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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庚新     宋时行txt下载     宋时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一章 人性(上)

    “小乙哥……”

    燕奴失声唤道。

    五百贯,可不是个小数目,更不要说还有郭京的债务没有偿还。这里外里加起来,可是六七百贯!眼看着马上就要到还债的时间了,家里又如何能够把债务抵上?

    不仅燕奴吃惊,连带着罗一刀也一样。

    面颊抽搐着,罗一刀声音颤抖道:“小乙,这怎使得?”

    “四六叔,此事你莫再说了,就由自家做主。”

    玉尹转身向张三麻子看去,“三哥要交代,小乙便担下此事。

    五百贯,小乙接下了……不过还请宽限几日。十天太紧,十五天,三哥以为如何?”

    “好气魄!”

    围观人窃窃私语。

    “小乙哥果然仁义,是条好汉。”

    “是啊,当初小乙在马行街时,就是个仗义疏财的汉子。而今虽然成名,却未有丝毫变化。

    这马行街有小乙在,真个高枕无忧。”

    “话是这么说,可这是五百贯啊!”

    “是啊,万一还不上,岂不是连累小乙吃罪?”

    “依我看,这罗大郎真个废物……被人从书院赶出,幸得小乙收留,却不思报答,反而做出这等事情来,真个不为人子。日后当提醒我家大郎,小心此人才是。”

    围观者是议论纷纷,各种说法兼而有之。

    有的说玉尹仗义,也有的说玉尹愚蠢……

    人群外,一名男子负手而立,透过人群缝隙向内观瞧。

    在他身边,还立着一个少年,以及几名护卫模样的奴仆家丁。

    “十九哥,那人便是玉小乙吗?”

    少年轻声问道:“确是一条好汉,竟有如此担当。”

    男子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

    片刻后,他扭头对身后护卫道:“打听一下,究竟是怎样状况!打听出来,立刻与我知晓。”

    “十九哥,你要帮那玉小乙?”

    男子朝着玉尹看了一眼,而后与少年道:“嬛嬛休多问,还是早点自家回去,以免被官……人责罚。”

    少年犹豫一下,点头答应。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他又回身向人群中看了一眼,眸子里闪动着一抹好奇之色。

    “三哥,如何?”

    张三麻子没想到玉尹竟真的担下了事情,忍不住竖起拇指,赞道:“便依小乙所说,十五天便十五天。”

    “另外,自家还有一事相求。”

    “小乙但说无妨。”

    “自家这铺子里的生肉,还请三哥多多关照。

    一应花销,一日一结,绝不拖欠。而且从今日起,由小乙与三哥结算……不知三哥能否帮衬一二?”

    “这个……”

    张三麻子蹙眉,露出为难之色。

    也难怪,这旧账未消,继续交易难免让人心里忐忑。

    可是玉尹今日表现,却又让张三麻子不得不佩服。他对玉尹颇有好感,否则当初也不会出手相助。哪怕最初是看在罗四六的面子上,可后来……对了,这件事和罗四六还有关系,也让张三麻子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所以就显得格外纠结。

    半晌后,张三麻子叹了一口气。

    玉尹心里一紧,正要开口,就听张三麻子说:“小乙,自家对小乙也很是钦佩。小乙声名鹊起,却从未有看不起自家的意思,这份情张三记在心里。按照规矩,小乙这要求有些难做。只是我三麻子认小乙这个人,此事便依小乙所说……一天一结,不可拖欠。十五日后,需还上五百贯,否则的话,休怪自家无礼。”

    玉尹闻听,顿时喜出望外。

    不管怎么说,张三麻子都算是给足了他颜面。

    “好了,小乙既然应下这事,那自家便不打搅了。

    不过小乙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非是张三挑拨,此事你还要妥善处理才好。”

    说着,张三麻子看了罗德一眼。

    玉尹微微一笑,“三哥高义,小乙记下了!”

    “那就这么着吧……”张三麻子迈步就走。在和玉尹错身而过的时候,他突然压低声音道:“小乙,小心那郭少三。这件事便是他挑的是非,你可是要小心应对。”

    “多谢三哥指点。”

    玉尹搭手道谢,送张三麻子几人离去。

    果然是郭京!

    就知道,这鸟厮不会善罢甘休。果不其然,他终于出手了!

    其实也难怪,玉尹近来风头太盛,难免让郭京提防。可不得不说,这家伙的确毒辣,使出这么一招来,让玉尹有些措手不及。距离还债日不过两三日功夫,又怎生赚的一百多贯来?玉尹突然觉得,这郭京别看是个泼皮,手段可真个不差啊。

    “小乙哥……”

    燕奴上前,颤声叫了一声。

    “九儿姐莫慌,先让人散了吧。”

    他转过身,拱手向围观者唱了个喏道:“诸位街坊,没事了,都解决了……大家都散了吧,莫堵住了道路。”

    “小乙,真仗义玉蛟龙!”

    人群中,有人高声称赞,顿时引得一阵响应。

    仗义吗?

