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顺藤摸瓜
我很顺利地找到了心脏内科的王主任,不过想跟他说话就没那么容易了,在他那看病的人都排成了长蛇阵。我索性就排在了看病的队伍里,只不过我没去挂号,也没带什么医疗本。
对于一个半职业写手来说,找出一个打发时间的方法就再容易不过了。我只需要在脑子里勾勒出一个新故事的轮廓,然后再往里面添骨头添肉,这样一来无聊的排队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在快到两点的时候,我终于坐在了王主任的面前。他跟舒鑫他妈描述的一样,留了个大被头,戴了副金边框架眼镜,看上去非常稳重、干练。
不等他开口,我就直接开门见山道:“王主任,我是为了秦老头的事而来的,他养的那条狗是不是在今天一月的时候丢了?”
我的话刚说完,王主任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惊恐的神情,额角甚至冒出了汗。他并没有回答我的提问,而是把眼镜摘了下来在那反反复复地擦着,好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回头看了眼身后那些正用不耐烦、甚至是厌恶的目光看着我的病号,然后又转回头对王主任说:“如果这里说话不方便的话,那您就先忙着,等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们再细聊。这事很关键,关系到人命的。”
“我知道,我知道……”
王主任连道了两声知道!他的这个回答大概是没经过大脑一秃噜嘴说出来的,但这三个字所包含的意思却并不那么简单!
果然,那王主任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脸色又是一变。他匆忙戴好眼镜又抹了一把额角的汗,然后压低了声音道:“这样吧,给你我的名片,你在晚上六点之后给我打电话。”
说完,王主任从名片盒里抽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推给了我。
这个动作可并不礼貌,不过我也没跟他计较,毕竟目测他起码比我大了二十岁。我接了名片冲他道了声谢,然后就离开了医院。
我在家里一直待到了晚上六点,然后准时按照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电话足足响了六、七声对面才终于接起来,听声音正是心脏内科的王主任医师。
我先自报了家门,说我中午去找过他,又问他接下来我们在哪见面。
他回答说不用见面了,在电话里说就成。
其实见不见面我倒也觉得无所谓,只要能问出必要的线索就足够了,于是我就答应了他,并再次问了下关于秦老头那条狗是不是还活着。
结果我得到的又是一个让我万万没想到的回答。
“那条狗还在我家,但是从一月四号晚上开始它就不吃东西了,什么东西都不吃。而且每天一到晚上就不见,到了白天又回到家门口。”
“你说晚上不见是什么意思?是指它跑出去了?还是说门窗都锁着,它凭空消失了?”我追问道。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才回答说:“是你说的后面那种情况,它消失了,到早晨就又回到家门口。如果不给它开门,它就在门口发狂一样地叫,进了屋之后它就往床底下或者衣柜之类不见光的地方钻,在里面一待就是一天。”
王主任说话时声音明显在颤,似乎非常害怕。
“那最近呢?比如今天早晨,它回来了吗?”
“回来了,不过不是今天早晨,它是昨天晚上是六点半之后没影的,然后大概七点多就回来了,之后一直都在我家。”
一听这时间我顿时感觉全身直发冷!在昨天晚上六点四十左右的时候鬼火在杏林商府出现,大约是十分钟之后,乔伟把那火狼的魂给打散了,如果鬼赶路也需要时间的话,那去掉前后路上的十分钟时间……谜底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王主任,我觉得咱俩还是见个面比较好,那条狗有古怪!我不瞒你说,你的那条狗应该是在一月初的时候被杏林商府的保安打死然后给吃了,现在它化成鬼火每天晚上都到杏林商府去作怪。”
“这个我知道!谁都看得出那狗有古怪了!可是……可是……”
“有话你直说就行,我虽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还认识一些专门管这事的人。最重要的是我信鬼,而且不会把你遇到鬼这事告诉其他任何人!我绝对保证!”
估计是我后面的这句话起了作用,王主任在犹豫了半晌后终于道:“我一直不敢跟别人说,怕人说我精神有问题。你知道,像做我们做医生的自己的身体状况必须要保持良好,精神状况就更不能有丝毫偏差。”
“这我明白,也能理解你!你可以完全相信我,我亲眼见过太多怪事了,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觉得你疯了。”
“嗯……好吧。其实,在我家里的不只是来了那条狗,还有秦老头。”
我已经做好了听任何怪事的准备,但事情竟然古怪到这种程度绝对是我没想到的。我连忙问:“是烧死的那个秦老头吗?”
“对,就是他。”
“他是什么时候去你家的?那场火灾之后?”
“不是,是在今年一月六号晚上的时候他来的我家,大概是晚上八点多,和那条狗一起回来的,他还跟我说了一些很吓人的话。”
王主任越说越古怪,我的脑袋一时间都有些转不过来弯了,我连忙让他稍等一下,我好将几乎变成一团乱麻的线索仔细捋顺一番。
在今年一月四号孙铁峰打死了一条狗,这条狗变了鬼火开始在楼里伤人。而在一月四号的晚上,王主任家里的狗开始变得古怪,种种迹象都说明那狗已经成了鬼。
一月六号那天是鬼火第一次攻击保安的日子,而在当天晚上,那条鬼狗又带了秦老头的鬼魂去了王主任家,这说明秦老头在被火烧死之后也成了鬼,而且一直就在实验楼徘徊。后来实验楼变成高层,他就直接住进了里面。
秦老头是被火烧死的,化鬼之后很可能也以火的形式出现。也许是因为他之前曾经在实验楼当更夫的缘故,所以也算是那里的头头,结果那些标本小鬼都听他的,于是他就成了那三栋高层的鬼王!
秦老头自己不会明白自己成了鬼王,他只是继续做他的更夫管理员,所以在小鬼们恶作剧闹出锁住李梦佳那次事件之后,秦老头开始以鬼火的形式现身并制止小鬼们再闹。
但在一月四号开始情况出现了变化,秦老头知道自己的狗死了,于是他开始了对杏林商府保安的进行报复。
狗知道真凶是谁,所以追着杀它的保安走。秦老头只知道是保安干的,所以跟着狗走见保安就烧。在乔伟打散了狗魂之后,秦老头开始对我俩进行报复,不仅是自己亲自出马,还指挥一群小鬼一起上。
一切怪异情况背后的缘由显然就是这样了!
我把线索捋清了,接下来就必须要听一听秦老头到底跟王主任说了什么。
13、齐先生
王主任在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终于开口道:“大笨就麻烦你再照顾一段时间,等我把害它的那些畜生都宰了就过来接它走,它跟其他那些孩子有些相处不来。这是老秦的原话,我一个字都不会记错!那条狗的名字叫大笨。”
毫无疑问,秦老头所说的那些畜生显然就是杀大笨吃肉的保安。
秦老头老伴死了,膝下无儿无女,养了好几年的狗就被他看成是自己的孩子了。他为了那狗命都不要了就往火里冲,就凭这点也能看出他对那狗的感情!闹不好让秦老头变鬼的怨念就是他挂记着大笨。这情况俨然是我高中开玩笑时常说的那句:人狗情未了!
虽然那几个保安杀狗吃肉这事干的确实挺缺德的,但罪绝不至死,现在秦老头要宰人,这我必须得制止。
于是我又问王主任秦老头最近有没有去过他家。
王主任说大概每隔三、五天的秦老头就会在晚上七点多来他家里一趟,并且叮嘱他不许离开这个家,要照顾好大笨。现在王主任的老婆孩子都已经搬别的地方住了,只有他自己必须每天回来,最痛苦的是这事他还不敢跟任何人说。
我告诉王主任他家里的鬼我会帮忙解决,又问了他家的地址,这次王主任没再拒绝。
拿到住址之后我叫王主任别惊动了那条狗,并且叮嘱他准备一些粗盐在地上画一个圈,如果感觉不对劲就站进圈里边,另外再找一些纯铁、纯铜之类的金属物件,如果鬼攻击他,他可以用那些金属物防身。
交代完这些我就结束了和王主任的通话,然后立刻联系乔伟,并把我的发现全部告诉了他。乔伟说这事他要跟堂里的人商量一下,待会再联系我。
等了不到五分钟,乔伟的电话就过来了,他向我问了王主任的住址,然后跟我约好二十分钟之后在王主任家楼下碰头,还特别叮嘱我千万别自己上楼去。其实不用乔伟说我也并没打算自己轻举妄动。
王主任家就在医学院家属住宅区,我开车过去顶多用十分钟。到了他家楼下后我并没有上去,而是按照约好的在楼下等乔伟过来。期间我又给王主任打了个电话,一是确认他家有没有出什么事,二是确定狗还在不在家。
过了五分钟,一辆出租车开进了社区的车道并停在了我所在的一号楼楼口,紧接着乔伟下了车,和他一起的还有另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
那老头实在太特别了!他留着鲁迅式的短发,根根直立的头发全是银白,一点黑色都找不到!下巴上一缕三寸长的银白山羊胡随风飘摆,身上则是一套灰色的唐装。在乔伟的衬托下这老头显得中国范儿十足,一看就有种世外高人的感觉!
我赶紧下车先跟乔伟打了声招呼,然后又冲那银发银须的老者点了点头。
乔伟过来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太师叔……”
“哦~~~齐先生!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不等乔伟把话说完我就忍不住叹了一句。估计多半是因为这老头的造型让我实在忍不住要感叹一番。
“‘先生’这个名头可不敢当,我叫齐震,只是一个略懂鬼事的老头罢了。”齐先生一边谦虚着一边伸手和我握了握手。
这老头估计今年没八十也差不多了。虽然个头顶多也就一米七出点头,但腰板拔得溜直,两个眼睛直发光,看起来格外的精神,那根拐杖对他来说估计也就是个装饰物!另外,齐先生握手的手劲也大到我几乎吃不消,我不得不配合着加大握手的劲道才能保证我的手不被捏变了形。
因为有重要的事要处理,我也没在这继续寒暄什么,直接往楼上一指道:“王主任他家在五楼,我刚跟他通完电话,那狗现在就在他家卧室的衣橱里,我们现在上去?”
齐先生一摆手道不急,然后转头看了一眼乔伟。
乔伟立刻一点头,然后从身上摸出一个一寸大小的沙漏形小瓶,接着又拿出一根针在左手无名指上刺了一下,再将血滴进了小瓶里。
我不知道这一老一少到底在做什么,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绝对是为了接下来与那只鬼狗相斗所做的准备。
乔伟一共滴了五滴血进瓶里,然后用一个玻璃塞将瓶口封上。接着他又拿出一张画好了符咒的黄纸将小瓶包好了攥在左手心里。小瓶弄完之后,乔伟从腰里拽出一把小刀递给我道:“雷哥,这刀你拿着,待会上楼之后你就在我右边跟着,听到我让你动手,你就用刀在我右手上割个口子,划出血就行,别太狠了,这刀子快得很。”
我听完一楞,不知道是不是该去接那把刀。如果让我用刀在自己胳膊上来一下放点血这我下得了手,但用刀割别人就完全是另一个概念了。
乔伟估计是见我犹豫了所以又解释了一下说:“本来这种危险的事不应该让你参与的,但堂里的人今晚都去杏林商府了,这边就只有我和我太师叔过来。待会我太师叔主要是封鬼的动作,我要找机会收了它。那个最佳时机顶多只有一两秒,血不能提前放,必须刚刚好,所以我需要你在旁边!就轻轻一刀的事,很简单。”
乔伟说的倒是轻描淡写,估计要是动刀的是他挨刀的是我,他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大概也是我的这个想法起了作用,我感觉自己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于是我把刀一接并冲着乔伟道:“你可别喊疼,过后也不带找我报仇的。”
我和乔伟这边算是准备就绪了,齐先生那头也拿出了好些个符纸,但跟乔伟不同的是,齐先生的这些符纸蓝色的而不是黄色。
我们三个到了五楼刚敲了两下门,房门就立刻开了,屋里的王主任左右手各拿了一把手术刀,非常有职业特色。
王主任是见过我的,但他没见过乔伟和齐先生,所以我赶紧介绍了一下乔伟和齐先生,并强调他俩是驱鬼方面的高人。估计也不用我介绍什么,从门打开的那一刻开始王主任的目光就没从齐先生身上移开过。
在互相简单打了个招呼后,王主任就把我们三个让进了屋。
一进去我就看见客厅的地上有盐画的大圈,然后里屋卧室的门口也用盐拦了一道。在客厅的桌上放着各式各样的金属器具,有菜刀、饭铲子、手电等等,估计王主任是把家里所有带铜带铁的东西都翻出来备上了。
齐先生在客厅里看了一圈然后道:“这盐还有桌上的东西……”
我赶紧道:“是我让王主任先备上的,怕他会遇到麻烦,这个弄错了?”
