能,开始一样一样,详详尽尽地对他解说起这些东西的用途来。

    这是家里现在剩下的所有还没吃完的肉干,有牛肉的,也有猪肉的,少是少了点儿,可也来不及现做了,多少还能塞塞牙缝,总比没有强。你先将就着忍忍,要是你在那边待得顺当,时间久了,我再给寄过去。

    三明治,留着你带着路上吃,好几种馅料呢,反正肉是多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口味。做了不少,足够你吃了,是够了吧?不够我再做点?

    这些茶叶蛋,酱牛肉,麻辣凤爪,盐水花生……都是家里现成的,火车上的东西做的差劲,你又挑嘴,要是方便,你也挑些带上吧。都带上?得了吧你,太多了,你不嫌沉呐?行,大哥,你能吃,我佩服!

348,一条大麻袋

    这是药,感冒的,肠胃的,消炎的,创可贴外用药什么的,都是你平时常用的那几种。什么不用?吃的不带可以,这个必须得带!当然,你这次去肯定是顺顺利利的,可是……这不是备着万一嘛。万一真要是病了,水土不服什么的,你身边又没人,大半夜的,上哪儿去找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去?带上吧,也安安我们的心,还能少惦记惦记你。

    安小老太太眼圈微热,猛地低了头,只把手里的药一个劲的往江杰云的方向推。

    江杰云让她那泛红的兔子眼和低俯的脑袋弄有点心慌意乱,哪里还敢说不带,软着声音一叠声的应着,“行行行,安小老太太,小的遵命。您还有什么吩咐,还不抓紧时间迅速唠叨,小心一会儿上学迟到,到时小的罪过岂不大了?你总不会让我怀揣着好几千斤的内疚上路吧?”

    这个,菊花茶和薄荷茶,败火的。都是分了小包的,一包是一杯的量,上面写着名呢。你觉得心烦就喝点,可也别喝太多了,这些东西性凉。你要是心里闷,就给家里打打电话什么的,别有事憋在心里自己硬挺着。到那边在外面吃东西小心着点,肉什么的少吃点,别太油腻,真想吃,等回来可够的给你做……

    其实有些话,刚才在饭桌上,安国庆和李彩凤已经联手念叨一遍了,可安小老太太功力非凡,硬是把她老爸老妈念叨到的,没念叨到的,或重复或查缺补漏的又给来了个加强版。

    不过,不管她怎么唠叨,居然还在这些长篇大论中十分有意识的避开一切与“不顺利”相关的字眼,把她那所谓“自我激励”式的“心理暗示”贯彻了个十成十。

    江杰云倒是有耐心,甚至还欠虐的享受着她的唠叨,也不说话,时不时为她在话里话外特特绕过去的那点小迷信而翘起嘴角。

    倒是最后安大厨觉得自己打包出来的这些杂七杂八,吃吃喝喝的东西有些夸张了,不像是进京城,倒像是去难民区,有点迟疑起来,“带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多了?”

    江杰云痞里痞气地伸出手指搔了搔耳朵,慢慢地摇头叹息着,一脸的无奈欠扁讨打相,“东西不多,话多。”

    安大厨倒也不恼,只学着他的样子,皱起鼻子,特别大声的叹着气,装模作样的摇头晃脑,“唉,没办法呀,儿行千里母担忧嘛,你是我一手养大的,你这要出远门,我自然担心嘛,话不多,怎么能让你充分滴感受到我对你的这份深厚的关怀和爱护呢?”

    嘴头的便宜还没占完,就让江杰云一伸手把她打理得流光水滑,整整齐齐的头发给揉成了一只人工鸡窝,“安小然,你就充大辈儿吧你!你说说你,准备了这么些东西,怎么把最关键的一样给忘了?”

    诶?最关键的一样?忘了?忘什么了?

    安然闻言低下头,用目光认真地把桌上摆放的东西又一一迅速盘点了一遍,却实在想不起来自己还忘了些什么,皱眉思虑着,神情严肃,“还差什么呢?”

    “一条大麻袋。”江大吃货笑得一口白牙皎洁,反射着清晨烁目的阳光,气人话说得慢条斯理,好象歌唱,“没有那个,我采购回来的东西往哪儿装,怎么抗回来?”

    “……”

    如果目光也可以剐人,安大厨这会儿真的不介意把对面这厮给片成飞薄的人肉片,下到火锅里配着酸菜血肠涮着吃!

    可惜人类的目光没有那种变态的功能,所以,安大厨觉得自己的牙齿十分的痒痒的,在嘴里磨了磨,真想给这个不看时候气人的混球手腕上“戴上”三个牙印版的“表”。

    安大厨瞪着一双肿胀的兔子眼,还在纠结究竟要不要给江大混球来个临别“戴表”的时候,江杰云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指了指墙上的钟,“安小然,赶紧的,再不走你就要迟到了。”

    最近一段时间接连不断的大雪让路面情况十分糟糕,环卫工人们加班加点,忙得不可开交,但成效却并不显著,旧有的积雪残冰还未清除,昨夜便又下了一场大的,以安然那平平常常的车技,想在这样的时候,骑车赶早上学,结果只有一个——摔着成串的跟头一路滚到一中去。

    所以,每到雪后,安然大多都会直接坐了公交车去学校,反正门前就是车站,正好到学校门口下车,也是方便快捷得很。

    雪天路滑,为了安全第一,速度便在其次,车子一般都开得比较慢,有如牛行。另外,跟安然想到一处去的人也多,纷纷改变出行方式,平时早班车站上人就不少,这种大雪天里,更是人潮汹涌。两种因素加一起,若是不想迟到,必须要比平时出门的时间提早一些。

    安然顺着江杰云的手指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是恰恰好的底限时间,仰起头,又细细地把自己的唠叨在脑袋里给过了一遍,确实也没什么可再补充的了,只得站起来开始快手快脚地往身上左一样右一样的套防寒装备,直到把自己裹成了一颗厚墩墩,胖乎乎,摔在雪地里还能滚上三滚的大棉球才算住了手,大棉球伸手去拎自己那沉甸甸的——重点高中的“重点”不只体现在名称上,还体现在学生们的书包和作业本上。

    江杰云已经先她一步伸出手,轻松随意的便捞起了那个明显比中学时代大了不少的书包,长腿一步,走在头里,“走吧,我送你到车站。”

    安然想说不用了,可心里又觉得离别在即,有些恋恋,磨磨蹭蹭着不想分开,又将话到嘴边的反对咽了回去,跟在江杰云身边,不是很着急的往楼下走。

    别看刚才她的那些唠叨有如排山倒海一般,可一气儿的说完了,反而突然就沉默下来。

    不是没有想说的,很多。但又觉得或是说出口没什么意义,或是说出来实在不够吉利……比如,“你到了那边尽力而为就成,也别太过勉强了,如果不顺利,就早点回家”之类,彼此都明白的废话,说出来也不过徒添离愁,增加心理负担罢了。

    到这会儿,安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那点迷信心理了,索性闭紧了嘴巴,什么都不说了。

    江杰云倒是百无禁忌,东一句西一句的逗引着情绪低落却还在努力硬撑的安大厨说着话。

    因着现在自己家跟彩票站不过就是上下楼间一段楼梯的距离,因此,安国庆和李彩凤通常开张都比较早,寒冬和盛夏两季进门等车的便民措施依旧保留了下来,不过这会儿时间还早,彩票站又是刚打开门,还没有等车的人进来。

    李彩凤和安国庆正在做着正式开张前的准备工作,将抽屉里的零钱都清点好,码放整齐,电脑开机,给窗台上的花草浇水,用干净的抹布将头一晚都擦好的桌子又抹了个纤尘不染,再用拖布把地面重新拖过一遍,将两块旧毛毯分别铺到进门处和门口的台阶上,并在旁边立上一个自制的,提示“雪天路滑,小心脚下”的红漆木牌,再将门前一直到马路上的积雪都尽量的清理干净。

    “咦,杰云啊,你怎么还要去学校?你不是早就跟老师请过假了吗?”李彩凤看着江杰云跟安然一起往外走,有些奇怪的问道。

    “啊不是,婶儿,我这不是送小然去车站吗?”江杰云笑嘻嘻的朝李彩凤举举手里拎着的安然的书包,“把她送上车,我就回来。”说完,两人便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彩票站的大门。

    “这两个小东西,又在闹什么把戏呢,从咱们家到车站,一共几步远的地儿,还用送?”安国庆继续着手里拖地的动作,一边说一边好笑的摇了摇头。

    李彩凤没有说话,只是拎着手里的抹布,站在玻璃门前,望着向车站走去的江杰云和女儿的背影。

    隔着一段距离看,似乎这段时间两个孩子的个子又都长高了一些。江杰云依旧是一身的白衣胜雪,他的身体好,年纪轻,火力壮,不怕冷,大概也没打算在外面待很长时间,只穿了件羽绒服,既没戴围巾,也没戴帽子。自家那个怕冷怕得什么似的女儿照旧把自己包裹得像个球,走在身长玉立的江杰云身边,越发将对方衬托得肩宽腿长,风度出众。

    可话又说回来,既使一到了冬天,那个丫头便开始完全不注意个人的形象,在穿着上是怎么暖和怎么来,但就是这样,那厚重沉闷的冬装也遮挡不住她身上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所独有的活力气息。

    因着下了大雪,环卫工人又是起了个大早,热火朝天地抓紧时间清理着路面,不过,那也是首先紧着一级的交通干道来的,像他们家门前这种二三级的小马路,只有他们这些临街的商铺店主们各自自扫着门前雪。

349,把你给狂的

    李彩凤望过去的工夫,某个身体协调度差劲的家伙已是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测试一下自己那身厚厚实实的防摔设备的柔软程度了,幸好一把被身边的江杰云手疾的伸手扶住,安然似乎是吓了一小跳,立刻变身壁虎一只,两只爪子牢牢的巴在江杰云这株俏生生的救命稻草身上.

    女儿当了壁虎,当妈的则贴在门玻璃上,为女儿小小提了一下的心又好好的落了回去,而视线中的少男少女已经双双微侧着脸,不知在说些什么,雪后清晨的朝阳尤其的清亮,明晃晃的照在他们微微带笑的脸上,就像好是影视剧中打了强光的特写镜头一样,明媚耀眼的厉害,照得那两张青春年少的面庞格外的美好。

    也不知江杰云说了什么,让安然脸上的微笑转成了薄怒,鼓起腮,瞪着眼,举手就朝江杰云的手臂恨恨捶去,可那动作却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去势狠厉,着落轻飘,带着十足的亲昵。安然揍人之后不知又说了些什么,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眉目灿烂。江杰云一面避让着与她说笑,一面还不忘细心地举着胳膊护在她的身后,以免某个笨蛋再次练习五体投地。

    李彩凤望着望着,目光中渐渐流露出些许的犹疑和忧虑,渐次又矛盾复杂起来,最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安国庆刚把拖把洗干挂好,就听到妻子的叹气声,“怎么了,大清早的就唉声叹气的?杰云的事,是愁人,可咱们那也是乱着急,我看那小家伙心里挺有成算的。”

    这两口子昨晚谁也没休息好,这会儿一人脸上顶着一对黑眼圈。要让安然说,他们这一家三口的脸上都够“浓墨重彩”的。

    “不是因为那个。”李彩凤顿了顿,想将心里涌上的隐忧按捺下去,但又实在忍不住,到底又慨叹着,“我是看啊,咱家女儿长大了。”再顿了顿,又别有深意的附了一句,“也越长越漂亮了啊。”

    对于妻子这种母亲式的感叹,心思远没那么细腻的父亲安国庆本来还没什么感想,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感慨女人的事儿就是多,不为个啥就叹气,可一听到后面这句夸他闺女漂亮的话,立刻来了劲头儿,乐呵呵的,“那是!”手头的活儿也不干了,一脸的自豪与光荣,“我闺女还说啥!长得好,气质好,学习好,还能干,又乖又漂亮,现在是小,你看看等明儿长大的,追我姑娘的小子还不得乌泱乌泱的?到时候咱们就扒拉着挑,长得不周正的,不要!人品不好的,不要!个头儿不够高的,不要!工作不好的,不要!不孝顺的,不要!不能干活的,不要……”

    没想到自己一句有感而发的感叹倒把丈夫带得发疯,李彩凤一阵的哭笑不得,“嘿哟,越说越来劲了你还?看把你给狂的,你这是挑姑爷呢还是选附马呢?你当你家养出来的是天仙儿呐?还没影儿的事呢,先把你给美够呛!”

    安国庆笑得真挺美,“怎么不美?我姑娘长得漂亮是随谁?还不是随我老婆。我老婆当年可是咱们厂的一枝花,那么老些人追,偏偏叫我给娶到了家,我咋不美?还给我养了个漂亮闺女,我咋不美?将来我的漂亮闺女再给我找个好女婿,养个花朵儿似的外孙女,我美着哩!”