    这要是放在后世,只怕是要被说成白痴了!玉尹脸上带笑,可心里却暗自发苦。

    与众人道谢之后,他看了一眼罗德,而后道:“有什么事,咱们作坊说话。”

    说罢,他直奔不远处作坊而去。

    燕奴和罗一刀紧紧跟随,而罗德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跟着罗一刀,一同走进了作坊。

    “小乙哥,你怎能担下这桩事?”

    一进门,燕奴就忍不住说道:“十五天,你又如何赚来那五百贯呢?

    而且郭京马上就要讨债上门,而今还缺着空,若还不上这笔债,五百贯又从何谈起?”

    玉尹苦笑一声,“九儿姐,我也知道时间太紧。

    不过这次的事情,罗大郎也是受了牵连,被郭京算计。若我真撒手不管,只怕罗大郎难免落得个充军发配的下场。四六叔年迈,我又怎能忍心呢?再说了,和张三麻子的勾当,是我出面定下。就算是把官司打到开封府,张三麻子也占着道理。

    与其到时候被官府判定,倒不如我先担下来,至少还能得一个人情!

    只是……”

    玉尹朝罗一刀看去,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四六叔,大郎心高,非是我这小小肉铺能容下。以后,就莫再让他来了,我吃受不起……还请四六叔,你多包涵。”

    “小乙哥,这话是怎说得……”

    “不过,有些事情,总要说个清楚才是。”

    玉尹突然转身,静静看着罗德。

    罗德原本一脸的麻木,似乎是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准备。可是在玉尹那双平静目光注视下,他突然间有一种莫名的不安,“玉小乙,你想要怎样?”

    话一出口,却不知如何继续。

    难道说,他真的是没心没肺?

    罗德其实也很羞愧,只是那读书人的傲气,让他不愿意在玉尹面前露怯出来。

    一直以来,罗德都是人们眼中的骄子。学业优良,入了书院,可谓是前程远大……

    可谁又想到,一夜之间,他从天上坠落人间。

    被书院赶出来,更在杀猪巷被一群女伎羞辱。虽说后来为玉尹管账,可内心深处,罗德又何曾把玉尹放在眼中?玉尹,是什么人?不过是马行街上的一个闲汉泼皮。

    就算他口碑不错,可说到底了,也是个泼赖货,如何能比得他罗大郎?

    就是抱着这种心思,罗德开始为玉尹做事。但这心里面,总憋了一口气,让他很不舒服。在他看来,玉尹根本无法和他相比,可是却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更被街坊邻里称赞。这越想就越是憋屈,罗德在愁苦烦闷中,着了郭京算计。

    一开始,他的确是赚了些钱两。

    可这人的**总是无法满足,罗德就越是无法摆脱……等到最后,当他觉察到不妙时,已受不得手。之前赢来的钱不但输了精光,甚至还欠了一屁股债。在牛宝亮等人的逼迫和诱使下,罗德最终也没有其他选择,动用了买卖生肉的公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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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章 人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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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罗德内心愧疚的紧。

    可若是让他低头,他又不太情愿……

    “小乙,这笔钱算自家欠你,总有一日,会加倍还你!”

    罗德抬起头,又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可没等他说完,一个钵头大的拳头已出现在他眼前。玉尹突然出手,一拳狠狠砸在罗德的脸上。罗德并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毕竟出身屠户之家,身子骨也算得结实。可即便如此,他又如何是玉尹的对手?这一拳头砸在脸上,只打得罗德血流满面,惨叫一声便倒在了地上,捂着脸,半晌也爬不起来。

    “小乙……”

    罗一刀吃了一惊,大声喊道。

    “四六叔,你莫拦我,我早就想揍他了!”

    玉尹厉声喊喝,罗一刀刚迈出的脚步,顿时又缩了回去。他看了看从地上坐起来的罗德,又看了一眼凶神恶煞般的玉尹。犹豫一下之后,罗一刀叹息一声,不再阻拦。

    “罗大郎,我早就想揍你一顿。

    你看看你,而今什么德行?好像这全天下都亏欠了你一样……可是,你又有什么值得骄傲,谁又真个欠了你的?我知道,你书读的好!我那我就和你说一说,这为人子之道。孟子说:孝之至,莫大于尊亲。可你看看,你对你父亲,可有半点尊敬。

    你阿爹每天起早贪黑,为你费尽了心思……甚至不惜背负骂名,只求你能好好读书。可你呢?却与你那些狐朋狗友,整日里出入风花雪月场所,效仿那纨绔子弟所为。你知不知道,你花出去的每一文钱,都是你阿爹辛辛苦苦杀猪切肉赚来……我记得有一本书上说:雏既壮而能飞兮,乃衔食而反哺。你是读书人,懂的也比我多。你阿爹辛苦为你操劳半世,可你呢?偌大一人,四肢健全,可曾为你阿爹考虑半分?

    禽兽尚知报答父母之恩,可是你呢?

    偌大年纪,却还要你阿爹为你四处求人,磕头下跪……罗大郎,你又算得甚东西!”

    罗德本一腔怒火,可是被玉尹一顿臭骂,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玉尹抓住他的衣服领子,将罗德拎起来。

    “你以为,我在意那五百贯?

