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章 手有余香(上)
第四二章手有余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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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亥时。
一轮皎月高悬,照映得金水河面,波光粼粼,煞是动人。
车中端坐一白衣女子,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
她,秋波闪闪,在车中,娴静而端庄。
玉尹乍一见这女子,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红楼梦》里一句诗词: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好一个美人,端坐车中,恍若观音,令人不敢生亵渎之心。
即便曹子建陛下雒神,也不过如此吧!
玉尹打量这女子,女子也正好奇看着玉尹。
说实话,此时玉尹的模样,确有些狼狈。特别是胸前挂着胳膊,更让人感到有趣……
女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可这一笑,顿令玉尹眼前一亮。
脑子飞快转动,玉尹微微欠身,“久闻李娘子大名,不想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此前李娘子提携帮助之恩,一直未能报答,今日相见,正要与李娘子道谢。”
说罢,玉尹欠身一揖。
这女子是谁?
能有这容貌,这风范的女子,开封府又能有几人?
李师师!
毫无疑问,眼前的女子便是那位艳名冠东京的上厅行首。除了她,玉尹实在想不出还会有什么人,能有此容貌。那妩媚与端庄恰到好处融合在一处的女子,方能使得徽宗皇帝这种风流才子神魂颠倒吧。
白衣女子笑了!
“小乙如何知奴是何人?”
这话一出口,也就承认了她的身份。
玉尹则笑了笑,指了指心口:那意思是说:别问我原因,我也只是猜出来而已……
可这平常一个动作,却让李师师生出了误会。
他是在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只是两人都不会说出来,李师师心里也仅止是一慌,旋即便冷静下来,又恢复到了原有的清冷表情。
“奴助小乙,本是想小乙静心打谱,却不想小乙跑来参加这等事情。”
“这个……”玉尹无奈苦笑:“非小乙所愿,实不得已而为之。”
“真个是不得已而为之吗?”
李师师眸光一闪,柔声道:“既然如此,何不往潘楼?宜奴一直在奴面前夸赞小乙,言若得小乙,来年潘楼必可夺魁。宜奴虽只是一介女子,但也有些脸面。若如此,小乙便可以静心打谱,修炼琴技……坊巷中种种困扰,自有人为小乙解决。”
玉尹,愣住了!
这算是拉拢吗?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道:“非是小乙拿捏,怕要辜负娘子美意。
使琴是小乙所爱,闲来无事,三五知己,一盏清茶,便滋味足矣。可这勾栏瓦舍……却是一处名利场。进得容易,出来却难。小乙担心,若进得那名利场,只怕会失了方向。倒不如似而今,快活时奏一曲,痛苦时奏一曲……我自使我的琴,管他人说三道四?如此方能快活,如此,才可以使得好琴,又不致于迷失方向。”
李师师沉默了。
勾栏瓦肆,便是一个名利场吗?
名利场,真个说的妙!每一个进入其中的人,勿论男女,不都是在追逐名利吗?
看得出,玉尹并非是推脱,而是发自内心。
月光洒在桥头,朦朦胧胧,又使得玉尹那狼狈之态消减许多,更平添几分洒脱气概。
柳三变留恋青楼,不过是迫于无奈。
而眼前的玉小乙怕才是真个快活逍遥,比那柳三变,似乎有高明几分……呸呸呸,不过一个杀猪卖肉的,奴怎地把他和柳三变相提并论?真个是罪过,罪过啊!
李师师忙摇摇螓首,似是想把那荒唐念头甩掉。
对了,我拦住他可不是为了与他说笑,还有要紧的事情与他说!
想到这里,李师师忙收回了心神,轻声道:“小乙,奴知你才学不俗,可今日,你确是招惹了祸事。你与那吕之士一战,奴听人说,康王殿下与高太尉作扑,输了一万贯。康王看似心胸宽宏,实在好斤斤计较。若没甚事情,最近莫要再出风头……你近来风头有些过盛,难免会有人心怀不满,在暗中对你使些坏来。”
康王?
玉尹一惊,不免有些茫然。
康王是谁,他当然知道,而且他还知道,在未来的岁月里,这位康王殿下,将成为皇帝,便是那位高宗赵构。这怎地好端端,就招惹了此人?玉尹心中暗自苦笑。
当下连忙作揖,“多谢李娘子高义,若非娘子与小乙知,险些惹来祸事。”
“手臂……如何了?”
“啊,这当不得大碍。”
李师师犹豫了一下,柔荑取出一张名剌,递给玉尹。
“奴知道一位神医,医术高明,曾在太医署勾当……只是性格怪异,招惹了仇人,以至于被罢黜了官职。此人而今就住在天清寺里,名叫安道全,整日装疯卖傻,你去一打听便知晓。你把奴这名剌给他,他自会出手,让小乙手臂早日康复。”
“啊,多谢李娘子。”
“便这样吧……小乙早些回去歇息吧。
日后若有事情,可以去大相国寺那边,请莫大郎出面与奴知,若能帮衬,奴必不推辞。”
玉尹忙伸出手,要接住那名剌。
哪知这时候,那拉车的驽马突然一窜,令得马车随之晃了一晃。
李师师正倾着身子,随着马车一晃,顿时发出一声惊呼,险些从车上摔出来。好在玉尹眼疾手快,忙伸出一只手,蓬的一下子搀扶住了李师师的手臂。暮春时,衣裳正薄。隔着那层薄薄衣物,犹能感受到李师师那如同羊脂暖玉般柔腻肌肤。
“吁!”
马夫忙拉住了马,稳住马车。
“姑娘,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
李师师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
她急忙从玉尹手中抽出了手臂,但犹自不忘了道一声,“多谢小乙,奴这便告辞。”
说着话,车帘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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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香暖玉,手有余香。
玉尹目送马车上了桥,犹自有些发懵。
“小乙哥!”
耳边传来燕奴的呼唤声,玉尹这才回过神来。
“刚才是谁?”
“呃,镇安坊的李姑娘……之前借我们银两的,便是她!她也看了方才争跤,见我受伤,便介绍一个神医与我。九儿姐,咱们回去吧,明日一早,再去拜访神医。”
燕奴睁大了一双明眸,看着玉尹半晌,方点了点头。
“那,我们便先告辞了!”
陈东和李逸风二人上前和玉尹道别,玉尹又是一番感谢,这才各自取道回家。
顺金水河入金水门,玉尹一行人缓缓而行。由于他胳膊不便,走的也不算太快,杨再兴实在是等的不耐烦,便与父母前头走,先去观音院那边拾掇,等待玉尹返回。
而燕奴和玉尹,则搀扶着慢慢行走。
沿途不时有人和玉尹打招呼,一个个表现的极为热情。
更有几个闲汉,更叫嚷着要跟随玉尹,却被玉尹婉言谢绝。经此一战,玉尹惨败李宝所带来的影响力,将会消除到最小。毕竟在他身后,出现了一个五龙寺的内等子。那唐吉的来头,可比李宝大许多,而且还有官方背景,怎是李宝可敌?
玉尹有这么一个靠山在,只要他想,能很快拉起一帮子闲汉出来。
至少在马行街上,不会有人来找他的麻烦……至少似郭京这种角色,已威胁不到玉尹。
“慢着!”
玉尹突然停下脚步。
燕奴诧异看着他,“小乙哥,怎地?”
“刚才那李娘子说,神医叫安道全?”
燕奴笑道:“小乙哥与李娘子说话,奴又不在旁边,怎知那神医叫做什么?不过叫安道全又如何?只要他医术高明便好……既然是李娘子介绍,想必不会太差。”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道全,安道全……《水浒传》里那个地灵星,当世华佗不就是叫做安道全吗?
但玉尹知道,所谓的梁山108将,更多是虚构故事。
宋江,确有其人,而且也的确是为盗肆虐天下。只不过那不是108将,而是京东三十六巨盗。玉尹重生之后,还专门打听过这方面的事情,可以确定,这京东巨盗之中,也没有什么医生的存在。可是这安道全……莫非同名不同人?只是个巧合?
嗯,倒也有可能!
李师师不是说了,这安道全是太医署的人,后来得罪了权贵,被罢黜了官职,而今在天清寺装疯卖傻。如果他真个是京东三十六巨盗,李师师一定会有所提醒……
“没事,只是觉得这名字有趣。”
“有趣?”
燕奴一脸茫然。
她实在是不能把安道全这个名字,和有趣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安道全,很有趣吗?
想到这里,燕奴不由得疑惑摇头。
回到家,已经是亥时中。
杨廿九和杨再兴父子,在院子里忙碌,而张二姐则烧开了水,点上了油灯。
玉尹的胳膊被踢断,已经肿的不成样子,伤处更透着青紫色。好在比试完毕之后,做了及时处理,用夹棍固定住了胳膊,使伤处不至于恶化。身为武者,难免磕磕碰碰。燕奴房中有不少药水,为玉尹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后,抹上药水,重新固定。
眼睛里,泪光闪闪。
燕奴托着玉尹的手臂,轻声问道:“小乙哥,疼吗?”
疼!
疼得不得了!
特别是在刚才换药的时候,那滋味真个让玉尹**。
不过,周侗留下的药水,似乎颇有效果,涂抹之后,伤处有些清凉,缓解了不少疼痛。
“没事儿,不过是小伤而已。
那吕之士也好不到哪儿去……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怎地也要伤筋断骨一段时间。此前我还打了他十几拳,恐怕这时候,正躺在床上动不得。相比之下,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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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章 手有余香(下)
第四二章手有余香(下)
男人的刚强,还是要演绎一番。
这种时候,疼死也不能说出。
折腾了一个晚上,也着实有些饿了。好在家中存放有食物,张二姐拉着杨廿九,便进了厨房忙碌起来。而玉尹,则让杨再兴把那琴囊取出来,又使燕奴取来一盏油灯,摆放在桌子上。把古琴从琴囊里取出,玉尹和杨再兴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轻点,轻点!”
杨再兴本来还不是特别紧张,可是被玉尹说的,却紧张起来。
“小乙,这究竟是什么琴?”
灯光下,古琴残破,在灯光下,更透出一抹古拙之气。
玉尹让燕奴拿了个小刷子,而后又取来一块柔软干燥的抹布,轻轻的擦拭去琴体上累积的灰尘。
凤额有些破损,有几处弦眼也出现裂纹。
岳山和冠角处,都有损毁痕迹,但大体上,还能够修复。玉尹心里粗略估算了一下,这张琴若修好,少说要花费百余贯。因为年代太久远,破损处太多,需要一一修复。
“这面板保存不差,之前的主人,看样子下了不少工夫。
九儿姐,你看这木纹木质,正经的老杉木制成,距今至少有几百年……我约摸着,这张琴的寿命恐怕还在唐以前。只是这琴体的长度,真个有些怪异,忒长了些。”
这张古琴,几乎有一人高。
竖起来,差不多赶上玉尹的个头。
这种尺寸,可是不同于当下所流行的长度。
在《风俗通》里有记载,琴长四尺五寸。而北宋以来,则以三尺六寸为标准尺寸,和唐代琴制又有不同。可眼前这张琴,足有八尺一寸长,几乎是唐制的一倍。
即便是与魏晋时的古琴相比,也有很大区别。
“小乙哥,这琴怎地恁长?”
燕奴轻声道:“我也看过一些瑶琴,似乎和它不太一样……莫非真似李大郎他们所说,这是一张废琴?”
“九儿姐何时见废琴,已百年老杉木做面,以上等梓木做底?”
“这个……”
玉尹用单手,揉了揉面颊。
“而且你看这漆,乃上等髹漆……嗯,慢一点,好像是朱漆。
你再看这里,手工极其精细,绝非出自普通工匠之手。若只是废琴,何必要费这许多精神?此前这琴的主人,应该极为爱惜,所以整体保存很好。只是后来不知何故流入民间,致使明珠蒙尘,才变成这副残破模样。可是琴体依然保存良好。
八尺一寸,八尺一寸……”
玉尹不禁陷入沉思。
“小乙哥快看,这里好像写有字。”
“哪里?”
玉尹忙顺着燕奴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龙池上方,有一个方形双边大印,而在下方,还有一个略小的印章痕迹。印章上的字迹,虽然模糊,但还能看出来轮廓。玉尹皱着眉看了许久,却苦笑着连连摇头。
“我不认得这是什么字,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书体。”
连玉尹都不认得,那么燕奴和杨再兴,便更认不得了。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好半晌玉尹才摇摇头,起身说道:“这琴究竟什么来历,倒先不急。待我先把他修复过来,在慢慢捉摸,我想总可以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燕奴说:“也只好如此。”
“先把琴收起来……大郎帮忙,咱们把琴放进屋中。”
杨再兴答应一声,和燕奴把琴抬起。
可就在他二人要把古琴放进玉尹房中的时候,却听到玉尹突然叫了一声,“慢着!”
他快步上前,又仔细看了几眼。
“自家记得:《史记》一书里曾有记载,说这瑶琴琴制,八尺一寸。
史记中记载的琴制,多是以先秦为主。难道说,这瑶琴竟然是先秦时期制成的古琴?”
“小乙,先秦是什么?”
杨再兴呆愣愣问了一句。
“呃,这先秦……就是秦始皇之前。”
“哇!”
杨再兴大叫一声,吓得燕奴手一抖,险些脱了手。
“那不是有一千年?”
燕奴气得哭笑不得,“大郎,且先把琴放下再说……一千年前的琴,若坏了,你赔都赔不起。”
“是啊,是啊!”
杨再兴顿时紧张起来。
之前,他还觉得是玉尹看走了眼,买来一张废琴。
可现在杨再兴却不敢再轻视……虽然不清楚古琴价值,可一千年以前的古琴!我的个天,怕怎地也要值几千贯吧。
玉尹顿时笑了:“若真是先秦所制,几千贯,连摸一摸都不成。”
他说着,指挥杨再兴和燕奴把琴放进了屋中,而后小心翼翼用一块布盖好。这时候,张二姐在外面招呼吃饭,玉尹这才被燕奴拉着,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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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了饭,杨廿九和张二姐,带着杨再兴回熟肉作坊去了。
家里便只剩下燕奴和玉尹两人……
很显然,燕奴有些兴奋。
玉尹打赢了吕之士,算是渡过了最后一道难关;同时,还获得了屠宰生猪的权力,也就是自家生意,能够更加红火。若不是玉尹受伤,这件事怕是一件极圆满的结局。
夜已经很深了,可燕奴依旧亢奋,拉着玉尹说话。
“小乙哥,咱们还要去杭州吗?”
“这个……”
玉尹大体上能理解燕奴的想法。
而今生意火爆,再加上获得了屠宰生猪的资格,他和燕奴在开封的日子,一定非常红火。如果没有靖康……想必真个如此!可是一想到靖康将至,玉尹又不免忐忑。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可是能有多大用处,玉尹真不清楚。
感觉着,只要徽宗皇帝还在,恐怕就难以避免这场灾难。
本来去杭州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今天听李师师说,自己居然得罪了赵构……我的天,那杭州未来可是南宋都城,跑去杭州,不就等于落到了赵构的手里?
那时候,赵构非赵构,而是官家。
杭州,恐怕也是是非之地……那么还有必要去杭州吗?
玉尹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杭州的事情,暂时先放一边吧。
就算要去,而今也找不得一个合适人选过去探路。小七虽然说可靠,但我之前探他口风,感觉他似乎不愿意离开这里。既然他不愿意,咱们只好另找其他人选。”
我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反正一时间也找不到人过去,就暂时放在一边。
玉尹没有把话说死,但是在燕奴听来,却有些改变了主意。
内心里,燕奴自然也不想离开东京,跑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过之前玉尹提出来,她也不好拒绝。而今玉尹说放在一边,正合了燕奴心意,顿时笑逐颜开。
“杭州有甚好,就算西湖秀美,又怎比得开封繁华?”
“是啊!”
玉尹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西湖虽好,怎比东京梦华?可是,又该如何阻止那场灾难?
一想到这件事,玉尹这心里,就不免有些沉甸甸,压抑的紧……
天边,飘来了两朵乌云,正缓缓逼近。
想必明日会是一个阴天,玉尹抬头看着黑漆漆的苍穹,心头愈发沉重。如此良辰,又有美人在怀中。按道理说,这本是一个风花雪月的夜晚,可玉尹却提不起兴致。
燕奴靠在他怀里,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看着怀中熟睡的美人,玉尹顿时生出一丝怜惜。
不管怎样,都要让九儿姐过的快活……只是而今这情况,着实不太妙。虽然自己声名鹊起,可层次还是有些低了。以至于很多事情,明知道结果,却又无可奈何。
该怎样才好?
如何让自己的名气更大,最好是可以惊动官家!
玉尹靠在门框上,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恍惚间,他仿佛站在开封城墙上,身前一张古琴,城下雄兵百万!伴随着古琴幽幽,号角声响起,回荡天地之间。远处,一队队凶神恶煞般的金兵,正在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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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章 这一幕,好熟悉(上)
第四三章这一幕,好熟悉(上)
“杀!”