    “呸吧,你个老没正形的!”李彩凤叫丈夫那两句自吹自擂的夸奖给弄得脸红起来,一甩抹布,背过身去,微微笑着又擦起了桌子。

    完全不知道自家富有远见的老爸正美滋滋的畅想未来,甚至给她畅想出一个“花朵似的”女儿来的安然,这会儿正跟江杰云站在站台前上进行着最后的话别。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站台上的人开始渐渐多了起来,挤挤促促的,安然和江杰云也跟着站在摩拳擦掌,随时准备挤车抢座的上班族学生党中间,两人面对着面站得很近,四周都是细碎,无孔不入的人声,可是这一刻,安然觉得他们都离她很遥远,周遭好象只有他们两个人,站在清晨的站台上对望着,亲密得触手可及,这种感觉是如此之好。

    可是,越是这样,越是想到,一会儿之后,眼前的这个少年便会孤身去往千里以外,暗藏着无数陷阱和险阻的帝都,那些担心,离愁,不安和不舍……便在心头对比强烈的风起云涌。

    可心里的情绪再多,落到表处也只能撑起笑脸,轻声的道一句,“一路顺风,马到成功,到了别忘了给家里打电话。”

    其实安然不知道,她嘴上没说出来的话,她的眼睛已经替她说了太多。江杰云笑着点头,刚张了嘴,想说些什么,一辆公交车已经进了站。

    一时间,小小的站台上好一通的闹哄。

    清早的上班族和学生党们身手都是久经考验,一见车子进了站,顿时八仙过海,各显其能,个个身法轻灵,翩若游龙,雪后坐车的人总是很多,不抓紧时间冲上去,就只能在寒风中焦急地等待下一班车了。

    这种情形下,江杰云也顾不上再说什么了,他的身手好,力气大,还会使巧劲,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拎着安然,身一探,腰一拧,三五下就杀出重围,钻进了车厢,居然还手眼奇快地在后车厢靠窗的位置捞到了一个空座,把安然和书包随手往空座里一丢,便跟着下车的人流从从容容地从后门回到了站台上,依旧风姿绰约,衣白如雪,头发丝儿也没乱上一根,大有高手风范。

    待安然慌手忙脚的抱着自己那个重型武器似的从座位上爬坐起来,扒着车窗,拉下厚厚的手套,用温热的手掌将玻璃上蒙着的一层薄冰暖化赶开,透出一小片玻璃往外看时,车子已经蜗牛一样缓缓地开动起来。

    江杰云一身雪白的站在被踩得一片脏污的站台上,俊朗的容颜浸在金灿灿的朝阳里看不清楚眉眼,只觉得笑容美好。

    江杰云站在那里,自然不能透过那一小片化开的玻璃看到扒在窗口的安然,他能看到的只是一扇扇被冰霜蒙盖得白花花的车窗,只是凭着对安然素来的了解,觉得她也许会在窗后看着他,便站在那里对着结满冰花的车窗一脸愉快的扬起嘴角,挥动着手臂,出色的姿容倒引得一旁等车的几个小女生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眉眼乱飞,直到车子越开越远,他才收了手,揉了一把被冷风吹得发木的笑脸,垂下眼,返回彩票站。

    车子开出了老远,安然还一直将脸颊贴在冰冷冰冷的玻璃边上,直到再也不看到那一方小小的站台,她才怅怅的将身子落回到了椅背上,将脸埋在书包粗糙挺括的表面上,鼻子又有些泛酸了。

    离别难舍固然让人伤感,前途未卜固然让人忐忑,但安然觉得自己之所以现在泪包似的总是想哭,大概也跟江杰云昨晚的痛陈革、命家史有关,心疼来得太猛,这会儿还没有消化干净,便又与离愁别绪和担忧挂念汇聚在一起,心里的难受才来得格外的强烈。

    本来早上起床时,她那一张脸已经是让人目不忍视,坐在车型老旧,四处透风的破公交上,泪汪汪地吹了一路的寒风,到了学校时,安然的那副尊容已然开始向影响市容、校容和班容发展了。

    她顶着这副“烂漫”容颜一进教室,真把班里的同学吓了一跳,纷纷偷偷拿余光进行大规模围观。平时跟她关系不错的同学们则簇簇拥拥,小心翼翼的上前关心问候。

    不管是围观的,还是关心的,都是一副大气不敢喘的态度,以为她这是遭了什么大事了,才弄得如此这般的一副惨烈面容。

    安然也确实是要给同学们一个说过得去的理由,可真正的理由又不能说。

    先不说事涉江杰云的个人**,单说这前因后果的摆出来也是小孩儿没娘说起来话长。

    要解释得简略一些呢?

    我是心疼江杰云才哭成这副熊色德性样儿的。

    天老爷,此言一出,只怕班里立时震晕一大片吧?

    太特么的引人误会了。

    这不能说,那也不能说,详解版的不能说,浓缩版的没法说,路上又光顾着难受了,完全没想到这茬儿。

    安然自认又不是江杰云他们三个那种富于急智的人物,这会儿让她临场发挥,分秒之间想到一个强大有力的理由简直是不可能完全的任务,所以到了最后,这货憋红了脸,吭哧了半天,汗都快冒出来了,纠结再三,只得又把她那个丢人败家的理由小小声的拿出来用了——人家生理痛,太疼了,哭惨了都!

    呃……这个理由怎么说呢,虽然丢人了点,不要脸了点,生僻了点,但是呢,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生理期来的时候本就怕寒气,雪后天气正冷,再加上青春期的小女生本身就容易有痛经的小毛病,经期不准,来得提前或是滞后,总是特别折腾人,哭得惨烈了点,倒也能勉强说得过去。

350,特别的犀利

    一群小姑娘们听得倒是面有戚戚然,痛经神马的,基本上是每个小女生都曾有过的经历,这会儿皆很有代入感的感同身受起来,十分同情的围着安然支招,纷纷送上自己的口头安慰和物质支援,别的不说,光是各种巧克力安然就收了足有十多块之多,都是没拆封的。

    后来也不知是怎么传的,居然连他们的班主任夏微都被惊动来了。

    夏老师一出马,顿时手笔非凡,直接去食堂找到大师傅弄了一大茶缸的生姜红糖水,依旧穿着她的那身防御指数暴表的盔甲装,挽着一丝不乱的发髻,腰杆笔直,气场十足的踩着细高跟皮鞋,卡嗒卡嗒地一路端着那只与女王完全不搭的大茶缸子,热烫烫的送到了安然的面前。

    安然面对着同学们和夏老师的热情关怀,真是羞愧异常,热泪盈框,捧着那十多块巧克力和老大一缸子的生姜红糖水差点没再次泪洒当场。

    唉,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真是一个谎言要用千万个谎言来圆啊!

    顶着那一道道温情关切的目光,安然真是觉得鸭梨山大,那山还是喜马拉雅山级别的,尤其是夏老师端着一茶缸子生姜红糖水走过来的时候,她真心觉得那清脆的步履声每一下都卡嗒在她那脆弱又敏感的小心脏上,卡嗒得一哆嗦一哆嗦的。

    幸好,安然在心里突然由衷的庆幸起来,幸好她此时脸上又红又肿,有什么细微表情也是不显,否则就凭她那点微末的演技,面对着此情此景,还真是有些抗不住。

    另有一样比如安慰的是,不管怎样,貌似自己的人缘还正经不坏。

    可是越是这样想,安然就觉得无颜以对,唉……

    人民群众的深情厚意让人既愧疚又温暖,除了不停的道谢,拼命挤出疼痛不已的表情来努力回报大家的好意之外,脸皮厚度依旧有待狠狠修练的安然最后只能一口气把那巨大一缸热气腾腾的生姜红糖水咕咚咕咚全部灌进肚子里,紧接着又把大大的十多块巧克力全部一点不留的扫进胃袋,然后使劲的诚恳表示,经过同志们春天般的温暖关怀和一系列强有力的措施之后,她的痛经症状已经得到了切实有效的控制和缓解,大家不要再替她操心了,真的,呜呜……

    正所谓“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女同学们听到安然说状态迅速好转后,个个感到开心和安慰,遂慢慢散去。

    留下安然一个人抱着自己的大茶杯,不得不在剩下的时间里,不停不停的灌着白水,用以冲淡口腔和牙齿间浓郁到极点的甜度。

    十多板巧克力到底有多少甜度就不用多说了,单说那一大缸的生姜红糖水。

    由于夏老师本人极度嗜甜,据说为了保证疗效,她还特意让大师傅多多的加了红糖,所以那缸红糖水里的甜度真是可以称得上是超乎想象——起码是超出了安然的想象。

    虽然她觉得自己对此是比较有心理准备的,可当她把一缸子红糖水全部灌下之后,还是觉得对于亲爱的夏老师来说,没有最甜,只有更甜。

    当然,安然的这个倒楣催的强悍理由,哪怕她再豁出脸皮,对男生们是没法说的,这些刚刚走进青春期的男孩子们见到安然被一群女生外带一个女老师神神秘秘的围着,都是一脸的懵懂,有个别一两个比较懂行的,也是满脸的高深莫测,吱吱唔唔,弄得大多数男生更是云里雾里的以为安然同学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症,一时间望向她的眼神倒也颇为的“怜香惜玉”。

    好容易,关心vs好奇的同学们终于彻底散去,给某个愧疚得要死要活的撒谎精一点自由和喘息的时间,安然贼眉鼠眼的抹了一把满头的热汗,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要说闹腾也有闹腾的好处,虽然尴尬狼狈又内疚羞愧,可整整一个早上,安然确实是忙得没有时间和机会来胡思乱想,然而,这一旦清静下来,离愁和惦念就开始无孔不入的在心头泛滥起来,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安然开始止不住的看起表来。

    这个点儿,那家伙大概已经出门了,大雪天公车不好坐,出租车也不好打,他应该会早一点启程……

    看看时间,现在差不多应该会到车站了吧……

    正常来说,大概已经是开始检票的时候了吧,就是不知道这种天气,火车会不会晚点……

    第一次,安然觉得身边的座位是这样空荡荡的宽敞。

    虽然平时江杰云也总是不在的时候多,但那种感觉只是空间上的阔绰,而这一回则是心理上的,身边少了一个人,不只座位,仿佛连整座教室都因此而显得无限空阔寂寞了起来。

    从她重生开始,从他们成为同桌开始,两人还从未像这样天遥地远的分开过。他仿佛一直就坐在她的身侧,虽然那厮总是逃课,总是缺席,可是在心理上,却依旧是觉得他就坐在她的身旁,带着暖暖的体温,呼吸可闻,只要略微转转头就可以看到他眉眼清俊,薄唇微扬的样子,笑得斯斯文文又坏水暗涌,然而眼底的温情又别有一种暖人心腑的味道。

    安大厨望着身畔空空的椅子怔怔出神,心情怅怅的慨叹,唉,自己一口一口喂养大的孩子总是最有感情的,他刚走,她就已经开始想念他了。

    心情低落,上课时还好,毕竟要专心的听讲,注意力必须集中,顾不上想那么许多,下课后,发蔫的状态却愈加的明显,倒是歪打正着的非常契合她这会儿的“病号”身份,再次收到了关爱无数。

    一听说安然生病,脑子里仿佛安装了雷达的楚飞飞一下课便跑过来看她。本来是应该扯了好友吴泽荣一起来的,但由于对男生来说,安然的这个“病因”实在有些难以启齿,所以,楚飞飞也只好把同桌撇在了一旁,独自前来。

    不过,楚姑娘脸上的表情不同于班里女同学们一边倒的同情怜惜,而是在担忧中又带了些迟疑——安小然同学的这个囧里囧气的理由实在不能怨她想太多。

    而事实证明,聪慧灵巧的楚飞飞同学想的一点都不多。

    “……安然同学,作为一个文学青年,你在编造谎言的时候能不能有点相象力和创造力?”楚飞飞哭笑不得,甚感无力的吐糟。

    安然比她更无力,肿着一张脸,怀里抱着一只大茶杯,软绵绵的靠在她的身上,作挥汗如雨状,气息奄奄的叹息,“得了吧,还想像力、创造力呢,当时把我憋的,大脑都快自燃了!你别看我这段子老,好用就得呗。再说了,我要是另外换个创意十足的理由,你听着不担心啊?”

    “确实,放羊的小孩儿最体贴了。”

    想在楚姑娘的嘴上占着便宜是件难度系数较高的事,短短的一句话便把安小牧童心里那份深深的羞渐又重重的勾了起来,立时委了。

    楚飞飞则伸手捏着歪在自己肩头上的安然的脸,细细端详了两眼,又推了推自己寒光闪闪的大眼镜,“说说吧,怎么回事?”

    江杰云觉得面对着两位长辈和好友们把过去的**往事再重新说上一遍十分的别扭,同时安然也不忍心让他一再重复那些难堪伤心的过往。作为江杰云的指定官方发言人,安然便自告奋勇的负担起为他向亲友们解释说明的重要任务。

    现在既然要解释,哪怕只是暂行简版的,自然也是人员越齐全越好,于是第二堂课下课,安然便找了楚飞飞,又叫了吴泽荣,简单的对两人转达通告了一下,江大财主今天一早进京城寻找转机的消息。

    至于更加详尽的内容,比如三兄弟那狗血异常的身世,以及这次事件幕后黑手的具体身份等等,则留到周末聚会的时候再细致解说。

    吴泽荣与楚飞飞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跟安国庆和李彩凤差不多,第一感觉都是颇为意外。

    “这事……是不是跟江杰云他们几个的家世有关啊?”楚飞飞楚姑娘不负自己的名头,直觉,敏锐度和分析能力都不同非响,凭着手里极其有限的信息,一开口就能直指问题的核心,让人不服都不行。

    书本宅吴小呆偶尔也会特别犀利一把,而且犀利得浑然天成,听了楚飞飞的话,便怔怔的瞪大眼,讶异的问,“诶,杰云的家是在北京吗?”

    安然让吴书呆这正中红心的一问给吓了一小跳,跳过之后,又深深无语,这只书虫子灵光一闪起来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心有余悸。这二位如果联手,一个歪打正着,一个水平高强,真可以去开家侦探事务所了。

    她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楚飞飞反倒惊讶了,着意又重复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便静静陷入疯狂的思索和分析之中,默不作声了。

    好一会儿,她才抬了眼,再次发问,“你哭成这样是因为演绎了一把十八相送?”

351,自虐的念头

    一听这话,某迷信份子又开始“呸”了,满脸严肃的不以为然,“此言差矣!什么叫十八相送啊,多不吉利!”

    而且差多了,首先,她和江杰云是什么关系,梁山伯与祝英台是什么关系,他们是朋友,人家是情侣,这能比吗?就算不提这茬儿,单想想十八相送是个啥结局,就足够膈应人了。

    安然同学坚定的表示,值此敏感关键时期,可不好乱比喻的!

    这位!真是没救了!

    楚姑娘和吴泽荣双双囧给她看,一起在心中热烈呼唤政治老师,您老赶紧把这个孽障收了吧!