“没有。”齐先生连忙摇头并冲我笑着道:“做的不错,这些防御措施很有必要,东西准备得也齐全,正好这些盐也可以用,挺好的。”
“都是乔伟之前告诉我的,我现学现卖而已。”我心里高兴但嘴上还是谦虚了一番。
14、火犬
驱鬼工作并没有立刻开始,首先要对王主任家的客厅进行一番布置,而这个布置工作着实是费了一番功夫。
首先要把茶桌、沙发之类的家具统统移走,把整个大客厅全都空出来,接下来还要把所有的地板砖全都撤掉。反正大概的意思就是所有碍事的、或者是木质、纸质易燃的都要放到别的房间去。
撤这些东西几乎用掉了半个小时。最后还剩下一个装修时直接固定在墙上的电视柜没办法移走,于是乔伟就用粗盐画圈把它给圈起来,然后柜面上也撒了一些。这样弄的意思显然是防止火犬靠近。
等我和乔伟把出力气的活全部做完了,接下来就轮到齐先生亲自出手了。他在客厅里放置符纸,最先是窗台下和门口各放了一张,然后是大厅的四个角,等客厅外圈布好符纸之后齐先生就开始在内圈继续摆放。
我不懂什么风水阴阳,但我看的出那些符纸绝对不是随意乱放的。齐先生好像在布一种阵,我唯一敢肯定的就是这个阵不是八卦阵,它有点类似召唤恶魔的那种五芒星,只不过这个阵型明显是六角形的。
所有准备工作全都完成后,乔伟选了个背窗面门的位置站好,并让我站在他的右边。然后他跟我说,待会齐先生会把狗困在水牢鬼阵里,然后只开一道门,当狗从门里出来的一瞬就可以收服了,到时他会把手放到我面前,我就得立刻下刀子放血。
我做了个深呼吸,把手里的刀握紧了一点,然后点头表示我准备好了。
在王主任到其他房间里躲起来后,齐先生就自己一个人进了卧室,那条名叫大笨的狗现在就在卧室的衣橱里。
我站的位置是正对门口的,并不能看到卧室里发生了什么。在最初十几秒的安静过后,卧室里突然传出了低沉的咕噜声,紧接着那咕噜声就变成了狂吠,同时还有火光从卧室里闪出来。
我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口水,并且再一次紧了紧手里的刀。
就在这时,齐先生突然从房间里倒退着跃了出来,这一跃起码有三、四米远,而且动作极其轻盈!我完全无法想象一个八十岁的老头是怎么做出这种动作的,我就算正向跳跃都未必能跳这么远!
齐先生的脚才刚刚落地,从卧室里就呼地一下扑出一条恶犬。那家伙跟昨天被乔伟打散的火犬一模一样,只是它身上的火苗只有一尺多长,比起昨天晚上要弱得多。
虽然火小了,但那狗的凶猛程度似乎有增无减,在扑出来之后立刻侧着头奔着齐先生的左腿咬了过去。
我心里登时一惊,但接下来的一幕则更让我惊叹不已!
齐先生不躲不闪站在原地,眼看着狗就要咬到他了,齐先生这才轻轻一挥手里的拐杖,并精准地打在了恶狗毫无防备的侧肋上。我并没有看出齐先生用了多大力气,但拐杖打上去之后,那条狗竟被揍得凌空飞了出去。
这样一来我就明白了,齐先生那根拐杖不是用来拄的,也不是什么装饰品,而是专门用来大鬼的武器!
狗在空中发出了“呜”的一声,接着就像雾一样要散开似的。
就听齐先生口中念了句什么,紧接着地上一张距离那狗最近的符纸突然自己烧了起来!就跟那符纸的颜色一样,烧起来的火也同样是蓝色的。与此同时,那狗的身体又重新汇聚成了实体,之后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齐先生紧接着一个箭步就到了狗的身边,抬拐杖就往狗的身上打。
狗起初还反击了几下,但全都被齐先生灵活地闪避开了,而齐先生挥出的拐杖却是稳准狠,每一下都结结实实拍在狗身上,没准这就是传说中的打狗棍法!很快,那恶犬就被打得只有逃窜之功而没有还口之力,而每次恶犬的魂要散开的时候,地上的符纸就会自燃并将恶犬再次实体化。
大概一分钟的工夫,客厅地上所有的符纸都已经着起了蓝色的火,而且这火着起来就不灭。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那只恶犬,先前它身上还附着一尺长的火苗,现在那火已经弱得几乎看不到了。
当那恶犬被齐先生赶到了房间的中心时,乔伟大声提醒了我一句:“注意!要来了!”
随后他便将右手伸到了我的面前。我也赶紧把刀轻轻放在他手心上,只等着最后的信号。
齐先生这时候已经开始念咒语了,又是些我听不懂的语言。他的声音很大,并且越来越大就像洪钟一般,最后我甚至感觉他的声音是直接出现在我脑袋里面的,震得我有些头发晕。
在房间里的蓝色火苗随着齐先生的声音越烧越高,但我并没有感觉到那火有任何热量,反而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气。而在蓝色火焰的包围圈当中,那头恶犬蜷缩在地上全身瑟瑟发抖,并且发出呜呜的可怜叫声。
“剥皮门!开!”
齐先生终于说了句我能听懂的话,与此同时乔伟也喊了一句:“动手!”
我一直在等乔伟的命令。一听到他的声音,我拿刀的右手也立刻往下一压,接着向后一拽。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摩擦力的存在,这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给乔伟的手划出了口子。
但我根本来不及去确认,因为就在我刀子后撤的一瞬,那条恶狗已经朝着我和乔伟所在的方向跳了过来。
就像齐先生喊的那句话一样,他打开的那扇门真是剥皮门!恶犬在跳出来的时候,它身上的皮竟然像脱衣服一样被瞬间剥掉了,让它整个变得血肉模糊,看起来异常的骇人。
同时,乔伟也迎着那没皮的恶犬冲了过去,抬右手一把按在那狗的脑袋上,同时嘴里大喊了一句“雷里轰”。
瞬间,那条狗就像是被乔伟的右手给吸收了一样,整个狗的身体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明亮的圆球,在圆球中间还夹带着好像绸带一样的丝丝鲜血。紧接着乔伟将右手向着左手握着的沙漏形小瓶一按,顺势就将那圆球按进了小瓶里!
在乔伟这个动作做完的同时,整个房间里的蓝色火苗同时熄灭,世界一下子暗了下来,同时也安静了下来。
15、孤立
大笨被乔伟收服了,他所使用的招数正是八斋堂嫡传弟子才有资格学的护身仙收服法。
乔伟认为这狗的鬼根基本没有可能找到了,所以对付它的方法就剩下两个,一个是长久的镇压,另一个就是将它收服封印。
堂里懂得收服护身仙这个方术的目前只有四个人,一个是现任堂主、一个现任堂主的嫡传大弟子,第三个是失踪的乔伟妈,最后一个就是乔伟了。
据齐先生所说,护身仙收服法本就是用来压制那些没办法超度的恶鬼的,后来经过了一系列的改良,到了八斋堂创堂祖师爷那辈就变成了一种控鬼的方术。这个方术确实厉害,再难缠的恶鬼都可以应付,但风险相对也非常的大,一旦失手损些阳寿倒是轻的,弄不好还会祸及家人、朋友,所以堂里才会设立种种规矩,对学习这种方术的人有着严格的限制。
了解到了这些情况后,我对齐先生问道:“既然允许乔伟使用这个方术了,那就证明八斋堂里的人其实也挺认可乔伟的吧?”
齐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现在充其量也就算是不拿志伟当外人看了,认可还根本谈不上呢。这孩子挺有天分的,学东西也快,这么小的岁数就精通了火煞,现在新入堂的那几个二、三十岁的小孩里没一个比志伟强的。可惜啊,说到底他还是外国人。”
“这都2013年了,怎么八斋堂还这么守封建时代的规矩?”我问了句。
齐先生听后又是一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很多情况是可以破例的,但是要改变志伟现在的地位恐怕很难了。咱这里也算没有外人,我就说一句大白话,中国人的钱并不希望外国人赚去,其实道理就这么简单。”
我这才焕然大悟,说来说去还是归结到一个“钱”字。
之后齐先生跟我聊了很多关于八斋堂的事。我发现这老头不仅能打而且还能说,跟乔伟一样是属于话匣子打开了就很难关上的类型。
齐先生说在他年轻那时候,八斋堂这类鬼事堂有很多,当时愿意进堂的人都是一心想着帮人驱鬼消灾,纯是抱着“为人民服务”目的;可是现在的年轻人不一样了,进堂十有**都是为了钱,这点让他非常反感。不过乔伟是个特例,他完全不是为了钱学鬼事的,所以齐先生从打乔伟进堂时候就特别喜欢他。
因为人到了一定岁数阳气就会大减,阳气不足镇鬼不利,所以鬼事先生大多到了六十就会金盆洗手。现在八斋堂里岁数最大的就是齐先生了,像乔伟母亲的师傅也就是老堂主早就已经退隐了。
老一代的人都撤了,新一代上来的人就更看重利益,虽然堂规立的明白,但大伙还是看重钱。所以当初老堂主决定废除乔伟母亲的嫡位也是看出了将来的形式,怕将来乔伟母亲做了堂主会招来杀身祸,为了保护这母子俩所以老堂主才做了换新嫡的决定。
我觉得齐先生喜欢乔伟这点并不假,因为他这体格比我都硬实,根本用不到乔伟来帮他什么忙,而他之所以让乔伟替他跑腿估计多半是想给乔伟介绍些关系客户,间接帮一下乔伟的忙。
八斋堂以及乔伟的话题聊完了,我又问了些关于秦老头和那条狗的事。
齐先生告诉我说,人死后大多会对活人存有留恋之情,这种留恋在恋人,家人之间非常普遍。在殡葬仪式中有这样一种规矩,就是在为逝者开光送行前家人、朋友都不可以哭,因为越是哭亡魂就越可能留恋阳世不肯离去,从而化鬼扰乱活人生活。
秦老头和大笨都属于这种因情而成的鬼,但在人和狗身上出现这种情况齐先生说他也是平生头一次遇到。
另外,我关于秦老头就是鬼王的推断也得到了齐先生和乔伟的认同,他俩也从我提供的线索里找出了解决秦老头这个鬼王的便捷方法。
齐先生说鬼王出没处之所以凶险就是因为亡魂的数量太多,并且行动统一,光是那些快速聚集过来的阴气就足以要人的命了。所以要对付鬼王最重要的就是把鬼王孤立起来,阻断他与其他游魂小鬼之间的联系,而这个过程往往需要几天的时间。
不过现在不同了,对于秦老头来说大笨是个非常特殊的存在,如果大笨出了状况秦老头必然会从三栋高层那边赶过来,如此一来就只需要在王主任家里守株待兔,而八斋堂的其他人则在高层那边镇住其他的小鬼。
在后半夜十点多的时候,秦老头果然出现在了王主任的家里,我也总算见到了这个鬼王的真面目。
他并没有以鬼火的形式现身,看上去只是一个穿着朴素的普通老头,但是他的表情可并不怎么好看,除了脸色惨绿之外更露出一种愤怒的神情。
就跟齐先生所说的一样,真正有威胁的并不是鬼王本身而是围在鬼王身边的小鬼,现在秦老头自己出来了,要对付他就非常简单了。
乔伟只用了一个符咒就轻松把秦老头的鬼魂给打散了。之后齐先生又在王主任的屋子里画了一些符咒,又下了几个扣子,将这个屋子改成了一个牢,把秦老头的亡魂暂时困在了这个牢里。
因为后续还要对秦老头进行一系列超度送行的法事,所以这房子暂时不能住人。于是王主任放心地把门钥匙给了齐先生,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去跟他老婆孩子汇合了。乔伟和齐先生接下来还要去高层那边跟其他八斋堂的人碰头,所以我就自己先回家了。
虽然一直折腾到了晚上十二点我才终于回到家躺在自己的床上,但这一夜我睡得格外的香。不只是因为三栋鬼高层的袭人恶鬼被制住了,更重要的是我在这次镇鬼行动中所扮演的角色有了本质性的转变,所以报酬方面我相信我绝对不会只拿一个零头了。
在舒鑫她妈提到结婚这个当口上,这笔资金对我来说更是意义重大,当然,这个好消息我也是在回家后的第一时间分享给了舒鑫。
第二天我起床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了。因为睡觉前我把手机换成了静音,所以一直到我起床后才发现已经有十六个未接来电了,而且全是乔伟打过来的。
因为可能涉及到发钱的事所以我赶紧打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五、六声乔伟那边才接起来,而且第一句话并不是问我为什么之前不接电话,而是问我知不知道烧死秦老头那场火的火因。
这一问可把我给问懵了,我之前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自然不可能立刻给出答案来。
乔伟叹了一口气然后跟我道:“秦老头的亡魂我超度不走!好像还有什么事让他不肯放手似的,我猜可能跟那场火有关。你今天要是有空的话能过来一趟吗?我们都在王主任医师家呢。”
我赶紧答应了一声,然后随便扒拉了几口饭就穿衣服出了门。虽然我并没有太完整的思路,但有几个疑问始终在我脑袋里。
为什么秦老头那股鬼火总是像在垃圾桶里烧一样?