滔天血海,天地染红。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鲜血浸透一样,玉尹站在旷野中,手持一口杀猪刀,疯狂劈砍。
女真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潮水般。
那醒目的金钱猪尾巴摇晃着,还有那一张张丑陋而狰狞的面孔不断出现玉尹面前……玉尹几乎麻木了,一口杀猪刀已经卷了刃,浑身上下更伤痕累累,血染征袍。
杀不尽的女真狗!
玉尹大声咆哮。
只见一个女真人恶狠狠向他扑来,手中一杆大枪,分心便刺。
玉尹闪身,劈手躲过大枪,杀猪刀脱手,蓬的劈在女真人的面门上,一蓬鲜血喷溅脸上。
“杀!杀!杀!”
玉尹吼叫着,抡起大枪,上下翻飞。
“玉小乙!”
耳边忽然听到有人喊叫他的名字,玉尹顺着声音看去,却见远处平原上凭空出现了一座高台。燕奴被缚在高台上,身边站立一人,面目极其模糊,看不太清晰。
那高台下,堆着干柴,十几名女真人手里拿着火把,正在张狂大笑。
“郭少三?”
玉尹一眼认出,郭京居然一副女真人模样站在人群中。他正朝着玉尹狞笑,嘴巴一张一张,也听不到在说些什么。而那高台上,燕奴凄声喊道:“大哥哥,休要管我!”
“玉小乙,拿命来!”
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一员女真大将。
手中一口大砍刀,气势汹汹迎面而来……
这不是李宝吗?
玉尹一愣神的功夫,李宝已经到了跟前,抡起大刀,便朝着玉尹恶狠狠劈落。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在这一刻,玉尹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僵住了,竟然无法闪躲。
眼睁睁看着那大刀落下!
“小乙哥,小乙哥……”
玉尹蓦地睁开眼睛,就见燕奴正一脸焦急在跟前。
“燕奴!”
他说不清楚是怎样一种冲动,单臂将燕奴搂在了怀中,“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燕奴被玉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也是吓了一跳,本能双手啪的搭在了玉尹的肩膀上,但旋即,手指缓缓松开,下意识环住了玉尹的腰,把一张俏脸,紧贴在玉尹胸口。
心中,有羞涩,也有几分诧异。
小乙哥这是怎地了?
难道做了什么噩梦,竟然变得如此疯狂。
不过,小乙哥的臂膀真的有力,这种感觉,也真的很好……
半晌后,燕奴轻声道:“小乙哥,你怎地了?”
原来是梦!
这真是一个乱七八糟的噩梦啊!当玉尹怀抱燕奴的时候,已经醒悟过来,刚才只是一个梦而已。后背冷汗湿透了衣衫,耳听燕奴呢喃,他这才算清醒,忙松开了燕奴。
“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
“甚梦?竟如此可怕……”
“我梦到……”
玉尹突然止住了话语。
这梦忒荒唐,怎地连神雕侠侣的场景也出现了?还‘大哥哥’,难不成我是杨过吗?
不过似乎差不多,我而今不正是一条胳膊!
玉尹想到这儿,不免生出荒谬感受,他轻声道:“没事儿,只是做了一个糊里糊涂,古里古怪的梦而已。啊,这天都已经亮了……九儿姐,咱们收拾一下,准备去铺子里吧。”
燕奴轻笑一声,“一个大男人,做梦也能吓成这样子!
小乙哥,你今日就别去了,那边一定乱得紧。再说了,李姑娘不是介绍了一位神医吗?你过去看看,正好顺便去开封府瞧一瞧四六叔……他可一直在担心你呢。”
“呃,你不说,我险些忘了。”
燕奴整理了一下衣裙,转身走向厨房。
记得昨晚睡着时,是坐在门槛上,怎地这会儿躺在了床上?
玉尹坐在榻上,仍有些发懵。
目光扫过了一旁桌子上那张残破的古琴,他猛然甩甩头,站起来自言自语道:“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真个古怪!”
古怪吗?
人常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玉尹心下对这时局一直不太安稳,加之内心中莫名的恐惧,才会有如此古怪的噩梦吧……
可是,该如何避免?
玉尹搔搔头,心中暗自发苦。
门外,燕奴已打好了洗脸水,还摆放一个极其简陋的猪鬃牙刷。
这牙刷本是玉尹的主意,只是后来各种琐事缠身,使得他根本没有功夫来关注这个。可不曾想,他只出了一个构想,燕奴却当了真。和张二姐一起鼓捣了一个多月,居然还真就弄出了成品:用骨片做牙刷手柄,把猪鬃煮一下,消毒并祛除味道。然后五到十根做成一缕,把鬃毛绕在骨片上,在用细绳绑好固定,一个简易的牙刷,便出来了!按照燕奴的说法,这工艺极简单,而且不用太多成本。
只是玉尹后来已无心来考虑这个事情,便放置一旁。
不过,做好的成品,已经成为家中日常用品……
蘸了青盐,玉尹在门口洗漱起来。
而燕奴则在厨房中,忙碌早食……
“小乙,小乙!”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叫喊声,紧跟着陈东和李逸风两人,兴冲冲便闯进了院子。
“自家昨夜和大郎翻查古籍,《史记》中有记载,先秦秦制,八尺一寸,八尺一寸!
还有我……”
陈东一进门,便大声嚷嚷。
但话说到一半,就看见玉尹拿着个牙刷正放在口中,不免愣住了,“小乙,这是作甚?”
“刷牙!”
玉尹含含糊糊回答,然后拿起水杯,漱了漱口,把漱口水吐在地上。
“咦?”
陈东很明显,对那牙刷来了兴致。
走上前拿起牙刷,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还放在鼻前闻了闻,“这玩意儿你做的?”
玉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牙齿。
“怎地,想要吗?
五文一支,三十天见效。”
陈东顿时不高兴了,“自家兄弟,怎还谈钱这般生分?”
玉尹本就是玩笑,见陈东那样子,顿时莞尔。劈手从陈东手里夺过牙刷,“我用过的!又不是什么宝贝,你若是喜欢,走时那两支回去便是,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你看人家大郎,就比拟沉稳许多。”
李逸风一旁嘴角一翘,不过眼睛也是极好奇的看着那支牙刷。
“你刚才说甚八尺一寸?”
“哈,就是你昨日买的那张破琴……呸呸呸,不是破琴,弄不好那琴还是先秦古物呢。”
见玉尹迷茫,李逸风道:“我和少阳昨日回去后,查了些古籍。
有记载说,先秦是琴制为八尺一寸……然后我们又查了《风俗通》,记载先秦两张名琴,一为楚庄王所制绕梁瑶琴,不过楚庄王所制绕梁,与你那张琴似乎不合。
而另一张名为号钟,相传为周代所制,晋国上大夫伯牙,曾弹奏……后此琴为齐桓公所得。号钟音色洪亮,犹如钟声激荡,号角长鸣。相传齐桓公曾令部曲奏牛角,而他则以号钟呼应,相得益彰。而这张琴,似乎与号钟有些相似,不知真否?”
号钟?绕梁?
这可是后世所说四大名琴之二。
另外两张,一名绿绮,是西汉司马相如所用,曾奏凤求凰而闻名;而另一张则唤焦尾,是东汉末年一代大儒蔡邕所制。不过在后世,这四大名琴已成为传说,至少玉尹从未那实物面貌。难道说,真是‘号钟’?先秦古琴可不止号钟绕梁,不过即便是相似,也价值不菲。想到这里,玉尹心里也不可避免的激动起来……
号钟?
太过于虚幻缥缈。
玉尹还真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三人忙走进卧室,站在琴前,低声交谈。
“周朝尚火,五行尊火德……这琴上髹漆,看上去应该是红色,想来与周有关联。
只是这字……不如这样,让大郎拓印一下,回去请教梁溪先生。
梁溪先生学识过人,想来能有所见地!可惜,那德甫而今在缁州为官,不然倒可以请教一番。对了,不是说李娘子也通晓此道?何不登门拜访,向李娘子求教?”
陈东说话,跳跃性极大。
玉尹听得是迷迷糊糊,如堕雾里。
“德甫哪个?”
“便是赵相公之子赵明诚,小乙也读过李娘子词,为何却不知德甫呢?”
赵明诚啊……
玉尹立刻反应过来,陈东所说的‘李娘子’是谁。不是李师师,而是那位婉约词一代宗师的李清照李易安。玉尹露出恍然之色,旋即又苦笑道:“我又不识李娘子,怎好登门?”
“你不识李娘子?”
“是啊?”
李逸风露出一脸古怪之色,“可是李娘子对小乙,却是颇有赞誉……此前曾多次谈及小乙所作《登岱》一诗。而且李娘子还在家父面前,举荐小乙太乐署勾当。”
“啊?”
玉尹确是吃惊不小。
印象里,他可没有见过李清照。
如果真的见过,少不得会有些记忆,可是……
他用力甩了甩头,“不过偶得佳作,那当得李娘子赞誉,不过这太乐署……实不敢当!”
自大晟府废黜之后,太乐署依旧保存。
而且说来也巧,这太乐署正属于太常寺所辖,李逸风的父亲,恰恰就是太常少卿。
如果李清照真要举荐人才,还就必须要通过李纲。
也就是说,李逸风说的这件事,绝非信口编造。只不过对玉尹而言,却越发感到疑惑。无功不受禄!这好端端李清照推荐自己,恐怕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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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章 这一幕,好熟悉(下)为盟主星空的物语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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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拓印琴上文字,还需要许多周折。
这琴要清理妥当不说,拓印的纸张,也颇有要求。
所以一时半会儿还无法确定这琴的来历,三人也只好作罢。燕奴做好了早餐,陈东和李逸风干脆一起食用。饭桌上,陈东突然道:“小乙,你而今也算有些名望,怎地家中连本书都没有?不如这样,回头让大郎送你一些来,也可以点缀门面。”
“这……”
玉尹犹豫要不要接受李逸风的馈赠。
李逸风笑道:“区区几本书算得什么,待自家回去,便使人送来。”
北宋时期,随着活字印刷术的出现,书本已不似汉魏时期那般难得。市面上有许多书铺贩卖书籍,甚至还有一些人为出名,自己出钱印刷文集,以博取世人关注。
不过虽然如此,一般人家还是很少在这方面下功夫。
除非家中有读书人,或是有心求取功名……而玉尹此前不过一个泼皮闲汉,又怎来这许多闲情雅致,静下心来看书?不过,如今的玉尹对此,倒是颇有些意动。
当下向李逸风道谢,算是逞下这个人情。
燕奴这时候也在厨房里用罢了早饭,和玉尹招呼一声,便出门前往玉家铺子照拂。
“小乙哥,记得一会儿去天清寺。”
“知道了!”
目送燕奴离去,李逸风突然变脸,露出期期艾艾之色道:“小乙,你此前为真奴所做金蛇狂舞,极受欢迎!真奴也因此曲,而声名大噪,令不少人前去为她捧场。
不过,担此一曲,未免……
可否为真奴再作一曲?呃,这次不让你白作,真奴言小乙你的曲谱,马娘子和封宜奴使得甚价格,她也可以照此例出。我也知道,此事有些为难,不过还请小乙费心。”
玉尹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
“大郎真个痴情种,既然开了这口,那自家便试作一回。
只是要等些时日,这曲谱不是说来便能来,所以还请张姑娘等些日子。马娘子和封宜奴都是开价两千贯,我也不让大郎为难,也照准这个价钱,不知可否适合?”
“适合,怎地不适合!”
李逸风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般。
他知道,玉尹这个价不高。
而今传出玉尹两千贯把《梁祝》卖给白矾楼,而且还有封宜奴,开价两千贯,求玉尹新作。只这两个消息传出后,玉尹身价倍增!《梁祝》,不少人听过,自然知道好坏;可封宜奴两千贯求新曲,说明玉尹这肚子里确实有货,而非昙花一现。
如此一来,再想两千贯买曲,已是困难重重。
自昨夜玉尹李家店胜了吕之士以后,身价再次提升……
李逸风也打听了一下,而今再想找玉尹要曲谱,没有三五千贯,怕也是难以启口。
陈东在一旁暗自感慨:昔日初会小乙,还在为三百贯而发愁。
而今随便一曲,便价值千金,真个让人感慨。
“恨不得重生,也学会一手好琴。”
他这话一出口,顿时引得玉尹和李逸风大笑不止。
李逸风更笑道:“少阳,你便一俗人,焉得如此雅骨?便重生十次,也难有成就。此前世宿慧,非强求便能够得来。人固有生而知之者!依我看,小乙前世必是此道宗师级的人物。”
人固有生而知之者?
玉尹可不敢当。
可这‘前世宿慧’,李逸风真说到了点子上。
他有而今本领,岂不是正是从前世带来?
想到这里,玉尹不由得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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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了早饭,玉尹要去天清寺求医。
李逸风和陈东也要跟着,还说要陪着玉尹,去州桥旁边的和润琴社,购买修琴器具。
“和润琴社,乃崔尊度弟子所创,和润二字,也取自崔尊度‘清丽而静,和润而远’之说。也算得是开封府极好的琴社,一应器具齐全,这价格嘛,也颇公道。”
李逸风在路上,为玉尹解释和润琴社的来历。
崔尊度这个名字,玉尹自然知道,那是北宋时期一位了不得的琴派宗师。曾做《琴笺》一书,在后世也有流传。玉尹曾拜读过此书,对于崔尊度也非常的敬重。
既然李逸风说了,也不好推却。
于是便答应,待到了天清寺,找到安道全诊治过后,一同前去和润琴社。
天清寺,位于开封东南。
原本,这天清寺叫做繁台,是一座长百米的宽阔高台。相传五代时期,后梁高祖朱温曾在高台上阅兵,故而又有人称之为讲武台。后周显德二年,周世宗柴荣在此修建佛寺。落成之时,恰逢周世宗生辰‘天清节’,于是便取名为天清寺。
到了天清寺,自然少不得要提及繁塔。
北宋时,许多诗人曾在此留下诗篇,而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梅尧臣所作:二三君少壮,走上浮图巅,何为苦思我,平步犹不前。苟得从而登,两股应已挛。复想下时险,喘汗头目旋。不如且安坐,休用窥云烟。
繁塔,六角九层,高达80余米。
玉尹前世也曾来看过,只是由于种种原因,昔日巍峨高耸繁塔,已变成六层小塔。
勿论是外形外貌,还是格局气度,都不复当年盛况。
来到天清寺的时候,天色尚早。
僧人们刚做完了早课,一个个显得颇为忙碌。
找到那知客僧,询问安道全的踪迹。知客僧一脸无奈,手指后面禅房,苦笑道:“那厮昨日又吃多了酒,疯了大半夜,快天亮时才睡下,而今怕是还未起床洗漱。”
这家伙,真牛!
玉尹不禁心中暗道:跑来佛寺里吃酒撒疯,这安道全真是个有个性的家伙。
似乎除了花和尚鲁智深之外,还没有听说过如此极品。
李逸风打听了一下,回来对玉尹道:“小乙,莫不是那李娘子弄错了?刚才那知客僧说,安道全这厮确是从太医署出来,不过是因为医术不高,险些弄出人名,才被赶出太医署,并被勒令不得行医……若不是这天清寺住持与他交好,恐怕在就被赶出去,流落街头了!要不我回去再打听一下,找其他人为小乙诊治吧。”
不应该啊!
李师师和玉尹,无冤无仇,又怎可能害他?
玉尹想了想,“既然李娘子介绍,还是见一见再说……若实在不成,再找别人诊治。”
见玉尹态度坚决,李逸风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三人一路走来,到了后面禅房。远远的,就问道一股子劣质酒水的气息,还有那呕吐后产生的恶臭。李逸风一蹙眉,下意识捂住了鼻子,止步不愿再往前。
反倒是玉尹,恍若未觉。
与陈东一起来到禅房外,恭敬说道:“敢问安道全安神医可在?”
呼噜,呼噜……
屋中传来响亮的呼噜声。
“敢问,安道全安神医可在?
小底得李娘子所荐,特来求医,不知安神医可否行个方便?”
鼾声戛然而止,好半天,从屋里传来了一阵骚动声,不一会儿就见禅房门开,一个须发灰白,披头散发的老者出现在门后。一对长眉,半掩朦胧醉眼。若以相貌论,这老者年轻时,想必也是个英俊男子。只是而今却看上去,显得格外邋遢!
“谁让你来的?”
老者一口浓浓的建康府口音。
玉尹只觉扑面而来一股酒臭味,让他差一点呕吐。
忙屏住了呼吸,他恭敬道:“小底是得李娘子推荐,前来寻安道全安神医求治。”
“李娘子?”
老者醉眼一翻,“那小娘皮又与我生麻烦。
这里没有安神医,酒鬼确有一个……你要求医,自管去找那些坐堂的,何必找我?”
玉尹没有生气!