    罗大郎,你忒小瞧了自家。玉小乙虽没有你读书多,可却是勤勤恳恳,靠双手讨生活。你说我是泼皮闲汉也罢,或者是我仰先人余荫。但我能有今日,都是靠我自己拼出来。你又有甚资格小瞧我?我若要钱,自有人乖乖送上……今日打你,只是教你一个乖。不要以为读了几年书,便高人一等,谁也瞧不起。这满屋众人,最没有出息的便是你这家伙……说句心里话,若无你阿爹,你便连狗屎都不如,还敢如此张狂。

    这五百贯,便换三拳,让你清醒一点。

    记住,没人欠你什么……你也什么都不是,休要再做你那大老爷的春秋大梦!”

    玉尹说话间,抬手又是两拳下去。

    这两拳,正捣在了罗德肚子上,打得罗德如同虾米一样弓着身子,缓缓跪在地上。

    “从现在开始,你我没有半点关系。

    五百贯,我自会赚取,与你无干。那边是后门,给我滚出去,好好想想你这些日子所作所为,一样样对比圣人言,看看你还算得个读书人吗?白屋宰相,我呸!”

    燕奴取来一块湿布,递给罗德。

    罗德整个人,如同失了灵魂一样,木然接过了湿巾,却久久没有动作。

    “小乙……”

    “四六叔,你莫担心!”

    玉尹微微一笑,“我之前写了一部曲谱,丰乐楼的马娘子已出高价,想要买走,所以这件事,真个算不得什么。四六叔莫要放在心上,这件事我已有了应对之法。”

    说着话,玉尹偷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罗德。

    他轻轻叹了口气,在罗一刀耳边轻声道:“我能做的便只有这些,四六叔回去后,还要好生开导大郎。你若是不肯管他,以他那性子,只怕在东京再无立足之地。”

    罗一刀老泪横流,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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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照着玉尹计划,八百贯听上去数目巨大,却也不是拿不出来。

    距离郭京还债的日子,还有两天,时间也算得上充足。只要能把曲谱写出来,就可以很轻松从马娘子那里拿到两千贯,所有的问题,也就能够随之,迎刃而解了。

    把计划与燕奴说明,总算是稳住了燕奴的心。

    随后,玉尹便赶回家中,用了一整夜的时间,把《梁祝》曲谱撰写完全,算松了一口气。

    然而令玉尹意想不到的是,当他赶到丰乐楼,找马娘子交稿时,才知道马娘子竟然不在开封。三日前,马娘子受好友相邀,前往西都洛阳,说是去白马寺上香,要五天后才能回来。负责接待玉尹的,便是而今丰乐楼的管事,马娘子的外甥,白世明。

    白世明一脸为难之色,对玉尹道:“小乙,这件事恐怕有点困难,也不合规矩啊。”

    在他面前的书案上,摆放着《梁祝》曲谱。

    手指叩击桌案,发出笃笃笃声响。

    脸上虽带着为难之色,可是嘴角却微微翘起,透出一抹嘲讽之意。

    玉尹坐在对面,却是一言不发。

    “小乙,两千贯不是小数目。

    且不说你这曲谱真假,还需验明。依着规矩,你交出曲谱之后,也要三天时间来进行验证,而后才能交钱给你。非我小气,是你我不熟,只知小乙有个‘玉蛟龙’的诨号,怎敢轻易决断?再者说,家舅母不在,白某也不敢擅做主张,是不是这道理?”

    这话,听上去很在理。

    可玉尹却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白世明话里话外,透着些许讥讽嘲笑,甚至认为他写不出曲谱来,不过是一个泼皮而已。

    心中顿时大怒,但有求于人,玉尹又不得不强压着怒气。

    “少东言之有理,小乙也知道,此事有些冒昧。

    只是小乙而今确有要事,继续使钱。奈何囊中羞涩,所以才冒昧前来,恳请少东行个方便。至于这曲谱真假……小乙世代居住开封,有怎能用假谱蒙骗少东呢?”

    白世明闻听,不禁冷笑。

    “小乙可知,人心难测之理?

    说着话,白世明站起身来,绕过桌子走到玉尹跟前,“不过小乙的事情,白某也听说一二。呵呵,小乙为人仗义疏财,白某也极敬佩。可规矩就是规矩,若白某今日坏了规矩,以后怕也没办法在执掌这丰乐楼,小乙想必也能体谅白某一二。

    这样吧,若小乙真个急着使钱,十贯二十贯的,白某倒还能做主,与小乙应急,如何?”

    这句话出口,可真个是在羞辱玉尹。

    若不是有求于人,依着玉尹的性子,断然不可能如此低声下气。

    可这是白世明……

    玉尹再也忍耐不住,呼的一下子站起身来。

    “你这厮要作甚?”

    白世明吓了一跳,忙后退一步。

    玉尹个头比他要高一些,身材虽然略显瘦削,可是这举手投足间,却别有一股子煞气。已进入二层功夫,玉尹的气质,与早先相比,还是有不小的变化。以前,玉尹给人一种圆润的感觉,似乎很和气。而今,却犹如一柄出鞘利剑,煞气逼人。

    “既然少东要依照规矩,那小乙别无话说!”