还有,大笨突然发狂似的往火海里冲,它到底看到了什么?
如果找到了这些问题的答案,或许就能判断出那晚的火到底是不是一场意外了,而秦老头的亡魂也应该能够得以超度升天了。
16、演绎推理
我到了王主任家之后发现里面聚了六个人,除了乔伟和齐先生之外还有四个中年的生面孔,估计都是八斋堂的成员。
乔伟并没有给我介绍那几个人,而是直接给我看了他托朋友弄来的07年医学院那场火灾的调查认定书,上面写着火灾的起因是电线起火。
乔伟说认定书给出的结论太含糊了,里面压根没有提到人为纵火的可能性,他觉得火灾一定另有隐情。
对于这点我暂时还不能下定论,但对火灾的原因调查方面我还是有一些发言权的,因为我有一位从小玩到大的哥们现在就在消防大队工作,而且还是个军官领导。
我记得他曾经跟我说过,火灾原因调查当中最大的难点就在于火灾现场。许多情况下现场完全被大火破坏,想准确找出起火原因的难度堪比登天,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根据经验进行推断。
另外,只要现场找不到异常助燃剂或者爆炸物的痕迹,一般都会直接排除人为纵火的可能。那份认定书副本上并没有体现助燃剂或爆炸物的字样,所以从官方的角度来看是没有人纵火的。
我将我了解的东西都如实告诉了乔伟,接下来我又问了下乔伟,为什么他会觉得秦老头的亡魂不肯走一定是跟那场火灾有关。
乔伟回答说他今天凌晨两点多钟回到的王主任家,结果刚一进门就看见了秦老头。他刚准备把秦老头的魂打散,结果秦老头竟然开口跟他说话了。
“他跟我说他死的冤枉,还说大笨当天在楼里看到了东西。他还说他知道大笨跟我在一块,他能感觉的出来,希望我把大笨放出来,他还要带着大笨去找真相。”乔伟把秦老头的话向我简单重复了一遍。
“你相信鬼的话?”
“鬼从来不骗人,所以我一般驱鬼的时候都是用召魂决试着跟鬼交流一下。只不过是你遇到的这几回都特倒霉,全是厉鬼怨魂的不好交流。”
乔伟的潜台词显然是在说我与恶鬼有缘,另外他也重新定义了一下“鬼话连篇”这句成语。
“好吧,那就以火灾另有隐情为前提,我们来把所有的情况分析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头绪来。有纸和笔吗?”
我刚一问,跟乔伟一起的一个生面孔立刻递给我一个平板电脑,还是带电子笔的那种——这些研究鬼事的先生们明显比我这个写书的与时俱进得多。
我没有在这点上进行吐槽,因为包括乔伟和齐先生在内的这六个人全都齐刷刷地看着我,似乎是期待着我能突破僵局。
我轻轻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开口道:“既然是纵火那就有目的性,说到目的性一般就是两点:第一是报复,第二就是谋利。”
我一边说一边将“报复”和“谋利”这两个词分别写在了写字板的上方,然后在这两个词下面分出几条线。
“如果是报复的话,可能是对人,也可能是针对学校。因为起火时间是在后半夜,又是实验楼里没人的时候,所以对人报复的可能性可以排除,那就剩下针对学校搞破坏这一条了。而如果是谋利的话,也可以排除趁火打劫的可能,接下来就要看实验楼着火谁能从中得利了。”
我在“谋利”的下面分别写出了两个对象:医学院,地产商。
然后我继续道:“首先医学院可以得到一笔保险赔付金,本来那实验楼也有年头了,换一笔钱回来总比直接拆了要划算,也算是废物再利用。另外,火灾之后医学院直接换了新址,也算是给迁校找了个好理由。所以火灾对医学院本身就是有利的。”
我在“医学院”下面写上了“赔钱”和“迁新址”两个词。
“接下来是地产商。因为医学院搬走了,这块近市中心的宝地就空出来了,拿到这块地的地产商绝对稳赚。但问题是地产商并不敢保证火灾一定会让医学院搬家,所以用放火来迫使医学院卖地风险有点大,除非有一点,那个地产商知道火灾之后肯定会闹鬼,但这又与地产商后期盖高层的举动相互矛盾。”
于是我在“地产商”的下面写上了“得宝地”以及“矛盾”这两个词。
最后我提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那就是消防队对于火灾现场的调查。
“火灾原因调查是非常专业的,如果有助燃剂的痕迹那必然会被发现,既然调查认定书里没有提到助燃剂,那就说明纵火的人压根没有使用那东西。那么火是怎么来的?有什么方法能平白无故弄出火来呢?乔伟,火煞是什么东西,能麻烦你解释一下吗?”
这个词是我在昨天跟齐先生聊天时听他说过的,我也不只一次看见乔伟弄出大火球来,所以我想确定乔伟用的火符是不是能够点燃可燃物。
乔伟回答说:“火煞是煞生镇鬼咒里最高等的咒式,虽然不能凭空点火,但可以助明火起势。不过想用火煞把整个楼点着很困难,不,不是很困难是不可能,火煞没那么大威力,顶多……”
“顶多把一垃圾桶的符纸全点着,对吧?”我抢过话来道。
乔伟听后一愣,很明显,他也回忆起了在高层里见到的那古怪的鬼火出没形式。
“但是也有可能是有人用打火机或者火柴之类的东西点着垃圾桶,然后垃圾桶的火在引燃电线啊。”那四个陌生人中有一个提出了疑问。
“说得对!”我冲他一点头,然后继续道:“如果实验楼的火只是有人用打火机或者火柴点起来的,那么纵火者应该就是对学校进行报复的人,大概是被学校退学的学生之类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学校自己人为了牟利才点的火。但是我重点想说的是后面的这种可能性。”
我有意停顿了一下,等六个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我这里后我才道:“有一个地产商看中了这块地,想让医学院搬走,于是他瞄准了实验楼这个放满了标本的地方,因为他明白这里会闹鬼。于是几天后火起来了,随后鬼也闹起来了,接下来医学院搬走了,而那个地产商也顺利拿到了这块地。但是他清楚这里有鬼,不适合盖楼,于是转手把这块地卖给了另一个冤大头!”
在我说出这番话后,在场的这六个人全都露出了极度惊讶的表情,并且没有人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或者是疑问。很明显,他们也很愿意接受我最后做出的这个推断。
在随后的两天时间里,八斋堂的人就利用各自的人脉去逐一验证了一下我所列出的几种可能。他们的效率高的惊人,在周一的时候,答案就被揭晓了出来,而结果也让我十分吃惊,但又在情理之中。
17、尾声
我最后做出的那个推断是正确的,确实有一个地产开发商从中捣鬼,只可惜这个地产商最终并没有得手,因为医学院没有急着把学校旧址这块地出手,而是进行了招标。这个搞鬼的就是智业地产。
医学院这块地先后两次易主,第一次卖给了永盛地产,也就是最初建造那三栋高层社区的公司,之后就交易给了郑程。齐先生从郑程那里了解到在医学院决定招标售地之前,智业地产的人曾经多次造访医学院试图低价收购。
郑程早就嗅到了这里的商机,所以智业的人刚有所动作他就连同其他几个地产同行一起行动,最后促成了医学院的投标售地。只是在投标的时候郑程败给了永盛,不过塞翁失马,在两年后郑程只用了当初中标一半的价钱把这块地买了回来。
在从郑程处了解完这个重要信息之后,齐先生就让乔伟还有几个和乔伟同辈分的年轻人一起去了趟智业地产,并且见到了智业的老板。
据乔伟回忆说,当时他只开口提了句医学院实验楼,智业的老板就立刻拍桌子开骂,还叫来十多个类似打手的家伙。后来乔伟直接就问实验楼的火是不是智业老板安排人放的,结果智业老板根本没否认,而是反问乔伟“你他妈有什么证据”。
智业老板的回答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答案到此就非常明显了,医学院的火就是智业地产的人放的。另外,乔伟也看出智业地产的办公楼有人给布过风水局,甚至还有镇鬼扣子的痕迹,这也更印证了我的猜测。
放火的人是找到了,但就像智业老板说的那样,我们他妈的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根本不能拿他如何。我想就算我们真的把证据挖出来了,最终进监狱受惩罚的多半也就是智业的一个临时工或者实习生,说直白点就是拿钱顶包的替罪羊。
周一当天晚上八点的时候,乔伟在王主任家里把大笨放了出来,并用召魂决叫出了秦老头,这一人一狗终于再次见了面。
和在那三栋鬼高层时候不一样了,大笨身上一点火星都看不到,只是一条钻到老头怀里撒娇的宠物狗。秦老头看上去也就只是个爱犬的普通老人,他搂着自己的狗不停地摸着狗背上的毛,眼泪顺着眼角的皱纹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只是这眼泪已经无法沾湿任何东西了。
我就在距离秦老头不到五米的地方站着。看着眼前的场面,我的眼泪都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或许是秦老头对大笨的那种疼爱之情感染了我。我忽然觉得秦老头其实很可怜,同时也可以理解为什么秦老头会做出那么过激的事情,因为大笨的死确实太冤了。
当晚一同在场的还有杏林商府那几个打死大笨的白班保安,虽然他们或许并不情愿,但还是在秦老头面前磕了三个头表示谢罪。
随后乔伟也跟秦老头说他找到了放火的真凶,虽然暂时还拿他没有办法,但他相信恶人终有恶报。最后乔伟向秦老头保证说总有一天他会替秦老头讨回公道,请秦老头在九泉下见证。
沟通交流结束之后,八斋堂同行的几个渡生为秦老头做了一场郑重的开光超度法事,这个法事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比乔伟之前做的开光要繁琐得多,可见专业性也更强。
或许我真是只跟乔伟有缘,在这几个渡生完成开光礼后我并没有看到秦老头的灵气升天,只是通过八斋堂众人脸上终于露出的轻松表情才判断超度成功了。至于大笨,秦老头就把它托付给了乔伟。
秦老头终于走了,烧人的鬼火也消失了,不过三栋高层之前偃旗息鼓好长一段时间的恶作剧式闹鬼又开始了。最终,郑程还是接受了齐先生的建议,决定把那三栋楼给拆掉,但他并不打算建什么陵园,而是要把那里改造成一个社区活动体育场,只是在体育场里必须要添加一个镇鬼的纯铁符咒雕塑碑。
郑程的这个决定我想一定会得到很多人的认可和支持,尤其是像我这样从小在医学院球场打篮球的人。等体育场改建完毕之后,我大概也会去打打篮球,回味一下当年的热血和激情。
四月十号上午十点半,这大概是我二十八年来最开心的一刻了,因为我第二次到了郑程的办公室,并从他那里得到了一笔非常可观的酬金。
说真心话,在见到郑程这个人之前,他给我的印象就是靠走后门拉关系起家的黑心商人,虽然第一次见面时他给了我十万块谢礼,但我依旧讨厌他。说到原因,大概就是因为他的长相问题。
一个快四十五岁的男人了居然没有将军肚,光这一点就已经很可恨了。再加上这家伙的脸也生得不错,感觉就是属于韩剧里那种潇洒有多金的大叔,这让我觉得更加不爽了。但经过了最近几天的几件事,尤其是他改建体育场的这个决定,让我对他的印象真是一百八十度大改观,当然其中也有金钱的力量在里面。
乔伟预测的没错,郑程很大方地给了七位数的报酬,毕竟这是影响他几千万收益的大生意,拿这些钱来摆平对他来说并不算亏。不过这次帮忙的人太多了,大家一分,到我手里的自然就少了许多,可尽管如此我还是得了四十万。
四十万啊!这样一来我就可以一次性还清房贷,另外还有十多万留做结婚备用金,绝对是一场及时雨。在离开郑程那之后我还半开玩笑地跟乔伟说以后有活记得叫上我,我要转行当鬼事侦探。