    安然自然不知道自己在两位好友心目已经直接从祝英台上升到白素贞的级别了,接着楚飞飞前面的问题往下说,“不是。因为别的,三两句话说不清楚。等到周末的时候咱们聚聚,到时我再好好详细的跟你们说说。”

    “哦,好。”吴泽荣是很好说话的乖孩子,虽然他也好奇,但好奇心却不强,尤其是见安然的神态也跟她的名字一般安然平静,哪怕对她哭鼻子的事关切又好奇,但却也顿时安心,好友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至于楚姑娘,听到这个回答,习惯性的又去伸手推眼镜,大大的眼镜片上一阵的白光频闪,晃得人眼花,她的嘴角用力抿着,似乎正在通过这个动作来努力压制内心呈井喷状的求知欲,总体来说,此时此刻,这位重度信息收集癖患者面上还显淡定,内里十分纠结。

    对好友足够熟悉的安然自然了解其内心是怎样山呼海啸一般的翻涌和曲折,不仅毫无同情之意,还很不厚道的开始带头闷笑起来。

    吴泽荣一个好孩子,长年跟一群“坏”朋友混在一起,也渐渐有些不厚道起来,被安然这个缺德鬼带得一道轻笑不已。只是小书虫呆性不改,安然好歹还知道低头掩饰一下,这傻孩子完全没有那个概念,把“嘲笑”这一行为进行得十分坦荡光明。

    楚姑娘被两人这副贱笑样气到,立刻针对罪魁祸首展开反击与批判,说某人如今一脸处理的瓜果梨桃相儿,笑起来更是让人不忍直面,所以,良心提示,请保持严肃表情,以免吓到路人。

    这话说的,真正毒辣!把某个臭美份子打击得够呛,一颗脆弱的玻璃心瞬间粉碎粉碎,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中午回家吃饭,仗着午间彩票站里并不太忙,安然便直接端了饭菜跟父母一起挤在楼下用餐。

    刚端起饭碗,安国庆便是一声长叹,“唉,那三个小子都不在,这饭吃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安然深有同感,跟着一个劲的点头,可不!看吧,在吃饭的时候,想念三个吃货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虽然也是满心惦念着三个孩子,不过,作为母亲,李彩凤此时明显对另一个问题更加的关注,“今儿早上我就想问了,你这脸是怎么整的?怎么哭成了这样?”

    某个还未完全从好友的打击中回复状态的臭美份子一听老妈的问题,马上会错了意,感觉自己的小心肝再次中箭,捧着脸,哀叹再三,才道,“唉,别提了,这事说起来话可就长了,等晚上有时间的时候,我再跟你和我爸说。”

    李彩凤拿眼仔细端详了女儿几下,见她虽然一副揪眉琐眼的德性,但神情坦荡自然,并没有任何躲闪或是心中有事的模样,显然她想知道的,和女儿所想的,根本就是一个南辕,一个北辙,一时间心情不由得又复杂起来,也不知道是该高兴女儿的单纯省心还是应该叹息女儿的呆笨懵懂。最后的最后,李彩凤也只能暗自感叹着,唉,这女儿一大啊,当妈的想的就开始多了。只怕将来,她为他们家的这个小呆子还有得操心了!

    安家的呆瓜自然不知道老妈此刻为她而生出的各种复杂翻转的心事,心疼过了脸皮,便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这个时间,江大吃货在火车上也开始吃饭了吧?

    安国庆和李彩凤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不由得又都是一声叹息。

    好好的一顿中午饭,安家三口人吃得都有些心不在蔫。

    晚上放学的时候,安然本想照例顺便去菜市场买些菜带回家——这个“例”自然是最近姜成卓和赵真旭不在之后才形成的,可站在开往菜市场方向的车站上,等了半天的车才渐渐反过味来,还买什么菜啊?三个吃货都不在家,家里的存货足够他们一家三口再吃个两三天都不成问题。

    她这边刚想清楚,还没来得及再生出些什么伤感感叹之类的情绪,站台上就来了一辆车,身前身后人潮顿时汹涌,拥带着她往车门的方向挤,她回过神来,连忙定住脚步,逆了人流往回走,中途还被一个男的搡了两下,身体刚一踉跄,一旁的一位大妈便不耐烦的奉送了两句,“诶,你这人!到底上不上车啊?搁这杵着,这么烦人呢!”

    安然自觉理亏,灰溜溜的败退,夹着尾巴走向开往自家方向的车站等车。

    车到站,进家门,正是彩票站最忙碌的时候,眼下又已经快到新年,一年之中的销售小高峰也随之来临,安国庆和李彩凤忙得简直抬不起头来,听到女儿的那声“爸,妈,我回来了”,两人也只是高声应了一句,眼皮都没顾得上撩一撩。

    这种情况,安然早就习惯了,径自开了小门上楼。

    随着这几年安国庆和李彩凤对彩票站里的工作越做越熟,不到实在忙得打不开点儿的时候,安然是不去帮忙的。

    父母在日常工作的配合上早已摸索出一整套自己的程序和方法,行云流水一样,都不用说话,一个眼神过去,互相就知道彼此的意思。

    要说安然的手倒也不慢,可差在日常业务不熟,虽说打号收钱的事看着简单,但是猛然插到配合默契的父母中间,她就显得笨手笨脚,忙没帮上多少,反而显得十分的碍事。

    所以,安然虽有积极主动为父母分忧的心,可架不住父母对她这个用着不顺手的小工百般嫌弃,炒了她无数次的鱿鱼,到后来干脆一看到她挽袖子要帮忙,就挥手撵人,弄得小工颇伤自尊。

    进了门,安然顺手将钥匙放进摆在鞋柜上方的,专门用来收纳各种零碎杂物的大瓷碗里,不经意的一转眼,目光随即被碗内的另一串钥匙所吸引,那是对面屋江杰云他们家的,三个主人都走了,钥匙自然就放在了他们家,李彩凤和安然没事的时候可以过去收拾一下,打扫一下卫生,开窗换气,给植物浇浇水什么的。

    安然若有所思地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那串钥匙,上面卡通小狼狗的钥匙扣还是她拴上去的——当初没有找到小狼式样的,只好找了个近亲,心里一动,将它拿在手里,开了房门,直接奔了对门。

    这串钥匙安然也是没少用,开锁的动作毫不犹豫,流利地一旋一扭,暗锁打开,推开房门,并不很黑,楼前的路灯,街面上的车灯以及更远处,河对面楼群间的万家灯火,透过客厅的长窗映照进来,一地影影绰绰,浮浮沉沉的光影。

    安然在这片变幻的光影里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才伸手开了玄关和客厅的顶灯,电灯开关“啪”的一声脆响,房间一下子亮了起来,想当然是空荡荡的,除她自己,没有半个人影。

    所有的家具、电器、花草、摆设和生活用品都放它们原本应该摆放的位置上,一丝不乱,桌面上纤尘不染,十分洁净,想来,彩票站不忙的时候,李彩凤已经上来打扫整理过了。

    东西还是那些东西,可是随着它们的主人们先后离开,这些平时看着十分亲切习惯的物件,此时在明亮的灯光照射下,无端的透着几分陌生,就连头顶上那两盏由安然、周芳华和姜成卓三个一起挑选的色调温暖的吊灯,这会儿看起来也透着一股完全失去生气的,冷冰冰的味道。

    安然慢吞吞地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看过去,开灯,关灯,心里越来越酸,眼眶也再次渐渐发热。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知道过来看着这空旷寂寞的屋子,心里肯定是不好过,可偏偏却阻止不了这自虐般的念头,上赶着来找不痛快。

    安然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然后关上灯,仔细地锁好门,走人。

    这个时间,江杰云大概已经到了省城了,据他说,夜里正好有一班飞机飞帝都,大约凌晨时分他就应该身处伟大祖国的首都了。

    返回自己的家里,又换了鞋,脱了外套,换上居家的轻便衣服,放上一盘英语磁带,扎上围裙,开始做晚饭。

    三个吃货一个都不在,晚饭做起来格外的轻松省力,口味也随之清淡了许多。

    不过,大概做惯了大锅饭,猛然做起小锅饭来很不习惯,差一点就做过了量,幸好她及时反应过来,否则那些多出来的剩饭剩菜可就够他们家三口人的呛了。

352,亲密的错觉

    吃饭的时候,安国庆和李彩凤照例是在楼下,边吃边工作,销售晚高峰的时候,彩票站里挤挤压压的都是人,走动都费劲,空间精贵,安然只好一个人在楼上吃。

    并不宽敞的餐厅里,灯影寂寂,人声杳杳,大大的餐桌上,只有一个人在用餐,杯盘轻磕,筷子夹菜,牙齿咀嚼……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被放大了十倍,甚至能带起一串细微的回声,摇颤着静默的空气。

    也许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大的声音,也许是思念和孤单在心理上放大了这些声响。

    当初装修的时候,安然特意在餐厅的墙面上设置了一个照片墙,上面贴满家人和朋友们的照片,其中跟江杰云他们三个有关的占了足足半壁江山,大部分都是抓拍的,昂首大笑的,耍宝搞怪的,狂吃海塞的……

    她当时的理由是,把他们三个这副饿死鬼投胎的吃相展示在餐厅里,让坐在餐桌旁用餐的人随时产生危机感,好似下一刻,这三块料就能跳出照片,把桌上的好饭好菜全部抢光吃光,如果不抓紧的吃,努力的吃,回头就得饿肚子——总之,非常的有助于增加食欲!

    是某唯物主义者一惯强调的“心理暗示”。

    而现在,一个人坐在餐桌旁,一边扒饭一边看着这面照片墙和墙上那一张张熟悉的,亲爱的朋友们的笑脸,安然觉得她的这番布置简直是在挖坑给自己跳。

    一个人的胃口好坏,有时与食物直接相关,而有时,则是由心情和环境决定。

    就比如现在,其实她早就饿了。

    早上一到学校就不得不一口气塞了好些巧克力,又灌了一大茶缸子巨甜巨甜的生姜红糖水,随后,她为了冲淡口腔和胃袋里那齁死人的甜味,又着实喝了不少水,肚子被撑得涨鼓鼓的,身体稍一动弹都恍惚能听到一阵哗啦啦的水响,混了个结结实实的水饱。

    如此一来,中午的时候根本吃不下去东西。等到了下午,来来回回的去了几趟厕所也就饿了,偏偏她心里有事,忘了带加餐,只好一直饿到现在。

    但是肚子很饿,不代表胃口就好。

    墙上的这些关于江杰云他们的照片无一不在时时提醒着她,他们的缺席,他们的艰难和自己对他们的挂念。

    静寂至极的空间里,可以听到楼下彩票站里传来的模糊人声,楼下街道上车子开过的嗡嗡声,以及运河上遥远的汽船鸣笛声,长长的拖曳着尾音……

    这样的空寂其实是无益的,它给了人更多的思考空间,可这样的空间对于此时的安然来说,其实很不必要。

    有了时间,有了空间,她便会胡思乱想,想着身在省城的江杰云,想着被关了禁闭的姜成卓和赵真旭,想着他们此刻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饭,吃得合不合口味,有没有挑嘴,他们的心情如何,处境如何,都在想些什么……

    这样不好。

    挂念本身并没有错,但不能让这些情感过度的泛滥,一旦这些想念成长得过于迅速,过于庞大,那么它首先会压垮自己,同时,也会给别人造成沉重的负担。

    人这一辈子,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与亲人,朋友等亲近之人紧密相处。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必须要走的路,必须要独自面对的孤独与困境,所以,每个人都应该学会与自己相处,学会与寂寞和孤独友好共处,甚至享受它们,需要它们,在一个人的空间里和时间里,思考,努力,成长……

    ……

    孤独的安小然同学一路慢吞吞的扒着饭粒一路十分文艺的给自己做着各种心理建设,她觉得目前的她迫切的需要这个。

    别的不说,她首先必须给自己找点事干,把这种像脱了水的蔬菜一般蔫头蔫脑的劲头儿挺过去,没听说哪个人,失去了好友的陪伴就跟失了恋似的。

    就算是此时的情况非同一般,也不能这样下去,那也太丢人,得是多粘乎的人啊,谁还敢跟她做朋友啊。又不是谈恋爱,得成天到晚的腻在一起。再说,就算是热恋也不能那么干,日久天长,失去自我,弄得彼此都没有喘息的余地,那样不好,很不好。

    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人首先要做好自己应该做的,要学会控制情绪,而不是让情绪控制自己。

    做好自己,才有能力来帮助别人,让别人可以对你放心的爱护,依靠和信赖。

    再说,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她总不能拿“江杰云他们一日不回来,我就一天没有心情学习”向老师申请免考吧?

    好不容易考上的一中,还是踏着线进去的,努力了一个学期,就是为了不要让期末的成绩太难看。友情重要,学习也很重要,你得打起精神来,安然同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必须的呀!

    ……

    身边没了可以尽情念叨的人,所以,安小老太太百无聊赖,只好改变方向,自个儿对着自个儿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了。

    心理建设做了一萝筐,接下来就是要落实转化到实际行动上。

    第一,我们拒绝无声的空寂,我们要听英语。

    第二,因为我们的心情比较低落,现在需要一点活泼的东西来调节一下。

    于是,安然拿出了一部夏微夏老师专业推荐的英文电影放了起来。

    并不是为了看,只是为了练习听力和口语,事实上这部电影她前前后后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某些台词差不多都会背了,有时听着听着还会模仿电影中演员的语气,跟他们一起念出某些段落的对白。

    不过,安然的目标不仅仅是某些台词,而是全部台词,不是差不多会背,而是必须全部听得懂,最好做到全部都可以跟着复述下来,每一字,每一句。

    所以,没事就拿出来放一放,是很有必要滴。

    听着电影,安然开始收拾着碗筷,扎上围裙的时候,居然还带了点委屈——她好久都没正经地做过打扫战场的活儿了,平时这种活儿都是江杰云他们干的!

    唉,人果然是不能惯的!

    心情再度猛然低落下来的安小老太太,大声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叫了起来,“听英语,听英语!”

    后来想想,这场景要多傻冒就有多傻冒,她又改为在心里默默念叨了。

    当一心向着学习,努力成长的安大厨听到客厅里电话铃响的时候,并没有太过着急,觉着应该是小周姑娘或是另外几位好友,八成是来打听江杰云他们的事,就算他们不来电话,她也打算一会儿给周芳华和郑晓打一个,通报一下最新的情况。

    尽管刚才又做了一回心理建设,也在努力调整心态,打起精神,可接电话的时候,语气还是免不了有些没精打采,懒洋洋的,“喂,你好,我是安然。”

    意料中的声音没有响起,电话那端却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那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声音,声音不高,却很愉快,稍稍带了一点疲惫和懒散,很放松的笑法。

    “江杰云?!!!”刚刚还脱水的声音突然扬起了来,就像是被一夜春风染绿了的枝头,一下子就饱满鲜亮了起来,安然同学张大了眼,那叫一个惊喜交加。

    电话这端语气的鲜明变换似乎很让那端的江某人开怀,立刻洋洋自得的灿烂了起来,“唉呀呀,声音很惊喜嘛,看来安小然同学对我滴思念是非常深刻滴呀,嗯,本帅哥表示,十分滴欣慰啊!”