    玉尹深吸一口气,上前从桌子上拿起曲谱,“少东做不得主,那只好等马娘子回来再说。曲谱我先收回,想来也算不得违反契约吧。至于那些钱,少东还是自己留着吧。”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信不过我吗?

    我还信不过你呢!

    玉尹转身要走,白世明这才反应过来。

    “玉小乙,你放肆!”

    白世明觉得方才有些失了面子,顿时大怒,厉声斥责。

    玉尹停下脚步,冷声道:“白少东,俗话说的好,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小乙今日来,不过是想要履行契约,可白少东你却三番五次出言羞辱,莫不是觉得,玉小乙好欺负吗?”

    话音未落,玉尹猛然顿足。

    只听咔嚓一声,脚下那坚硬的榆木地板,被他这一脚,跺的四分五裂。

    此时的玉尹,犹如一头暴怒雄狮。

    白世明本来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

    他怔怔看着玉尹,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不得不说,发怒的玉尹,和平日里的玉尹全然不同。平日里,玉尹给人一种圆润温和感受,可这一旦发怒,竟暴烈如斯。那强大的气势,使得白世明胆战心惊。

    冷笑一声,玉尹扬长而去。

    白世明这才长出一口气,可旋即又感到莫名羞耻,心中更涌出了无尽怒火……

    “玉小乙,焉敢欺我!”

    白世明抬手,把桌案掀翻在地。

    而后,一屁股坐下来,大口的喘着粗气,脸色更是阴晴不定,透出一抹阴森的狠戾……

第三二章 波澜迭起(上)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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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似乎有些出乎了预料!

    白世明的刁难,让玉尹在无所适从的同时,更感到有些怪异。

    那丝毫没有任何掩饰的敌意,令玉尹不知所措。至少在他的记忆里,甚至包括以前那个玉尹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白世明的影子。两人也不过是上次在丰乐楼,与马娘子签订契约时才认识。在那之后,玉尹和白世明就再也没有交集,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既然如此,那莫名其妙的敌意又从何而来?白世明为何刁难他呢?

    走出丰乐楼大门,就见一辆马车停在一侧的小巷口。

    从马车上走下一名女子,身穿一件绛红色如意牡丹蜀锦薄丝背子,云鬓高耸,妩媚动人。

    冯筝?

    虽然有些距离,可玉尹还是一眼认出那女子身份。

    大名府的当红头牌,也是丰乐楼在俏枝儿离开后,请来的台柱子。

    虽然不过短短十余日,冯筝已经打出了名号。

    在丰乐楼强大的实力推动下,许多人已经知晓了冯筝这样一个存在。或许还有些陌生,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想来很快就能艳名昭昭,为整个开封知晓。

    除了丰乐楼的实力,冯筝也确有才华。

    能使一手好箫,更有一手出色小唱……琴棋书画,皆有涉猎,可称得上是一位才女。

    加上她相貌绝美,还能跳得好旋舞。

    种种因素凑在一起,也就注定了冯筝的迅速崛起,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俏枝儿离去的影响。

    玉尹也是在上次和冯筝见过,之后再无交集。

    所以,当他看到冯筝时,也没有想着上去招呼,只愣了一下后,便转身匆匆离去。

    倒是冯筝看到了玉尹。

    本有心招呼一声,奈何玉尹走得急,她也不好前去阻拦。

    “朱成,方才可是玉小乙来了?”

    “正是。”

    “有什么事吗?”

    朱成犹豫一下,轻声道:“小乙本是来交曲谱,可马娘子不在,少东又不肯支付钱两,所以小乙便拿着曲谱走了,说是等马娘子回来,才会把曲谱交出来……”

    “少东这又是何故?”

    冯筝愕然,抬头向三楼看去。

    却见白世明正往外走,冯筝嘴巴张了张,但却没有唤出声来。

    那白世明是个志大才疏,偏偏又极小心眼儿的家伙。冯筝大约猜出,他为何如此对玉尹。这时候若她再出面,只怕会让白世明更加不快。她随白世明从大名府来到开封,自有她的目的。在未能完成任务之前,冯筝是断然不会与白世明反目。

    “小乙,可是为钱而来?”

    “正是!”

    冯筝蹙眉沉思,片刻后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玉尹就算在有才学,也不过是个破落户,一个贩卖猪肉的肉贩子……冯筝虽说对玉尹充满好奇,但思忖良久,还是决定不去触怒白世明。毕竟,白世明对她而言,无疑更为重要。她又怎可能为了一个小小乐师,而耽误了她的大好前程?

    那就只好先委屈玉小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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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铺子,玉尹脸色阴沉。

    黄小七忙问道:“小乙哥,事情办得如何?”

    一旁燕奴和罗一刀都放下手中活计,聚在玉尹身旁。

    “马娘子去洛阳上香了,白世明当不得家,说要等马娘子回来。”

    玉尹深吸一口气,从燕奴手中接过水碗,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而后才轻声回答。

    内心里,火气极大!