转天后,乔伟再次出发去了长春找他母亲的线索,并且跟我说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他随时会打电话过来,叫我做好准备随叫随到。
而在两天后还真有电话过来叫我帮忙,只不过不是乔伟而是我妹妹。她当时只告诉我饭店里出状况了,而我也根本不可能知道我这一去竟然险遭血光之灾。
1、我家有妹
我的饭店是一家小型的东北家常菜馆,大厅只有八张桌,里面也只有四个包间而已。
别看店不大,但生意真心不赖。我最初开这个饭店的时候我好多朋友都说饭店头两年别想赚钱,就是赔本养店,但我开饭店的头一年不但没赔钱,还有一点点进账,虽然这点进账根本没我上班赚的多,但却给了我坚持下来的信心。
因为饭店周边全是商场、商店,门口又是地下商业街的入口,所以每天中午在这些地方上班的人都会来吃饭,他们也是前期支撑我小店的主力军。等干了一年之后,慢慢的晚上也开始上人了,现在基本上夏天旺季的时候每天卖钱额都有三、四千,效益相当可观。
这家店我投入了不少心血,也是靠着它我和舒鑫母亲的关系才有所缓和,但我还是把它全部交给了我的妹妹,然后她每个月给我一万块,其他的钱赚多赚少都她来分配。实际意义上我妹妹现在才是饭店的真正老板,我只能算是个股东。
我妹妹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个意外,同时也够幸运的,当然她还要感谢我!听我妈说,在我三岁的时候她意外怀上了我妹妹,当时计划生育不让生二胎,要罚款的,所以我妈就让我装傻子,因为第一胎如果是傻子就可以要第二个。
我不知道是该佩服我妈的想象力还是感叹一下我大概生俱来的精湛演技,我妹妹竟然真的就在没有付任何罚款的情况下降生到了这个世上。到现在我家里还保存着我的四级智障认定书。
说起我这个妹,我只能感叹一句,她雷婷这个名字真是没起错。
按说应该哥哥护着妹妹,但小时候的情况完全就是反过来的,一直是雷婷来护着我。原因非常简单——我必须为了家里继续装傻子。
这件事我是非常有印象的,那时候我妈跟我说我是男子汉,还给我讲什么韩信胯下受辱的故事,激励我一直装傻子,所以我就天天装,然后天天被欺负。
我想,雷婷会有如今这种雷霆万钧的火爆脾气绝对跟小时候的经历有关,而我大概也是在装傻充愣的时候学会如何静静地思考问题。
我的傻子生涯是在小学快毕业的时候终结的。那时候我父母双双下岗,没有国企没有单位了也就没人盯着我家二胎的问题了,我也终于可以解脱了。后来一晃十年,我考上了大学,而我妹的学习成绩则烂到令人咋舌。
终于,雷婷在十九岁那年以高考总分213分的成绩光荣毕业、并开始了自己的打工生涯。在两年后,雷婷又不顾我和爸妈的强烈反对,跟一个二溜子闪电般地结婚了!
雷婷的老公是她毕业打工时候认识的一个小子,同样二十岁刚出头,染了小黄头发,瘦得跟个猴子一样,还有个鼻环。我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但雷婷就是喜欢还怎么劝都不听,我妈也因为她结婚这事哭一场又一场的。
结婚之后这两口子在地下开了个卖手机的铺子。雷婷天天在店里打理,她那老公就天天在家打网络游戏,简直就是雷婷在养着他。我看不顺眼去雷婷家揍了那小子一顿,结果雷婷反倒去帮那小子,还威胁要跟我断绝兄妹关系。
那段时间我认为我这妹子没救了,不过一年之后她就自救了——她终于如我的愿跟那二溜子离了婚。至于为啥那二溜子会同意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从他鼻青脸肿的模样还有雷婷轻微扭伤的手腕我也能猜出一二。
结得快离得更快,干什么事都风驰电掣雷厉风行,这就是我妹雷婷了。
后来我开了饭店,雷婷自然而然就来帮我的忙。我觉得雷婷年纪轻轻就离过一次婚了,将来再嫁人的时候恐怕会委屈了自己,所以我就想让她有点谈恋爱的资本,于是就在2012年快入秋的时候把饭店全都交给了雷婷。
最初一段时间雷婷每天都会跟我报一次账,后来就一周一次,等过完年之后她除了月底给我卡里打钱会电话告诉我一声外,平时基本就不联系我了。我知道干饭店又忙又累,尤其是做老板要操心的事特别多,采购的活必须亲力亲为,所以也没因为她不联系我而怪她。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雷婷突然打电话过来,我觉得一定是出了很严重的事。
电话是早晨七点打过来的,我还没起被窝呢。雷婷在电话里只说了句“出事了!快来!”我几乎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然后脸也没洗牙也没刷,随便套了衣服就冲出了门。等我到了地方才知道饭店并没有出什么状况,雷婷也好好的,是店里一个服务员的哥哥去世了。
那个服务员叫孙秀丽,家在农村,十几岁就不上学开始在城里打工。我饭店到今年已经开了三年半了,服务员换了好几批,唯独孙秀丽是从开店一直干到现在的。忠诚是一方面,最主要是这小姑娘手脚麻利还任劳任怨,所以雷婷特别喜欢她,都快把她当亲妹妹看了。
雷婷的意思是给孙秀丽放几天假回农村老家,另外再给她拿点钱帮着把丧事办了,最重要一点是她希望我开车送孙秀丽回去,这样更有效率一些。我觉得身为老板,手下员工家里出事了去慰问一下也是应该的,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孙秀丽的老家在二道沟子乡,位置和驼腰村的方向正好相反,但同样也是个离县城都很远的小地方。我得先开一个半小时车到县里,在那休息一下做个中转然后再去乡里,然后再走一段土路才能到孙秀丽她家的村子。
一路上孙秀丽都特别安静,只是偶尔会发出几声抽泣。
到了县里的时候是上午十点。我之前只是回家洗漱一番换了套体面衣服,并没有吃什么东西,所以到县里之后我就找了一个小面馆停了车,在那先填一下肚子顺便也休息一下。
在等面的时候我问孙秀丽他哥是咋死的。
孙秀丽低着头说:“不清楚。我妈今天早晨三点多打电话跟我说我哥没气了,具体啥情况我也不知道。我哥大前天还来店里看过我,说他挣了一笔钱要回家跟小红姐结婚,结果……”
孙秀丽的话没能说下去她的声音就哽住了,眼泪也滴在了桌子上。
我安慰了她几句,但这种时候估计说什么都对她不会有多大帮助了。
在吃面的时候我试着想了下如果雷婷突然死了我会是个什么反应,结果只是随便一想我的鼻子就一酸,眼泪差点没奔出来。我赶紧把这个无聊的想法从脑子里驱走,然后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吃面这件事情上。
或许就是因为我一直都在想关于雷婷、关于死、关于面条的事,所以我并没有立刻意识到孙秀丽所说的话有任何古怪之处。而在五个小时之后,情况就变得完全不同了!我可以断定孙秀丽哥哥的死有隐情!
2、钱
我记得有一段时间《乡村爱情》特别火,当时网上有好多人说那电视剧在丑化东北农村,很多东北人说自己的生活根本不是那样的。其实我在大学的时候也觉得那电视剧太夸张了,可后来等我真正去过农村之后才知道,东北农村还真就是那样!
另外,乡村爱情里的农村还是挺富裕的,我去过的好多村子都不如电视剧里那个村,穷得绝对是叮当烂响。
孙秀丽她家就很穷。她家总共四口人,她父母、她、还有她哥。因为家里穷,又没有地,所以孙秀丽和她哥都上不起学,岁数不大就都去城里打工了。这些都是孙秀丽刚到我店里时跟我说的,而她家的实际情况明显比我想象的还要差。
从乡里出来之后基本就没有太像样的路了,我按照孙秀丽给我指方向又开了差不多二十分钟车才终于到了她家。
她家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小平房,看起来很破旧。房子前面是一个用粗树枝篱笆圈出来的简易小院,院子角落里有一个木头鸡窝,估计顶多也就能养三、四只鸡的样子。
我的车刚停在房前路边,房子里边就推门出来一个老头。那老头又黑又瘦满脸皱纹,看上去好像得有六十多快七十的样。老头两个眼圈通红的,估计就是孙秀丽她爸了。
孙秀丽立刻下车喊了一声“爸”,然后小跑到老头面前带着哭腔问:“我哥呢?”
“在屋里呢。”老头一脸痛苦的应了一句,然后他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并问孙秀丽:“这位是?”
“这是我饭店的老板,他送我回来的。”
在孙秀丽介绍我的时候我也走到老头面前跟老头点头打了声招呼。
“是……是雷老板啊!”老头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他的手在衣服上用力蹭了一下,然后准备伸出来,但犹豫了一下又把手缩了回去。
我赶紧跟老头说:“您不用跟我客气,我也不是啥老板,就是一个开饭馆的而已,您把我当孙秀丽的朋友就行了。”
我的话似乎起了作用,老头的表情稍稍从紧张中缓和了下来。接着我又从包里拿出来装着钱的牛皮纸袋塞到老头手道:“这有五万块钱,是我妹妹还有我的一点意思,您拿着,千万别推啊。”
“这咋好!这咋好!这……这……”老头明显不知道该说啥了,干脆就把钱袋子往我手里推。
我又使劲把钱压在老头手上道:“您老就拿着吧,我和我妹妹都把孙秀丽当亲妹子看的,你家里出了这事我们也就能在钱上帮点忙,您要是连钱都不拿,那我就真不知道该咋出力了。”
老头又犹豫了一会才总算是把钱收了,然后拉着孙秀丽一起向我鞠躬道谢,还说这钱算是孙秀丽预支的工资,等以后慢慢工作还。我也没再跟老头推,只应了一句“以后再说”然后就跟着父女两个进了屋。
孙秀丽家里一共就一大一小两间屋,进门左边是个小屋,往里直走是大屋。
我没去看小屋是啥样,从我进到房子里的第一时间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大屋里的情况。孙忠庆躺在被凳子架起的门板上,身下铺着一个破旧的褥子。
孙忠庆,孙秀丽的亲生哥哥,开饭店这几年他没少来看妹妹,所以我自然认得门板上躺着的人就是他。孙忠庆是做户外装修的小力工,所以皮肤晒得很黑感觉很健康,他给我的印象很乐观开朗,每次来我饭店都乐哈哈的,可是现在他的脸已经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而且没有一丁点表情,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
屋子里还坐着两女一男,不过我的目光只是在这三个人脸上匆匆扫过一下,然后就又集中在门板上躺着的孙忠庆身上。
孙秀丽跑过去跪在门边沿那就开哭,刚哭了没几声,旁边那满脸褶子的老太太就过去把孙秀丽拉开,并用哽咽的声音道:“闺女,别哭,你一哭啊……你哥他就不放心走了~”
说话这老太太显然就是孙秀丽的母亲了。
孙秀丽在她母亲怀里又哭了一会才终于止住了眼泪,然后站起来给我和屋里的几个人互相做介绍。
孙秀丽的父母我已经清楚了。另一个年轻女人叫卢小红,是孙忠庆的对象,也就是孙秀丽之前提到过的小红姐,还有一个中年男人是孙秀丽的二叔。除去卢小红以外,孙家的所有亲戚也就这么四个人了,感觉十分冷清。
在沉默了一会后,孙秀丽问起了王忠庆是怎么死的。
她母亲说:“你哥昨天还好好的呢,结果今儿一早我去小屋,发现人已经没气了。乡里的大夫瞧不出个名堂,说得去县里尸检,我也觉着应该去检查一下,你说一个大活人的咋就能说没就没呢?”