    安然忍不住白了一眼,后来想想,这白眼真是翻给空气看,白费力气,于是,直接转为口头鄙视,却是笑容满面的鄙视,“唉呀呀,可了不得了,江小云同学,你是不是自个儿觉着自个儿像庙里的菩萨似的?”

    “什么意思,解释!”

    熟悉的声音经过电话的线路变得有些陌生起来,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十分熟悉的陌生人,你可以在心里轻易的想像出他此刻的神态,举止,一颦一笑,甚至嘴唇扬起的角度,微眯的含笑的黑眸,以及胳膊腿儿摆放的位置,仿佛这人就近在咫尺,一伸手就可以捏住他的腰侧,使劲的一拧。

    独有这通过话筒传过来的,带着几许陌生的声音提示着他们空间上辽远的距离。然而那呼吸却回响在耳畔,又时时给人以一种过于亲密的错觉。

    安然想到这里,就觉得耳朵有一点点痒痒,好象电话那端的那个总喜欢调皮捣蛋的家伙这会儿就站在身边朝她的耳朵吹气似的,很傻气的就把手里的话筒往一边让了让,“解释就是,你太喜欢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

    “哪里哪里,庙里的那些满头长包的家伙们哪有我帅,安小然,你的审美很成问题啊!”

    要跟他没营养的斗下去,只怕再过一个小时也说不到正题上,先不说这么做有没有意义和营养,单说这样说下去的长途电话费就很让人肝儿疼。

353,绝对不会输

    安然决定做个成熟理智的好孩子,于是“忍辱负重”的不搭理某人的茬儿,直奔主题,“你现在是在省城了?住下了?吃了没?什么时候的飞机?”

    “啧,你放连珠炮呐,你说让我先回答你哪一个问题吧?”

    “以上问题请按顺序依次回答,我们的目标是最大限度的节约长途电话费,谢谢合作。”安然严肃而官方的口吻有如调查问卷或是试卷的思考题目。

    其实有些话大部分都在临别前说完了,才分开不到一天,旅程不长,距离也不算很远,单从行程上讲也是一切顺利,没有什么最新的进展,吃饭了,住店了,睡了一会儿,机票也订了,时间也早就知道了,很简单的,几句话就能说完的事,平时也不是多罗嗦的人——安小老太太真着急的时候,还是很能发挥她文学爱好者的水平的,遣词用句很能精练得起来,可就是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把该讲的话都讲了个明白。

    最后,还是安然首先结束了通话,“好了,你再休息一会儿吧,能睡就多睡一会儿,我得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哦——”声音从鼻腔发出来的,有点懒,有点赖,带了一点不太甘愿的味道,他那边刚出声,安然便已在脑中脑补出他那副无辜撒赖的模样,心里立时有点软,刚想说些什么,那边已经回复了欢快的语调,“行,为师不在,安小然同学可要用心学习,有什么问题可以给我的邮箱发邮件,为师会定期指点予你滴。”

    “嗯,你也要好好学习科学文化知识,不可以因为身在外地就产生松懈倦怠思想,知道不?”安然也不甘落后的打着官腔。

    说起来,她是真佩服江杰云,衷心的,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行李里仍旧带着书本,想必在旅途中也是抓紧一切见缝插针的时间学习。

    不了解他的人都说这厮聪明,头脑好,所以成绩才好。可在背后,他付出了多少别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和汗水才做到今天的这个份儿上,也就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结束了这通其实挺没营养的电话,安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心理建设挺成功的,看,她又精神满满的了,可以以极大的热情和良好的状态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去了——至于她的状态好转与那通电话有什么关系这个问题,安小然同志是坚决的不予考虑的。

    学了一段时间,中途休息的时候,给郑晓和周芳华分别打了电话,简单的说了一下江杰云去帝都的事。郑晓的反应相当敏锐,跟楚飞飞有得拼。

    小周姑娘则惊叹连连,各种问题接踵而来,安然险些招架不住,最后干脆都用一句“周末再细说”来打发了。

    小周姑娘自然是不满的,她觉得现在距离周末实在是太过遥远了,安然这样卖关子,吊人味口简直有够缺德,她觉得自己几乎快要没法睡觉了。

    安然面对这个问题姑娘险些快要招架不住,预计五分钟结束的电话愣是拖过了二十分钟,她怀疑如果不是小周姑娘自己也有学习计划需要完成,搞不好这疯丫头立刻就能飞奔过来,对她严刑逼供。

    最后,小周姑娘不甘不愿的嘀咕着许愿,“希望江杰云同志在帝都可以旗开得胜,马到功成,这样我师傅和小胖就都可以回来了。”

    说到最后,小姑娘的声音十分的低落。

    安然刚刚好转的心情也跟着浮过一片淡淡的阴云,强撑着安慰她,“那是必须的呀!也许不久,他们就都回来了,我们还要一起过新年呢!”

    “对!!!”小周女王的回答霸气十足,铿锵有力。

    安然今天的解释说明工作还未结束,重头戏还在后头,比如,她必须要对老妈老爸解释说明清楚,她昨晚把自己哭成一脸处理瓜果梨桃相儿的具体原因。

    这一番解释说明,被安大厨安排在了宵夜时间,边说边吃,两不耽误。

    事实证明,她这个主意想的特别馊特别缺心眼,真的。别的不说,一边哭一边吃,实在不是件有益身心健康的事。

    对父母的解释不会像对好友们那样的简略,总不能为了省事就把父母与好友都放在一起开会吧?虽然李彩凤,安国庆跟几个小辈儿的关系都不错,好友们在他们面前也都比较放得开,也称得上随意自在,不过,毕竟还是有点拘束的,都需要各自的活动空间。

    安然把江杰云昨晚讲过的话又向父母重复了一遍,不同于江杰云当时那种淡漠的叙述口吻,即便已经消化了一天,安然在讲到某些情节的时候,依旧忍不住声音发颤,眼眶泛酸,需要停下了深吸上两口气,才能将情绪平复下来。

    那三个家伙这些年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李彩凤就不用说了,听得连连抹着眼泪,叹着气放下筷子,挥了挥手,还吃什么饭啊吃饭,心里难受还难受不过来呢。

    安国庆一大男人,倒不至于跟老婆女儿一样掉眼泪,却也听得叹息不已,饭吃也不下去了。

    至于安大厨本人呢?

    她又陪着老妈掉了一回眼泪,当然也没心情吃什么宵夜了。

    一家人情绪不高的收拾了碗盘,安然随后向父母通报了江杰云的电话内容,安国庆笑叹,“杰云这个臭小子,就是心细,下午的时候,他都已经来过一遍电话了,等你回来又来了一遍,估计是怕你挂着他。”

    李彩凤擦擦眼晴,也想起江杰云已然打过电话这茬儿来了,又拿眼去看女儿。

    安然正忙着要去呵护她那张这两天倍受折磨的脸皮,几乎没怎么注意自家老爸说了什么,随口应了一句,就一门心思地跑到卫生间里专心致志的臭美去了,她这副没心没肺的德性,又引得李彩凤暗暗地一阵摇头。

    第二天晚上,差不多同样的时间,安然再次接到了江杰云的电话,人已经在帝都住下了,下午的时候,出去跑了一圈,开始准备着手打探消息了。

    不同于安然当初认为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江杰云其实在帝都也并不是一点关系人脉都没有的。

    他虽然没有神机妙算,未卜先知的料想到会发生眼下的这种情况,但对于帝都方面却一直没有放松关注和准备,借着各种机会,也着意结交了一些朋友。

    不过,由于顶着私生子的身份,他所能结识交往的大部分关系都属于上层圈子的边缘化人物,缺乏足够的力度和畅通的渠道。

    不过,也总算比真正的两眼一摸黑要强上许多。

    安然听到这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已经看到希望就在前方,说得更托大一点,她甚至觉得自己快要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她的盲目乐观并不是因为她已经预知了未来——说实在的,她对自己记忆中的未来还是挺没底的,这份信心更多的是建立在对江杰云的信任和了解的基础之上。

    这些年来,她旁观着江杰云一步步的建立着自己的各种关系人脉网络,以他的个人背景和年纪,在这个过程中,其实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各种坷坷绊绊,一筹莫展的事也是时有发生,但他善于抓住一切看起来不可能或是稍纵即逝的微小机会,反应敏锐,且富于想象力,往往能兵出奇招,取得意想不到的成绩。

    照安然看,想要对付江杰云这类人,必须出奇不意,扑上去,抡圆了,一板砖就狠狠的拍死他,绝不能想着享受什么折磨对手,看着对手垂死挣扎,痛苦不堪的快感,因为还没等你享受多少长时间,这厮就已经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用过人的战斗力和行动力迅速地扩大战果,成功翻盘,反败为胜了。

    总之,千万别让他有喘息的时间,也千万别让他得到机会,只要留下一点缝隙,这个看似已经被踩在脚下的家伙生命力极其强悍,有如碾不死的害虫小强,刚才还一副出气儿多进气少的倒霉德性,转眼便又能生机旺盛的活蹦乱跳。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转悠了一圈,安然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点喜意,“这样我就可以安心的等待我军胜利凯旋的好消息了,不用再总是提心吊胆的了。”

    江杰云在那面听着倒是有些讶异了,油腔滑调的诉说着自己的“压力”,“安小然同志,没想到党组织对小生这样的信心十足,真是让我不胜惶恐啊!”

    安然才不认为自己那点小小的盲目信任会给他造成什么不堪重负的压力,“少来,我信你才有鬼!”然而,下一句话,到底是还是转换了语调,温和平缓,端正坚定,“我相信你,只要你不着急不慌张,静下心来,抓住机会,就一定可以成功翻盘。他现在给了你喘息的机会,就已经棋输一招,失了良机。我觉得现在只要你稳得住神,就绝对不会输!”

354,你个小傻冒

    电话那端一片沉默,只有呼吸声在电路里一下一下,从略显急促到平缓绵长,这其中的不同如果不是全神贯注的凝神细听,是很难会发现其中的变化的。

    “好吧,安小然,借你的吉言,我试着努力努力哈。”好一会儿,江杰云的声音又重新响起,依旧是之前的油滑无赖腔调。

    而电话这端的缺心眼同学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那番话“狠”让某人感动了一下,反而傻乎乎的问,“你刚才干嘛呢,怎么半天都没吱声儿?是不是又吃东西了?可我怎么没听着声儿呢?”

    “……”

    于是江杰云再次默了。

    不过,此次不同于刚才的感动,他这回明显是让某个傻丫头的问话给噎着了,一口气死死地卡在嗓子眼儿里,上下通不得,卡得他直眨巴眼儿。

    他真是奇了怪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安然这种混球物种的存在?

    心细的劲儿上来,边边角角的都能细致入微的想个周全。想要关心一个人,那真是三百六十度,全方面,无死角的关照着,从头到脚,从毛细孔到头发丝,从**到心灵,心心念念,无一处不挂记着你,态度认真诚挚,近乎兢兢业业,让你里里外外的都能感受到她的那份深情厚意和体贴包容,就像泡在温泉水里似的,既舒坦感动又放松自在。

    可她那满脑子的神经要是粗起来,是真的可以粗到跑跑火车,开开飞机,再运行个航母神马的,妥妥的畅通无阻,来往宽敞,让想对她表达点什么想法的人往往觉得无语凝噎到热泪满面,成吉思汗。

    所以,他有时想,安然这个傻丫头和吴泽荣那个傻小子能成为至交好友,肯定不仅仅是志趣契合那么简单,这俩个家伙从先天条件上就具有一定臭味相投的共同特点。

    比如,书虫子同学那平时不灵,突然就十分灵光的敏锐直觉和犀利话语。

    比如,安小然那平时细腻,刹那间便粗放有如水泥管道的神经系统。

    让人实在怀疑这两人上辈子是不是一奶同胞的兄妹或是姐弟,这辈子由于计划生育这项基本国策,老天爷才不得不把这二位打散了,分别投胎。就这样,这二位还能后天的凑到一堆,成了朋友,不得不让人说上一句,缘份啊。

    只是苦了他们这帮朋友,这二位抽起来的时候,真是让人对他们恨不得,爱不得,哭不得,笑不得。

    可这还不是最让人感到纠结的,最让人深感无奈的是,你永远不知道这两块料他们什么时候抽,什么时候不抽。抽风抽得毫无规律可循,人家二位就跟美特斯邦威一样,压根就不走寻常路,抽得那叫一个出奇制胜,神鬼莫测。你不想他们抽的时候,他们抽了。等你等着盼着求着他们抽的时候,他们偏又正常了。

    活活死气你!

    就像现在,江杰云实在是不知道拿电话另一端那个缺心眼的傻丫头怎么办,如果近在咫尺,他还能想想辙,动动手脚,撒撒气,偏偏这会儿身隔千里,想揉搓揉搓某个呆瓜,也被距离所限,一团小火苗憋在胸口里,蹦蹦哒哒的活泼跳跃,你就是愣拿它没招儿。

    以前他还对这丫头的抽风不觉着什么,有时还觉得挺好玩的,看她偶尔把好友们气得个个仰倒,自己站在一旁不厚道的哈哈乐着捡笑,也是件挺哈皮的快事。

    可是可是,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人在做,天在看,为人做事,还是要心存厚道为好,因为……出来混早晚都要还的,笑人的人早晚都要被人所笑。

    江杰云就觉着自己近来没少在安小然同学的这个臭毛病上栽跟头,越来越觉得她的抽风病让他感到气闷郁闷加胸闷。

    于是,江杰云只得自个儿对自个儿的磨了半天牙齿,最后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安小然,你个小傻冒儿!”

    偏安小然这会儿反应又快捷上了,也忘了装什么深沉了,顿时抱着电话跳脚炸毛,“你才傻冒呢,大傻冒!”