前世得来的经验,这种看似邋遢的老人,多是有故事的人。
所以虽然老者言语间显得无礼,可玉尹还是笑呵呵说道:“小底更愿意相信李娘子所言。既然她说这里有安神医,那便一定有。与其这样,又何必再费心思?
敢问老人家,可是安神医?”
“安神医,安神医……我说了,这里没有什么安神医!”
老者突然显得很暴躁,半晌后却又露出颓然之色,“那小娘皮真个多事,安老子自在这边快活逍遥,却非要为我寻来是非……罢了罢了,我这医术也未必高明,不过有两贴膏药……你若是愿意,就拿去用,贴在伤处即可,休要再来寻我麻烦。”
说着话,他转身回屋。
不等玉尹进去,老者便拎着一包裹瓶瓶罐罐,塞到了玉尹手中。
“拿去,休扰人清梦。”
说罢,蓬的一声关上房门,把玉尹扔在了屋外。
“这老儿怎恁地无礼?”
陈东大怒,忍不住骂道。
玉尹忙拦住他,轻声道:“非常人行非常事……若不是有伤心事,焉得如此作践自己?
你我前来求医,不得无礼。
老人家,多谢你赠药,若安好时,再来道谢。”
玉尹拎着包裹,朝禅房内恭声道谢。
片刻后,突然传来老人咆哮声音,“少年人休要逞血气之勇,本分做人便是,休再来烦我。”
话语中带着告诫之意,玉尹笑了笑,再次道谢,这才随陈东退下。
“这东西,能用吗?”
看着那包裹瓶瓶罐罐的黑布,李逸风不禁紧蹙眉头。
那块布,实在是太脏了!
上面斑斑点点,还有一些呕吐后残留的污迹。
玉尹拎着包裹,其实内心里也颇有些膈应。只是那安道全把东西给了他,也不好丢掉。
听李逸风询问,玉尹苦笑一声,想了想道:“既然是长者赐,总归是有些用处……不过自家却不懂这东西如何使用,待回去后见燕奴打听。她对药物颇有了解,说不定能知道其中奥妙。算了,不管怎么说,也是见过了他,总归一份情谊。”
说罢,玉尹便往外走。
在佛堂中又遇到了知客僧,便拦住那知客僧,给了他两块碎银子,约三五贯的样子。玉尹托付知客僧代为照顾安道全,若有空时,帮他打扫一下房间也算心意。
至于那知客僧是否会做?
玉尹也就管不住了……反正这心意,已经尽到了。
从天清寺出来时,天将午时。
本来李逸风和陈东和玉尹约好一起去和润琴社,不想在寺院门口,却与几个太学生相遇。对方极为热情的邀请李逸风陈东一起用午饭,两人推脱不掉,只能应下。
“不如小乙一同前去?”
玉尹笑了笑,轻声道:“少阳还记得当日杀猪巷,我曾与你说过那鞋子的故事吗?
大家穿的非一样鞋子,走在一起也别扭。
你们去吧……我正好先去开封府大牢,探望四六叔,顺便与他道个平安,免得他一直挂念。不如这样,咱们晡时在和润琴社门口碰头,而后再顺便买些纸张回去。”
陈东犹豫一下,也知道强拉玉尹过去,有些突兀。
于是便答应下来,和玉尹约好时间,这才告辞分别……
看着一帮子太学生兴高采烈离去,玉尹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些人还能高兴到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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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有些毒辣,照在人身上有点热。
已经是三月二十三,眼见着初夏将至,天气也变得一日热似一日。汴河河岸上,垂柳轻轻,随风摇曳。那河面上波光粼粼,恍若披上了一层晶亮外衣,格外动人。
漫步长堤,玉尹把心神,沉浸在这动人的景色中。
后世的开封,绝无此时的动人,自然要好好欣赏一番。
走了一会儿,就看到前方有一个集市。看时间,也差不多是午饭时间,玉尹想了想,便走下长堤,拐进集市里。他向买些酒菜,然后带去大牢,总不能空手过去。
此时集市里,还不到热闹时。
沿街到处可见随风摇曳的酒幌子,布幌子,一阵阵饭菜香,随风飘来。
玉尹选了前方一个酒肆,迈步正要过去。忽然间,临街楼房二层的窗户打开,一个体态妖娆的女子,在窗边站立,手里拿着一支叉竿,推开窗帘。当她正要把叉竿落在窗台时,不小心一失手,那叉竿便一下子掉下来。玉尹正站在屋檐下,被那叉竿打了个正着。
“啊!”
女子吃了一惊,忙转身离去。
玉尹则站在楼下,揉着脑袋,抬头向上观瞧。
咦,这一幕,怎地感觉着如此眼熟?好像是在什么地方,或者是什么书中见到过。
正想着,旁边房门打开。
那女子莲步从屋中走出,见玉尹忙柔声道歉:“小女子一时失手,竟伤了大官人,还请大官人恕罪则个。”
“这是你家的叉竿?”
玉尹弯腰捡起叉竿,递给那妇人。
这时候,他才看清楚了夫人的样貌,端地是美艳不可方物。
那眼眉儿,那唇角儿,莫不带着些风情,站在那里,恍若杨柳般婀娜,妖娆至极。
妇人羞道:“此正奴之物,本想挑开窗帘,却不想……
大官人可有不适?往前走三家,便有一医馆,需多少钱两,奴愿意赔与大官人,还请宽恕则个。”
“呃……不过砸了下,当不得事。
小娘子以后挑帘时,需小心一些,不是每个人都似自家这般好说话。算了,也没大碍,小娘子莫放在心上。自家还有些事,便先告辞……呵呵,小娘子请回吧。”
说着话,玉尹迈步就走。
可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脚步,猛然回身问道:“敢问小娘子芳名?”
“啊,奴家杨金莲。”
那小娘子被玉尹这突然一问,顿有些紧张,又有几分羞涩。
那妩媚姿态,直撩拨的人心里发痒。
玉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鬼使神差般的询问。
“杨金莲?还好还好,不是姓潘!”
他自言自语一句,与那妇人告辞,而后转身离去。
可这心里面总还是觉得有些怪异:她叫金莲,唤我大官人……那我岂不成了西门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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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大官人……
呃,不对,是玉大官人满怀心思的走了。
不过,他动的倒不是什么坏心思,更多还是为这种巧合奇遇感慨。毕竟人家是叫杨金莲,而非潘金莲。据说那家的主人姓李,不姓武,唯一吻合之处,便是这主人家也叫大郎。开封城姓李叫大郎的人多了去,李逸风不也是叫做李大郎吗?
对了,别问他怎么知道的‘据说’。
打酒是随口一问,便能从那焌槽嫂嫂口中得出答案。
还好,这家旁边没有一个叫做‘王婆’的!
也许是美女赏心悦目,也许是这意外缓解了心中压力。玉尹买了酒菜,倒显得轻松许多,一路直奔开封府大牢。
“小乙哥,刚才肖押司过来说了,我阿爹最终将刺配充军太原府。”
在开封府大牢中,一身朴素打扮的罗德拦住了玉尹,“我知小乙哥而今看我不起,不过罗德而今重新做人,绝不会再似从前那般不知好歹了!阿爹养我成人,我却无力反哺。此次阿爹刺配充军,罗德决意一同前往,再苦也要陪伴着阿爹。”
没有喝酒,没有使钱,罗德的面容平静。
至少在玉尹看来,此时的罗德没有那天在玉家铺子前的戾气,取而代之是一种从容,那种让人看上去很舒服的从容。玉尹觉得,这时候的罗德,更像个读书人。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而今的罗德显然变得成熟稳重许多。
说起来,玉尹和罗德年纪相差不算太大,可是看着罗德的成长,却发自内心高兴。
四六叔终于不用再为大郎而费心了!
“决定了?”
“嗯!”
罗德坚定点点头,突然又压低声音道:“阿爹听闻小乙哥昨夜获胜,喜得一晚未睡,方才歇下,还请小乙哥宽恕则个。这里挺好,肖押司也颇关照。环境虽差了点,不过却少了我这么一个让他闹心的,阿爹看上去,好像还长胖了一些呢。”
把食盒递给罗德,玉尹没有再说什么。
大郎真个懂事,知道疼惜阿爹……想到这里,他长出一口气,“那就别打搅四六叔,让他好生歇息。我去找肖押司,请他关照一下,到时候配个好的军铺差役。”
说完,玉尹便走了。
当他抬脚准备迈过高高门槛时,突然听身后罗德道:“小乙哥,自家以前不知事,累得小乙哥心烦……以后,大郎不会再糊涂了!有句话这两日一直想与小乙哥说:多谢!”
罗德,昔日何等倨傲。
而今却口出感激之言,让玉尹不由得一怔,停下脚步,回过身去。
不过留给他的,却只是罗德的背影。
“大郎,好好做事。”
玉尹没有说什么教训言语,直奔公房而去。
肖堃正坐在公房里,翘着二郎腿,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身为这公房里诸多吏员的头目,其实大多数时候,并不需要肖堃亲自出手去忙碌。
看到玉尹进来,肖堃忙起身,一脸笑容。
“小乙哥,恭喜恭喜!”
“肖押司笑话了,这喜从何来?”
“昨日小乙哥在快活林大展神威,败了吕之士不说,还得了蒋门神的入门贴……
呵呵,凭而今小乙哥的名号,必然能日进斗金,如何能不道喜?”
入门贴,便是蒋门神给玉尹的那枚铜牌。
听闻之后,玉尹也不禁笑了,忙还礼道:“肖押司客气了,若无押司关照,小乙何来日进斗金?
今后,还请押司多费心照拂。”
经历了那三百贯债务的曲折,比之前世,玉尹变得也成熟了,圆滑了……至少他知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该低头的时候,他也会低头。
若放在前世,这种事断不可能。
只那心中的执拗,还有那文青的范儿,就让玉尹拉不下脸面。
肖堃那黑黝黝,圆乎乎的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这一笑不当紧,脸上褶皱好像盛开了的菊花一般,让人颇有些不舒服,“小乙,且坐。”
他伸手让座,而后走到房门口,向两边看了看,顺手关上了门。
“押司,这是何意?”
玉尹心里一咯噔。
他可是听石三说过,这位肖押司是个风流的主儿,貌似男女通吃。
肖堃浑不在意,在书案后坐下,看着玉尹说:“小乙,你可知道,你马上要有祸事。”
“祸事?”
玉尹一愣,忙道:“还请押司指点。”
“你这些日子,风头太盛。”
“呃?”
玉尹见肖堃闭口不言,眼珠子一转,立刻明白了其中玄机。
从怀中取出一锭碎银,摆放在书案上。
那银子看上去约有二三两重,肖堃眼睛一眯,袖袍一甩,便盖在那银子上,“小乙,你这是何意?”
“此次四六叔的事情,实在是有劳押司。
见押司靴子有些破旧,且请买双鞋子,算是小乙的心意。”
这年头,不好说茶钱,酒钱。
但凡行贿时,多是说买鞋子的钱……肖堃眼睛一眯,脸上笑容更盛。
“聪明!”
他拿开了袖子,桌子上的银子已不见踪影。
而肖堃呢,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抿了一口茶水,“小乙先前在大相国寺一鸣惊人,而后又打了俏枝儿的脸,赢了冯超,可谓是风头极盛。而今又赢了吕之士,得了蒋十五的入门贴,表面上看,似乎已没有了麻烦。可实际上,小乙这般出彩,定找人嫉妒……你可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小乙而今可危险的紧。”
“还请押司明言。”
“今日朝堂上,有台谏弹劾燕府尹。
我听人说,不少人都在寻燕府尹的麻烦,恐怕这开封府的位子,要坐不久了……此前燕府尹曾帮过小乙,定会成为攻击燕府尹的口实。如果小乙继续留在开封,早晚会有麻烦。燕府尹在位时,自然能护小乙一二,若他不在……怕郭少三就要寻衅生事。你接是不接?接了,就要招人口舌;不接,你这麻烦可不小。”
玉尹闻听,也觉有些头疼。
从怀中又取出一锭碎银,放在肖堃跟前。
“还请押司指点明路!”
肖堃把那银子收起,嘿嘿笑道:“自我大宋自太祖定鼎之后,这开封府便是最难做的官。燕府尹虽得官家所喜,可惜终究不是亲王太子,终究难在这位子上久坐。
不过,这也就是一阵阵的。
等这阵风过去了,大家便相安无事……不过,在这段时间里,小乙最好还是别呆在开封。若能离开一段日子最好,等这风平浪静后再回来,也就不会再有麻烦。”
“离开?”
玉尹有些迟疑。
“没错,暂时离开。”
“可……让我去哪里?”
“这个嘛……”肖堃手指颇有节奏的敲击书案,发出空空声响。
操!
玉尹终于忍不住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
肖堃这动作的意思,他岂能不明白,恐怕和后世敲竹杠的意思差不太多。只是这家伙不免太太贪了些,一会儿的功夫,就敲走他快五六贯。五六贯,那可是普通人家,一个月也未必能积攒下来的收入。可是,到这份上,他也不能不听从。
咬了咬牙,玉尹从怀里再次摸出一锭碎银。
不过内心里,对肖堃却有了一丝防备。
如此贪婪的人,和他讲节操,基本上没有作用。这家伙就是个死要钱,要死钱的主儿,必须要小心一点才好。今日他能收自己的钱,他日未尝不能收别人的钱。
“罗四六不是要充军嘛……
呵呵,回头办个户贯,陪他走一遭便是。从开封府到太原府,来来回回也要一两月光景,等你回来了,想必这边的事情也就了结了,还能有什么麻烦上身呢?
至于郭少三,你不在,他也就闹不起来。
呵呵,小乙背后还有五龙寺,他郭少三真要想欺凌嫂嫂,只怕也要掂量一下份量。”
“这个……”
玉尹陷入了沉思。
去太原,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这事情太突然,此前没有半点准备。
沉吟片刻,玉尹问道:“四六叔的案子,何时能有结果?”
“已经有了结果,呵呵……自家在公文里,把‘罗四六用刀杀人’改成了‘罗四六甩刀杀人’,也就是无心之过。所以燕府尹那边,便判了个刺配充军,两三载便可以回来。到了太原府那边,再使些银子,得个轻松的活计,这两三年便过去了。”
果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不管怎么说,这家伙还算是有点节操。
至少给自己出了一个还算能行得通的主意……
“小乙不妨回去考虑一下,若觉得自家这主意可行,便让石三与我说一声,自家这边自会把小乙的户贯安排妥当。当然了,若小乙另有妙法,也可以自行决断。
不过,要快一点。
我估计燕府尹最多两三日便会有决断。
一俟案子判定,罗四六在三日内就要动身……呵呵,办理户贯,也要费些功夫嘛。”
也就是说,多则四天,少则六天?
玉尹起身唱了个诺,“此事,自家回去后定会考虑。不管怎样,还要多谢肖押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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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章 过尤不及(下)为盟主刃雷贺!!!
第四四章过尤不及(下)为盟主刃雷贺!!!
从衙门里出来,玉尹心情有些沉重。
肖堃带来的消息,让他措手不及。原以为还上了债务,解决了蒋十五的纠纷,好日子就来了。可不成想,又闹出这么一档子事。燕瑛的事情,说严重一点就是党争。对于北宋的党争,玉尹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北宋的党争,极其酷烈,甚至是不择手段。最耳熟能详的,莫过于‘乌台诗案’,连大名鼎鼎的苏东坡也被牵累其中。
这乌台诗案,是一场文字狱。
当时的御史中丞李定,何正臣等人摘取苏轼《湖州谢上表》中语句和此前所做诗句,以谤讪新政为名,将苏东坡抓进乌台,被关四个月,可谓是历经种种折磨。
表面上,这只是一次文字狱。
可实际上,却是一场**裸的党争……
在这场文字狱里,许多人被卷入,许多人遭到牵连,甚至许多人为之丢掉了性命。
自古以来,这政治斗争都极其残酷。
燕瑛此次遭遇弹劾,天晓得里面有没有党争的痕迹?
若真有,那作为曾接受过燕瑛帮助的玉尹,势必也会受到牵连。北宋是一个风雅的时代,是一个文人至上的时代。可越是有名气,一旦遭受攻击,就越是严酷。
玉尹觉得,最近两个月来,的确是闹出不少风波。
不管是大相国寺一曲《梁祝》,还是马行街上鼓动万人狂欢,以及后来种种,的确是有些风头太盛。如此一来,少不得要被人惦记。更不要说,此前还得罪了赵构,这麻烦可就越来越大。一旦被卷入其中,少不得又是一场苦难。玉尹可不认为,那些御史台谏会给他多少优渥。毕竟他虽有名气,却依旧处于社会底层。
肖堃说的不错,是应该出去,避一避风头……
想到这里,玉尹的兴致一下子变得缺缺。若不是和陈东李逸风约好,他甚至不想再去和润琴社。
不过,被肖堃敲走了近十两银子,玉尹身上的钱已经不多了。
与陈东二人汇合之后,在和润琴社里买了一套修琴的工具,玉尹便向二人提出告辞。
“小乙这是怎么了?”