“检啥?!那不把儿子都给刨开了?不行!”孙秀丽她爸一听就急了,又紧鼻子又瞪眼地说:“二义不是去请过半仙了吗,人晌午就能过来,你就不能老实等着?”
“是啊,嫂子,那武半仙是我一个熟人的朋友,人也不收咱家钱,他来给卜一卦就知道忠庆是咋没的了。而且人还答应帮着给张罗白事,也都不收咱一毛钱的。”孙秀丽的二叔从旁帮腔道。
我心里是支持孙秀丽母亲的,但毕竟这是孙家的家务事,我这个外人不好从旁插嘴,所以我选择了沉默,同时也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孙忠庆的对象卢小红身上。
我不是好色之徒,卢小红也不漂亮,我之所以注意她是因为她的表现非常不自然。
卢小红和其他人一样都流露出难过的神情,但同时她又不停地皱眉,嘴角还时不时地抖一下,似乎有话想说的样子,那感觉就像她知道一些隐情但始终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她的这种状态让我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谷威。
这时,我忽然想到了孙秀丽说过的话,她说孙忠庆挣了一笔钱回家,可现在的情况看老孙家却明显是因为钱的问题在伤脑筋。
像孙忠庆这类跟工头做力工的学徒虽然活不稳定,但只要有工可开每天收入也都在一百以上,平均一年下来赚个万八的都很正常。这次他说赚了一笔钱,这笔钱甚至让他直接放弃了城里的工作,那钱的数目应该不小,起码尸检不成问题。
这钱去哪了?
我自然而然想到了卢小红。
于是我试探地问了句:“听说忠庆是挣了钱回家结婚的,要不从这钱里拿出来一部分去做个尸检?毕竟人死也要死个明明白白,实在不行这钱我出都可以,怎么说也算是相识一场。”
我话说的虽然很迂回,但卢小红的反应却很剧烈,她身子抖动的那一下连带着她身下的椅子都发出了咯吱一声响,全屋子人的目光也一下子集中在了卢小红身上。
3、死因
我并没有想让卢小红难堪什么的,但这笔钱她如果拿了,而且不把她知道的事情说出来,那她这辈子都过不安生,谷威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过并不需要我给她讲什么大道理,也不用孙家人逼问,卢小红立刻给孙家老两口跪下,并且一边哭一边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卢小红在城里打工做家政服务,从去年开始她和孙忠庆在城里租了个小屋两个人住在了一块。上个月的时候卢小红发现自己怀孕了,孙忠庆对她保证说他会想办法筹钱结婚,绝对不让卢小红受委屈。
在这个月四号的时候孙忠庆接到了一个工友的电话,说是有个挣钱的大活问孙忠庆想不想去。孙忠庆和卢小红正是缺钱的时候,自然就答应了。于是六号那天孙忠庆跟着那个工友去忙,等七号回来的时候,孙忠庆拿回来了二十万块的现金。
这笔钱足够两个人盖间婚房,还够他俩干点小买卖的,这样他俩也就不需要再在城里打工了。
之后的几天两个人就各自辞去了之前的工作,然后带着钱回到村上。因为孙忠庆平时里总是马马虎虎的,卢小红怕孙忠庆把钱弄丢了,所以就把存钱的银行卡放在自己这保管。但她万万没想到孙忠庆这才回家一天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在说完事情的经过后,卢小红也把一张工行卡拿了出来说:“这就是忠庆挣回来的二十万块钱,我其实今天过来就想把钱给你们的,可是……可是……孩子……”
未婚先孕,然后孩子爹又突然死了,卢小红的处境确实不太秒,在这种情况下她把钱留在自己这也算情有可原,起码我是能理解她。但我理解不理解并没有用,最后还是要看孙家的态度。
孙家老两口并没有去接那银行卡,而是过去把卢小红扶起来让她坐回到炕上。
在沉默了半晌之后,孙家老头终于开口道:“这钱你就拿着吧,俺们不要。”
“大哥!你这是做啥?!那是忠庆挣的钱,你咋能给她?”孙秀丽二叔一听就急了,大声喊道。
孙老头把眼一瞪:“你叫唤个啥?!小红这不都怀了孙家的种嘛!这是老孙家唯一的后,你有啥闹的?你能生啊?”
孙老头两句话就给孙秀丽二叔给噎没电了。
就在这时候,孙秀丽二叔的电话忽然响了。他连忙看了一眼手机但并没有接起来,然后抬头对孙老头道:“武半仙过来了,我出去接他一下。”说完,孙秀丽二叔就跑了出去。
过了几分钟,外屋地的门开了。
“里面请,人在屋里呢。”
随着孙秀丽二叔声音,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走进了大屋。这男人虽然穿着打扮看起来很普通,但灰突突的左眼却格外醒目。他进屋后啥也没说先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而在他看东西的时候他那只左眼明显是不动的,估计不是有严重的眼疾就是故弄玄虚的义眼——和八斋堂的人比起来,这个男人周身都透着一股江湖术士的感觉。
孙秀丽二叔随后进来介绍道:“这就是武半仙,跟三柱子是亲戚。”
孙家两口子赶紧过来问好。
那武半仙冲也礼貌地老两口点了点头,然后指着孙忠庆的脚道:“这屋子方位不正,脚不能正对这门,得往左转。”武半仙鼻音很重,不知是天生的还是故意的。
我在农村待过将近两年的时间,知道农村有规矩说是死人在入棺之前要放在门板上,然后脚朝着门,为的就是让死者的魂可以顺当地走。现在看来这门的方向好像也是有很多讲究。
孙家的人按照武半仙说的把孙忠庆的尸体稍稍转了个方向,其实也就是从双脚正对着门变成了斜对着门。
之后武半仙又问了下孙忠庆昨晚是在哪睡的,孙忠庆妈说是在小屋,然后就带着武半仙到了小屋,我也一起跟了过去。
那小屋真是超级小,除了火炕之外就只有一条一米宽、三米长的过道,连把椅子都放不下。
小屋里的东西武半仙什么也没碰,只看了一眼就转出来道:“埋儿煞,克死少主。临灶台,败家气弱。哎,这房子赶紧拆了吧。”
“啊?”孙老头吃惊道:“我家忠庆是被这房子克死的?”
武半仙撇着嘴摇了摇头又迈步回到大屋,然后一边围着王忠庆的尸体转圈一边掐着手指算着,同时他那只正常的右眼还不时地翻着白眼。
“他的阳寿已尽呐!”武半仙突然叹了句。
“那……是啥意思啊?”孙老头结巴着问道。
“意思就是说他寿终正寝,是自然死亡。”
“自然死亡?这咋可能!”老太太一听可急了,“我儿子昨天到家都还好好的,能吃能睡,他也没啥病灾的,咋能就是自然死亡?”
“他的阳寿就到昨天,该来的,时辰一到就一准来,谁都逃不掉啊。”武半仙说完还摇头叹息了一下。
孙家老太太显然是接受不了,非得让武半仙再给算算。武半仙拗不过老太太,又掐着指头算了算,但给出的答案照旧——孙忠庆就是自然死亡。
老太太还是不信,抓着武半仙的胳膊让他再重新算。孙老头赶紧过来把老太太拽到一边训了她一句,然后又过来给武半仙连连点头道歉说:“家里老太婆不懂事,半仙你别往心里头去。”
武半仙倒也好说话,他说他能理解老太太的心情,但卦象上就是自然死亡,如果非要让他给出个别的死因来,那就是让他骗人了。
孙老头倒是不提让武半仙再算之类的事,但他的眉头始终皱得紧,我一看就知道这老头也觉得儿子的死因不对头,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武半仙估计也看出了老头的心思,所以接着道:“要不还是这样吧,你们送他去县医院尸检,等医院给出结果之后咱再回头办这白事。咱关系在这呢,钱我不收你们的,你们也不用顾忌我面子啥的,我这人没那么大讲究。”
武半仙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再加上卢小红那还有一张存着二十万的银行卡,孙老头这回也终于决定了带他儿子去县医院尸检。
运尸体似乎也是有一些讲究的,反正武半仙说我的车只能载生者不能载逝者。最后孙老头按照武半仙的要求雇了一辆车带孙忠庆的尸体去县医院,我则开车载着孙家其他人去县里。
下午三点的时候,孙忠庆的尸检手续全部办完了,医院说是七个工作日内有结果,但最快也得三天。
我本来是想载孙家人回家的,但孙老头一再拒绝,说不好意思再麻烦我了,而且他们人多我的车也坐不下,他们直接在县里找一辆面包出租车一趟就全回去了。
其实我也想在天黑之前回家里去,所以也就没再跟孙老头客套。而就在我开车准备走的时候,那个武半仙却突然过来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这句话不说倒也罢了,这一说我当时就决定不走了,非要把事情问个明白不可。
4、半仙的忠告
“小哥,我看你这人心挺善的就提醒你一句,孙家大小子这事就到此为止,你就别再插手管了,否则五日内必有血光之灾。”
这是我第二次听人跟我说这样的话。上一次是三个月前在驼腰村,刘老爷子劝我别管闲事,结果几分钟之后我差点被卡车撞死!这次又有个半仙来警告我别多管闲事,我不清楚五天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但有一点我很清楚,这武半仙绝对知道了一些事,可他没有跟孙家人说。
我立刻从车上下来追问武半仙:“你这话什么意思?孙忠庆的死法有古怪?”
武半仙紧张地回头往不远处的孙家人那看了一眼,像是生怕我的话被他们听到一样。看孙家人并没有什么反应,武半仙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回头把我拉到一边低声说:“小哥,你也别瞒我了,在医院的时候我看到你跟卢小红说话了,你是不是想追查孙家大小子的死因?”
这独眼的还真是眼尖,在医院的时候我确实找卢小红说过话。
孙忠庆六号去干了一天活,七号回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二十万现金,然后过了五天人就莫名其妙地死了,这件事无论谁来看都会觉得其中有古怪。
到底什么活儿能一天赚二十万?是违法的?还是高危?从结果来看似乎是高危的,但也不排除孙忠庆帮人干了违法的勾当而事后被灭口的可能。所以我找了卢小红,问了下给孙忠庆联系活那个工友的情况。
卢小红不清楚那人的全名,只知道孙忠庆叫那人洪哥。不过卢小红手机里存了这个洪哥的电话号,她也把号码给了我。
这事其实我并不想告诉孙家任何人。因为我的怀疑都来自于那二十万,但前不久我也刚刚用了三天赚了四十万,所谓赚钱各有其道,闹不好孙忠庆的死还真就跟钱没啥关系。所以我想的是在暗中查一下,如果事情真有古怪,我也掌握了证据,到那时候我再告诉孙家人也不晚;如果一切都只是巧合,那这事我自然也就不会再提了,就当没发生过。
武半仙突然说出的这番话明显在暗示我孙忠庆的死有古怪,而我追查下去的结果就是引火烧身!他这人虽然全身透着一股江湖术士气,但感觉人还是挺热心的,所以我也就没瞒他,跟他说:“我确实打算明天去查一下,先从孙忠庆的工友查起,我感觉这事好像跟钱有关。”
“哎,你这么整是害己又害人呐,听我的,现在就收手。”
“为啥?你照直说就行,我也有懂你们这行的朋友,鬼什么的我都信。”
武半仙显然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番话来,他愣了一下之后就让我稍等一会,然后他返回孙家人那里连说带比划的,但具体说什么我这边听不清。等把孙家人打发走了,这武半仙才回来道:“你说的懂行的朋友是?”