    可他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强作无事。

    “那岂不是说,明天……”

    黄小七脱口而出,话说了一半,又生生咽了回去。

    “事情也没那么坏,昨天我查了一下账务,手里尚有一百二十六贯,今日千金一笑楼那边还能有二十三贯收入,在加上铺子里,零零碎碎加起来,也差不多有一百六十贯。还差一百四十贯,再想想办法……这活人难道还能让尿憋死不成?”

    玉尹说的轻松,可无论是黄小七还是燕奴,却显得忧心忡忡。

    一百四十贯,如果能有十天……不,哪怕是七天,说不定还能赚回来。可现在……明日就是还债的期限,玉尹即便是有天大本事,也变不出来这一百四十贯钱啊。

    “小乙哥……”

    燕奴轻轻唤了一声。

    “九儿姐莫慌,万事有我在。”

    玉尹强作镇静地拍了拍燕奴的手,而后站起身来笑道:“大家别聚在这里,去忙自己的事吧。我再去想想办法,说不得能想出好主意,明天绝不会有任何事情。”

    罗一刀满脸自责,黄小七则默默无语。

    所有人,都显出一副无精打采模样,玉尹看在眼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让大家振作起来。

    事情就摆在眼前,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决。

    闭上眼睛,玉尹深吸一口气,默默念叨:难不成,这一次真要结束了吗?

    内心中涌出强烈不甘,玉尹咬了咬牙,转身准备离开。不管怎样,都要再努力一把……对了,潘楼封宜奴!实在不行,找她通融一番,说不得还有希望。可经过白世明一事之后,玉尹也不敢轻易上门。他为潘楼准备的那出曲目还没开始撰写。

    要知道,他准备的那出曲目,极是复杂。

    想要写出来,也绝非一两日可以完成……再说了,他也没有那一两日的时间撰写。

    可是,至少要先写一些出来吧。

    否则空口白牙的过去,人家也未必能够相信。

    想到这里,玉尹便准备返回家中,开始着手撰写。

    哪知道就在这时候,铺子门口突然一阵骚乱。七八个闲汉晃晃悠悠走上前来,为首之人,正是那郭京手下头号马仔,牛宝亮。这些人一边往铺子走,一边大声吆喝。

    本来,摊子上还有些客人。

    可这些个闲汉一露面,把客人们吓得连忙闪躲。

    “牛二,你来做什么?”

    黄小七说话间,便抢身出来,厉声喝道。

    牛宝亮咧开大嘴,嘿嘿一笑,“七郎,你这是做甚?呵呵,你这里是卖肉的,自家来,自然是买肉。怎地,莫不成这玉家铺子要关门了吗?连生意都不要做了吗?”

    黄小七大怒,便要喝骂。

    却见玉尹上来,一把拦住了他。

    “牛二,我这铺子谁的生意都做,偏就不做你的。”

    “哈,我道是谁,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玉蛟龙玉小乙吗?

    怎么,是不是做不下去了?亦或者是你不敢做自家生意……可告诉你,自家今天要和你做的可是大生意。十斤精肉,合着十斤臊子剁成馅。你若是不肯做,咱们官府说话。难道说,你牛二爷手里的钱,便不是钱了吗?你说是不是,玉大官人。”

    玉尹笑了!

    “只怕你买不起!”

    “你自管切来便是……对了,你自与我切。

    自家倒要尝尝,这玉蛟龙切出的馅儿,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快点,二爷还有事情。”

    牛宝亮分明是来生事!

    “小乙……”

    罗一刀上前要阻止,却被玉尹拦住。

    “四六叔,人家既然点名要我来,自然不能让别人代劳。

    再说了,自家也不是不会切肉,便切与他,倒要看看这些个鸟厮,能耍甚个花样。”

    玉尹说着话,微微一笑,从案上抄起刀来。

    看了一眼挂钩上的生肉,而后抬手摘下一块,啪的摔在案上,一刀切成两段。切肉需随肉理,不可以硬劈硬砍……玉尹随罗四六学过杀猪,同样也知道如何切肉。只见他用铁钩挑起生肉,顺着骨头刷的一刀下去,便将那肉里的骨头挑出来。

    十斤精肉,十斤臊子……

    玉尹手脚灵活,动作更是沉稳。

    只听铛铛铛声响不断,玉尹手中大刀如雨点般切在肉上。

    每一刀下去,都能准确的切入肉理之中,毫不费力将那精肉和臊子剁碎。铛铛铛……刀劈肉馅,极有韵律。玉尹抬手又抄起一口刀来,双刀飞快,将那整块的精肉和臊子剁成碎末。一开始,动作还略显生疏,但随着那韵律感出来,速度随之加快。

    牛宝亮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看着玉尹双刀如飞,也不禁吓了一跳。

    在他看来,玉尹而今也算是小有名气,定然受不得激……到时候,他自有一番羞辱。

    可现在,看玉尹那荣辱不惊的模样,牛宝亮有些慌了。

    自从和李宝争跤之后,玉小乙屡有惊人之举,更比之当初,沉稳许多!