陈东疑惑不解。
这晌午头还兴致勃勃,怎地中午分开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致?
陈东这个人,很聪明……但有时候却显得大大咧咧,没心没肺。说难听一点,这种人最容易被人利用,没太多的心机,喜怒都会表现在脸上,而不懂得隐藏想法。
相比之下,李逸风作为官宦子弟,倒是隐隐觉察到了一些问题。
“想必,小乙是听说了什么烦心的事情。”
“有甚烦心?”陈东诧异道:“他而今应该春风得意才是,还了债,胜了吕之士,还找到了他阿爹昔日同僚做靠山……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可都算得上喜事啊。”
李逸风微微一笑,“有时候喜事太多,就容易变成祸事!”
“你是说……”
“难道你没听到风声?
柏台那边在弹劾香燕先生……那帮人无孔不入,小乙风头这么盛,难保不惹来祸事。”
柏台,也就是御史台。
因树上常栖息乌鸦,故而又名乌台。
没错,就是那个昔日关押苏轼,制造乌台诗案的‘乌台’!
陈东脸色顿时一变,“那你为何不与小乙提醒?”
李逸风一笑,“本想要提醒的,不过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想必小乙已经听到了风声,所以才会有如此表现。这件事,咱们帮不得忙,只能看小乙造化。”
“连梁溪先生也帮不得?”
“你说呢?”
李逸风轻轻叹了口气,陈东登时无语。
是啊,李纲虽为太常少卿,可说穿了,也不过是个闲职,根本不受官家待见。这种情况下,的确是帮不得玉尹什么。莫说李纲,恐怕朝中不少人,都是自身难保。
陈东不禁摇摇头,“小乙这造化,还真个不好!”
突然,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说到底,还是小人当道,令朝纲不振……有那些人在,这世道就安稳不来。”
李逸风没有接口。
他当然清楚,陈东说的‘那些人’是谁。
可是,连自家老子都没办法的事情,他们两个太学生,又能有什么办法?
这时局……
李逸风顿时显得,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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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家铺子的生意比之往日,更加火爆了。
自相继传出马娘子和封宜奴重金向玉尹求曲之后,这小小的肉摊子,一下子成为开封城的焦点。而这时候,又传来张真奴得玉尹《金蛇狂舞》曲谱,不日在千金一笑楼正式献艺的消息。于是乎,玉家铺子的生意,也就随之变得更加兴旺。
高十三郎已经正式见工,充当着刀手的活计。
别看他以前没做过刀手,可这刀工却非常纯熟……只是,人太多了!连杨廿九都跑过来帮忙下手。燕奴一脸喜悦笑容,在铺子里忙进忙出,看上去格外的高兴。
玉尹没有过去,而是远远的站在角落里。
是有些过了!
他自言自语道,片刻后摇摇头,转身离去……
中国人常说,过犹不及。
这句话出自《论语?先进》: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
凡事都要有一个限度,过了那个限度,好事也就可能变成了坏事。
而今这局面,怕是正应了过犹不及这句话!也许肖堃说的不错,出去暂避下风头。
在玉尹记忆里,宣和年间并未有太过激烈的党争。
也就是说,不管是什么斗争,都把持在一个范围之中。所以燕瑛这次遭遇弹劾,恐怕也不会太过持久。一旦尘埃落定,一切麻烦也就烟消云散,出去躲避,未尝不可。
说实话,而今的开封府,的确是有些复杂。
各路牛鬼蛇神,你方唱罢我登场,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想到这里,玉尹这心中也就有了一个打算。
回到家,玉尹把安道全给他的那些瓶瓶罐罐放好,然后便坐在院子里打谱。毕竟答应了封宜奴,这曲谱还要尽快交出。若真要出去避风头,那就一定要在离开前,把曲谱完成。只是,那曲谱真个太过于复杂,玉尹写写停停,不知不觉,天将晚了。
燕奴今天回的早,一脸喜色。
回到家,见玉尹正蹙眉沉思,便也不打搅他,径自跑进厨房里忙活起来。
当一阵饭香传来,把玉尹从沉思中唤醒。他这才发现,天已有些擦黑,燕奴已回家了。
“九儿姐,今日铺子里可好?”
“嗯!”
燕奴在厨房里应了一声,端着饭菜便走出来。
“铺子里生意极好,三百斤生肉天未黑便都处理得当,连带着作坊里二百多斤熟肉,也卖的干干净净。方才奴使七哥与张三哥说,从明日开始,要多两头生猪。
对了,大郎说,那杀猪的活计,没必要给外人做,平白便宜别人。
他也懂得杀猪,而且咱家又有了十五哥的入门贴,可以自行宰杀,也能省下不少。”
让杨再兴杀猪?
玉尹愣了一下,旋即释然。
没错,历史上杨再兴是个猛将,可不代表着,猛将就不能杀猪。
君不见那张飞张三爷,也是个杀猪的出身?若可行,倒也真个能省下不少心思……
“对了,那三岔口的院子,回头找四六叔买下吧。”
玉尹拿起一张饼子,对燕奴道:“那院子闲着也是闲着,大郎若真要接了杀猪的勾当,正好可以拿来使用。明天我再去开封府,寻四六叔商量下,把这件事解决。”
他说的那院子,便是当初罗四六教他杀猪的地方。
虽然罗四六没有说,可玉尹能猜出来,那院子一定是罗四六名下的产业。只不过太偏僻,而且罗四六这些年也不再从事杀猪的勾当,所以便废弃在那里不用……
既然杨再兴有这想法,便买下那院子来。
想必罗四六不会有什么意见,而玉尹手头,也不缺这个钱两。
燕奴点点头,“那地方极好,若能买来,倒是可以省了许多麻烦……”
“九儿姐!”
“嗯?”
玉尹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今日我去见了肖押司!他与我说,最近我风头太盛,只怕会招惹来祸事。你还记得燕府尹吗?他要被弹劾了,估计会有麻烦缠身。
若我留在开封,少不得有苦头吃。
我思想一下,觉得肖押司所言不是没有道理。四六叔的案子马上要判定了,刺配充军太原。我想陪四六叔一起去,一来可以避避风头,二来也能帮四六叔打点妥当。
估计这一去,要四五十天!”
燕奴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渐渐的,她收起脸上的喜悦,好半天才低声道:“真的很祸事吗?”
“嗯……这朝堂上的勾当,谁个能说清楚。
官家虽说对读书人优渥,可我毕竟不是读书人……想当初,连苏学士都难免乌台受难,若换做我,恐怕更不会有任何顾忌。与其这般,倒不如去躲多……待风平浪静之后再回来,也就不再有事。只是我这一走要许多天,九儿姐少不得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
燕奴的头好像拨浪鼓般摇着。
“只是小乙哥伤还未好,太原距离开封路途遥远,奴有些担心……”
说话间,那眼圈却红了,一双明眸中,泪光闪闪。
燕奴虽极力想要冷静,可是却又忍不住有些不舍……以前倒也不觉得什么,整日和玉尹一起,好像很平常。但而今突然听玉尹说要走,哪怕只是四五十天,燕奴心里,却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什么,整个人都显得那般无力。
玉尹伸出手,把燕奴搂在怀中。
“只四五十天,不会太久,九儿姐莫要挂怀。”
“可是……”
燕奴难受的,快要哭了。
好半天,她伏在玉尹怀中,努力平复了情绪。
挣脱了玉尹的怀抱,那小脸红红的……
“那什么时候走?”
“看四六叔的行程吧,我明日去开封府找三哥帮忙,一有消息,便马上通知我。”
“嗯!”燕奴突然抬头,“对了,今日去找那安神医,可有说道?”
“这个……呵呵,许是李娘子弄错了,那位安神医是个酒鬼,喝得醉醺醺……我过去时,根本没有看我伤处,只丢给我一堆瓶瓶罐罐,也不知是什么,便把我赶走。
对了,那些东西在我房里,九儿姐看看,究竟是什么?”
燕奴一怔,起身走进玉尹房中,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拎着那包裹走出来。
在桌上放下,打开了包裹。
她拿起一个罐子,打开来闻了闻,眼睛却突然一亮,“金创药?这可是好东西……”
“什么?”
“这种金创药,是专治外伤。
以前阿爹也有一些,不过后来用完了,就没再见过……嗯,这个是生肌散;这是活血散……小乙哥,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就算是有钱,也未必能够在市面买来。
咦?”
燕奴拿起一个黑色瓷瓶,打开塞子闻了闻。
“这个……好像是,强筋壮骨散?”
“什么强筋壮骨散!”
燕奴似乎有些不太确定,有拿起来闻了闻,又凑在灯下看了一阵。
“记得小时候阿爹教奴练功,每次练功之后,都会让奴在药水中泡上一个时辰,说是能强壮筋骨。奴而今能练成第三层功夫,便有强筋壮骨散的缘故。只是这强筋壮骨散太难调配……阿爹还是从一位老友手中获得。后来却未再听他提过。
安道全?
这名字真个有些耳熟。
如果这真是强筋壮骨散的话,小乙哥便可事半功倍,不出半载,练成第三层功夫。”
“啊?”
玉尹顿时目瞪口呆。
拜托拜托,这不是什么武侠小说,怎地听上去,如此玄幻?
“明日,小乙哥陪奴一起,再去找一找这位安道全安神医,若这强筋壮骨散是他所制,绝非等闲之辈。
慢着,这个是……”
燕奴把那黑瓷瓶放下,拿起一个淡青色的瓷瓶。
“这个是,断续膏!”
一张粉靥,闪烁着兴奋光彩,燕奴拿着那瓷瓶兴奋叫嚷道:“有这断续膏,小乙哥这伤不出二十天,必能痊愈。断续膏,真的是断续膏……这安神医果然厉害。”
而玉尹,则一脸茫然。
断续膏?
听上去,似乎真的很武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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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章 那一夜(上)为盟主一品道人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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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雨,驱散了暮春时节的几分热气。(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雨后的开封,空气很清新,弥漫一丝别样芬芳。雨水顺着房檐,滴答落下。砸在房檐下的青石台阶上,旋即水星四溅。古槐树,枝叶婆娑,发出沙沙轻响,恍若奏响一曲美妙的雨后旋律。
“疼,疼疼疼……”
玉尹直吸凉气,脸更是通红。
当燕奴把处理好的断续膏贴在他胳膊上的时候,一种难言的痛楚,使玉尹顿时发出惨叫连连。
那,是怎样的一种疼痛啊!
当断续膏贴在伤处,就好像放在火上炙烤一样。
玉尹想要挣扎,又被燕奴死死抓住,动弹不得……
“亏小乙哥还是男人,这些许痛楚,便如此模样,算不得好汉。”
燕奴抛了个白眼,但脸上却带着笑意。
原来,小乙哥也知道疼的!
自从玉尹重生以来,展现出了许多不同凡俗之处。特别是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嵇琴,更让燕奴有些羞惭。不过,最让燕奴感到惭愧的,还是玉尹一谱卖出两千贯的本事……玉尹的不同凡响,让燕奴甚至生出了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以为天人。
现在看来,小乙哥还是个普通人。
她当然知道,这断续膏涂抹上去是什么滋味。
依稀记得,自家小时候习武,也曾摔断过腿脚,还是阿爹用了断续膏,才没落下残疾。
但那痛楚,可记忆犹新。
当时阿爹用了好多好话,甚至扮作大马让她骑着玩,还许诺了许多点心,才让燕奴忍住。
而今这痛楚,却落到了玉尹身上,看着他那狼狈模样,燕奴忍不住笑了。
“还笑,还笑!”
玉尹直翻白眼,不听倒吸凉气。
但经燕奴这一说,他却不好意思继续惨叫,只得强忍着那火烧火燎的痛楚,一只手更死死抓住了桌角。
“不过是一时不得留意,怎就算不得好汉?
古有关云长刮骨疗毒,今有我玉小乙忍痛治伤……将来传出去,也必是一段美谈。
哈哈哈……”
玉尹想要做出大丈夫气,可是那疼痛感,却让他的笑声,显得格外难听。
“关云长?
你是说那三国关羽关云长吗?”
“是啊!”
“小乙哥真个不知羞,居然把自己与那关羽相比,若传出去,定会被人耻笑呢……”
燕奴笑嘻嘻的讲,但那双柔荑,却不断在玉尹伤口处摩挲。全文字无广告从她那柔柔的小手上,传来一丝淡淡的热气,透过伤口处的断续膏,传入伤口,顿时又有一种痒痒的感受。那感觉,就好像是被蚂蚁钻咬一般,一开始还不太明显,可渐渐的……
又是火烧火燎的疼,又是蚂蚁钻心的痒。
一会儿是痛,一会儿是痒,使得玉尹不停呲牙咧嘴。
到后来,痛与痒已融合在一起,那种难受的滋味,真个令人坐不住。
不过为了表现出大丈夫气概,玉尹虽是呲牙咧嘴,但还是努力做出风轻云淡模样。
只不过,他那风轻云淡的样子,实在是太过于难看!
“为什么不能比?”
玉尹笑道:“他关羽是人,自家也是人,怎就比不得?”
燕奴翻了个白眼,却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那眸光中,又多了几分柔情在内……
小乙哥也是个胸怀大志的,把他和关羽相比,算得上志气!
若玉尹知道自己随口这么一说,却得来燕奴如此想法,肯定会哭笑不得。自己再厉害,又怎敢与那关公相比?
不过细想,倒也无碍。
关公成武圣人,是清朝以后的故事。
真正在民间流传开来,也是后来发生的事……而在北宋,关羽大都还是以正常人出现。民间讲史说唱,也未特意对关羽赞誉,所以关羽在百姓心中,也没有后来的那种形象。
燕奴额头,布满细密汗珠。
灯光下,小脸通红。
不过伴随她按摩伤处,经过火烧火燎的痛楚和蚂蚁钻心的奇痒之后,断续膏也发挥了神效。不复最初的痛楚和奇痒,转而变成一缕缕清凉,渗透入肌肤之下……
疼痛感,随之消失。
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莫名舒爽。
这断续膏,不是金庸小说里的黑玉断续膏,不过对于玉尹这种伤势而言,效果奇佳。
玉尹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连连点头,赞不绝口。
燕奴取出两块夹板,把伤处固定,有用煮干净的干布缠在胳膊上,吊在玉尹胸前。
“小乙哥,教奴识字可好?”
“啊?”
玉尹疑惑问道:“九儿姐怎地突然想要识字?”
“总不成,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将来被别人耻笑。”
燕奴说的是风轻云淡,好像不算什么大事。可内心里,却又另外一番念头想法……随着玉尹崭露头角,燕奴也看出,小乙哥未来不可能只是一个肉贩子。他接触的人,层次越来越高。从最初泼皮闲汉,到后来太学生,连那京都第一名妓的李师师,也对他高看一眼。这种飞速的成长,却使得燕奴,感受到莫名压力。
以前,她看不起玉尹整日争强斗狠。
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和玉尹的差距越来越大……
若不迎头追赶,这差距会更大。燕奴骨子里,也是个好强的,自然不可能就此认输。
玉尹不明白燕奴的心思,可既然燕奴开口,他当然不会拒绝。
“九儿姐既然开口,小乙怎地也要鞠躬尽瘁才成。
明日我便去寻一寻适合的书,也好做个教材。这样即便是我出去了,也不耽搁课业。”
“那,奴家还要学琴。”
“学琴?”
“是啊,小乙哥是开封第一嵇琴,奴又怎能不识这嵇琴之道?”
“这个……”
玉尹有些为难。
音律乐器,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长久的练习,更要有天赋才成。不过又一想,燕奴而今才十六,学起来倒也不算晚。不一定要精通,似朱红那样当成一个兴趣,也不是一桩坏事。
所以想了想,玉尹笑道:“当不得事,九儿姐吩咐,自家怎能不教?”
燕奴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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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开封府,别有韵味。
已经夜了,喧嚣的开封府,逐渐沉寂下来。
玉尹,已经睡下。
窗子开着,徐徐凉风透入房中,令人极为舒适。
在经过了一天的忙碌之后,玉尹也确是有些乏了,所以一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皎月,高悬。
乳白色的月光洒在庭院中,恍如披上了一层雾,朦朦胧胧。
突然间,玉尹感觉有人进屋。
他刚要睁眼看去,却觉温香软玉,投入怀中。
“九儿姐!”
他一怔,旋即轻呼一声。
那怀中小娇娘,只着单衣,躺在他怀里,嘤咛一声,却未回答。
屋外,月光朦胧。
而屋内,则漆黑一片。
玉尹可以听到燕奴那细细,如猫儿般的呼吸声,心中不由一叹,把燕奴搂在怀中。
“九儿姐!”