“八斋堂的……”
“八斋堂?!!”
我的话刚说了一半这武半仙就瞪大了右眼惊讶地打断道。
我点了点头说:“我跟八斋堂第七代的徒弟是朋友,另外前几天我还跟齐先生一起办过事。”
“齐先生?你是说齐震老爷子?!”
“对,那个白胡子老头。”
“咳……原来都是同道中人呐。”武半仙笑着叹了句。
我一听这话忙问:“你也是八斋堂的?”
武半仙摇头叹气说:“只怪我财迷心窍啊!黑八斋、吉仙宝、辽五通,八斋堂的名号在整个东三省都叫得响当当,我年轻的时候一心就想进八斋堂,但始终没能如愿。后来齐震老爷子找到我跟我说‘金迷心,祸必近’,当时我没理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结果后来我造了报应,这左眼……”
说着,武半仙把手伸到左眼前把那灰突突的眼球给取了下来——那果然是个义眼。
“所以你后来替人算命就不收钱了?”
“倒也不是。”武半仙把义眼放回眼窝,然后对我继续道:“我也就能指着这门营生吃饭,只是不敢再为钱骗人,也不敢明知别人有难而不出言提醒了。”
他后面这半句明显是说给我听的,但我依旧抓着之前的问题不放道:“你说我害己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说清楚了就让我放手不管,这个我恐怕办不到。”
武半仙很无奈似的叹了一口气,总算是把他算卦算出的内容全部说了出来。
在孙家的时候武半仙一共算了三卦,第一卦他是给孙忠庆算的,而后面被迫算的那两卦他则是给孙老头和老太太这老两口子算的。
武半仙说从孙老头的卦象上看,孙家是祖上无德,到孙老头这辈应该无儿无女。而实际情况只中了一半,在四十岁前,孙老头确实一直没有孩子,他弟弟孙义更是穷得连老婆都讨不起,但在四十一岁的时候,老太太竟然怀孕了,而且连着怀了一男一女。
于是武半仙就给老太太算了一卦,结果老太太是旺夫的福命。在嫁给孙家这几十年老太太愣是把孙家的败运给转了,不但老来得了一子一女,在七十岁后还会过上安逸富足的日子。
从老头老太太的卦象上看孙忠庆不该早亡,可孙忠庆确实是死了,而且死因又是阳寿尽,所以武半仙就怀疑孙忠庆被人改了命。当他基于这种假设而尝试算出孙忠庆的本命时,却得了一个大凶卦,而这凶卦的起始点竟然是我。
我从前并不相信算卦这类东西,我觉得这就是江湖术士的骗钱把戏,而在认识了乔伟之后情况就不同了。虽然乔伟并不算卦,但他很喜欢说一些血光之灾、命理等等这类玄乎其玄的东西,我对乔伟绝对信任,所以现在对算卦这东西也开始逐渐接受。
但接受归接受,让我不去查孙忠庆的死因这我坚决做不到。
于是我就问武半仙:“你的卦准确率能到百分之百吗?”
武半仙眉头一皱,犹豫了半天没吱声。
“你可说过自己不骗人的!”我激了他一句。
武半仙估计也是拿我没招了,坦白道:“七成吧。”
“那就是说也有三成可能我什么事都不会有,孙家也不会遭灾,对吧?”
“但是还有七成的可能你会害了你自己还连累孙家全家人!”
“这我心里有数,多谢你的提醒了,等我调查的时候叫上八斋堂的人,这样你就能放心了吧?”
我一提到八斋堂,武半仙快要皱成包子的脸总算舒展开了。他不是一般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叮嘱我道:“你的凶时是在下午两点到四点之间,千万多加小心。”
我再次向这个独眼的半仙道了声谢,然后回到车里。不过我并没有着急开车回家,而是先拿出手机拨了洪哥的电话号。
对方关机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反复打了将近二十次电话,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为什么关机了?难道这个洪哥也和孙忠庆一样莫名其妙就死了?我越想越觉得整件事绝对不简单,我的车速也进一步加快了。
5、洪哥
我不到五点就赶回了市里,然后直接去了我的饭店。
雷婷见我进店马上迎过来问道:“秀丽她家现在啥情况了?钱她家人收了吧?”
我点头道:“钱是收了,不过状况我觉得有点不秒。”随后我便把孙忠庆离奇死亡以及相关的种种可疑迹象跟雷婷说了一遍。
雷婷听完我的话之后小眉心都拧成了一个疙瘩。
“需要我帮啥忙吗?”她问。
我来饭店不是为了汇报今天的行程,目的本来就是找雷婷帮忙的,所以她一开口我便立刻道:“你知道孙忠庆最近一段时间在哪干活吗?我要去找那个洪哥。”
雷婷想了一会说孙忠庆上次来店里时候提过一家小型的连锁酒店,酒店名具体叫什么她忘了,只记得像个外国女人的名字,而且位置在光复路中段靠近中医院那边。
线索虽然比较模糊,但那个地点起码够清楚,于是我告诉雷婷千万别把我要调查的事跟孙秀丽说,然后我就开车直奔中医院。
小城市的好处就是没有什么上下班高峰期可言,只要避开学校和那几个大商场前面的路,堵车的情况就基本不会发生了。我只用了十分钟就到了中医院那片儿,然后就开始减慢车速留意着路两边的酒店。
事情的进展比我想象的要顺利得多,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我就找到了雷婷跟我说的那家酒店,店名叫:阿拉雅。这酒店虽然只有四层楼,但在周围清一色的灰色火柴盒衬托下,它那鲜明的橙色外墙漆就显得格外突出醒目,更不用说楼顶上粉色的“alaya”霓虹招牌了。
我把车开到酒店门前刚一下来,一个女人就从酒店里朝我迎了过来。她岁数估计在三十五左右,虽然打扮得高档时尚但身材却臃肿得一塌糊涂。如果把美女比喻成百灵鸟,那这女人就绝对是一只大肥鹅,所以我估计她不是酒店的老板就是老板娘,反正不会是迎宾的服务员。
她到我跟前笑呵呵地说酒店还没正式营业,不过现在可以办理贵宾金卡,终身享受五折优惠,并且贵宾卡在全国所有的阿拉雅连锁酒店都有效。
这优惠条件听起来倒是不错,只可惜我并不长出门,而且这个酒店名我更是头一次听说,那所谓的全国连锁闹不好也只限于黑龙江省内,没准这就是头一家!
尽管我没兴趣办什么贵宾卡,但我还是向这大肥鹅道了声谢,并询问这酒店是不是还没彻底装修完。
大肥鹅连连摆手说:“就好了~就好了~顶多也就再过一周。里面已经基本没有问题了,就是外面的活还差一点没完工。”
“哦。”我应付着点了下头,然后话题一转道:“在你这干外墙粉刷活的有没有一个姓洪的?”
我这问题一出口,大肥鹅的笑脸顿时从脸上消失了,语气也变得十分恶劣:“你谁啊?问这干啥?”
“我有一个朋友,我这个朋友呢认识一个姓洪的搞室外装修的人,他听这个姓洪的说在中医院这边有家很不错的新酒店,姓洪的这人本身也就在这酒店干活。我是自己开公司的,平时总要招待一些客户,我就想找个酒店长期合作一下,所以就过来考察考察。”
“哦,原来是这样啊~~”大肥鹅的笑脸说回来立刻就回来了,“姓洪的是吧?我现在就帮你问一下,我这边做装潢的人太多了,人名我有点记不清楚,你先来里面坐着等下。”说着,大肥鹅还做了个有请的手势,肚子那儿顿时挤出了三层波lang。
我在酒店门厅的沙发上坐等了五分钟,那大肥鹅才晃着屁股走过来,一脸堆笑地对我说:“我们这前不久确实是有一个姓洪的工人,可惜他一个星期前就不干了,不知道是不是你那位朋友的朋友。不过就算不是,我这家酒店可是实打实的,而且还给你终身五折优惠!”
大肥鹅的谄媚表情都快把我逗乐了,我强把笑意忍回去,然后对他说我选合作酒店就是奔朋友面子去的,但是我一直联系不上那个姓洪的朋友,所以才过来问问情况。
大肥鹅听后又让我稍等,然后她就去一边打电话。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一个戴眼镜看着挺斯文的小伙来到了酒店里,并礼貌地跟那大肥鹅打了声招呼。大肥鹅笑着把那小伙领到我面前介绍说:“这是负责酒店装修的赵工,他知道你说的那位姓洪朋友的住址。”
那小伙很热情地冲我一笑,并主动跟我握手说:“您是要找洪哥吧?我其实也准备明天去他家一趟,我这边还有两周的工钱没给他呢,最近打他电话他不是不接就是关机的。”
我一听这话立刻问道:“你上次跟他联系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记得是六号吧……对!是六号,他那天跟另一个工人小庆一起走的,后来小庆过来辞工不干了,但是洪哥一直就没露面。我后来给洪哥打电话他始终不接,再后来就关机了。”
我全身顿时一冷。这赵工口中的小庆显然就是孙忠庆,洪哥也正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洪哥很可能在干完那次活之后,第二天人就已经死了,所以后面赵工给他打电话才一直没人接,至于关机就更简单,电话没电了。
赵工估计也从我的表情中看出了不对头的地方,所以问我是不是洪哥出什么事了?
我回答说我也不清楚,不过最好现在就去他家看看。
赵工立刻点头答应。
我也没再跟大肥鹅多说其他,直接带着赵工上车出发。
洪哥是在铁路家属住宅区租的房子,从酒店这里开车过去也只需要十分钟。那是个老式的小区,没有保安也没有监控什么,我把车直接开到了洪哥租住的那栋楼的楼门口,然后下了车就直奔六楼跑。
一到了六楼赵工就去敲中间“602”的房门,但生砸了有两分钟里面就是没有人回应,最后倒是把左右两边的邻居都给敲出来了。
我赶紧问邻居最近见没见过这屋里的人。
左边屋出来大姐摇头说很久没见这家有人出入了,右边住的大哥也是同样的回答,不过他知道房主也就是洪哥房东的电话,问我是不是要找房东过来看看。
我立刻点头说需要,并向这位邻居大哥道谢。
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一个胖乎乎的女人到了六楼。我把情况跟那女人简单一说,她立刻拿钥匙去开门。门刚一打开,一股难闻的臭味一下子扑了出来!