    若换做从前,玉尹那受得这种羞辱,必然会与牛宝亮动手。可现在,他居然能沉住气,倒是让牛宝亮有些不知所措。不过,牛宝亮转念又一想:怕个甚?他玉小乙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凑足三百贯钱……等到了明日,还不是被自家羞辱?

    想到这里,牛宝亮脸上闪过一抹笑意。

    “牛二,肉馅好了……”

    玉尹这边把肉馅剁好了,让黄小七找来一张荷叶包裹起来,“承惠十斤精肉,十斤臊子,一共一贯三陌五十七文足。”

    “啊?”

    牛宝亮正要掏钱,听玉尹说了价钱,顿时吓了一跳。

    “不过二十斤生肉,怎地这就要一贯多?”

    玉尹闻听,顿时笑了。

    “牛二,你可以在街坊四邻打听一下,自家可要的多了?”

    话音未落,就听有人道:“小乙亲自出手,二十斤肉才一贯多,却卖得有些贱了。”

    “谁!”

    牛宝亮闻听,大声喝问。

    却见人群中走出一个姐儿,穿着虽非特别华美,但也不算便宜。

    “我说的!”

    那姐儿大声道:“小乙哥堂堂开封第一嵇琴,为你这泼皮动手,一贯多怎算得多?”

    “你又是哪个?”

    “奴家丰乐楼燕七娘,怎地要与奴家动手不成?”

    有那识得燕七娘的泼皮,连忙在牛宝亮耳边道:“二哥休要莽撞,这燕七娘非是个好招惹的……她那姘头,便是开封府的押司肖堃。若恼了她,只怕肖堃难办。”

    这押司,是北宋官署吏员职务,经办案牍等事务。

    宋代把官职分为官、吏两大类,押司便属于吏。似开封府,共有十六个押司,各司其职。但泼皮口中的肖堃,确是个世代刀笔吏,专门负责处理衙门里的案宗。别看只是个押司,可是权力不小。世代积累出的经验和人脉,让这肖堃在开封府,犹如地头蛇一般。开封府尹更迭频繁,可这些刀笔吏,却很少发生变动。

    这也就使得每一任府尹,在不同程度上都会对这些刀笔吏产生依赖。

    肖堃,便是那些刀笔吏之中,最难对付的一个……

    玉尹不禁诧异看了一眼燕七娘。

    他立刻认出,燕七娘就是当初他奏《燕归来》时,赠他嵇琴的欢楼小姐。不过当时,她只有一个‘七娘’的名字。后来还是因为《燕归来》一曲,而改成燕七娘。

    听说,燕七娘混的不差。

    虽说她没有特别出众的容貌,也没有俏枝儿徐婆惜那些女伎的才艺,但凭着手段,还是站稳脚跟。再往后,玉尹就不太听说她的事情……据说燕七娘和一个官府的吏员好上,便不再抛头露面。却不成想,在这时候,她居然能够挺身站出。

    “是啊,开封第一嵇琴为你切肉,一贯钱算是便宜的。”

    燕七娘站出来,立刻有人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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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章 波澜迭起(下)

    牛宝亮脸色一变,吭吭哧哧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群泼皮,身上那带的许多钱两。一贯钱……可着实让牛宝亮等人,有些难堪。

    “且放在这里,待二爷取钱来便是。”

    “一个没钱的也要跑来吃肉?”

    玉尹还没开口,黄小七便说道:“小乙哥,若是走了他们,怕到头来也是有去无回。”

    “牛二,你要买肉,自家卖你!”玉尹沉声道:“你要我切肉,我便切给你……可你现在又说钱不够,莫不成是来消遣我吗?这道理就算说到开封府,我也不会怕你。

    没钱?简单,那东西抵啊!”

    “对,那东西抵!”

    众人大声呼喊,让牛宝亮面红耳赤。

    已骑虎难下,他心里清楚,今天要没个交代,只怕休想离开。

    玉尹是马行街的老户了,街坊邻里关系不差,而且和军铺房也颇有交情。万一弄的军铺出面,事情怕就有些难办。千算万算,本想折了这小子的面子,不想……

    不过,牛宝亮毕竟是个泼皮,哪里会讲脸面?

    他想了想,把身上衣服下来,只着了一跳袴子,光着膀子赤膊而立。

    “自家这里还有一贯,七套衣服,怎地也值三五陌……且押在这里,回头来取。”

    七个闲汉光着膀子,让玉尹也无话可说。

    后世有句话却说的好:人之贱则无敌!

    这些闲汉泼皮,哪有什么脸面可言。

    差不多就成,如果逼得太狠,只怕会闹出事端。

    玉尹也不想和这些人再纠缠,便挥手让牛宝亮等人走了。

    与燕七娘道了声谢,而后又与众乡亲作了一揖。他正准备交代罗一刀,然后回去谱曲,哪知道罗一刀却抢先开口道:“小乙,自家今天有些不太舒服,就先回家歇息了。”

    “四六叔哪里不舒服?可要找个郎中?”