燕奴含糊应了一声,怯生生的声音,有点发颤。
那弓起来的身子,显示出她此刻心中的紧张。玉尹虽看不清楚燕奴的面容,却可以感受到,她此时复杂的心情。和玉尹成亲一年多,却一直没有同房……玉尹也知道,这里面有种种原因。重生以来,也一直相敬如宾,不敢有半点逾越。
燕奴窘得躲在玉尹怀中,不敢抬头。
身子更蜷成了小猫一样,两只小拳头紧握了放在胸前。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紧张和害怕。玉尹是她的丈夫,不管他以前如何的不争气,可是这两个月来,却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表现。周侗是老来得女,对燕奴自小娇惯,有求必应。虽然学得三从四德,可内心里,燕奴却又极是独立。
父亲把她许配给玉尹,她不太情愿。
可是,既然成了一家人,她也愿意和小乙白头到老。
可惜当初的玉尹,太过于刚强,以至于走了偏锋。两人虽生活在一起,却如同陌路。
玉尹爱她,却不知道如何表达。
用一种错误的方式,以至于几乎路人……
可是这两个月来,却是燕奴最快乐的日子。她看到了一个全新的玉尹,一个与从前完全不同的玉尹,心里自然也欢喜的紧。可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来表达自己的心思,原以为麻烦解决,可以水到渠成,却不想风头太盛,小乙不得不出门避祸。
哪怕只是几十天,燕奴心里,却又一丝难割舍之请。
圣人说过:妇人者,付于人也。
若玉尹主动一些,便是要了她,也没什么不应该。偏这冤家却活脱脱木头人一样,虽然有些时候表现的颇解风情,却总不得正事,让燕奴也不知该如何才是好。
如果玉尹今天没有说要离开,燕奴或许还能等待。
可是……
虽然鼓足了勇气,但真个和丈夫同榻时,燕奴却又感觉着,一阵阵禁不住的心慌慌。
“睡不着吗?”
玉尹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燕奴可以感觉得到,玉尹搂她的臂膀,用了些力气。
身子,不由得一颤,她低低的应了一声,却把脸儿贴在玉尹胸口。虽然看不得模样,但是却可以感觉出来,那小衣下窈窕动人的身段,在自己的怀中轻轻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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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章 那一夜(下)为盟主小小羽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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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练武的缘故,燕奴的线条极柔和,却又充满弹性。(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美人在怀,玉尹也不禁有些冲动,身体更极为可耻的出现了一些反应。两人贴的很近,燕奴也能觉察到那男性特征的变化,身体一颤,似想要拉开些距离,却被玉尹用力搂在怀中。
这,是我的妻!
玉尹在心里念叨。
说实话,他很冲动,可是一想到燕奴的年纪,却又不免有一种罪恶感。
“九儿姐?”
“嗯?”
“不知怎地,自家突然想起了一位古人。”
“古人?”
“是啊,便是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人说这位君子品德高洁,有美人在怀,却丝毫不乱,毫无反应。以前我信,可现在却有些不信了。”
“为什么?”
似乎被玉尹这么一打岔,燕奴的紧张感缓解许多。
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故事她自然听说过,那可是被世人所传唱的君子代表。可玉尹居然说不相信?燕奴不禁有些好奇,轻声的问了一句,身子却不经意的贴近了些。
那胸前的淑乳,极有弹性。
让玉尹顿时反应更加强烈……
他忙下意识弓起身子,嘴上却笑呵呵说道:“若这位先生不是有什么毛病,怎可能毫无反应?就似现在,我与九儿姐这般一起,却已有些耐不得,怎可能没得动静?”
燕奴愣了一下,旋即感受到玉尹下身那突起的火热物,顶在她小腹上。
小脸儿顿时羞红发烫,伸出手轻轻打了玉尹一下,“小乙哥休要乱说,若传出去,少不得被人指责。”
嫁为人妻,虽还没有过真个**,可是却也听那三姑六婆说了许多。
燕奴羞得不得了,说罢了玉尹,却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若是圣人知你如此糟蹋,九泉之下,也要和你拼命的。”
“呵呵,怕甚?
便真个来了,也要争论一番。”
“小乙哥不知羞,竟大言与圣人争辩?”
“如何争辩不得……道理越辩越明,若不得争辩,岂非一家之谈?”
“那小乙哥怎生争辩?”
“这个……我想到了一首打油诗,九儿姐且听来。
嗯……乞丐何曾有二妻?邻家焉得许多鸡?当时尚有周天子,何时纷纷说魏齐?”
这本出自后世《古今笑概》一书,却被玉尹拿来逗乐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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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乙哥,这诗是什么意思?”
原以为燕奴能知道关羽刮骨疗伤的故事,想来也知道这诗句里面的笑料。却不曾想……也难怪,北宋虽然普及教育,可终究是一些最基础的东西。似这首诗当中,包含了许多典故,却不是燕奴这等程度可以了解。见燕奴不明白,玉尹倒也不觉得失望,反而来了许多性质,把燕奴搂得更紧一些,也没有了先前紧张。
“这诗当中,包涵了好几个故事,话说……”
玉尹娓娓道来,燕奴也情不自禁的贴在玉尹怀中,一只玉臂轻轻搭在他腰间,聆听着玉尹说话。
只是,对玉尹说的故事,燕奴并不觉得有趣。
她更喜欢贴在玉尹的怀里,闻着玉尹身上淡淡的体味,心头不禁为之颤动。
他是我一生一世的丈夫,我愿意永远这般,依偎在他怀中,陪他度过所有的艰辛和磨难!
只是,这话儿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燕奴在心里一遍遍的重复着,不知不觉中,竟依偎在玉尹怀中睡着了。玉尹讲了半天,见燕奴没有反应,便低头看去。虽看不清楚面貌,却隐隐约约能扛刀燕奴那娇美的轮廓。那一双长长的睫毛,随着轻柔的呼吸一颤一颤,美得让人心碎。
她的身子轻轻的,软软的,抱在怀里好舒服。
玉尹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爱惜,轻轻抚摸燕奴那乌黑的秀发……先前的欲念已经淡去,一阵困意涌来,让玉尹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哈欠,便搂着燕奴,沉沉睡去。
梦中,他梦到了和燕奴白头偕老,相濡以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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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鸡鸣,当晨光透过窗子照进了屋中时,燕奴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
咦,怎地在这里?
燕奴一下子发现,她居然不在自己房中,而躺在一张陌生的榻上。心里一阵紧张,不过旋即有清醒过来。好不知羞,昨夜……她自己也想不到,哪里来的胆子,居然跑来玉尹的房间。燕奴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旋即有检查了一下身子,却发现衣物完好,身体也没有那些媒婆们所说的破瓜时才有的状况,顿时放下心来。
可是,虽然放下心,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怎地小乙哥……
呸,真个不知羞,竟想着这些事!
就在她有些不知所措时,屋外响起一阵悦耳口哨声。
玉尹早已经起床。
不过由于胳膊不太方便,所以也无法像往日那般练武,便独自一人在厨房里生火做饭。
当燕奴走出房间,就看到门口的洗脸水,还有牙刷和青盐准备妥当。
而玉尹则端着一个食盘,从厨房里走出来。
看到燕奴,便笑道:“九儿姐醒了?且洗漱一下,早饭已经做好,快来吃吧。”
“小乙哥,怎地你……”
燕奴顿时一阵手忙脚乱,快步上前接过了食盘。
那食盘中的食物,非常简单。
两碗粥,一盘咸菜,还有馏热了得馒头。馒头是昨日剩下的,咸菜也是早就腌好的……很简单,却让燕奴感动不已,眼睛一下子红了,竟忍耐不住,抽泣起来。
北宋虽未有理学兴盛,可谁家男子,又会为妻子做饭?
玉尹笑道:“不会使炉火,用多了柴火。待会儿去朱家桥,让在送些过来……这厨房里,果然不是自家的地盘。只做了两碗粥,便手忙脚乱,让九儿姐笑话了。”
“没有,没有!”
燕奴把食盘放下,连连摇头。
可这心里,却不自觉涌出一股暖流。
若得如此儿郎,便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早饭过后,燕奴便赶去了天清寺,去找那位安道全安神医,请教关于强筋壮骨散的事情。
玉尹则在家中写了一会儿谱,便起身出门。
既然决定要离开开封,暂避风头,那就少不得要有些准备。再说了,还要去找罗四六,和他商量一下三岔口那院子的事情。虽然很清楚,罗四六绝不会拒绝自己,但也需要般些手续才好。这零零碎碎的事情虽不重要,可办起来,却不轻松。
正如玉尹所猜想的那样,罗四六很爽快的答应。
那院子是罗四六早年间买下,也没有使太多银子。不过到了如今,价格却暴涨许多……本来罗四六打算把院子送给玉尹,可在玉尹的劝说下,还是以市价卖出。
三岔口位置偏僻,又在开封城外。
比起城里寸土寸金自然不成,可依旧卖了三百贯左右。
这三百贯,其实也是玉尹赞助给罗四六。因为罗四六父子要前往太原,人生地不熟,少不得要使银子。偏偏他家徒四壁,可谓是一贫如洗,哪里又有银子打点?
若玉尹平白送他,罗四六必然不会接受。
别看他只是一个屠夫,可骨子里却极为刚强,断然不会接受嗟来之食。把那屠场卖给玉尹,正好可以解决了罗四六不必要的麻烦。对此,罗德又是一番不住的感激。
“四六叔,过些日子,咱们一起走。”
“怎地小乙哥也要去太原?”
玉尹叹了口气,把肖堃说过的话重复一遍,“若而今留在开封,少不得会有麻烦。”
“这个……”
罗四六深以为然,“小乙哥最近确是有些风头硬,出去避一避也好……这官府中的事情,说不太准。可若是被惦记着,终究不是一桩好事。不过,我可听人说,太原颇有些混乱。若小乙哥去,最好还是做些准备,免得到时候又手忙脚乱。”
“小乙省得!”
玉尹笑着应了。
把屠场的手续办完,已经过了正午。
玉尹又赶去了马行街,叫上杨再兴与高十三郎,一同前往三岔口的屠场查看。毕竟,这里以后就是他们的屠宰场,总要拾掇一下,添置些器具,才好开工干活。
哪知道,高十三郎看罢之后,却又有了念头。
“小乙哥,我和阿娘住在城里,恁不方便。
看这里清静,也需有人照应,不知能否租给我母子用?一来可以看护屠场,二来也能攒些钱出来。我阿娘身子骨不好,需要将养身体,住在城中,开销实在大。”
别看高十三郎是开封人,但家境并不好,甚至连处房产都没有。
他住在永兴坊,靠近染院桥,环境极其恶劣。这屠场虽然偏僻,环境却极好。虽然每日进出城会很麻烦,但也好过在染院桥那种乱糟糟的地方,令人不得心静。
玉尹闻听,自然不会有意见。
“若十三郎愿意搬来,只管搬来就是,说甚赁钱?
这里有些偏僻,不甚方便。十三郎若过来住,倒省了我找人看护,是一桩好事……就这么说定了,你和老娘何时方便,只管来住。若需要使钱时,便与我说就好。”
“小乙哥,这怎使得?”
高十三闻听,顿时激动起来。
三岔口虽说偏僻,可毕竟也是在开封治下。
似这样一处独门独院,到市面上怎地也要四五贯的赁钱,可玉尹却一下子给他免了。这份情意,让高十三郎感激不已。他连连推拒,却是恼了一旁的杨再兴。
“十三郎直恁不痛快,小乙即说了让你来住,只管过来便是。
你若再这般推拒,却真个冷了小乙这份情意……只管来住,只管来住,休在要啰嗦。”
杨再兴这一开口,让玉尹哭笑不得。
不过也必须承认,杨再兴这么一说,高十三郎也不再拒绝。
“如此,十三记下小乙这份情意,他日若有使十三处,小乙只管吩咐,绝不推辞。”
玉尹哈哈大笑,而后用力拍了拍高十三郎的肩膀。
“十三怎恁地客气,既然来帮我忙,便是自家兄弟……若再说客气话,可要恼了。”
高十三郎闻听,顿时呵呵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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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章 感觉很厉害(上)第九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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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大家好厉害哦,我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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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场废弃多时!
虽然yù尹中间曾使用了一些日子,但随着后来把宰杀生猪的伙计给了张三麻子后,便再没有来过。~~一晃一个多月过去,屠场又变成了当初那残破不堪的模样。蜘蛛网密布,那屠宰台上更落满了灰尘。随着天气日渐炎热,又招来许多腌臜物。以至于要重新使用,真就要费不少心思……不说别的,单消毒,就很麻烦。
好在过来时,带了不少烈酒。
在清洗擦拭之后,把残留在屠宰台上的异味也消除个干干净净,总算是恢复些生气。
杨再兴和高十三郎忙碌着,yù尹则站在院中央,呆呆看着山墙。
此时,正值荼蘼huā开。
满墙开着huā白sè的huā朵,在青茎和小圆叶的衬托下,透着无比灿烂。
荼蘼huā开?
yù尹心头突然一颤!
这荼蘼huā又名山蔷薇,百宜枝,是古代一种极有名的huā木。它在暮chūn时开化,在盛夏里怒放,体态清瘦可人,芳馥悠远恬淡,是无数文人sāo客UU小说常见的事物之一。
而这荼蘼huā,却与而今时局,何等相似。
大宋朝就如那体态清瘦可人的荼蘼huā,在怒放之后,渐趋凋零。
这是一种病态的美丽,真可人个极了,却又是那般弱不禁风,仿佛随时可能凋谢。
“谢却荼蘼,一片明月如水。篆香消,尤未睡,早鸦啼。
嫩寒无赖罗衣薄,休傍阑干角。最愁人,灯yù落,雁……还飞。”
一首纳兰xìng德的《酒泉子》,却让yù尹心中平添了几分忧郁。联想到即将远行,这心中不免唏嘘。时值暮chūn,荼蘼huā开!山墙上的荼蘼huā此时方绽放,正在动人时。那清瘦纤细的huā朵,在风中轻轻摇曳,在夕阳中,笼罩了一抹残红,却平添无限凄然美感。风吹来,huā轻抖,竟那般柔美,柔的,让人顿有怜惜的感受。
yù尹呆呆看着墙上荼蘼huā,整个人似是痴了般,竟久久站立不语。
“十三郎,小乙刚才说个甚?”
杨再兴倒是听得真切,不禁回头询问。
高十三郎苦笑道:“大郎若不懂,自家更不懂得……似是小乙哥有甚心事,不过这词,真个作得好。虽听不太懂,但觉好厉害。怪不得人说小乙哥,才学过人。”
相比之下,高十三郎久居开封,所接触的人虽多为市井中人,可耳濡目染下,也能学得几分风雅;反倒是杨再兴,别看认得字比高十三郎多,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粗汉。这等婉约风雅的词句,在他听来,无异于牛嚼牡丹,根本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是啊,我也觉得厉害!”
再怎样,也不能输了高十三郎。
杨再兴轻声道:“只是自家奇怪,小乙如此才学,为何不去进学,说不得考个状元郎。”
高十三郎一耸肩膀,“我又怎知?
其实自家和小乙哥接触不多,虽都在开封府,可小乙哥以前,和如今却全不相同。以前小乙哥好争勇斗狠,虽然说不是那种横行霸道之人,可是却令人难以接近。好像就是前次与李宝争跤,九死还生后,就好像变了个人,看总有些不同。”
“怎个不同?”
高十三郎搔搔头,想了半晌后道:“从前小乙哥总让人不甚亲近,身上带这些戾气;而今小乙哥更能让人亲近,只是总觉得他满腹心事,好像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嗯,大致如此……反正和从前比起来,自家倒觉得而今小乙哥更让人欢喜。”
杨再兴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高十三郎。
许久后,他怔怔说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但也觉厉害!”
“大郎,十三,别忙了!”
yù尹回过神,看天sè,却已是斜阳夕照。于是便喊了一声,道:“天sè已经不早,先回去吧。反正这地方在这里,明日再清洗也不迟,都回家吧,莫让家人着急。”
“甚好!”
杨再兴和高十三郎也都饿了,听了yù尹的话,立刻应下。
三人走出屠场,锁了mén。
yù尹把钥匙jiāo给了高十三郎,让他随时可以搬来入住。高十三郎,自然又是好一阵开怀。
小乙哥果然仗义,真个是及时雨!
眼见就要jiāo赁钱了,有了这房子,便可以省下些钱来,为阿娘买些好吃的,补补身子。
高十三郎是个孝子,一想到母亲能过上好日子,便开心得不得了。
家道中落,之前靠着拉车卖力气为生。而今这日子有了奔头,高十三郎自然充满干劲。内心里,对yù尹更是感jī不已。心道:若有机会,便搭上xìng命,也要报答小乙哥这份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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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晚风轻柔。
yù尹三人踏着斜阳往回走,眼见快到了陈州mén时,不想却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为首之人,却是李宝。
只见他一身长袍,却袒着xiōng,lù出浓黑xiōngmáo。
“yù小乙!”
李宝一声沉喝。
yù尹正和杨再兴说笑,忽闻到有人喊他名字,便抬头看去,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家伙怎在这里?
要知道,李宝和yù尹之间的恩怨,可算得上是无法调和。两人的恩怨,从长辈便有了开始,而后更经历了yù尹险死李宝之手,李宝爱徒吕之士,又被yù尹惨败。
这人都讲个面子!