洪哥死了!不需要进屋看我就下了定论。
6、合情合理
就如我所料定的一样,洪哥真的死了,而且已经死了好几天。
屋里电视还在播放着节目,而洪哥则是面朝着电视仰歪在沙发上,遥控器就放在他的身边,显然他是在看电视的时候就这么死了。
我无法判断洪哥死的时候是痛苦还是安详,实际上我的目光只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不到两秒,因为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已经出现了**巨人观的状况,模样极其恶心,已经完全超出我的忍受范围。
我几乎是强忍着胃里的翻滚跑到楼道里的,而和我一起进去的女房东和赵工都冲出来哇哇开吐了。
警察是在十五分钟以后过来的。
我没有打110报警,而是直接打了唐辉的电话号。因为我需要一些线索来继续我的调查,但我很清楚不可以动现场的任何东西,所以只有请唐辉来帮这个忙。
警察来了之后对我、赵工还有女房东都做了笔录。我和赵工的回答差不多,就是一直联系不上洪哥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所以就过来看一看。女房东说她只有一把备用钥匙,而且这是她半个月来第一次回来,她也同样半个月没有跟洪哥联系过了。
笔录做完之后警察又要了我们三个人的电话,并告诉我们如果有需要会联系我们,希望我们能配合调查,然后就告诉我们可以走了。
赵工和女房东接下来是去是留我并不关心,我是决定继续留在这等唐辉出来。
过了十分钟,唐辉才终于从屋子里出来了,我也赶紧把他叫到六楼半的楼梯拐角那问他有什么发现。
唐辉摘下口罩说,初步鉴定死亡时间应该在六天前,尸体没有外伤,现场也没有血迹,暂时不能断定是自杀还是他杀,具体死因需要进一步尸检。在说完这些之后,唐辉向六楼瞧了瞧,在确定没有人注意我俩这边之后才神神秘秘地低声问我:“这次又跟鬼有关?”
“什么时候我跟乔伟一个待遇了?”
“我没开玩笑,说真事呢。”唐辉一本正经地说。
“好吧。”我也配合着严肃起来道:“这次应该跟鬼没关系,不过我确定这事有古怪。”
“有什么古怪?”
“除了洪哥,还有另一个人也死了,这两个人六号的时候一起去干过一个活,还赚了一大笔钱,之后就都莫名其妙在家里死了,你说古怪不?”
“还有这事?那另一个人的死因是?”唐辉顿时来了精神,一边翻出一个小本一边紧蹙着眉头盯着我问。
我告诉唐辉另一个人名叫孙忠庆,孙忠庆大概是昨天半夜睡觉时候死的,现在尸体在县医院尸检,结果要三天之后才能出来。
还有一个重要的线索就是他俩一起接的那个活是洪哥负责联系的,我觉得洪哥的手机里应该会有发现,另外洪哥家里或者有大量现金,或者是银行账户上最近刚存入一笔钱。
因为唐辉也算是半个“圈内人”,所以我也没瞒着他,把那个武半仙算出凶卦的事也告诉了他,并叮嘱他先别去找孙忠庆的家人,起码事情没有查出真相前不要把孙家人卷进来。
唐辉点头答应,然后让我随时关注一下孙家那边尸检的结果,有发现的话我俩随时再沟通。
要说的我都说完了,能查的事也都查完了,接下来我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待了。
随后的两天什么事也没发生,到了十六号,在下午三点的时候我先接到了孙秀丽给我打来的电话,她告诉我孙忠庆的尸检结果出来了。
孙忠庆的直接死因是急性肺水肿引起的窒息,既非他杀也非自杀,属于自然死亡。另外医院检查出孙忠庆死亡前曾大量饮酒、吸烟,说这些就是引发急症的主要原因。
孙秀丽听她妈说,孙忠庆回家之后跟村里的朋友去乡里饭馆聚了一下,回家的时候满身烟味而且喝得晕乎乎的,这也证实了医院的尸检结果并没有任何说不通的地方。
孙忠庆的死因会是自然死亡这并没有超出我的意料。但我以为这自然死亡的诱因会非常离奇,离奇到现代医学都没有办法做出合理解释的程度,可实际情况却是因为急症而死,这是我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
因为一下子赚了二十万,所以高兴了就跟朋友多喝了几杯,喝酒的时候也一个劲的抽烟,这种情况再平常不过了,我的饭店里就经常有这样的客人。
难道孙忠庆的死单纯就是因为吸烟饮酒过量造成的?
那洪哥又是因为什么死的?
或者武半仙压根就是骗子?他的卦根本就是唬人的?
我正寻思着这些问题的时候,我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打电话过来的人是唐辉。而他也同样告诉我一个让我难以相信的情况——死在铁路家属区的那个人叫洪世坤,也就是那个所谓的洪哥,他的死因是鼾症窒息,属于自然死亡。
唐辉说洪世坤的家人证明了洪世坤从十几岁的时候就打呼噜特别响,只是他们从来没想过打呼噜竟然会是一种病,而且还是要命的病。另外,洪世坤的家人说在七号上午的时候洪世坤给家里打了十万块钱,说是自己干活赚的。
我问唐辉警察方面是不是不会调查这事了。
唐辉照实回答说洪世坤的死亡并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也没有任何证据指向那十万块钱,最重要的是他的家人也没有提出对任何人的怀疑或者指控,一般这种情况下警方是不会对这事立案调查的。
在回答完我的问题后,唐辉又问孙忠庆的死因检查出来没,我也同样跟他如实说了。
唐辉听完说:“那完了,这事让谁看都只能认为是巧合了。你那唯一能证明事情有古怪的证据是一个独眼龙算的卦,你觉得这证据有说服力吗?”
“没有!”
“哎!”唐辉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然后问:“你打算咋办?继续查吗?”
唐辉这个简单的问题真是把我给问住了。
就像唐辉说的一样,现在唯一支持我并让我相信事情有古怪的只剩一个独眼半仙算的卦,如果换成是三个月之前的我,绝对会认为这事根本就是个笑话,调查之类的我想都不会去想。
现在我到底该怎么办?是相信一切都只是巧合然后就此放手?还是要继续调查?如果继续调查的话我又要从何查起呢?疑点又在哪呢?
“喂~喂?雷哥?”就在我为了各种问题纠结的时候,唐辉帮我做了决定:“你上次不是说洪世坤手机里可能有线索吗?我发现他在四号的时候给一个叫‘黄老板’的打了七个电话,每次通话都超过两分钟,如果你想继续查的话,咱俩可以去找找那个姓黄的。”
7、心虚
想找到这个黄老板并不是什么难事。洪世坤电话里许多同样干装潢的工人的号码,通过这些人很容易就能问出这姓黄的到底是做什么的,最近又有什么动态,之后我只需要给这个黄老板打个电话,再随便编两句瞎话就能轻松约他见上一面。
我是这样计划的,也是这样实际操作的。
唐辉给我的装潢工号码我只用了三个就问出了这个黄老板的情况。
这个黄老板不是本地人,他家在南方,好像是因为孩子在北方念书所以他过来这边干起了大包工头。去年的时候他几乎包下了整条通江街新地下商场的装修活,洪哥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这个黄老板。现在这个黄老板包下了江边新开的大富贵商业酒店的装修工作,每天都在那边监工。
掌握了这个情报之后,我就以一个私营企业老板的名头给黄老板打了个电话,说我准备给我公司的三层楼全部重新装修一下。这个黄老板果然上钩了,最后我俩约定明天上午九点在我的公司见面。
当然,我根本没有什么公司,我只是把我一个朋友打工的公司地址给了黄老板。
四月十七号上午八点半,唐辉和我在市里一家建材贸易公司门口碰了面,然后我俩就在这等这黄老板自投罗网。
在八点四十多的时候,一个四十来岁的罗锅男人走到了公司门口,然后拿出电话开始拨号,紧接着我的手机就响了。我一看这错不了了,这罗锅就是黄老板。
我直接走到那罗锅面前晃了下我手一直响着的手机,然后问道:“你是黄老板吧?”
罗锅赶紧收起手机露出一脸微笑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我是。您是雷总?”他的普通话说还成,但依然可以听出一些南方口音。
我也冲他一笑,然后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认识洪世坤和孙忠庆这两个人吧?”
黄老板先是一愣,然后转头就走。
我一见这状况连忙追过去,可那黄老板竟然撒腿跑了起来。
我不是自己来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刑侦队的警察呢。唐辉嗖嗖几步就追上了黄老板,然后一把抓住了黄老板的左肩膀。不知道是不是唐辉的手劲太大了,那黄老板肩膀一侧歪,身子竟然也向左边堆了下去。
“你跑什么跑?!”唐辉语气强硬地问道。
“我没跑!你赶紧把手放开,我要打110了!”那黄老板咧着嘴叫唤道。
“我就是警察!”唐辉眼一瞪,同时伸手把证件拿了出来。
黄老板顿时傻了眼,整个脸都跟着变绿了,显然是心里有鬼。唐辉这边刚把手从黄老板肩膀上拿开,那黄老板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走过来看了一眼他那可怜相,问他:“你给洪世坤和孙忠庆安排什么活了?”
“我什么活也没给他们两个安排!我都好几个月没见过他们两个了!”黄老板嘴硬道。
“没见过?那为什么洪世坤在四号那天给你打了七个电话,而且每次通话都超过两分钟?你可别跟我说那是你秘书接的!!”
“那……那……我不知道!”
黄老板撒谎撒不明白干脆开始耍无赖了。
这种情况早在我预料当中,我看了一眼唐辉,唐辉立刻心领神会地蹲下来盯着黄老板道:“听着,洪世坤和孙忠庆两个人在过去一周内全死了。我们现在怀疑他俩的死跟你给他俩安排的活有关,你最好老老实实配合调查说实话!”
黄老板战战兢兢地望着唐辉,在犹豫了老半天之后他才终于开口道:“我……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最近承包的工程缺两个工人,然后我就找洪世坤问他能不能带个人过来帮忙。再后来他带了个年轻人过来,结果两个人在我那干了一天半就都跑了。”
“照你的说法,就是他俩的死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呗?”我问。
“是是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黄老板连连点头。
“那你刚才跑什么?为什么还跟我们撒谎说啥都不知道?”我又问。
“我……我……我一开始以为你们是赵立民派来打我的。后来知道你们是警察,我害怕你们说是我杀的洪世坤……”
“你如果没做亏心事为什么怕警察?!”唐辉打断了黄老板的话。
黄老板吓得一缩脖,低声细气地回答说:“我看电影里警察为了早破案,都是随便找人安罪名的,我怕我也……”
“放屁!”
唐辉明显是怒了,我跟他接触也有一段时间了,这还是头一次听他吐脏字。
虽然黄老板说的话确实可气,他的行为也绝对可疑,但他给出的解释却又说得通。他提到的那个赵立民显然就是带我去洪哥家的那个赵工,至于怕警察这点我更可以理解,因为我本身就是个莫名其妙怕警察的实例。
于是我想了下,又问黄老板为什么会跟洪世坤打了七次电话,电话里到底说了什么。
黄老板说是因为洪世坤要带个年轻人过去,而他想要洪世坤带个有经验的老手,他俩在用人方面意见有争议所以翻来覆去打电话。后来黄老板妥协了,同意洪世坤带新手来,可又因为工钱的事争了半天,所以才一连打了七次电话。
“但是我听说,洪世坤给孙忠庆联系的是个大活?”我提出了最后一个疑问。
“确实是大活嘛!”黄老板紧着鼻子道:“洪世坤就是趁着我这边急缺人手,要了一天三百五的工钱!我这工程得干两个多月呢!”
我心里算了下,一天三百五,一个月下来就是一万多,干俩月就是两万来块,这对于平常一年才能赚一万多的孙忠庆来说确实算得上是大活了!
黄老板解释了我的所有疑问,而且解释得全都合情合理。虽然最开始他的表情处处透着可疑,但他后面回答问题时却让我看不出半点破绽,感觉他并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可如果黄老板说的句句属实,那孙忠庆和洪世坤从哪得来的那三十万呢?
大富贵酒店……难道偷的?
想罢我立刻又问黄老板:“你知不知道洪世坤和孙忠庆两个人得了三十万块钱?”
“多……多少?”黄老板吃惊地瞪大了双眼,这个反应可不像是在演戏。
“三十万!”我重复了一遍。
“我的天呐!”黄老板感叹了一句,然后就低头沉默着不知在琢磨什么。
我很快就发现黄老板的两个眼珠不停地乱转,这明显是心慌的表现,于是我立刻追问他是不是知道这三十万的出处。
“不知道……不知道!”黄老板连摇了两下脑袋,然后两胳膊一撑地站了起来。这之后无论我和唐辉再怎么问他关于钱的事,这黄老板都是同样的三个字——不知道。
这次我可以肯定黄老板在撒谎,他绝对知道关于那三十万的线索,可如果他之前所说的都是实话,那他现在到底又在隐瞒些什么呢?或者……他在害怕,害怕那三十万背后的某件事,或是某个人?