    就这样,刚刚还温情脉脉的通话瞬间就变成了幼稚无比的斗嘴。

    结束通话,两人一齐对着刚刚放下的话筒摇头纳闷,其实我是多么成熟理智的人啊!为什么每次跟这家伙(这丫头)一斗嘴,就活活倒退了十好几岁,跟五六岁的小屁孩儿似的?要多低龄就有多低龄,要多冒傻气就有多冒傻气,过后想想都自觉没脸见人,掉价儿又跌份儿,可当时偏偏抬杠抬得特别亢奋,特别昂扬,别提多带劲儿了。

    总之总之,这可真是邪门得让人惆怅,唉~转眼周末将至,正是好友们约好在安家小聚,等着安然通风透气的好日子。

    可在好日子来临之前,某个急性子的姑娘就等不及了,在学校埋头发力奋笔疾书,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愣是把周末的作业提前完成了一大半。放了学,回了家,吃了饭,向父母打了个报告,得到痛快的批复后,便提着自己一早就打包好的小行李卷和书包,包袱款款的奔了安家。

    安然事先没有接到通知,她那会儿刚与身在帝都的江杰云同志进行了每天例行的电话会晤,心情着实不坏,正意气风发的对着大堆的作业本、书本、练习册摩拳擦掌呢,就听到敲门声,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这个时间会是谁呢?查水表煤气费的?貌似好象刚查完没几天吧?而且也没有边敲门边自报家门。难道是神出鬼没的美丽芳邻蓝青来访?

    反正,她是压根没往自己的好友身上去想,他们要来,一般都会事先打个电话,问问她在不在家,以免她临时有事出门,到时扑空。

    所以,当她听到门外那个丫头的声音后,不由得小小的愣了一下,一边开门一边问,“你怎么突然就跑过来了。”一眼扫过去,望到这姑娘身上的行李装备,又惊了两分,瞪大眼,失声轻叫,“发生什么事了?你这是……又要离家出走?”

    “呸呸呸,臭安然!”能成为朋友的人身上总会有一些共同的特点和小毛病,坚定的唯物主者安然同志的朋友也跟她一样,有那么点小小的个人迷信,“你就不能想着我点儿好?乌鸦嘴,多不吉利!什么叫‘又要离家出走’,看着我的日子过得舒服,你就不安心是不是?坏安然!”

    小姑娘扬起眼睫,娇滴滴的,大大白了安然一眼,一张嘴就是一串噼里啪啦,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的清脆抱怨,话没说完,人便扬着小下巴,跟着傲骄的小孔雀似的,提着自己的小包袱和,神气十足的进了家门。

    “那您小人家这会儿大驾光临,还背着行李,带着书包,这又是为了哪般啊?”安然叫人训得安了心,合上了门,跟在孔雀姑娘翘得半天高的尾巴后头无奈地问道,“总不会是因为想我了吧?”

    “是啊!”孔雀姑娘把自己的小行李和连同自个儿一齐往安家客厅里那张舒适的沙发里一丢,漂亮美丽的大眼睛朝安然斜斜一飞,大大方方的回答,“就是想你了嘛~”

    “真的?”安然可没那个爆棚的自信心,对这位同学的回答深感怀疑,“你除了想我了,就没捎带脚儿的有啥其他的想法?”

    安然走过去,站在沙发前面,居高临下的低着头,眼神审慎,与这姑娘深情对视。

    别想唬弄她,她才不信呢!前几天才见的面,几乎天天都打电话,又不是搞对象,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哩。当她不知道她的那点小心眼里打的小算盘呢?

    “人家当然是想你了啊~”这姑娘的嘴忽又抹了蜜,甜甜的回视,“不过呢~~~~”这小声又拖又抖的让安然的小心肝猛的哆嗦了好几下,才又颤悠悠的接着往下说,“人家更想提前知道点内幕消息,你说中不中啊?”

    安然直接伸手拍拍她那可爱又好看的小脑袋瓜,笑眯眯的回了俩字,“不中~”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被拍的小脑瓜一布愣,一个劲不乐意的叫唤着,双手一抱安然的腰,立刻化身八爪鱼,扑到她的身上耍起赖来,“你个坏安然,臭安然,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啊,我不干!你必须说得也得说,不说也得说,否则,哼哼!”

    安然这会儿软玉温香满怀,一点都不在意,被这姑娘搓磨得久了,她也早就习惯了,浑身不疼不痒,跟她比起耍赖来,满不在乎的眯眯眼儿,“否则哼哼什么呀?”

    “否则你今儿晚就甭想好好写作业,也甭想好好睡觉!”

    “哟嗬,我就不信了,你不让我好好写作业,你就不写作业了?”

    “嘿嘿嘿~”昂起脑袋,一阵得意的笑,“我都完成一多半啦,剩下的也不着急啦~”

    好么,合着是早有预谋!!

    安然泪奔了,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355,威逼加色诱

    从这份对事情真相的执着追求和旺盛的好奇心来看,这姑娘应该是患有重度信息收集癖的楚飞飞无疑。

    可楚姑娘一向沉静理智惯了,就算是无赖起来也是酷劲十足,是绝做不出这种撒娇耍赖连磨带抱的丢人行为的,能把娇撒得如此之嗲,赖耍得如此之可爱的,让人在咬牙切齿之余又想亲亲她的,也只能非小周女王芳华姑娘莫属了。

    安然让她给磨得无力,摇头叹气,“你这好奇心也忒旺盛了点。我以为第一个忍不住的怎么也应该是飞飞才对啊。你怎么就这么着急啊,连过夜都忍不了,小周同学?”

    周芳华撅起嘴,理直气壮,“我当然急啊,江杰云同志远赴帝都,原因不明,事态紧急,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位同志又身陷囹圄,你说我能不急吗?再说,他们都不在……”小周姑娘的声音忽的低了下去,有些难过,脸上现出哭兮兮的样子来,“现在逛街都没意思了。”

    安然不由得也跟着叹了口气,用手轻轻的拥了拥小周姑娘的肩头,她知道,周芳华所谓的逛街没意思指的自然不是逛街这件事本身,而是她想念她的砍价好搭档姜成卓了。

    虽说大家都是好友,可这其中到底也有亲疏远近,有脾性更相投的,有性格更亲近的,虽然小周姑娘跟江杰云和赵真旭的关系也都非常不错,但要论起关系最好的,却还是她的绯闻男友姜成卓无疑。

    两个话唠,除非别碰到一起,让他们俩一到一起,得了,你那耳朵就听着吧,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口气不喘的呱啦呱啦,能不歇气儿地说上一天,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那么多的共同语言,反正话题是绝不带重样的,也不嫌累,精神头儿好得出奇冒泡。

    更别提两人一起逛街砍价,配合默契,一唱一搭,把人家店家砍得欲仙欲死,满脸灰败,这两个坏孩子心里那叫一个哈皮非常。

    公鸡兄不在,小周姑娘自然伤心寂寞了。

    也因此当小周姑娘得知江杰云孤身进京,安然又特特的打电话来说,在周末搞个小聚会,到时有事要说,便觉得安然所要说的事怕是跟江大财主的这次进京直接相关。

    这么一想,本就等消息等得满心焦躁的周芳华真是急得百爪挠心,接到安然的电话,把以上的联系琢磨清楚后,便恨不得立马就飞扑到好友家里,让她给自己先细细的交代一遍。

    差一点,她都要付诸行动了,可转念再想想,安然之所以会把这通风会安排在周末,那么显然她所要说的事,并不紧急。否则像江杰云进京这类比较与时俱进的消息她是恨不得时时通报的。

    再有,她了解安然那周到得近乎婆妈的性格,她会把聚会安排在周末,必然有她这么做的原因和理由。

    这么一想,周芳华只得又把迈出去脚收了回来,继续按耐了性子等待,还自我安慰说,就当修身养性了,呜呜。

    可修身养性这事的滋味从来就不好受,时间在等待和企盼中显得格外的漫长。

    时间一天一天慢慢,慢慢的过,可怜的小周姑娘在等待中身没修成,性没养成,反倒是愈见焦灼。这件事在她的心头被按压下去,不久,又升腾起来,就这么按下去,升起来的反复折腾着。

    上课的时候还好,回到家,静下来,一个人写作业的时候才是最难熬的,写着写着,不知不觉就住了笔,想着,安然到底要跟我们说什么呢?是关于姜成卓他们的什么事呢?肯定不是好事,否则安然不会还要特意选择非得到周末才说,只怕那事也比较复杂……

    不想还好点,越想越闹心,到最后简直就坐不住,非得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反复的转上几圈,才能勉强把心头的烦闷平复下去,再坐下来继续看书。

    终于熬到周五的早上,小周姑娘精神百倍的从床上爬起来,带着一种终于看到曙光的亢奋。

    但是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周芳华的耐心终于在最后一天消耗殆尽,还没吃完早餐,她便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最后一晚,她是无论如何等不了了!

    利用早餐后的一点点时间,火速给自己打了个小包袱。在学校又火速的利用时间做完了大半的作业。最后吃完饭,便提着她的小包袱火速地跑到安家。

    这会儿,小周姑娘泪汪汪地放话说,“我打算利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对你来个威逼**,来个先到先知。”说着,又使出了终极撒娇**,摇着安然的胳膊,软软的磨着,“安然,好安然,最好最可爱的乖安然,说嘛,说嘛,说嘛~~~”

    安然被这小丫头的撒娇弄得半身子都发麻,哭笑不得的伸手捏捏她嫩乎乎的脸蛋,叹了口气,“小周同学,您还真敢用词,有你这么**的吗?”

    小周姑娘朝她无辜的眨动着湿漉漉的长睫毛,眸光流转。

    好吧,也许有。

    幸亏她是个女的,换了个小伙子,搞不好真抗不住她这个,心跳还不得破百了去?

    但愿这姑娘将来的另一半心脏足够健康强悍。正像周芳华所想的那样,安然之所以把通风会安排在周末确实是有原因的。

    一来,江杰云他们三人的身世太过复杂,尤其是这幕后的策划者与江杰云之间那种尴尬纠结的关系,必须得从头的,慢慢阐述清楚,才能交代明白来龙去脉。现在各所学校都进入了期末复习阶段,尤其是他们几人还都是重点学校的学生,每天回家都要完成大量的功课,时间实在不够宽裕。正好她说这话的时候,距离周末也没几天的事了,这事说起来也并不紧急,就干脆到时再细细分说好了。

    二来,她想把好友们集中起来解释,考虑最多的也是小周姑娘,最怕的也是小周姑娘。

    怕什么呢?

    怕她哭!

    如果跟小周姑娘比拼哭功的话,安然自认是上不得台面,必须要甘拜下峰的。

    看看,她这还没说什么呢,这丫头就已经泪盈盈的了,这要是等她都说完了,她还不得拿眼泪把他们家给漫了?

    再说了,自己哭功不行,哭完的第二天还成了那副处理瓜果梨桃相儿。以小周姑娘高强的哭功,那脸第二天还能看吗?

    把好友们集中起来的好处在于,如果周芳华开哭,自己一个人安慰哄劝不了,还有另外三个人可以帮助补足。

    至于另外两个姑娘会不会也同时来了洪水泛滥,她倒是并不怎么担心。

    首先郑晓那孩子就是属向日葵的,有她在的地方,总是阳光满地,快乐活跃的。用她爷爷的话说就是,我们家晓晓,是个天生刑警的材料。

    郑晓同志乐观开朗,积极向上,富于正义感,勇敢而坚毅,自控力强,不会被负面情绪所左右。

    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适合于坚守在黑白交替的灰色地带里,敢于成日直面那些作恶多端,阴险狡诈的鬼魅魍魉,既不会让纯净正直的心灵被污染同化,也不会对这个世界悲观失望。

    所以,以她惯常的个性,安然猜想,听完她的叙述之后,郑晓最可能的反应不是伤心,而是愤怒,只会在义愤填膺之余,下定决心,日后加倍的关心三位朋友。她更重视的是现在,是未来,而不是过去。因为现在和未来都可以珍惜努力,而过去,却已经无可改变。

    再来是楚飞飞楚姑娘,她会感到难过,也许会流泪,也许会跟郑晓一起破口大骂,毒舌无敌,但绝不会痛哭流涕,这姑娘非常的理性,自制能力很强,更习惯将情绪敛在心底,想看她失控大哭是件比较难以完成的任务。

    哦,对了,还有小书呆吴泽荣,他则完全不在安然的考虑范围之内,书虫同学也只是呆,又不是娘。

    但人算不如天算,安然考虑得比较周全,努力将风险系数降到最低,但架不住小周姑娘心情急切,非要迎难而上,人家现在就要知道答案。

    安然望着周芳华那双漂亮渴求的大眼睛和落寞又躁灼的神态,一时间忍不住扶住额头,压力山大。

    周华芳一见安然露出那种无奈头疼的样子,就知道这丫头让她给磨得没徹了,已经开始投降了,于是得意起来,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呢,人却已经威风八面的乘胜追击上了,得瑟地支愣起脑袋瓜儿,“安然同志,我党我军的政策你是明白滴。”

    安然闲闲的回道,“知道。”再拧了一把小周女王的脸颊,“坦然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嘛~”

    “喂!”小周姑娘又开始瞪眼撅嘴了。

    安然却不再搭理她,先把她带来的小行李包和书包一一搬运到自己的房间,接着又把还在不依不饶地撅着嘴巴儿的周小毛驴给牵进了卧室,然后便不紧不慢地在屋子里转悠开来,左一样右一样的往地台的小桌子上划拉东西,水杯,纸巾盒子,纸篓……

356,头等的大事

    小周姑娘窝在地台柔软温暖的羊皮垫子上,抱着一只粉紫色的靠垫,拿目光追着她脚不停闲儿地来回折腾,奇怪的问,“安然,你干嘛呢?”

    “准备防洪措施.”

    “什么意思啊?”周芳华不是不明白安然的话,但是她不明白安然怎么就这么认定了自己会哭呢?拿着大眼睛盯着安然,既紧张又忐忑,不知道她到底准备要讲些什么,是不是很不好的事情?然而,想了想,这姑娘忽又一脸古怪,眯起眼,不是很放心的审视着已经结束了准备工作坐在桌子对面的安然问,“坏安然,你不会是想着敷衍我,打算给我讲鬼故事吧?”

    “……”

    安然只觉得头上一排乌鸦张着大嘴,呱呱飞过,望着小周姑娘那双亮盈盈的大眼睛,十分无力的再度扶住脑袋。她正搁这儿思量着应该怎么开口才能将接下来的叙述中伤感的气息降到最低呢,这丫头张嘴就来了这么一句,真难为她一琢磨,还鬼故事……还真有想象力!