李宝作为坊巷中的高手,又岂能容忍yù尹薄了他脸面?
只是前日有五龙寺内等子唐吉出面,使得李宝不敢轻举妄动。不过现在……
yù尹可不认为,李宝是跑出来游山玩水,更不是找他饮酒作乐。他这模样,分明就是有备而来。恐怕自家才一出城,这李宝就带着人出现,显然是要堵yù尹的路。
“却是李教头,不知唤自家何事?”
yù尹知道躲不开这李宝,所以便迎过去。
李宝是御拳馆的教头,所以尊一声‘李教头’也不算过分。毕竟这家伙在开封府还是有些实力,yù尹也不想真个撕破脸,那对于而今的他来说,绝不是桩好事。
李宝眼睛眯在一起,上上下下打量yù尹。
yù尹的不卑不亢,多多少少出乎了李宝的预料。
李宝曾经和yù尹jiāo过手,说起来也算不得太陌生。和当初与他比武时相比,而今的yù尹似乎多了几分他看不清楚的诡异。不过,这并不能让李宝就此心生惧意。相反,见yù尹迎上来,他反而笑了……嘴角一翘,那眼中却闪过赞赏的神采。
若yù尹这个lù出惧sè,还是yù飞之子吗?
“yù小乙,你好大的胆子!”
“哈,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自家胆子自然大,又有何可惧?”
“看起来,死过一回,你的确是长进不小……本来我并不想找你麻烦,可是你摔断了小八的tuǐ,这笔帐却要和你好生算算。若不然的话,旁人还以为我怕你yù小乙。”
yù尹脸sè一变,冷声道:“李教头这是甚话?
前日争跤时可是说话,生死由命,胜负在天……莫不是李教头想要反悔,准备寻小乙麻烦?若当日小乙死在了献台之上,恐怕今日李教头还在家中,吃酒庆祝。”
李宝顿时沉默了!
生死由命,胜负在天,这的确是当时争跤文书上写下的话语。
他自然也清楚,过来寻yù尹的麻烦,不是一桩好事。不过,看到yù尹侃侃而谈,丝毫不惧的模样,却又让李宝多了几分忌惮。此前的yù尹,只能说是个二愣子。一言不和,便要出手,即便是说话,也很难似现在这样,说的清清楚楚,句句在理。
莫不是摔他一次,却变了个人吗?
如果李宝和yù尹之间没有冲突,那也就罢了。
偏偏两人之间,恩怨颇深。也正是这种恩怨,使得李宝对而今yù尹,多了些警惕。
“yù小乙,我知你能言善辩……不过没有用,我今天来,并不是和你说这些。
你那生死契约,与我无干,那是你和蒋十五签订。我徒儿被你打了,做师父的若不为他出这口气,又有何面目得他孝敬?给你两条路,和我打一场,或者……呵呵,我听说你那阿翁给你留下一部真法。若你献于我,便恩怨两清,你看如何?”
真法?
yù尹一怔,旋即便明白了李宝的意思。
他,看上了周侗的《八闪十二翻》。
也难怪,似李宝虽是出身相扑世家,毕竟没许多传承。而周侗作为宗师人物,定会留下传承。就好像后世金庸小说当中的《九yīn真经》,酿成了何等巨大的祸事?
李宝今日所为者,就是自家的八闪十二翻!
yù尹想清楚了,却不由得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却让李宝恼羞成怒,厉声道:“yù小乙,笑作甚?”
“还道你李教头是个英雄,也不过如此。
你不是要给你那弟子报仇吗?怎地为了一部真法就放弃,难道就不担心弟子失望?
实话告诉你,自家不会与你打一场,更没有什么真法与你……”
“大胆!”
李宝被yù尹一番话,说的面红耳赤。
眼中凶光一闪,他猛然一个踏步,单脚落地时,只听蓬的一声响,在他脚下顿时dàng起一圈烟尘。yù尹虽然距离他还有几步,却可以清楚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力。
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刚要后退,身后蓦地闪出一个人来,横身挡在了yù尹身前。
“小关索,莫非只会欺软怕硬?”
yù尹看时,却见杨再兴已经站在他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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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宝勃然大怒,“哪来的鸟厮,也敢在我跟前张狂?”
说话间,他抬手一个砸钉,便向杨再兴劈去。器:无广告、全文字、更
同样是砸钉,可yù尹使出来的威力,显然比不得李宝。yù尹心里不由得一紧,忙提醒道:“大郎,小心!”
杨再兴哼了一声,也不闪躲。
只见他气沉丹田,突然间爆发出一声如雷巨吼,踏步上前,一拳便轰出去。整个人,宛如一条大枪,迅猛如雷。李宝脸sè一变,错步闪身,反手一记虎爪劈出。
“来得好!”
杨再兴似乎显得非常兴奋,硬生生止住身形,旋身又是一拳轰出。
蓬!
一声闷响,虎爪劈在杨再兴的拳头上。
两人不由得同时哼了一声,杨再兴噔噔噔退了五六步,而李宝也退了三步方站稳身子。
再向杨再兴看时,李宝的眼中,透出凝重之sè。
“这位好汉,高姓大名?”
有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李宝和杨再兴这一搭手,便知道杨再兴的本是,虽略逊sè一筹,但相差却并不大。
最关键的,是杨再兴年轻力大。
若真个搏杀,李宝胜券在握,却也知道,是个惨胜之局。
他能胜得杨再兴,但自家也未必能讨得便宜。nòng个不好,只怕就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这yù小乙,又从何处觅来如此好手?
“汤yīn杨再兴!”
杨再兴脸sè有些发白,可是声音却极为洪亮,“小关索,莫不是以为开封府无人吗?你想要为难小乙,且先过了我这一关。不过下一次,自家使了家伙,可别怪棍bāng无眼。”
李宝脸sè,顿时变得难看。
杨再兴这句话说的很清楚:比拳脚,我不是你对手。
所以下一次再jiāo手时,我会用兵器……也就是说,杨再兴真正擅长的,是兵器。
李宝心下不免有些怦然,没想到yù尹身边,还有这样好手?
他犹豫一下,心知今日要动手,怕难讨得便宜。别看yù尹断了胳膊,可是这身手犹在。自家倒是不怕yù尹,可万一被杨再兴缠住,身边弟子可未必是yù尹对手。
更不要说,一旁还有个高十三郎。
也是高十三郎平日低调,李宝不太认得……
可是从高十三郎那充盈气血来看,恐怕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sè。
如此一来,想要收拾yù尹,恐怕难度很大。nòng不好,便是一个灰头土脸的结果!
李宝想到这里,突然笑了。
“小乙何必如此,不过玩笑而已。
你身后有五龙寺唐吉撑腰,自家怎敢为难你呢?不过莫说我不提醒,周教头留下的真法,可是甚得人关注。我想便是唐教头知道了,也会对那真法,颇感兴趣。”
我今天认栽了,不过我可不是怕你们几个,而是忌惮你身后的唐吉。
李宝顺道,还给唐吉上了眼yào。
yù尹心里一动,顿时上了心……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那唐吉说,他和yù飞是袍泽,当初受过yù飞指点。可是在此之前,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也不见唐吉出面为yù尹撑腰。偏偏当yù尹练成了第二层功夫之后,这个唐吉,却高调出现在面前。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yù尹脸上,还做出淡淡笑容,“唐叔叔与先父乃至jiāo,断然不会害我,有劳李教头牵挂。”
“既然如此,那便不耽搁小乙,告辞。”
李宝倒也爽快,见讨不得便宜,扭头便走。
杨再兴还想出手阻拦,却被yù尹拦住,轻声道:“大郎休要冲动,而今还不是与他生事时机。”
“难道就让他走了?”
“不然怎地?
这里是开封府,少不得会有许多约束。这李宝也不是等闲之辈,在开封府多年,也有些实力。若真与他翻脸,还不到时候。更何况,开封府而今,也不甚安稳。”
燕瑛正被弹劾,而yù尹也难免被牵连其中。
这时候若和李宝翻脸,必然会把事情闹大……这一来,却让yù尹再也无处可躲藏。
只是,这些话yù尹不会与杨再兴说。
“大郎善使枪bāng,而疏于拳脚。
真个打起来,未必是那李宝的对手。与其这般,倒不如暂时罢手。若他下次再欺上mén,与他jiāo手也不迟……呵呵,天sè已经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免得家人牵挂。”
“小乙说的,有道理。”
高十三郎突然开口,让杨再兴也无话可说。
只能啐了一口,冷声道:“却便宜了这沽名钓誉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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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极好的心情,因李宝出现,顿时烟消云散。
yù尹在甜水巷口与杨再兴和高十三郎道别,便径自往家回去。此时,斜阳夕照,把那狭窄的街道,笼罩在一派残红之中。从观音院传来阵阵诵经声,让yù尹本有些烦躁的心情,一下子平静许多。
周侗传下的八闪十二翻,看起来已经被人窥探。
不管是李宝,还是那个突然出现的唐吉,yù尹此刻都无法放心。
李宝好些,毕竟只是个拳馆教头。可那唐吉却不同,他是五龙寺的内等子!虽然yù尹的父亲生前也是内等子,而且还立下了功劳。但人死如灯灭,人走茶凉……yù飞活着的时候,也未见有太多朋友。而今已过世十载,谁还能记得当年英雄?
想到这里,yù尹不免有些不安。
最主要的还是燕奴,要不然,带她一起走?
这念头一出现,便再也无法消除。yù尹就这样,满怀心事,不知不觉中来到家mén口。
庭院里,传来燕奴银铃般的笑声。
同时还听到有男人的声音响起,让yù尹心里一紧张,忙上前推开了mén。
“小乙哥,你回来了!”
听到动静,燕奴忙迎上前来,“快看,是谁来了?”
yù尹顺着方向看去,顿时愣住了!原来,在那古槐树下,端坐着一个老者。鹤发童颜,看上去jīng神极好。一身洗的干干净净的衣服,却看着眼熟,好像是自己才换下的衣衫。
“安神医?”
yù尹失声唤道。
他旋即向燕奴看去,那目光中带着疑huò。
老者正是安道全,不过却不是昨日yù尹在天清寺中见到的模样。
燕奴笑嘻嘻道:“安大叔是阿爹生前好友!奴今日去天清寺,本想请教一下那强筋壮骨散的用处,却不想居然认得安大叔。小乙哥可还记得,奴五岁时曾得了伤寒,险些丢了xìng命。是安神医出手救下奴的xìng命……他与阿爹,可是多年jiāo情。”
yù尹懵了!
这个事情,他是真不太清楚。
至少在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碎片中,没有相关印记。
不过既然燕奴开了口,yù尹也不好意思再站在原处。
于是忙上前一步,唱了个诺道:“不想长者当面,昨日却是小乙失礼,还请包涵。”
安道全的身上,没有了酒臭味。
本脏luàn的头发经过清洗,看上去也干净许多。
至少此时的安道全,还真有那么几分神医的风采,全不似昨日那般,不堪入目……
“你便是yù大郎之子?”
yù大郎,便是yù尹的父亲yù飞。
yù尹忙躬身道:“正是小子。”
“真是老了,这一晃当年跟在yù大郎身边的小子,而今也已经长大chéng人,还娶了妻子。
昨日却是自家丢了脸,让小乙你见笑了。”
yù尹忙摇头,连声道不敢。
这时候,燕奴拉扯了一下yù尹到旁边,轻声道:“小乙哥,安叔父这般年纪,偏膝下无子,孤苦伶仃。他早年得罪了权贵,更不敢再抛头lù面,外出行医,只能以酒浇愁,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奴想……把叔父接过来,你看可否能成?”
把安道全接来住?
yù尹到真是没有往这方面想去考虑。
不过,既然燕奴开了口,他也不好驳回。
尊老爱幼是一种美德,只是这位神医……yù尹轻声道:“那安神医究竟得罪了何人?”
“便是那太傅,楚国公,王贼将明。”
“啊?”
yù尹吃了一惊,回头向安道全看去。
王贼,说的便是太傅王黼,也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六贼’之首。
这王黼,是开封府祥符县人,表字将明,本名甫,后该做黼。说起来,这王黼是个极有姿容的人物,史书里记载,他风姿俊美。又善于迎奉,在崇宁年年间中了进士,历任相州司理参军,校书郎,符宝郎等职务。宣和年间,有通议大夫晋少宰之职,便是右丞相职务,可谓连跳八级,是大宋朝开国以来,升官最快之人。
后世说什么连升三级,与王黼相比,简直算不得什么。
任少宰之后,王黼更为迎合徽宗皇帝,建艮岳,收huā石纲,使得天下民不聊生,天怒人怨。
不过,安道全得罪王黼时,王黼应该还不是少宰。
如今收留了安道全,也不知是福是祸!
“小乙哥若是觉着不妥,便罢了。”
“诶,既然九儿姐开了口,安神医又是咱们长辈,便接过来,也是理所应当,何需与我商量?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只是安神医要搬过来,却如何安置?还请九儿姐费心。”
“这是自然。”
燕奴见yù尹答应,顿时喜出望外。
而yù尹心里,更好奇这为安道全安神医,究竟是惹了什么祸事?竟沦落到如斯地步!
王黼?
才不惧怕!
按照历史,恐怕用不得太久,这位少宰便要失去徽宗皇帝宠信,离开权力中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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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雨,总来的突然!
日间还晴空万里,入夜之后,却突然间淅淅沥沥。那雨水落在院中古槐树上,令这棵不知道有多少年轮的古老植物,在夜幕中显得格外生动,更透出了些许灵xìng。
玉尹呲牙咧嘴,看着眼前的浴桶,好生为难。
浴桶里的水,漆黑如墨,看着让人不禁心里面有些发怵。浓浓药味弥漫在空气里,更让玉尹不停蹙眉。只见安道全用手探了下水温,一脸古怪笑容,朝燕奴点了点头。
随后,燕奴睁大一双明眸,便看着玉尹……
目光中的情意,让玉尹难以拒绝。
再向安道全看去时,就听这老人说道:“傻小子,看作甚?还不快点进去?”
“这个……”
玉尹看着木桶里黑乎乎的水,好生为难。
木桶里有强筋壮骨散,根据安道全的说法,这强劲壮骨散每月一次,一次三日连续浸泡,每日至少要浸泡两个时辰,才能是药力透入体内,达到强筋壮骨的作用。
听上去似乎不错,可真要用时,玉尹心里不免嘀咕。
他倒不是信不过安道全,只是这强筋壮骨散,是安道全在天清寺里做醉猫时配出来的东西,天晓得有没有副作用?至少,这浓浓的药味中,还带着一股子难言气味,总让玉尹心中忐忑。可是,这药物已经摆在了跟前,他也没有其他选择。
只好褪下了衣服,着了一件小衣,走到浴桶跟前。
“九儿姐,我这胳膊还没好,不好浸水吧。”
“屁话!”
不等燕奴回答,安道全却怒了,“不过是小小骨伤,算得甚事?我这强筋壮骨散,本就有强壮筋骨之效用。便是有伤,也不碍事,反而对你这伤势,有极大好处。
这三天,你白昼用断续膏,夜间跑强筋壮骨散。
不出十日,我保你复原,不会留下半点毛病……好了,休要再啰嗦,赶快进去。”
“是啊,安叔父医术高明,早年间曾有安三绝之称,绝不会有事。”
燕奴在一旁,也是轻声劝说。
玉尹见推脱不得,也只能苦笑着答应。
他试了试水温,似乎正合适。
于是抬脚迈入了浴桶,身体缓缓下沉,完全浸泡在药水当中后,不禁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舒服吧!”
“嗯,真个舒服极了!”
安道全脸上那诡异的笑容更重,点点头道:“既然是舒服了,便好……”
“什么?”
玉尹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祥之兆。
他刚要起身,却见安道全手掌一翻,掌心里放着一排金晃晃的金针,大小长短粗细各异。安道全捻针而动,不等玉尹反应过来,十余根金针分别落在玉尹脑后,头顶和两肩上。刹那间,玉尹这身子骨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知觉,竟动弹不得半分。
“安叔父,你这是……”
“这会儿舒服了,可是过一会儿,可就要难受了!”
安道全笑呵呵说道,而后看了燕奴一眼,又对玉尹道:“你岳丈留下的八闪十二翻,可都记得?”
“记得!”
“我记得里面有一篇聚气法,可都背熟?”
聚气法?
玉尹一怔,旋即道:“自然记得……不过九儿姐说,那要三层功夫后才可以练习,故而没有练过。”
“那现在正是好机会!”安道全道:“其实周教头留下的聚气法,并非一定要三层功夫才可以练习,只不过需要适当的药物来配合。我这强筋壮骨散,正是配合周教头的聚气法而炼制,有事半功倍之效果。不过,在未到四层功夫之前,一定要保住元阳之气,不可以破身。如此一来,便可以在最短时间,达到宗师之境。
强筋壮骨散好是好,只不过药力过于霸道。
燕奴毕竟是女孩子,怕是难以承受如此力量,故而只能练成聚气,便难再有进境。
小乙,好好珍惜这机会,待你真个练成了真法,方不负你丈人对你的期望。”
“啊?”