8、社会人
黄老板到最后也没有再多说出半个字来,而我和唐辉也拿他完全没有办法。
唐辉之前就跟我交代的很清楚了,他这次只能是以个人的身份来帮忙,顶多就是把证件拿出来吓唬这黄老板一下,如果黄老板死活什么都不说,那他也不能把黄老板怎么样,更不可能把黄老板带到警察局审问。所以最后我们只能眼看着黄老板打车离开。
不过,虽然没有问出那三十万的出处,但线索并没有断。
洪世坤和孙忠庆之前都被黄老板叫去大富贵酒店干活了,所以那三十万我几乎可以肯定是跟大富贵酒店有关的。另外黄老板的反应明显说明他知道一些什么事,只不过他之前并没有把这些事跟洪世坤和孙忠庆的死联系到一起,直到听我说两个人赚了三十万。
我把黄老板的所有言行反应又在脑子里循环回想了一下,然后我问唐辉知不知道大富贵酒店的老板是个什么人物。
唐辉摇头说他家和乔伟家都是鸡西的,他也是今年过年之后才头一次来这边,所以根本不清楚大富贵酒店的情况。
我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一个初来乍到的小警察能对我家这边的地头蛇有什么了解?所以接下来我只能另请高明,好在这个“高明”跟我极熟,他就是我老爸。
我老爸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一个普通的会计,但是在一些特殊人物上我爸却知道的非常清楚,我爸将他们称为“社会人”。
电视、电影里面经常看到黑社会,所以我也问过我爸家里这边有没有黑社会,然后我爸总会饶有兴趣地跟我谈起关于所谓“黑社会”的一些事情。
我爸说在我家这边没有黑社会,只是有一些专门耍勇斗狠的人三、五个聚在一起,帮人平事、要账或者当打手之类的,这些人一般都被叫做社会人。
年轻的时候我爸在国企工厂财务科上班,好不容易混上个财务科长结果又因为不会溜须拍马而被撸了下来。下岗之后我爸就在一个做钢材生意的私营企业当会计,当时的老板姓魏,我管那人叫魏叔,但更多的人都叫他魏子。
我爸说魏子当年手底下养了那么四、五个社会人,而且跟其他混社会的几伙关系也不错,一来二去这些社会人也都知道我爸是魏子手底下的人,平时也都很给面子。如果需要他们帮忙办点私事,我爸一个电话就好使。当然这都是看在魏子的面子上。
现在我爸已经退休了,魏子也真正变成了魏叔,成了退隐江湖的老前辈,但一问他们现在谁比较牛、比较狠,他们依然能说出一二三来。
我老爸接电话的速度一向是慢,他耳朵不是特灵光,所以一般电话要响个三两声他才听得到,而且他不是马上接听还必须要看看来电显示确定是谁打来的。这次也一样,电话响了五声那边才终于接起来,开场白照旧:“老虎啊,啥事?”
我爸口中的老虎是我的小名,我从小到大家里人一直都这么叫我来着。本来这个小名比狗剩之类要威猛得多,我应该没什么不满意的,但关键问题在于我的姓,我姓雷。初中时候我同学到我家玩,然后我爸喊了我一声老虎,于是“雷老虎”这个外号一直伴随了我整个初、高中六年。
“我想让你帮我办点事,特简单,一个电话就行。”我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麻将的声音——从我爸退休之后他每天的小日子过得都特潇洒,我也不敢太多打扰他怕他输钱不高兴,所以力求速战速决。
“行,说吧,给谁打?”我爸特痛快。
“给我魏叔打,问问他大富贵的老板现在跟哪些社会人有来往,要是我魏叔能给我介绍个社会人让我问问情况那就更好了。”
“咋了?!你惹事了?!”我爸立刻紧张了起来。
我赶紧道:“我能惹啥事!我这边帮警察查案呢,上次不是得了笔奖金嘛,现在我是荣誉顾问了。”
“哎呦,就你还顾问呢?”我爸显然松了一口气,然后道:“等着,三分钟我跟你回电话。”
我挂断电话之后等了足有十分钟也没见我爸回话,就在我想打过去问问情况的时候,我的手机又突然响了,不过来电的是个未知号码。
我接起电话说了句你好,一个公鸭嗓的男人声音回应道:“是魏叔让我打过来的,你想问大富贵老板的事?”
我立刻道是,并问这个老板是不是特别狠。
公鸭嗓回答说:“大富贵的老板基本不露面,现在帮他管事的是个叫江涛的,那小子路子挺野,认识人也多,不是善茬子。”
“那你知道他们除了开酒店之外还做其他买卖吗?比如一天就能进账几百上千万的?也可能是违法的。”
“呵~”公鸭嗓很不屑地笑了一声,然后道:“那事可多了去了,就这么跟你说吧,江涛帮着打理的事十件里有九件是见不了光的。不过,钱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我这边跟大富贵和江涛接触得不太多,江涛一般都从外市或者外省请人,据说他找的人都带枪的,好像还闹出过人命,后来是他找人顶包平过去的。”
“这事传的广吗?就是杀人顶包的这个事。”
“反正道上的都知道,再具体的我就不好跟你多说了。”
“嗯,没事,知道这些也就足够了。多谢了哥们。”
“客气,都是魏叔这边的,没啥说的。你记着我电话,我叫小子,以后有啥事直接找我就行。”
我答应了一声并再次道了谢。在挂断电话之后我也把这个自称“小子”的号码存了起来,虽然我未必真会去找他帮什么忙,但起码我手机里现在有警察的号,也有社会人的号,也算是黑白两道都有人了。
不过真正让我高兴的是我得到了江涛这个名字。如果小子给我的信息没有错,那这个江涛绝对是个狠角色,而黄老板所害怕的人也必然就是他。
我算了下日子,我是十三号去的孙家,武半仙说我五天内会有血光之灾,今天是四月十七号正好第五天。小子说过江涛要过人的命,所以为了稳妥起见我决定今天就到此为止。我这边回家,唐辉则回警察局里查查有没有过杀人案是跟江涛有关的。
我到家的时候才九点半,之后的一上午也都平安无事。可到了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又响了,而且又是个陌生电话。
我一边想着会不会是小子那边的人又给我什么新情报一边接起了电话。
对方只开口说了一句,我的手就顿时一抖,差点把手机掉到地上。
“您好,我是大富贵的江涛。”一个极富磁性的男人声音道。
9、单刀赴会
我用最快的速度想要琢磨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要调查的人会主动找上我?他怎么会知道我这个人?
黄老板?
能将我和江涛连结起来的只有黄老板这个人了,他知道我的电话号码,肯定是他回去之后向江涛告了密!
不对,黄老板非常胆小,他害怕江涛,他应该会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才对!
那是……
小子?
对,应该是他才对!他是混社会的,江涛不用本地人,小子正好可以借着告密的机会去巴结江涛这个财神!他知道我的电话,还知道的名字。
糟了!
他认识魏叔,通过魏叔就能找到我爸,再找到我父母家!
江涛接下来会怎么对付我?威胁我的家人?用钱收买我?让他手下的打手来揍我一顿?或者干脆……
我强行打断了我自己的思路,因为越是往后面想我就越觉得自己好像离“血光之灾”这四个字不远了。
冷静!冷静!先别乱想,听听他要干什么!
我在心里反复对我自己说着话,用这种方式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起码要让我的声音听起来不至于像是害怕或者发抖。
“你说你是谁?!”我故意反问了一句,而且语气强硬。
“我是大富贵连锁的副总,我叫江涛,长江的江,lang涛的涛。”
“哦,没听过。我跟大富贵应该没有任何业务往来吧?你找我有事?”
“是这样的,我的一个朋友今天好像跟您见了一面。我和我这个朋友之间有一些小误会,他这个人又总喜欢乱说话,所以我觉得应该给您打个电话澄清一下,没必要因为一两句闲言闲语影响了警民关系。”
警民关系?这四个字顿时让我长长松了一口气。江涛的话已经把我想知道的信息全都告诉了我,告密的并不是小子而是黄老板,因为唐辉上午的时候给黄老板亮了证件,所以黄老板连带着把我也当成了警察。
我觉得这个江涛就算再怎么狠应该也不敢打警察的主意,而且他现在一口一个“您”,客气得已经不能再客气了,明显是打算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于是我索性顺着江涛的话头道:“江总未免有些太敏感了吧?我们只是简单的例行问话而已,并没有想调查谁。”
“只是例行问话这么简单?雷警官……不知道您之前用的是不是真姓,或者这个只是您的化名,总之我暂且叫您雷警官吧。据我所指警方好像并没有这方面的安排,您的这次调查或许只代表您个人的意愿吧?另外,我的这位朋友伤了,而且还被吓得不轻,我和他正在商量接下来要不要走走法律程序。”
妈的!
我骂江涛这家伙够阴毒,同时也骂我自己不该连累唐辉。
“你想怎么样?!”我的声音里明显也没了好气。
“您别激动嘛,我和我那朋友只是商量一下而已,或者您如果下午愿意来我办公室聊聊,这事咱们完全可以私了。”
江涛话说的虽然客气,但实际上已经没有给我留任何退路了!如果我不去,那倒霉的就是唐辉,如果我去……
“好!你办公室在哪?”在短暂的考虑之后我还是答应了他。
“痛快。”江涛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随后也把他办公楼的地点告诉了我,并约定下午一点半在他办公室碰面。
挂断了江涛的电话之后我立刻联系唐辉,并且把刚刚和江涛的通话内容全部向唐辉说了一遍。
唐辉比我想象得还要热血,他当时就骂了一句“他娘的”,然后就提出下午给我一起去,他想看看这个江涛到底要玩什么花招。
我赶紧安抚唐辉要冷静,然后提议他把今天我们所调查的事、还有江涛打来电话的内容都跟他们警队的领导汇报一下,如果警队领导确实也觉得事有可疑并且下令调查了,那到时候他再跟我一起去。
唐辉想了一会也赞同了我的提议,于是就让我稍等,他去找领导汇报。
我等了二十分钟唐辉的电话才打过来,而他告诉我的却是个坏消息。就像唐辉之前跟我分析过的那样,洪世坤和孙忠庆的死完全就是自然死亡,这点没有任何争议,在这种情况下进行调查根本没有必要。
最终的结果是唐辉不但不被允许跟我去见江涛,还要留在警队写检查,另外他还得祈祷黄老板不会真去法院起诉他。
而我这边当然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去见江涛,如果乔伟在的话我必然是找他跟我一起,可现在他人在长春不可能瞬间回来,我能想到的人就只有今天上午刚刚通过电话的那个“小子”了。
其实在我打电话给小子之前我已经做好了他会拒绝的准备,可让我意外的是小子根本没提半个“不”字,甚至连半秒犹豫都没有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当天下午一点十分,我按照和小子的约定准时到了大富贵总部公司的楼下。我刚站在楼门口没多一会,一个大眼睛尖下巴长得极像螳螂的年轻小伙就朝我走了过来。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然后他就先张口道:“你是雷声?”
“对,你是小子?”
那螳螂小伙嘿嘿一笑,然后伸手过来跟我握手道:“我就是小子,我听说你是个作家,我以为是个瘦小戴眼镜的呢,没想到你挺高挺壮啊。”
“偶尔去去健身房而已。”我笑着应付了一句。
我身高不足一米八,体重也不到七十公斤,根本不算高更不算壮。但是小子往我面前一站我整个人顿时就高大了,也威猛了,因为小子这个人实在太瘦太小了!
我尽量控制着别让我的脸上露出任何失望的表情,毕竟小子这个人挺仗义的,我跟他就是一话之缘,结果人说来就来了,冲着这点我也不能亏对了他。
我正琢磨着怎么跟小子说接下来会遇到的情况,小子就先一步开口道:“待会你要是感觉不对劲就退后,一切都看我的,只要有我在,别管是江涛海涛湖紧涛,谁都不可能动你一根手指头。”
说着,小子把外套一展,在衣服里面竟藏着一把一尺长的片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