    罗一刀忙摆手笑道:“只是昨夜睡得不好,所以有些疲乏。

    那来的那般娇贵,还要寻郎中诊治?小乙莫担心,待回去歇息一下,便无事了……”

    “那,四六叔早些回去歇息吧。”

    昨日闹出那么大的事情,给罗一刀带来的刺激,可以想象。

    若一夜没歇息,一大早又赶来铺子做事,必然疲乏……对此,玉尹也没有想太多。

    好在此时已过了午后,铺子里也不会太忙。

    黄小七几人也是铺子里的老人了,想必能应付过来。当初罗一刀没回来时,不就是黄小七几人帮忙?当时那般艰苦都熬过去了,也就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功夫。

    “九儿姐,自家先回去了!”

    “小乙回去忒早作甚?”

    玉尹笑了笑,“丰乐楼去不来钱两,还有潘楼可以。

    自家就不信,这开封府人人都如那白世明一般……再不济,自家当个乐师,也能凑足钱两。九儿姐莫再为明日事担忧,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与刚重生时相比,玉尹言语中多了几分自信与豪气。

    燕奴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后,“那奴也随小乙哥回去,虽帮不得大忙,也可端茶送水。”

    “这样……也好!”

    玉尹想了想,便答应下来。

    两人又和杨廿九张二姐夫妇交代了一下,便匆匆赶回家中。

    回到家,玉尹也顾不得疲惫,便铺开纸张,撰写曲谱。不过,他这回要撰写的曲谱,比之那《梁祝》还要麻烦一些。其间包涵了许多内容,自然不可能一蹴而就。

    燕奴则生了火,在厨房忙碌起来。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晚了。

    玉尹吃罢晚饭后,又回到房中苦思冥想不止,而燕奴则坐在屋檐下,取出玉尹的袴子,就着微弱灯光,仔细缝补。庭院里,极为宁静。清风拂动院中那可老槐树枝叶沙沙作响……月光从枝叶缝隙,照在庭院中,点点斑白,颇有几分动人。

    小院,古树,油灯!

    屋檐下美人端坐,缝补衣衫,令人顿感温馨。

    玉尹写了一会儿之后,放下笔来。

    思绪有些混乱,始终静不下心来。这也使得曲谱进度缓慢,令玉尹颇有些头疼烦闷。回身,看着燕奴的背影,玉尹自有一番感触。莫名其妙穿越来到了北宋,莫名其妙有了家,有了妻子……这在玉尹前世,是万万无法想象的事情。

    不管怎样,都不能让这个家散了!

    否则燕奴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应付得了即将到来的乱世?

    轻轻拍了拍脸颊,振作了一下精神。

    玉尹收起心思,正要伏案书写,却在这时,燕奴转过身来。两人目光相触,却不由得都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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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笃笃笃!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玉尹的思路。

    没等玉尹起身,燕奴已站起来,朝院门走去。

    “哪个?”

    她一边走,一边询问,顺手还从墙根抄起一根烧火棍来。

    “敢问,小乙在家吗?”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燕奴回头朝玉尹看去,而玉尹此时,也走出了房门。

    声音听上去似乎有点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但又想不起来。玉尹微微一蹙眉,朝燕奴点了点头。总体而言,开封府虽然有许多泼皮闲汉,但治安并不差。虽说不得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还算安全。再说了,玉尹也好,燕奴也罢,都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主儿。特别是燕奴,一身燕子飞的功夫已经练到化境,燕爪劲威力强横,就算是坚硬的榆木,也能被她一爪下去,变成粉碎。

    见玉尹点头,燕奴便放下烧火棍,抽调门闩。

    “谁啊!”

    “敢问小乙在吗?”

    门外,是一个青年,手里还提着个灯笼。

    借昏暗光线,玉尹觉得这青年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于是迈步走上前,沉声说道:“在下便是玉小乙,敢问……”

    “小乙,怎地识不得老朋友了?”

    “你是……”

    “你忘了?”青年呵呵笑道,那双眼珠子,滴溜溜直转,透着几分灵性,“前些时候,自家从小乙手里买过那《二泉映月》的曲谱。小乙忘了?杀猪巷,自家还帮过小乙的忙呢。”

    “啊!”

    玉尹顿时恍然,手指青年,“你是,你是,你是……”

    “在下莫言,小乙真个贵人多忘事。”

    “没错,是莫言。”

    玉尹忙走上前,搭手唱了一个肥喏。

    当初在杀猪巷偶遇罗德落魄,玉尹为替罗德还债,高价出卖二泉映月。当时便是这个莫言二话不说,买下曲谱,帮了玉尹一个大忙。虽则后来听说,这厮把那曲谱又高价卖给了别人,但玉尹依旧心怀感激。莫言有魄力,有眼光,更有运气……所以他赚得那个钱,也是理所应当,没什么值得怨恨。这一气魄,玉尹还是有的。

    见玉尹走上来,燕奴顺势便退了下去。

    既然来人和小乙哥认识,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事故发生。

    再说了,刚才观察时,这莫言步履飘浮,显然不是个练武之人,更不必提防小心。

    玉尹走上前道:“莫大郎深夜来访,有何指教?”

    “哈,指教二字不敢当,小乙乃开封第一嵇琴,莫言又怎敢担得指教二字?若是传出去,只怕那些小姐们便饶不得莫言,以后不理莫言,让在下又当如何是好?”