玉尹吃了一惊。
他本要破口大骂,却突然觉得,全身上下,似乎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钻咬。痛、痒滋味让他说不出半句话来,脸涨得通红,好像喝多了酒一般,令他无比难受。
安道全手一探,一根金针出手,玉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小乙哥,快练聚气法。”
燕奴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玉尹只得深吸一口气,依照着八闪十二翻中的聚气法,开始修炼起来。蚂蚁钻咬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似乎已钻进了他的身体里,在他五脏六腑中噬咬不停。
习武者,不可不明乎经络。
若不明经络,犹习射而操弓矢,其不能决也。能内景遂道,返观而以察之,则体用兼备。前任后督,气行滚滚,井池双xué,发劲循循。气纳丹田,冲起命门,引督脉而过尾闾,由脊中直上泥丸……两脉上下,旋转如园,前降后升,络绎不绝。
这聚气法的口诀,在脑海中浮现。
玉尹暗自庆幸,这段时间在燕奴的逼迫之下,熟读经脉,不至于事到临头手忙脚乱。
体内的气感逐渐加强,随着玉尹默念聚气法口诀,循环不息。
蚂蚁噬咬的感觉,在渐渐转弱。可是伴随着的,却是一种难言的酷热……体内气流,在不断升温,而身外的药水,则伴随着体内真气的循环,也生出奇异变化。
整个人如同是在熔岩中修炼,那灼热的痛楚,令玉尹下意识睁大了眼睛。
他想要叫喊,却发不出声音,他想要挣扎,偏偏动弹不得。整个身体,除了耳朵和大脑似乎仍保持功能,其余的机能,在这一刻,竟好像完全丧失了一样,痛苦不堪。
“小乙哥,休要分心,继续聚气。”
燕奴见玉尹睁开眼睛,忙大声的提醒。
玉尹心里一惊,不敢再胡思乱想,闭上眼睛,默念聚气法口诀,循环体内那灼热真气。
热,好热!
玉尹感觉痛苦至极。
而浴桶之外,燕奴和安道全则紧张的注视玉尹,安道全更不时出手,在手指在金针上弹动。只见那金针嗡嗡颤鸣,抖动不停。而玉尹则渐渐的,进入到一种空灵之境。呼吸伴随身上金针摇摆,显得极有规律,而他的面孔,更赤红如同滴血。
只不过,脸上痛苦之sè,在渐渐消失。
安道全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朝着燕奴点点头,轻声道:“成了!”
说着话,他便一屁股坐下来。
燕奴这才发现,安道全身上的衣服,不知在何时,已经被汗水湿透……
“安叔父……”
“放心吧,这小子根骨极佳,当初周教头给他打下的基础,也非常夯实。
聚气已经成功,接下来就要看他自己造化。不过丫头,这样一来你恐怕要再等些时日了。”
燕奴闻听,脸腾地红了。
“叔父休要取笑,只要小乙哥能练成真法,便是等也当不得事。”
“你啊……”
安道全摇了摇头,突然问道:“那岳五郎,而今在何处?”
岳五郎,便是岳飞。
燕奴一怔,茫然摇头道:“两个月前,五哥曾来过一次,说要去投军,而今却不太清楚。”
“可惜了周教头一身好武艺,到头来……”
安道全说话间,轻轻叹息一声。
周侗一生,拳脚、骑射、枪棒号称三绝。可这枪棒弟子李俊义落得个惨死,而拳脚功夫,却无人继承。剩下一门骑射,虽说有岳飞传承,却又算不得周侗真传。
只希望小乙能争一口气,莫让周教头绝学,就此失传才好“九儿姐,小乙经此修炼之后,食量必然大增。
日后这家中膳食,务必要跟上才好,否则也会影响他今后修炼。只不知道,家里可还跟得上?”
燕奴脸上,顿时lù出自豪之sè。
“叔父只管放心,家中而今尚可,小乙哥更通生财之道。
先前才卖出两曲,家里尚有三千多贯。铺子那边虽算不得日进斗金,不过一日二三十贯却也能赚得。若需要些什么,叔父只管说,燕奴定会准备的妥妥当当。”
无债一身轻,更兼腰包里银子充足,所以燕奴说起话来,也是底气十足。
安道全听了不禁lù出笑容。
故友之女过得好,他自然开心。于是想了想,便拿起纸笔,写了一个方子递给燕奴。
“从明日开始,你与小乙的膳食要依照我的吩咐来做。
莫小看了这膳食,若一个不当,也影响颇大……原以为你家中不甚宽裕,却不想也是个能生财的……如此却不需顾虑。这些东西虽不贵重,可放在普通家庭,也极耗费钱两。只是小乙过些日子要出门,总是有些麻烦……这样,明日九儿姐取一百贯来,我去药铺里买些药材,制成药剂,方不至于耽搁了小乙的修炼。”
燕奴听了,毫不犹豫便答应下来。
一百贯于普通人家不是小钱,但对于自家,而今却算不得太多。
燕奴有这个底气,更何况是为了玉尹好,自不会有半点迟疑。不过,燕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忍不住轻声问道:“安叔父,你怎地会与那李娘子相识,还欠了她人情?”
安道全苦笑一声,“却也不算甚事,不过是早两年得她关照,才能活到今日。
她时常会着人找老夫诊治,老夫虽然不甚愿意,可碍于情面,也只能答应她要求。
本以为小乙是那李娘子的人,把药物给他,也算两清。
却不想……
呵呵,若非如此,怕还遇不得侄女,倒也算是一场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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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固tl书评区飘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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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章 强筋壮骨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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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在天清寺呆的久了,安道全开口缘法,闭口缘法,颇有几分高僧之色。
不过在燕奴听来,却真个如此。
如果不是缘法,又怎会遇到安道全呢?
一想到这里,燕奴便忍不住嘻嘻笑起来,看着玉尹的目光,也更显出几分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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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尹醒来时,已过了丑时。
当他从浴桶中出来,只觉浑身上下轻松无比,更感到莫名的神清气爽。四肢百骸中,似乎蕴藏了巨大力量。他换了一身衣服,走了一圈之后,更觉气力增加不少。
“从今日开始,每日静坐,修炼你丈人留下的易筋锻骨法,内外兼修,不可懈怠。”
安道全毕竟年纪大了,见玉尹出来后,只吩咐了一下,便回去歇息。
至于这易筋锻骨法,则是周侗所传,更无需安道全来费心。易筋断骨法分内外两种,内功精修,外功便是站桩。玉尹以前,从未练过内功,只修习过外功桩法,便是之前燕奴教给他的罗汉桩。不过而今尽然安道全吩咐,他自然听从仗着言。
人徒知枯坐息思维进德之功,殊不知上达之士,圆通定慧,体用双修,即动而静,虽撄而宁……
经过了强筋壮骨散的洗礼之后,玉尹发现,这‘圆通定慧’,果真是妙不可言!在卧房里盘膝静坐,五心朝天,呼吸轻柔,渐渐便再次进入到了那空灵之境界。
一夜无事,鸡鸣五更。
当天大亮时,玉尹已练好了桩功,精神格外抖擞。
本打算去铺子那边看看,却被燕奴阻拦,让他把曲谱尽快写好,莫耽搁了别人的事情。
玉尹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于是便留在家里,写起了曲谱。
手臂较之昨日,轻松许多。伤处也没有之前那么疼痛,甚至感觉着,似乎复原一样。这也让玉尹的心情,变得愉快很多。曲谱编排的速度,较之当初也加快不少。
只一晌午的功夫,便写成了一半。
这也让玉尹的心情,变得更加愉悦起来。
待在家中,颇有些无趣。
再继续写曲谱,又好像没了感觉。
突然想起,要教燕奴识字。于是便换了身衣服,施施然出了门,往集市行去。昨夜一夜小雨,天亮时,却又是阳光明媚。暮春的阳光,很舒服,照在了身上,也不甚热。
玉尹记得,在西保康门桥下,有一家书铺。
铺子里多是贩卖蒙学读物,倒正适合燕奴而今的水平。
西保康门桥,毗邻太学。一条街上,全都是书铺书社,文化气氛颇为浓郁。不少太学生闲来无事,便会来到这里闲逛。若运气好时,说不得还能买到一两本珍本孤本。玉尹倒没有这闲情逸致,只不过对于这条街上的气氛,也是非常欢喜。
在书铺里,买了一本千字文,一本百家姓。
这也是蒙学最基础的读物,不过随着活字印刷术的出现,也就有了许多名家注释的版本。
玉尹挑中的千字文,是苏门四学士之一的黄庭坚注释版。
据说这是黄庭坚教授儿女的版本,也不知怎地,就流传到了坊市之中。虽然朝廷下令,延津苏黄文字传播。可实际上,这禁令在坊市之中,根本没有什么影响力。
甚至有不少书铺,以贩卖苏黄文字为自豪,也就让那禁令,名存实亡。
玉尹感叹,宋代文风之重。
似他手里这黄版千字文,司马版百家姓,在后世几乎少有流通。至少玉尹印象里,没有见到过这种版本的书籍。黄庭坚,司马光,可都是北宋鼎鼎有名的人物。玉尹心里不免感到好奇,这两位大家,又是怎样注释蒙学读物,会有怎样惊喜?
出了书铺大门,玉尹正打算回去。
却看到在不远处一家书铺门口,陈东和一名男子,正低声交谈。
“少阳!”
玉尹高呼一声,便走了过去。
哪知道,正在与陈东交谈的男子听到有人呼唤,抬头看了一眼后,便扭头走了……
“咦,小乙怎地在此?”
陈东看到玉尹,不免一怔。
神色间,露出一些紧张之色,让玉尹不免感到奇怪。
“呃,九儿姐要识字,我来为她买两本读物,回去好教她……刚才那人是谁?怎地这就走了?”
“啊!”
陈东张了张嘴,而后哈哈一笑,“一个太学同窗!呵呵,他性子有点孤僻,不喜和陌生人说话,所以便走了……呵呵,反正也没什么事情,不当事,不当得事。”
他故作出一副轻松模样,可是却难掩眼中的紧张之色。
玉尹心里奇怪,不过并未追问。
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秘密,追问的太多,反而不是一桩好事……
“既然如此,那我便回去了。”
“这就走吗?”
“是啊,只是为买两本书而已,买来了,自然要走。”
“那我就不留小乙,先告辞了。”
说着话,陈东便转身离去。
那匆匆忙忙,慌慌张张的模样,着实让玉尹感到有些奇怪。
目送陈东离开,玉尹摇摇头,刚要走,却发现地上有一本书。捡起来看,是柳三变的诗词文集。不过那上面还有一方印鉴,写着‘魏叔向珍’四个好看的文字。
只看文字,便知是能工巧匠所制。
而且采用的书体,竟然颇有几分‘金错刀’的风范。
这书就落在方才陈东站立之处,想必是陈东所遗留。玉尹搔搔头,心道一声:这陈少阳今日怎地如此丢三落四?也罢,且先拿回去翻阅一下,回头再还给陈东便是。
人常说,书不借不可读!
玉尹也有这种毛病。
他把书揣在了身上,施施然离去。
却不想刚走没多少功夫,陈东便行色匆匆跑来。
在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太学生打扮的青年,“少阳,你真确定丢在这里了?”
“当然!”
“可怎地没有?”
两人在书铺门前左看看,右看看,半晌后陈东道:“刚才我在这里遇到了小乙,和他交谈了几句。会不会是被他拿走了?”
“哪个小乙?”
“便是那开封第一嵇琴的玉尹,玉小乙啊。”
青年愣了一下,旋即露出恍然之色。
“你这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
只是,你可确定?那里面的名单,可至关重要,若是被他人得到,说不得大祸临头。”
“这个……”
陈东想了想,转身便去了书铺。
片刻后,他走出来道:“没错,就是被小乙拾到。
刚才书铺的伙计还看到他拿着一本书,在门口寻找什么……想来就是被他拿走。
嗯,这样吧,我过一会儿便去找他,把书讨要回来便是。”
青年想了想,便不再焦急。
两人旋即一边走,一边交谈,朝着太学方向行去。
此时,天方晡时。
玉尹并没有立刻回家,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调头出了成,直奔三岔口。
三岔口的屠场已经开张了!
杨再兴和高十三郎,正把一头生猪抬到屠宰台上,一刀下去,便放了那生猪的血。
远远就听到屠场里生猪凄厉惨叫,玉尹蹙眉,迈步走进屠场。
“小乙哥怎地来了?”
“没甚事,只是来看看。”
“呵呵,小乙哥来得正好,今日这是最后一头生猪,待处理好了,便要送去潘楼。”
“潘楼?”
“是啊,潘楼那边与铺子下了定,以后每日送三头生猪过去。
方才我算了算,而今一天下来,差不多要十五头生猪,小乙哥,咱们这勾当定然会越发红火。”
“那是,那是!”
玉尹笑着点了点头。
“十三郎,与你阿娘说了?”
“已经说好了,等下月初,自家房子正好到期,便搬过来住……阿娘这两日在家里拾掇东西,到时候少不得又是大动干戈。对了,小乙哥记得到时来这边吃酒。”
搬家,那可是一桩大事,自然马虎不得。
若碰到一些大家庭,说不得还要挑日子,看黄历,上香拜神。好在高十三家中没有这许多顾虑,只要把东西收拾好,便可以搬来。不过,摆酒请客,不可或缺。
陪着高十三郎和杨再兴把杀好的生肉放在车上,三人返回城里。
高十三郎推车去潘楼送货,杨再兴则要去熟肉作坊照看。玉尹看天色已经不早,于是便径自返回家中。回到家时,天已昏昏暗,院子里弥漫着一股子浓浓饭香。
燕奴已经回来,在厨房里忙碌。
而安道全则在屋子里,房门紧闭,也不知忙些什么。
“小乙哥,方才有人过来,送了一张帖子,就放在你屋中桌上。”
“帖子?谁送来的?”
“不清楚,看装束,确是个好人家模样。
对了,晌午后陈家大郎到铺子里找你,不过见你不在便走了……好像有什么急事,慌慌张张的。奴问他有什么事情,他也不肯说,只说待回头再来找小乙哥商议。”
玉尹‘哦’了一声,便走回房间。
陈东这是怎么了?
一会儿急着走,一会儿又要找自己说事情……神神道道的,也不知他喉咙里卖的什么药。
把书袋放在床上,玉尹便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张帖子。
那帖子制作极其精美,采用的是冷金笺的制法,帖子上写着‘北园诗社’四个字,打开来看,只见帖子里一行极为婉约娟秀的工整小字:三月二十七日戌时,北园相邀,望勿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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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章 锦衣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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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园诗社?
玉尹有点懵了!
这又是什么?
“九儿姐,北园是哪里?”
人道是不耻下问,玉尹拿着这张没有署名的帖子,站在卧房门口大声问道。
不等燕奴开口,却见另一侧房门开启,安道全一脸满足之色从屋中走出。听到玉尹的询问,他愣了一下,旋即露出古怪笑容道:“小乙,怎地连北园都不知晓呢?”
“啊?”
“北园,便是瑞圣园,你久居东京,何故不知?”
北园就是瑞圣园?
那你直接写上瑞圣园不就是了,好端端来个‘北园’,我又怎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玉尹顿时一脸郁闷。
开封府内,园林比比皆是。
而其中最为著名的,莫过于‘四园’,分别是玉津园、瑞圣园、琼林苑和宜春苑。
这四处园林,也是东京最具代表性的园林。
其中瑞圣园在最初便叫做北园,因泰山天书存放于此,于是在太平兴国三年便改作瑞圣园。作为老东京,大都知晓瑞圣园的所在。玉尹也知道瑞圣园,却不清楚这‘北园’的来历。听安道全一说,他这才恍然,不过旋即复又蹙起眉头来。
“小乙,莫非有事?”
“安叔父可知,北园诗社来历?”
“北园诗社?”
安道全一怔,从玉尹手中接过帖子,看了一眼后轻轻摇头。
“这怎又知道……北园优雅别致,官宦子弟常在此吟诗颂赋,说不得又是哪家子弟聚会罢了。不过看这笔迹,确是个女子,而且看笔锋,年纪应该不小。小乙莫非认识什么贵人,所以才邀请你前往?这种事情很平常,你便是去了就知晓。”
这老儿,好厉害的眼睛。
帖子上的字迹娟秀工整,一看便知出自女子之手。
可他却能从笔锋,看出书写帖子之人的年纪……玉尹刚才没有留意,听安道全一说,在仔细看时,倒也颇为赞同。所谓诗社,其实就是一次普通的游园聚会。一些官宦子弟聚在一处,作些诗词,在这个时代来说,倒也不算的什么稀罕事。
但究竟是谁邀请他呢?