    不过倒有一样好,有了小周姑娘这不着调的猜测,反倒让安然的叙述显得流畅顺利起来,虽然已经在复述第二遍了,她的心情依然不是很平静,对好友们的遭遇无法淡然看待。

    周芳华也果如她所料,哭了个大雨倾盆,稀里哗啦,安然默不做声且有条不紊地为她递送着纸巾,现在她算是理解那天江杰云看着自己大哭的心情了,压力不小,只能词穷的叹着气劝,“你缓缓劲儿,别哭了,那都已经过去了,你哭晕了也没用,都成事实了。”

    “……我……我呃呃……心里……呃呃……难受……呜呜呜……”小周姑娘哭得直打嗝,降水量明显比安然大了两倍有余,但是别看这姑娘哭得凶,可心里头清楚着呢,肩膀抖动的努力啜泣着,一抽一抽的,“你说嘛……呜呜呃……你怎么……呃停了不说了……呜呜……”

    安然继续无奈,“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些时间稳定稳定情绪嘛,省得你哭抽过去。”

    “……不……不用……”小周姑娘继续抽动着,“你一起……呜呜讲出来……我一气儿呃……难受完……呜呜就得了……省得……呜呜……这心里吊着……呃不上不下的……呜呜……”

    好么,这是打算一鼓作气的哭完?

    “……好吧,那咱们继续讲哈……”安然让这丫头给弄得没脾气,哭不得笑不得,心里的那点难受劲儿倒让她给折腾了个干净。等安然终于结束了所有的叙述,周芳华也终于哭得差不多少的时候,安国庆和李彩凤已经拉上了卷帘门,正式结束一天的营业,收拾好了卫生,上楼来数钱了,而小周姑娘的脸和眼睛也开始微微的红肿起来,并逐渐有加重的趋势。

    好在,这一次,针对她的这脸惨相,安然是早有准备,一早就准备好毛巾包着冰块来给她做冰敷,力求将“自然灾害”的损失降到最低。

    李彩凤见周芳华一副痛哭过后的模样,悄声问安然,“小芳华这是咋了?”

    安然也低声回答,“那不是听了卓子他们的事,心里难受嘛。”

    李彩凤理解的叹了口气。

    而摊在一堆软绵绵靠垫之中的周芳华则一边做着冰敷一边闷声不响地愣愣出着神,依旧一脸的戚色,蔫巴巴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安然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抚抚她的头发,刚才可把这丫头哭得够呛,其实从某种程度上,大哭也是一种对精力和体力,心理和身体的双重考验。

    由小周姑娘的性急,江杰云的官方发言人安然同志不得不将他们哥儿仨的事先后详细的复述了三遍,可对他们的心疼不只没有随着一遍两遍三遍的重复诉说有所减轻,反而在这种讲述中不断的加深着印象,就像是将这些往事转换成了鲜活的文字,一笔一画的在心底里反复刻画着,丝丝缕缕的疼痛着。

    时间缓慢的流动着,安然也渐渐的习惯了没有三个吃货在身边的日子,习惯了拿捏着一家三口的小锅饭,习惯了一个人清静孤单的吃饭,习惯了身边空荡荡的座位,习惯了独自一个人一边听着喧闹的英文电影一边迅速的打扫战场……同时,也更加习惯了,每天与身在帝都的江杰云通上一通长途电话。

    帝都方面形式进展缓慢,或者说,江杰云有意让它进展得缓慢,他没急着采取,每天拿出大把大把的时间用于各种交际,不断地在靠近着男人的生活圈子,耐心细致地收集着一切有关男人和他的儿子,他们的家庭,家族的一切信息,无论看着多么细枝末节,毫不起眼的消息痕迹全部一律照收不误,甚至就连捕风捉影,不知真假的各类离谱的八卦传闻也都没有不放过。

    他自我调侃说,他现在就像是个捡破烂的,每天一清早拖着个大麻袋出门,直奔垃圾场,见着差不多的东西就往麻袋里扔,一捡一整天。晚上的时候再拖着一只鼓鼓囊囊的麻袋里去,一股脑地全都倒在小破院子里,一一按照用途分类,换不了几个钱的破瓶子烂罐子堆到一处,比较值钱的旧报纸、旧纸壳再放一处,偶尔可以找到一些更值钱一些的角铁钢件什么的则归在另外一处……

    然后反复的翻看着这些破东烂西,如同一只猎犬一般,企图凭着自己敏锐的嗅觉在这些信息中查找着一些可能查找得到的蛛丝马迹,再逐一分析,比对,反复琢磨把玩,最后将它们拼接在一起,得出结论。

    同时,他也在日复一日的近距离观察着那个家族中的老老少少,从男人到他的儿子、妻子,到亲友,对手、伙伴、敌人……所有与男人和他儿子有关联的人,不放过任何微小的细节。

    然后将他所分析得到的结果与观察过程中得到结论两相比对,互相验证,也互相联系,最后再得到最新的分析。

    ……

    这个过程不断的循环往复。

    这是一项非常枯燥耗神而且漫长的工作,需要拥有高度的敏锐度,专注度和极强的耐性,以及出色的观察能力、分析能力……等等,同时还要有很好的心理素质,面对缓慢滞重,甚至停止不前的进展有足够的坚持,坚定而一丝不苟的进行着每一项细节,不灰心,不放弃。

    江杰云手边没有一个可以帮忙的人,这些庞大琐碎的工作只能由他自己一个人独自完成,用他的话说就是,连当猎手带当猎犬,侦察、挖坑、警戒、杀人、发丧、起坟的统统都是他老哥儿一个,一条龙全包到底。

    他白天忙着四处联络交际,有时回到住处已是深夜,却并不能立刻入睡,还要把这一天所观察,探听到的信息做好分类归纳的工作,这一做几乎就要做到凌晨才能入睡,第二天还要以饱满的精神状态投入到那些尔虞我诈的应酬往来之中。

    就这样,一有闲暇的时间还要把书本拿在手边复习。安然把每天老师在课堂上总结的复习大纲、笔记、随堂测试等等内容都一一敲进电脑,给他发到电子邮箱里,让他随时都能跟上学校的复习进度。

    从目前的进展情况来看,头新年他是肯定无法结束在帝都的行程了,而一中的期末考试就安排在新年假期结束后的第三天。因此,他一早向学校方面申报了补考。

    学校方面倒也没有为难,答应得十分痛快。但是有一条,学校和他双方都心知肚明,时间可以推后,考试成绩必须漂亮。

    如此一来,其工作强度之高,压力之大,可想而知,因此从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里总带着一种被他努力压制着的,不易察觉却挥之不去的疲惫。

    当然,除了眼下正在缓慢进行着的工作之外,他们也会时常聊一些其他的话题。

    比如,我今天看天气预报了,帝都那边降温了,你的衣服够穿吗?要不再买一件厚点儿的吧。

    自从江杰云离开锦岭到了帝都,安然便开始养成了天天收听全国天气预报的习惯,不再仅仅只是关注本市的天气情况。只因为那里有了一个挂念的人,帝都的阴晴雨雪都忽然跟她有了关系,在想象中生出一丝熟悉的亲近感。

    又比如,我今天找到了一家特别地道的小吃店,吃了一顿特别地道的帝都早饭,还喝了他们这边有名的豆汁。

    哦?味道怎么样?

    还成,那味儿不太好形容,稍微有点怪,刚一进嘴不大习惯,多喝几口以后味儿还不赖。

    要说江大吃货每天忙不忙?

    自然是忙的,忙着观察,忙着收集,忙着交际,忙着分析,忙着学习……忙很多可忙之事。但是再忙,他心里的两件头等大事也是不能不做的。

    第一,吃!

    这大概是吃货这一生都不能放弃的执着追求。

    觉可以不睡,但美味不能不吃。

357,雪夜的访客

    在与帝都方面的各色人等打交道,收集对手周边信息的同时,他也没忘了顺道收集一点美食方面的资讯.

    哪里可以吃到最为道地的帝都美食?哪里可以买到最为实惠合口的帝都特产?

    ……

    这些都是他极有兴趣探索的问题。

    利用每天工作之余的一点闲暇时间,他用各种美食犒劳安慰自己的胃袋和心灵,汲取着他所谓的“战斗的力量”。

    然后每天拿到电话里,鼓动着自己的不烂之舌把当日吃过的食物形容得活色生香,极富诱惑力,孜孜不倦地勾引摧残着电话那头的某个馋涎欲滴的饲养员,一直把她馋到跳脚炸毛,方才心满意足的打个饱嗝,见好就收。

    第二就是给安然打电话。

    打电话的时间无法固定,但都是在安然回家之后,通话的时间也没有限定,有时间就多聊一会儿,没有就少聊几句。但是再忙这通电话也是要打的,哪怕仅仅利用去卫生间返回包房的路上,报上一句平安,说一句“晚安”也好,否则心里就总像是缺了些什么,浑身不舒坦,睡觉做梦都在没完没了地拨着安家的电话号码。

    得了闲,吃了顿好的,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给安然拨个电话,听着她清脆的声音从电话那端活泼泼的传过来,斗斗嘴,抬抬杠,说说进展,聊聊冷暖,谈一谈今天各自遇到的新鲜事,本来略感焦躁烦闷的心情立刻就好得不得了,是他一天之中,难得放松的时候。

    他最喜欢听她的笑声,清脆的,跳跃的,活泼的,低柔的,委婉的,平缓的,开朗的……其中还带着一点点残留的奶味,在一声与一声之间凭添了一点娇软的余韵。

    缓缓地闭上眼,细细的聆听着,那笑声像是清澈透明的雨滴,从高远苍茫的天际飘飘洒洒而来,每一滴都那么的分明清楚,好似纪录片里的慢镜头,一滴一滴的润泽着他的心田。紧张折腾了一天的精神和身体都随着这笑声慢慢地松缓下来,积压了满身满心的疲惫焦灼顺着舒张的毛孔一点一滴的被释放出体外。

    因此,他常喜欢拿话逗安然,“妞儿,来,给爷笑一个~”

    可惜,这话一说,那个叫安然的,一点都不温柔,还十分暴力的妞儿往往傲骨铮铮地直接回他一声“呸!”

    那叫一个脆亮!

    后来,那妞儿大概是觉得还是不够解气,干脆也学了一副轻佻佻的调子,笑嘻嘻的在那里不伦不类的“调戏”他,“来,吃货,给姐笑一个~”

    江杰云不知道,其实安然也很喜欢听他的笑声。

    度过了让少男们尴尬的变声期后,江杰云原本清朗明澈的嗓声开始逐渐增添了几分青年人的磁性,尤其是像这样,缓了语速,轻声打着电话的时候,调子又降了一些,显得低浑了很多,轻声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有人在黑暗中慢慢拨弄着大提琴的琴弦,尤其的舒缓柔和,既悦耳也悦心。为他吊了很久的心,在他的笑声里一点点的被抚平,放好,像一片叶子愉快的在微风中轻轻的摇颤着,舒展着。

    江杰云也经常给安国庆、李彩凤打个电话,报告一下自己在这边的进展情况,再白话上一回帝都的风貌和自己每天吃喝拉撒睡的生活情况。

    安国庆的话不多,主要就是听他在那边扯淡,但是每次接电话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在那头儿过得好不好?”。最后一句也总要是说,“别上火,别着急,不行就回家!”

    无论是哪一句,都让人听得心里暖烘烘的,虽然平淡无华,却特别的踏实。

    而李彩凤的话就比较多了,唠叨着怕他吃不好,怕他睡不好,怕他冻着,怕他生病,怕他受委屈……总是要问上很多的问题,嘱咐上很多的话,才能够放心。

    这时江杰云的话就少了,乖乖的应着,垂着耳朵,特别的听话,如果有尾巴,也许还会摇上一摇也说不定。

    在江杰云走后的时间里,锦岭又接连下了两场雪,好在都不大。今年冬天的雪似乎特别的多,刚刚结束的天气预报里说,又一股冷空气来到我市上空,预计今天夜间到明天白天,会有一场较大范围的降水过程,请各位市民在出行时做好防寒防滑措施,小心慢行。

    当和江杰云每日一次的电话会晤快要结束的时候,安然随便看了一眼窗外,然后说,“得,今儿的天气预报还是挺准的,外面已经下起来了。”

    “大吗?”

    “嗯,雪花挺大的,风也急,马路上又没人了。”

    江杰云因为安然的话也跟着习惯性的往窗外看了一眼,看完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身在帝都,而不是锦岭,结果却意外的乐了,“嘿,巧不巧?我们这边也下了!”

    “真的?”安然惊讶了一下,转而不满的轻叫,“什么破天气预报嘛,明明说帝都今天明天都没雪的,一点都不准。下得大吗?”

    “不大,小轻雪。”

    意外的同时落雪,让两人不由得有点小兴奋,本来对东北人来说,冬季下雪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但当此相距遥远又彼此惦念的时候,这在同一时刻里飘起的雪花也就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虽然一处落着大雪,一处飘着小雪,可别管雪大雪小,在同样时间,通着话,一起望着窗外的漫天飞雪,空间似乎一下就被拉近了,恍然给人一种两人依然门对门的住着,打开门就可以看到彼此的错觉。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就着下雪,天气预报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着,更多的时候是沉默不语地拿着话筒,听着彼此的呼吸,一起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的挂了电话。

    江杰云在帝都的其他花费怎么样,安然是心里没数,但是长途电话这一块的花销八成少不了。本来她是想提议,要不,咱们网聊吧。结果被财大气粗的江大财主想也没想的就给否了,我这边设备不足,既听不着声,也看不见影,跟发邮件有什么区别?太没意思了,不干!

    挂了电话,安然定了定神,坐到书桌前,集中精力继续完成自己今晚的学习计划。

    没多大一会儿,她的整个身心便沉浸到了书本之中,因此当敲门声响了好些下之后,她才慢了数拍的反应了过来,推开书本,急步向大门走去,边扬高声音问,“谁啊?哪位?”

    “你好,请问是姓安吗?”门外响起一个全然陌生的男声,声音不高,语调有点慢,“我找安然。”

    安然没有马上吭声,而是皱起眉,在门前站定,透过门镜向外看,感应灯亮了,门外是一个十分高大的男人,穿着面料款式都极平常的黑色羽绒服,蓝色牛仔裤,头上扣着羽绒服自带的风帽,风帽有些大,松垮垮的覆在头上,半张脸都被遮在了帽子的阴影里,看不清眉眼,只有眼珠映射着微微的光亮。鼻子往下的部位倒是看得比较清楚,但透过门镜也是变了形状的。不过,虽然如此,安然也能感到,自己似乎并不认识这个要找“安然”的男人。

    这人的年纪好像不大,从大略的面容上看,二十出头的样子,耐性倒是不错,安然这么半天没回应,他也不着急,干脆斜着身往门边的墙上闲闲地一靠,大半个身体全挂贴在墙上,毫不在意衣服会蹭上墙壁表面脏污的白灰,半低了头,等着。

    他这随意的一靠,安然的心里反倒升起一股隐约的熟悉感,好象有火花在脑海里一闪,照亮了往日记忆中的一些什么。可是那光亮熄灭的速度太快,转瞬即逝,她依旧什么也没想起来,不过,心里因陌生而产生的一丝紧张和犹疑却淡了许多,“我是安然,请问你是哪位?”