燕奴听到是女人邀请,顿时起了小心。
不过,旋即听到说是一年长女子,遂又放下心来,端着饭菜走出厨房,摆放在院中食案上。全文字无广告
“小乙哥何必担心,去了便知。”
“倒也是!”
玉尹闻听,顿时笑了,“却是自家钻了牛角尖。”
“快吃饭吧,莫让饭菜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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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了,屋外又下起了雨。
眼见着初夏将至,可天气却因这连日夜间小雨,变得凉爽宜人。
燕奴帮着安道全把那浴桶里的药汁加热,忙的热火朝天。而玉尹则在房间中,修了一会儿琴之后,从桌上拿起那本柳永事迹。正要看时,却见从诗集中滑落一页纸张。玉尹一怔,弯腰捡起来,在灯光下扫了两眼。纸张上密密麻麻写了几十个名字,而陈东的名字,也赫然在其中。这使得玉尹顿感疑惑,正要仔细看时,忽听到有人敲门。
“谁啊!”
燕奴擦了擦手,快步上前。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九儿姐,是我,陈东!”
“叔叔怎地这般晚来?”
“小乙可回来了?”
陈东并未回答燕奴的话,只问玉尹是否回来。
玉尹在屋中听到东京,把那名单往书里一塞,起身走出卧室。
这时候,燕奴开了门,却见陈东大步流星进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衣服被小雨湿透,却浑然不觉。一见玉尹,陈东连忙大声问道:“小乙,日间可在学而书社门口捡到一本书?”
“柳永诗集?”
“正是,正是……”
听到玉尹这么说,陈东这才如释重负般,出了一口气。
“可在小乙手中?”
玉尹也不回答,转身进了屋,从桌子上拿起那诗集,复又回来递给陈东,笑呵呵问道:“不过是一本诗集,也当不得什么钱,怎地少阳这般焦急?莫非藏了秘密?”
“啊……哪有,哪有!”
陈东脸色一变,旋即做出一副淡然之色道:“不过是借他人之物,故而有些着急,却让小乙见笑。”
说着话,陈东伸手接过那诗集,翻了两页,便看到那张名单,脸色顿时轻松不少。
玉尹眼神却骤然一凝。
嘴巴张了张,不过最终没有把心里话说出。
反倒是陈东,失而复得之后显得格外轻松,见燕奴正忙里忙外,不禁疑惑问道:“小乙,这是要沐浴吗?”
“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只不过得了一方子,配了些药,可以加快手臂复原。”
“原来如此……那这位是?”
安道全从房中出来,和陈东打了个照面。不过陈东此时,已认不得安道全,因为而今安道全的模样,和当日天清寺里那醉猫模样完全不同。只不过看玉尹家中突然多了一个人,陈东不禁有些奇怪。因为他知道,玉尹和燕奴,并无其他亲人。
“哦,此家翁老友,前日才来东京,暂时住在我这边。”
“原来如此,那我就不妨碍小乙治伤,先告辞了!”
陈东没有觉察到玉尹态度的变化,笑哈哈一拱手,便告辞离去。
待陈东走了,燕奴上前疑惑问道:“小乙哥,怎地今日对陈叔叔的态度如此冷淡?”
“少阳,似加入了什么帮会。”
“啊?”
“他刚才说是来取书,依我看,更像是在意那书中的一页名单。
我刚才翻看的时候,发现那名单的存在……自家有些担心,少阳是不是加入了什么帮会。”
“帮会不可能,不过嘛……”
安道全走过来,呵呵一笑,脸上带着些许嘲讽之色,“这些读书人,看似一个个精明似鬼,实则愚蠢的不得了。之前不是有什么新旧党争吗?说不得他卷入党争里。小乙,你可要小心一些,万不可卷入其中,否则的话,落得一辈子麻烦。”
党争?
玉尹愣了一下,旋即释然。
这倒是极有可能,自王安石变法以来,新旧党争接连不断。
忽而新党占了上风,忽而旧党得了权势……双方相互倾轧,争斗不止。而卷入党争着,不泛后世琅琅上口的名人。王安石、苏东坡、司马光……玉尹甚至觉得,北宋之衰颓,衰颓于王安石变法,衰颓于熙宁!五十五年党争不断,致使良臣归隐,朝堂之上宵小遍布。许多有志之士,在小人压制下,难以施展一腔抱负。
熙宁变法?
玉尹也很难说得清楚是非对错。
后世在学堂,历史书上教导了什么三大矛盾,促使王安石变法。不过后来随着知识增长,阅历丰富,玉尹只当做是笑话。王安石变法的本意或是好的,可惜变法不得人。王安石本身也不是一个合适的变法执行者,因为他性格太过于刚愎。
刚愎的人,往往听不得意见。
听不得意见,就要打击排斥政敌……
说起来,变法初期,新党旧党人才济济,可惜随着一场场报复,一次次清洗,使得无数精英最终落得个凄凉结局。
玉尹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陈东卷入党争,也不知最终会是怎样一个结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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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六日,开封府做出判决。
罗四六因过失杀人,刺配充军太原府。
也许在一些人眼里,北宋是一个一言不和,便可以拔剑杀人的时代。可实际上呢?北宋的法制,相对于还算健全。特别是东京汴梁,更是如此。若不是这样,那水浒传里的鲁智深,也不至于失手杀了镇关西以后,落得个亡命天涯,最终出家为僧的结局;而卢俊义,堂堂大名府的员外郎,被逼得最终上了水泊梁山……
罗四六能够得以活命,已是一桩奇事。
据说,当判决发出之后,郭京在家中气得是口吐鲜血,险些丢掉了性命。
而经这件事以后,郭京在桑家瓦子的统治力,被削弱了许多。自家兄弟死了,却不得报仇,又如何能让下面的弟兄们心服口服?于是乎,许多泼皮闲汉,悄悄从郭京身边离开,使得郭京更雪上加霜。不少人在离开郭京之后,想到了去马行街投奔玉尹。只是玉尹对此兴趣不大,加之朝堂上弹劾燕瑛的声音越来越响亮,玉尹更不敢跳出来,出这个风头……只不过,世上许多事,并非人力可阻挡!
根据安道全的吩咐,玉尹用了三天强筋壮骨散,第一阶段算是功德圆满。
用燕奴的说法,经过这三天药水浸泡洗身,玉尹筋骨得到了进一步强化。筋长则力大,玉尹的气力,更达到了一个极致水准。
“小乙今后,每隔一个月要用一次强筋壮骨散,只是效果未必能如此次这般明显。
这强筋壮骨散,要连续使用三十六次,才可以算是圆满。
到时候,以小乙真法,配合这强筋壮骨散的效用,达到玉大郎当年水准,当不成问题。只不过,想要如你丈人那般成为宗师,还需你自己努力,非外力能有作用。”
三十六次,每个月一次……那岂不是要三年?
玉尹暗自啧舌,同时又有些好奇,“叔父可曾习过武艺?”
安道全哈哈大笑,“我若是习过武,又何至于沦落到在天清寺里借酒浇愁?只不过我自幼学医,懂得一些健体强身之法,故而才能活到现在。不过我学得这些东西,却不适合小乙。你只要好生练习你丈人留下的真法,早晚必能有大成就。”
说罢,安道全笑呵呵看着燕奴,“怎地九儿姐,可愿学我这些鬼画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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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尹愣了一下,旋即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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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变法?
玉尹也很难说得清楚是非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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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不得意见,就要打击排斥政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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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尹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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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四六能够得以活命,已是一桩奇事。
据说,当判决发出之后,郭京在家中气得是口吐鲜血,险些丢掉了性命。
而经这件事以后,郭京在桑家瓦子的统治力,被削弱了许多。自家兄弟死了,却不得报仇,又如何能让下面的弟兄们心服口服?于是乎,许多泼皮闲汉,悄悄从郭京身边离开,使得郭京更雪上加霜。不少人在离开郭京之后,想到了去马行街投奔玉尹。只是玉尹对此兴趣不大,加之朝堂上弹劾燕瑛的声音越来越响亮,玉尹更不敢跳出来,出这个风头……只不过,世上许多事,并非人力可阻挡!
根据安道全的吩咐,玉尹用了三天强筋壮骨散,第一阶段算是功德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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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强筋壮骨散,要连续使用三十六次,才可以算是圆满。
到时候,以小乙真法,配合这强筋壮骨散的效用,达到玉大郎当年水准,当不成问题。只不过,想要如你丈人那般成为宗师,还需你自己努力,非外力能有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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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章 邸报(上)为盟主崮TL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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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ù尹有些紧张,却又不得不做出平静姿态。而今状况,和以前不同。当着李逸风与陈东的面,yù尹可以高谈阔论,是因为朋友关系。可现在,吴革是大宋官员,而李若虚、徐揆更是头次见面,这言语间一个不慎,说不得就会惹来一场麻烦。
该死,我与你说便说了,你却又把我卖出来作甚?
yù尹狠狠瞪了一眼李逸风,微微一笑,“秉义郎以为,这辽人是当灭,或不当灭?”
“嗯?”
吴革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对于当年海上盟约,联金攻辽之事,在大宋朝堂上,同样存在诸多的分歧。
诸如李逸风之父李纲一些人,认为不应当联金攻辽;而赵良嗣童贯等人,则极力赞成联金攻辽。时至今日,这种争论仍旧存在,虽然于大局,已经于事无补……不过,这是一种意识形态,从很大程度上,体现出大宋对金人的一种态度和看法。
只是在民间,随着王黼用六千多万缗买来几座空城,被宣扬成为有宋以来少有之大胜后,对辽金的争论,也就变得不再重要。yù尹突然提起这个话题,让吴革三人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吴革道:“愿闻其详!”
说出这句话,也表现出吴革态度上的变化。
他将从泾原军,少不得要和金人打交道,所以也就格外关注这方面的事情……
yù尹说:“辽人虽与大宋为敌百年,却仰慕我大宋文化。
彼此间征战不休,实则潜移默化,已被我大宋同化。只看他们用我宋人为官,学我宋人文化,模仿我宋人衣食住行。表面上,那辽人是蛮夷,可骨子里却无一不在学我大宋风俗。
然则金人,乃真蛮夷。
一群无知未开化之种族,只知破坏,而不懂得建设,贪婪成性,残忍而暴虐!
若此等人代辽而兴,与我大宋才是真正祸害。我大宋与辽,虽交战百年,却有兄弟之谊。檀渊之盟时,曾言我大宋与辽乃兄弟之邦。而今兄弟有难,我大宋却不肯伸出援救之手,反而落井下石。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我大宋背信弃义,已落在下风。
张觉来降,本代表着燕云宋人之心声。
然我大宋先nòng虚作假,再一次落人口实;随后又显出张觉,更是人感到心寒……
郭药师,渤海人也,非我宋人,更无忠义之心。
之所以归降我大宋,也是利益驱使。而张觉一死,必然令郭药师有chún亡齿寒之感受。若金人来攻,这第一个投降的,怕就是那郭药师!所以我以为,此人绝不可信!”
吴革突然抚掌大笑,“小乙说的好!”
可旋即,他又lù出颓然之sè,轻声道:“虽知如此,奈何官家受小人门g蔽,终不得成事。
小乙,那你说,该当如何?”
让我说?
yù尹顿感一阵头疼,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你堂堂干办经略司公事,也是从八品的秉义郎,却跑来问我,该当如何?
只是,看着吴革那颇为殷切的目光,yù尹也觉得不好推却。他想了想,轻声道:“辽亡,则金必攻宋;若不亡,许尚有一线生机……只看那耶律延禧能否成事了。”
言下之意,宋金之间,必有一战。
而这一战的关键,确是在辽国天祚帝。
吴革愣了一下,陷入沉思之中。
李若虚和徐揆两人,则上上下下打量yù尹,似颇为好奇。
这家伙,真个是ròu贩不成?
“小乙,已都办妥了吗?”
李逸风见众人息声,气氛有些沉重,于是笑呵呵开口道:“你此去太原,却让这东京城里,少了许多热闹。”
“小乙要去太原?”
“正是!”
李若虚眼珠子一转,笑道:“莫非是香燕先生事?”
“咦,李先生也知道此事?”
李逸风道:“而今柏台弹劾香燕先生,谁个能不知晓?
益虚之弟,乃太学博士,这几日也时常和我们谈论这朝堂之事,颇令人感到忧虑。”
益虚,是李若虚本名。
yù尹不禁好奇问道:“李先生兄弟又是何人?”
“便是那太学博士,李若水。”
李若水?
yù尹顿时愣了。
这名字,怎听上去这么熟悉?
啊……想起来了,李若水不就是那‘南朝一人’吗?
李若水,广平曲周人,历任元城尉、平阳府司录、济南教授之职,宣和四年为太学博士。时主和派在朝堂上占居上风,李若水极为愤慨,多次上书官家,条陈兴国良策。靖康元年,钦宗加封李若水为礼部尚书,不受,后改封为吏部shì郎。
靖康二年,金兵南侵,徽宗和钦宗二帝被俘。
李若水仗义执言,怒斥粘罕。
粘罕试图收买留用,便言:“今日顺从,明日富贵。”
然李若水严词拒绝……
粘罕又言:“你父母的年岁已高,如果投降,便可以和他们团聚,尽人子孝道。”
李若水怒道:“忠臣事君,不复顾家。“
此后,他对粘罕骂不绝口,气得粘罕命人割了李若水舌头。李若水不能用口骂,便怒目而视,以手相指,又被挖目断手,最终殉难,死年方三十五岁,可谓悲壮。
后高宗赵构继位,下诏:“若水忠义之节,无比伦,达于朕闻,为之涕泣。”
赠李若水观文殿学士,谥曰‘愍’。而在后世,更有人尊李若水为‘南朝一人’之称号。
yù尹万万没想到,对面坐的,居然是李若水的哥哥,心中顿生敬佩之意。
“小乙和香燕先生旧识?”
李若虚有些好奇。燕瑛在朝堂上,是出了名的清高自傲,除少数人之外,对他人很少理睬。而yù尹呢?听大郎说不过是马行街上的ròu贩。虽能使得一手好琴,但也不至于和燕瑛相熟。就算他老子是五龙寺的内等子,也不可能被燕瑛看重。
yù尹苦笑一声,“说来不怕先生见笑,自家与香燕先生,只见过一次。
不过我也不知道,香燕先生为何会帮我,至今仍觉着糊涂……前两日听开封府的押司说,香燕先生会有麻烦,让我出去躲一躲。我也觉得最近有些过于浮躁,出去走一走也好。方巧一长者犯事,我便随他走一趟太原,顺便也能避避风头。”
“原来如此!”
李若虚恍然,连连点头。
只是对yù尹的身份,越发感到好奇起来。
“对了,小乙今晚可有空闲?”
“怎地?”
“我正好受邀,前去北园参加一场诗社,若小乙无事,不妨随我同去?也可以多结识些人物。”
李逸风突然开口相邀,却让李若虚和徐揆两人愣住了。
今日北园诗社,可是李娘子发起,请的多是这开封府俊彦。李逸风作为李刚之子,又是太学生,自然受到了邀请。可你把yù尹带去,难道就不怕被别人耻笑吗?
哪知yù尹听了,却笑起来。
“不瞒大郎,我前几日也收到一帖子,邀我前去参加这北园诗社。
本觉着没甚熟人,犹豫是否要去。既然大郎也受邀前往,正好可以与大郎作伴……不过,那北园诗社又是作甚?是何人发起?我那帖子上也未说明,至今仍在糊涂。”
李逸风一怔,“小乙也受了帖子?”
“正是。”
这一下,可真让李逸风感觉着古怪了。
他搔搔头,说道:“你这家伙倒是有趣……还记得先前我与你说的那位李娘子吗?”
“赵相公家的?”
“正是!”李逸风点头笑道:“这北园诗社,便是李娘子发起,邀请的大都是官宦子弟,青年才俊。我正想借此机会,将那拓本送给李娘子鉴别,不想你也受了邀,却省了许多麻烦。既然如此,咱们便一同前去,彼此间也能有一个照应。”
一边说,李逸风一边摇头。
yù尹是一头雾水,这李清照好端端邀我,又是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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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在茶楼里交谈,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yù尹在一旁听着李逸风几人谈论朝政,不免有些chā不上话。
就在这时,忽见一人上楼,一身青sè短衣打扮,斜挎着一个兜囊,手中还拿着一张小纸。
此人上了楼,便大声叫喊道:“小报到……香燕罢黜,新官上任。”
香燕罢黜?
yù尹一愣神的功夫,就见吴革招手把那人唤到跟前,取出五枚宣和通宝,递给那人。
那人旋即把手中纸张递上,而后转身继续吆喝。
“这是什么?”
yù尹愕然问道。
吴革一目十行扫了一眼,旋即抬头笑道:“小乙是开封人,怎地不知这小报来历?”
“啊?”
李逸风解释道:“便是朝堂谕旨,官员任免,臣僚奏议的内容。小乙平日里可能不甚留意,所以不清楚这些。”
邸报!
yù尹马上反应过来,这小纸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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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崮tl书评区飘红,成为本书第十位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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