    “哦,你好,我是苏朗南,江杰云的朋友。”男人依旧靠在墙上,只是因为要朝着门的方向说话,才略微地转了转头。

    “苏朗南”这三个字一报出来,安然立时就是一呆,缓了几秒,心头又是重重的一跳,然后才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说了一声“稍等”,手下用力,去锁,开门,一股冷空气迎面扑入。

    由空内的温暖一下子接触到室外的低温,安然轻轻的打了个哆嗦,人却也因此彻底的从即将与传说里的黑社会大佬直接面对面的恍惚中回过神来,扯开了一个略有些僵硬的笑,“你好,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请进。”

    苏朗南这才慢条斯理的从墙上直起身来,也朝她回以一笑,并没有立刻走进门来,而是挺客气有礼地在门外的地垫上重重跺了几下脚,借以将鞋上沾着的积雪蹭掉,这才迈步进了门,换上安然递过来的她自制的厚底棉拖鞋。

    安然将他引到沙发前坐下,请他稍等一会儿,转身走去厨房取热水泡茶,一边泡着茶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苏朗南雪夜来访的目的。

358,确实没听错

    安然猜想,江杰云在临走前必然是给苏朗南打过电话的,虽然不知道在通话中,他们两人都谈了些什么,但她却时刻牢记着江杰云之前对她的那番少有的慎重嘱咐:

    “如果在我走后,他上门问起我是不是给他留下什么消息,你就把这个给他。你要特别记住,如果他不来,或是来了不问,你都当没有这回事,知道吗?”

    自江杰云走后,那封信就一直放在那只木头盒子里,她没有再动过,更没有打开察看信的内容。

    但她猜想,那封信里江杰云应该是对苏朗南托付了一些什么事,而且想必还相当重要。

    苏朗南既然上门,只怕还是想在这件事上帮帮忙吧?否则他不会在此时来访。

    “请喝茶。”安然将茶杯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轻声说道,一面试图不着痕迹地去打量坐在对面的男人,可转念想想,自己这副贼眉鼠眼的小道行落在人家专业黑社会的眼里只怕跟明火执仗差不多,反而显得猥琐鬼祟,还不如放开了胆儿,正大光明的看过去,想必苏朗南一个黑社会的精英份子,未来大佬,心胸开阔,不甚于跟她这个小女子一般见识,受不得这点好奇的打量和围观。

    说起来,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好几年了,苏朗南的这张平常面孔似乎早被她忘了个干净,可这会儿面对面的看着,安然觉得自己对这张脸还是很有印象的,大概是因为名人效应的关系,这份印象一直被她这个重生人士认真小心地保存在记忆里深藏着,只是平时没有触发的条件而已,否则刚才他那九曲十八弯的一靠,也不会让她脑海里的小火花突然一闪,虽然啥也没闪出来,但毕竟可以看出对这位爷的一身凌人懒骨,她是何等印象深刻。

    与几年前相比,苏朗南的变化不大,长了几岁,个头似乎又蹿了一些,虽然穿着鼓鼓囊囊的羽绒服看得不大真切,但感觉上似乎更强壮了些,依然是一副懒洋洋的缺觉路人气质,说话、动作都是一副慢吞吞惰性十足的模样,完全没有一点黑社会的生猛味道。

    就像前面所说的那样,上次匆匆一面,这位苏老大给安然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的这一身懒筋,总像是抻不直的面条似的,恨不得有张沙发时刻跟在他的屁股后头,让他可以随时随地的躺上一躺。

    不过,这回更近距离的观察,安然发觉其实不然,他的行动虽然慢慢腾腾,然而肩背腰身的线条却并未真正放松,肌肉也是隐隐呈现出一种紧绷蓄力的状态,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外松内紧的力量感,懒散而危险,闲适却流畅,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大概就像一只业已吃饱喝足,开始眯起眼来享受阳光的大猫,看着温和无害,却随时可以瞬间化成猎豹,快如闪电一般的夺取对手的性命。

    呃……大概脑补过度了。

    好吧,认真的端详了一圈,要硬找出点什么不同的变化来,大概就是他的眼睛了。她记得当初这人的眼睛特别精神,明亮,顾盼间有一种凌厉的精悍之气,怎么看怎么觉得与他那一身惫懒的劲头有些矛盾的不搭调。而现在这双眼里外露的锋芒已经消失不见了,宛如入了鞘的宝剑,平淡无奇,毫无特点。

    嗯,或者用“毫无特点”这个词来形容也不是很恰当,因为这位爷的眼晴还是很有一些与众不同之处的——打眼望过去,总是跟没睡醒似的,半睁不闭的。这让他本就看着无害的表象中又多了几分温良亲和。

    温良、亲和?

    苏朗南?!!!

    呵呵,呵呵……

    安然暗自抹汗干笑,被自己心里浮现出来的两个形容词雷得不轻。安然有兴趣,又有时间把苏朗南当成一朵花儿来细细欣赏——好吧,也许是朵食人花,如果他能允许,她甚至还想把自己的照相机拿出来,给这位未来的大佬照一张照片,以便永久留存,留着将来拿给儿孙们显摆讲古。

    可人苏大佬别看是一副瞌睡熊相儿,却绝没时间和耐心跟这个好奇份子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连个客套寒暄的前奏都没有,直接干脆地问,“小江走的时候,有没有给我留什么话儿?”

    安然刚才除了打量他之外,就在等着憋着的候着他问这句呢,等他真问出来的时候,反倒激动的呆了一小呆,“哦……有,你等会儿。”顿了顿调整了一下情绪,才又恢复常态,“他给你留了一封信,我去拿。”

    当一只漂亮的木制小盒被摆到苏朗南的面前时,他的眼神略略一顿。

    “信就在盒子里。”安然解释。

    “呵……”苏朗南笑,再平常不过的五官因这一笑竟生出一种耐人寻味的感觉来,也不是多帅,多英俊,反正就是显得好看了许多,半眯着的眼忽的抬起,看了安然一眼,目光也含了一点笑意和打量,似乎是觉得有趣,“这么隆重啊。”

    “呃……那不是怕丢了么。”安然让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刚才拿的时候也没多想,信就一直放在这里面,出于惯性思维便直接拿了盒子出来,让苏朗南这么一说,她也觉得似乎有点太夸张了,小提大做的跟古装片或是谍战剧里的密信似的,幸亏没加把锁,否则就更丢人了。

    苏朗南打开盒子,拿出信,直接将信当着安然的面取出,展开,果然像她之前估计的那样,只有一张纸。

    信也不长,苏朗南几眼扫完,但很快又看了一遍,然后将信收进信封,拉开羽绒服揣入怀里,接着手臂交抱着,靠进沙发里,低下眼陷入沉思,空气里因之带了一点微妙的凝滞感。

    安然狗腿的深深感叹,啊,果然是未来的黑社会大佬啊,看看人这范儿,多足!这气场,多强!

    在她生命中这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里,安小然同学乖乖的屏了呼吸,提着小心肝,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坐在黑精英的对面等待着他思考的结果,一面继续着自己之前的观察,忍不住想从这人细微的神情变化中猜测推断出他之后的答复,她衷心希望那是一个可以让江杰云满意的答案。

    可想而知,这不过是做无用功罢了。

    如果仅仅从这人的表情便能推测出他心里的所思所想,那么重生人士安然同学真可以去大杀四方,天下无敌了。

    房间里很安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大出来,安然在那里练憋气儿,苏朗南的呼吸沉缓,钟在墙上洋洋自得的迈着步子,偶尔窗棂被寒风扑打得发出一阵细微的摇颤,以及……猛然响起的一串空通通的咕噜声……

    嗯,等等,这是什么动静?!

    安然愣住了,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那好象是……肚子叫唤的……声音吧?又继续呆了好几秒,方恍惚的回过神来,话说……那声音貌似是从苏朗南先生的腹部发出来的吧?!

    她瞪大了眼,微张着嘴,慢慢的,慢慢的将视线从苏大佬的脸上移到了他的肚子上。

    她确实没听错,是吧?

    事实证明,她没听错。

    因为就在她惊愕莫名的时候,那声音再度响了起来,由于听得专注,所以声响显得尤其的大。

    不用说,苏朗南自己也听到了,面上一阵尴尬,本来态度严肃,表情深沉的思考着问题,哪想到肚子这么不争气,说叫就叫也就得了,还叫得那么大声,尤其是安然那副大惊小怪的表情实在是太打击人,她直勾勾的集中在人家肚子上的视线,令未来的黑社会大佬也有点抗不住。

    不过,苏朗南毕竟是苏朗南,未来的黑道风云人物,要是没这么点脸皮,他也就不用再在道上混了。不在自也就是刹那间的事,转眼就恢复了镇定,哪怕肚子依旧在极富韵律的,一声赶着一声,一声大似一声的发出打雷般的轰鸣。

    “呵呵,晚上事忙吃少了,有点饿,让你见笑了。”苏朗南说得很随意泰然,十分的尴尬让他这份自然的态度给淡化了个干净。不过,他按着肚子,试图想让这玩意闭嘴的小动作还是暴露了他心底里的那一点点不自然。

    他的话让安然终于从傻缺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她的表现固然丢脸,但是说起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受到未来记忆的严重影响,又有初见时鲜血横流的深刻印象,在某重生文艺少女的强大脑补之下,眼前的这位传说中的神奇人物几乎就快跟影视剧里的黑道大哥一样,逞勇斗狠,冷血无情,怀里随时揣一把长长的西瓜刀,或是一把总也打不完子弹的枪,见着不顺眼的,立刻横眉立目一抽大片刀咣咣一顿砍,或是拔出枪,随手一串突突突,吹气儿似的撂倒一大片。成天喝酒,从来不吃饭,喝起酒来成瓶的灌,肚子简直像个酒缸。挨枪子或是遭人砍,怎么打都不死,肠子流出来了,也照样面不改色的用手塞回去,继续耍酷……试问,这样的人,他怎么会饿捏?

359,微妙的敬意

    可是,想象是想象,脑补归脑补,苏朗南再厉害,他也是个人生父亲养的血肉凡胎,是人就会饿,人一饿,肚子就要抗议,这一抗议,无论多强的气场,多足的范儿,一嘛儿全部玩儿完,和着她之前那些可笑又怪诞的脑补一齐被人间烟火轰了个灰飞烟灭,渣儿也没剩下一点。

    原本集中在某人胃腹之上的视线缓慢上移,然后与那双懒洋洋的眼静静相对,就在苏朗南想着“这丫头有点傻,我还是带着信回去核计吧”的时候,却见刚刚那双瞪得溜圆的眼,缓缓地弯成月牙状。

    “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在我们家将就一口吧。”安大厨微微笑着望向苏朗南的眼睛,诚恳的目光不带丝毫虚假的客套,也许是喂吃货喂惯了,说吃来,她原本因着苏朗南的职业和陌生感而稍显拘谨的态度倒是因此放松随意了起来。

    “那怎么好意思,不用麻烦你了,我也……”不是很饿……

    可这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几声更加洪亮的腹鸣给打断了,他的肚子明显反对他的言不由衷,直接毫不客气的开嗓戳破他的谎言,下他的面子。幸亏苏大佬机灵,及时把剩下的话掐死在喉咙里,否则这谎说得真是堪比白日见鬼,徒惹笑话。

    安然不问这话还好点。

    人在没有选择的时候总是更加坚忍的,可一旦有了选择,原本还不觉得怎么难过的事就突然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于是苏朗南悲愤地发觉,他更饿了!

    这要是江杰云他们几个在的话,不用他们自己问,他早就老实不客气地直接张嘴点菜了。可现在,三个小子全都不在,眼前只有这么一个半点都不熟的小丫头,虽然他是混黑道的呗,但也是要点脸面的,怎么好意思跟人家小姑娘要饭吃?

    “别客气,”安然看着苏朗南迟疑中又带了点窘迫的神色,适时地便放下心里对传奇人物的那点仰视,直接托大的说道,“你是江杰云他们的朋友,我也是江杰云他们的朋友,所以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们也算得上是朋友的朋友,是朋友的话,就别跟我客气。”

    她的这番话说得苏朗南略有些意外,他不知道江杰云他们是怎么跟这个小姑娘解说自己的身份的,知不知道他是干哪行的?如果不知道,她现在的这个态度倒也还算正常。如果知道的话,小丫头也算得上有些胆子。再有,她在言谈之中这份难得的敬重也让他听着颇为受用——做他们这一行的,在普通大众中的形象是绝好不了的,让人恨让人怕让人鄙视都实属常见,但让人尊敬的感觉却是比较少见。

    这个叫安然的小女孩打眼一看就是个安份的乖孩子,眼神纯良,态度坦然,说话做事谈不上多么多么的老练,但也可以称得上一句稳当,并不像是个天真不解世事的模样。

    可如此一来,小姑娘的性格和态度倒真是有些意思了。

    苏朗南出身微寒,早些年再掉价儿的事也没少干,压根就不是什么拘泥矫情的料,为了死要面子,宁可饿着肚子的傻事,他是不屑做的,既然人家都给了台阶,自然下得顺溜,哈哈一笑,笑声还是如同安然记忆当中的一般高亢爽快,身上的慵懒之气为之一散,人也好像突然睡醒了觉似的,显得精神了许多,“小姑娘蛮爽气,哥也不跟你虚头巴脑的假客气,就在这儿厚着脸皮等饭吃了。不过,你可别费劲,直接给我弄两包方便面,填填肚子就行。”

    其实苏朗南也是有点误会了,安然对他表现出的那点微妙的敬重可不是因为他的职业,就像他本人所想的那样,对安然这样一个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来说,就算是胆儿再大,思想再荤素不忌,对他这种黑道人物也还是有一定的看法的。

    更何况安然这人从来也没什么胆子,思想方面虽然算得上开明,但离荤素不忌的境界尚有一段较为遥远的距离。

    此时安然对苏朗南的尊敬更多的还是因为十几年后,他那舍得一身剐,敢把贪官拉下马的悍勇和霸气。不管他从事何种职业,在许多像安然这样对不正之风感到深恶痛绝却苦于各种原因无法有所作为的普通大众的心目中,他也算得上是做出重大贡献的反腐英雄了。

    对成日里循规蹈矩、柴米油盐的一般百姓来说,传说中刀口tian血,无恶不做的职业黑社会份子距离他们平凡的生活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几乎是只存在于影视剧作品之中的异次元生物。所以,在贪官和黑社会这个两个选项里面,让普通百姓来看,前者会对他们的个人生活造成各种千丝万缕或直接或间接的影响和妨害,自然远比后者要可恨得多。

    别管日后,苏朗南到底是出于何种原因与那些贪官争斗到底,但对于只知道后果,不知道前因的安然和锦岭城中的一般百姓来说,他的这种行为还是值得喝彩和钦佩的。

    也许在这些普通大众的心目中,出身草根的苏朗南,别管曾经做过哪些可恨可骂的流氓事绩,但与那些高高在上,手中握着百姓赋予的大权,却置百姓的权益于不顾,贪脏枉法的高官相比,他毕竟还是显得更可亲近一些。

    而据后来的民间传言说,此人在道上的风评也相当不坏,讲义气,守规矩,有担当,有心胸,眼光准,善决断,不做毒品和女人的生意,简直就是传说中黑道英雄的正面典型,再加上他后来以一己之力斗倒数位高官的光辉事迹,让人觉得此**有古时侠客的风骨。

    还有一些不经世事,满脑子lang漫思想的青年人在面对外乡人吹牛皮的时候,甚至会引用一下金大侠的名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言语之间甚是为与苏老大同为锦岭人而感到自得和骄傲。

    苏老大固然是没有像郭大侠一样抵御外敌,十数年身守危城,但对和平年代的小老百姓来说,他能扳倒几个大大的贪官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与民造福的大事迹了。

    更何况,这人在那种复杂的权力角逐和斗争中,做为一个小人物在斗倒了诸多高官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混得个全身而退,安然无恙,也真正算得上是个人物。

    以上的诸多传闻可能是水份居多,在群众的口耳相传中,被众多的传颂者添加了太多的理想主义和lang漫主义的色彩。

    但对安然来说,她更信赖江杰云他们三个识人的眼光,苏朗南此人必有值得托付信任的地方,再结合记忆中的一些印象,对他产生一定的敬意,其实是自然而然的事。

    安然当然不可能像他说的一样,直接拿两包康师傅就把他给打发了,不说请未来的风云人物吃顿饭是多么难得的经历,单说他是江杰云他们的朋友,她就必须要用心招待。

    更何况,她还有点小私心,希望这位大哥吃得心情好了,万一一高兴就痛快地同意了江杰云在信里提出的要求呢?

    虽然知道这世上不会有傻到因为一顿饭就把自己卖了的黑社会份子,虽然知道这样想挺缺心眼,但是对于苦恼着无处出力的安大厨来说,这种傻气的想法起码可以获得一点可怜的心理安慰。

    不过,虽然安然有心使用浑身解数,发挥出最好水平,给这位大哥做一顿超级豪华美味的大餐,可惜在他的肚子警钟长鸣一般的背景伴奏下,这也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

    肚子大叫的时候,好吃固然是要考虑的,但更应该放在首位的还是速度。

    不知道苏朗南的口味,就算出言询问只怕也只是得到一个客气而模糊的回答,既然方便面他都能忍受,那么安然干脆按着最安全最大众的口味来。

    雪夜天寒,一碗热汤面是目前最快也最佳的选择。

    冰箱里有现成烀好的排骨和汤,一边的灶上起油锅,丢些葱、姜、花椒爆香,把排骨放进去,旺火快速翻炒几下,加些酱油上色,再喷点料酒去腥,添入撇去浓重浮油的排骨汤,这剩下的清汤煮出来的红烧排骨浓腴而不油腻,最后往汤里投加一个装了姜片、大料、桂皮之类调料的纱布包,这边就算暂时告一段落,等待汤开即可。

    另一边的灶上烧开一锅水,水沸,将速冻的切面下入汤锅。

    而第三只灶上则放一只平底锅,开小火,加少许油,开煎荷包蛋。

    面条煮得好,过一下水,更显滑爽透白,捞出来盛入大碗中,面上摆放着的排骨,块块烧得骨脱肉烂,色泽红亮,它们是绝对的主角,占据着舞台的中心位置,一旁搭配着几棵烫好的青翠油菜,以及两只煎得焦嫩适中,金黄漂亮的荷包蛋,最后再徐徐添入香浓味鲜的排骨汤,一碗色彩丰富,香喷喷,热腾腾的快手版红烧排骨面就算得了。

360,图个什么呢

    此红烧排骨面虽也是简版,但与同样号称红烧排骨的方便面无论是在内容上,外观上,还是味道上,都绝对是云泥之别,面还没端出来,浓郁的香气便已飘飘荡荡地顺着厨房的门缝漫进了餐厅.

    现成的黄瓜丝凉拌猪耳朵,呛拌土豆丝,蒜茸海带丝,又切了点新卤的猪头肉,淋上蒜泥酱汁,凑了四样凉盘小菜,一起端了出来。

    做菜这事,说起来复杂,其实做起来并不难,尤其对安然这种早就做得熟了的成手来说,虽然三台炉灶全部开火,却并不存在忙不过来的问题,所有的步骤全部纯熟于胸,只要按着顺序,合理分配好时间即可,排骨烧着,面条煮着,煎蛋不时的翻个面,中间的空隙还能再切几片猪头肉,其实蛮从容。

    要说安然这速度已经是相当之快了,从扎起围裙算起,前后不过十多分钟,便连面带菜全部齐齐整整的端上了餐桌。

    然而不得不说,这十多分钟对于本就饿得饥肠辘辘的苏朗南来说,依旧是等得颇有些残忍,虽然端着架子,抱肩垂头,继续佯装沉思状,可实际上在干嘛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反正,当安然出声唤他过来吃饭的时候,这位长了一身懒筋的黑社会份子的脚步好象比平时迅速了好些。

    “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就做了点现成的,面不够的话厨房里还有,苏大哥趁热快吃吧。”安然又将炸好的辣椒油,醋,酱油之类的调料一一的从托盘里摆放到桌子上。

    头一次跟这位老大在饮食上打交道,无法拿捏他的“肚量”,安全起见,安然干脆按照三个吃货的食量来处理,反正就是剩下也没关系,当成自家三口人今晚的宵夜就得了。

    “哪里,小安你这话说得可是太客气了,这已经很丰盛了。”走到餐桌边的苏朗南那双半睁不闭的缺觉眼这会儿终于张开了,又显出些精光四射的模样来,嘴里对安然的称呼也从之前的“安然”直接上升到相对亲近的“小安”,可见,食物确实有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妙用,尤其是在肚子特别饿的时候。

    苏朗南嘴上还说得比较客气从容,可落实到行动上,却显得要实在得多,面都已经热腾腾的上了桌,还扭捏些什么,大马金刀的往桌前一坐,筷子操在手里,往面碗里狠狠的加了三大勺红油辣椒,本就色泽浓郁的排骨汤这下更是红艳艳油汪汪的一片,筷子在面碗里搅了搅,将辣椒和油都搅匀了,大大的挑起一筷子劲道爽滑的面,也不等晾凉,也不怕烫嘴,便埋了头唏里呜噜的一阵风卷残云。

    安然捧了一杯热茶,坐在桌边相陪,默默记下这位未来老大的个人口味,嗜辣,喜肉,饭量不小,进食迅速,满满的一盘子菜放在那儿,他这边一筷子过去,那边半盘子没了,与他那极具欺骗效果的外表相比,他的用餐风格倒更暴露显现出一些职业本色,异常的骁勇彪悍,狠辣凶猛。

    看来,这位爷显然也是一位吃货级的饭桶人物。

    她就知道,果然是应了那句老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吃货的朋友不是吃货就是厨子,江大财主等人的人生境界由此可见一斑。

    安然做这一顿饭用了十多分钟,苏朗南吃这一顿饭用的时间比她做饭还快,大概是真的饿狠了,呼噜噜的三大碗面,眨眼间就干了个精光,四样配菜肉渣菜屑也没剩下一点,就连锅里剩的一点排骨面汤也半点没有lang费,全让苏老大给喝了个干净,顺便还消灭了半大罐辣椒油。

    这一顿饭吃得某黑精英满头大汗,酣畅淋漓,身上的黑色羽绒服早就脱下来搭在椅背上,毛衫的袖子三两下的撸到手肘上,就连垂在额前的头发也被忙里偷闲的耙到脑后,一副苦干实干的派头,当然,最后的战绩也确实辉煌。

    苏朗南抚着饱胀的肚子,颇为惬意的靠在椅背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润着酸甜消食的水果茶,心情不坏地拿目光将身处的餐厅和与之相连的客厅细细扫视浏览了一番。

    不同于进门时出于职业习惯对环境的堪察,这一次,除了大件家具摆位的位置,门窗出口,房间方位布局等等大的方面之外,他也注意到了更多的细节,温暖柔和的灯光,色调雅致的窗帘靠垫,小巧别致的装饰摆件,餐厅照片墙上一张张开朗幸福的笑脸……

    总的来说,这是一间布置得虽然并不华丽堂皇,但是打眼一看便觉得温馨舒适的屋子,一个让人不由自主便想舒展了四肢,放松紧绷着的神经的地方,很有家的感觉。

    而“家”这个词,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多年都没有想起过了。

    在这样风雪交加的夜晚,一碗热乎乎,香喷喷的面,一间温暖舒适的屋子和一个坐在桌边含笑相陪的人,是一件让人感觉幸福的事。

    人这一辈子奋斗来,折腾去,又图个什么呢?

    未来的苏老大,如今的黑道新生代精英,在这吃饱了撑着的一刻心头涌起一些难得的沧桑和感慨,虽然这样的沧桑和感慨于如今满腹野心,雄心勃勃的他来说,不过是饱餐之后,偶尔兴起的一点念头,消失的速度远比胃里食物的消化速度还要快上数倍。不过,也因此,他倒有了与这个做得一手好菜的小姑娘聊几句天的兴致。

    苏朗南虽然不过二十二三的年纪,但自小时起,便成日与道上各色难缠的人物打着交道,从一个街头的不良少年在短短几年间便在锦岭城里黑道新生代中崭露头角,称得上为人精明,手段非凡,安心想好好跟人聊天,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便能在言语中为自己塑造出一个爽朗,义气,实在,干练又不失温和可亲的正面形象,轻易便能让心生好感。

    安然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苏朗南就是苏朗南,果然名不虚传。她可不敢相信这个貌似温和豪气的大哥哥只有这么一张面皮,只怕这位大哥这会儿确实是吃得高兴了吧?

    苏朗南对这个叫安然的小姑娘的印象也不坏,长相虽谈不上特别的漂亮,却很耐看,是那种越瞅越舒服的类型,且眉眼时时含笑,看着就透着股喜兴劲儿,又是一身的书卷气,眼神透亮,说话实在,态度大方,不卑不亢。不过,要让苏老大说,最难得的是,这孩子的一手厨艺真是不错,做的东西实在是好吃合口。

    “小江他们三个的小日子过得可真是神仙似的让人羡慕啊!”最后,苏老大这样感叹着总结夸赞道。

    安然听了,头上却默默的挂下一排黑线,心说,苏大哥,您这追求是不是太简单了点?合着是能吃上可口的食物就是神仙日子了?

    这大概就是吃货们的逻辑了吧?

    不过,苏老大既然能忙得吃不饱饭,自然是没有闲功夫跟安然没完没了的闲扯下去,不过是喝茶消食之余的一点放松而已,一杯茶喝完,苏朗南抹抹嘴,起身告辞。

    “行了,吃饱喝足,我也该告辞了,今天是麻烦小老妹儿了。过阵子,等小江他们回来的,找个时间,哥做东,请小老妹儿好好搓一顿,到时你可得千万赏大哥这个脸。”

    苏朗南的话说得很漂亮,也很热乎,再次把安小然同学的称呼从比较亲近的“小安”又给升了一个等级,变成了更近乎的“小老妹儿”。不管真假,听着倒是让人颇感舒坦。

    苏朗南说得好听干脆,安然自然不能不识抬举,笑着起身相送,痛快应道,“那行,苏大哥说话算话,我可盼着这顿好料呢。”其实与请客吃饭相比,安然更想听点别的,但因为不知道江杰云在信里都说了什么,她又与这位苏大哥并不熟悉,不好出言询问。而且从江杰云交代她的那番话来看,他在与苏朗南的交往中,还是有一些防备和戒心的,因此,她也不敢轻易参与进去,以免忙没帮上,反倒坏事。

    不过,还好,在苏朗南走到玄关处,换好鞋,拉开大门,再次将羽绒服的风帽扣在头上,将要迈步时,突然又停了下来,转回身面对安然,终于说出了她一直等着盼着想听的话,“哦,再有,还得麻烦老妹儿你转告小江一声,他说的事,我应下了,不过需要时间张罗布线儿。我这头儿先准备着,等准备得差不多少了,再跟他联络商量后面的事。他那头儿如果有什么变化,或是又改了主意,也别忘了对我招呼一声。”

    安然听到这番话,眼睛先是一亮,然后一眨不眨不的望着苏朗南隐在阴影里的眼眸,他一边说,她一边认真的点头,等他全部说完,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垂了眼,默默把他这一段并不长的话在心里慎重地背诵了两遍,觉得一字不差了,才又扬起眼睫,言语肃穆,“好的,我记下了。”顿了顿,语气再度柔和轻快起来,十分情真意切地说道,“苏大哥,慢走,有时间再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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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为一名肥胖的干物剩女,重生回到十三岁,这一次,她不仅要有一个美丽的外表,还要活出一份美丽的人生。只是她没想到,仅仅一次不慎重的投喂,从此与未来本城土财主NO1,英俊潇洒的钻石王老五纠缠出一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缘份。 友情提示:吃货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生物,尤其是有洁癖的吃货,随意投喂的后果是他不仅吃了你的食物,还顺便吃了你的人。重生之美味关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美味关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美味关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