    “哼!”

    身后传来燕奴一声轻哼,让玉尹心中暗自叫苦。

    这厮怎地说话没个把门的,什么都往外说?

    就好像他怎地多情一样,怕是被燕奴误会……

    玉尹强笑一声,“莫大郎有事便说。”

    “呃,其实不是自家找小乙,而是受人之托,送些东西与小乙。”

    说话间,他侧身让开。

    玉尹看去,就见台阶下停着一辆推车。

    而那推车的,也不算陌生,是经常在潘楼大街上勾当的脚夫,十三郎。

    “小乙哥,十三这边有礼了!”

    十三郎朝玉尹憨厚一笑,抬手从车上搬下来一个箱子,肩上扛旗,便往院子里走去。

    “这是……”

    玉尹不禁愕然。

    莫言笑道:“小乙打开便知!”

第三三章 两千贯恩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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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黄花梨木雕制而成的木箱。

    温润的黄色,在灯光下更显柔和。即不显得醒目,却又不会使人忽略,正符合了儒家中庸之道的思想。箱子保持其木纹行云流水般的舒畅自如,做工也极精细。

    只看木箱外形,便可以感受其不凡之处。

    玉尹家中也有此类家具,但和这木箱一比,显然不在一个层次上。

    莫言笑嘻嘻,也没有再言语,只是拢手往旁边一站。十三郎把木箱放在了地上,默默退到一旁。

    “小乙,何不打开来看?”

    玉尹凝视莫言,片刻后迈步上前,打开锁扣,把箱子掀开。

    嘶!

    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银光闪闪,险些花了眼睛。

    定睛看去,确是一锭锭银子。玉尹猛然抬起头,诧异向莫言看去,带着疑问之色。

    北宋货币以铜本制为主,但实际上从仁宗景佑年间,便开始把银作为流通货币。按照宣和年间的物价,一两银子约折合850文足铜钱。只不过不过,银两的流通相对较少,坊巷之中大都还是以铜钱作为结算货币。这木箱中,大约有二百多锭银子,每一锭重约十两,整整齐齐码在箱子里,看上去着实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大郎这是何意?”

    玉尹先是一阵迷茫,旋即便冷静下来。

    而一旁燕奴探首看过来,见那箱子里满满腾腾的银子,也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出声。

    莫言笑了,“小乙勿怪,自家并无恶意。

    这箱子里共二百三十六锭足银,两千三百六十两。若到市面兑换,正好两千贯。这些银子,也是小乙应得之物。听说小乙而今遇到麻烦,所以便提前把这银两送过来。

    小乙莫非忘了,你与封大家有约,要卖她曲谱。

    这两千贯,便是预支的,供小乙应付眼前麻烦……小乙能静心谱曲,早日完成,也是封大家所愿。”

    封宜奴?

    玉尹闻听,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是封姑娘送来。”

    “呃……却非是封姑娘。”莫言闻听,哑然一笑道:“封姑娘前两日随贵人往郑州去了,说是去参加一场诗会。此李姑娘着小底送来,她与封姑娘情同姐妹,所以便算作封姑娘也当不得错。两千多两银子,还请小乙点收,再写一张收据,小底回去也好交差。”

    李姑娘?

    玉尹刚有些清醒的脑袋,顿时又糊涂了。

    李姑娘是谁!

    在他记忆里,也认识几个姓李的,可都是男人。其中有这能力一下子拿出两千三百多两银子的人,怕只有李逸风一个。但李逸风也是男人,和‘李姑娘’断然没有干系。

    扭头看了一眼燕奴,“九儿姐可知这李姑娘何人?”

    面对着白花花两千三百六十两银子,燕奴有些发懵!长这么大,何曾见过这许多钱?

    “啊?小乙哥刚才说甚?”

    敢情莫言和玉尹的谈话,燕奴一句都没听进去。

    也难怪,这突如其来的两千三百六十两银子,足以许多人失去冷静。燕奴的表现还算不差,只是短暂失神。不过话一出口,她马上就醒悟过来,惭愧低下头,轻声道:“小乙哥再说一遍,甚李姑娘?”

    “莫大郎说这些银子是一个李姑娘所赠,和封宜奴封大家关系甚为密切,你说会是……”

    玉尹话说一半,突然闭上嘴巴。

    他转过身,吃惊的看着莫言,好半天开口道:“大郎方才所说李姑娘,莫非是……”

    莫言点了点头。

    “哪个李姑娘?”

    燕奴还是没能反应过来。

    “便是那位住在镇安坊的李姑娘。”

    镇安坊,位于东华门外两里地左右。燕奴也是老开封,听闻镇安坊,立刻反应过来这‘李姑娘’是什么人。居住镇安坊,与封宜奴情同姐妹,更一下子拿出两千三百六十两银子的女人,除了那位被官家包养的开封第一女伎,上厅行首李师师之外,还能有谁?

    只是,小乙哥又如何识得李师师!

    这时候,玉尹也冷静下来。

    “这……小乙无功不受禄!”

    对李师师这个在后世颇有传奇之色的女人,玉尹内心里也是极为好奇。可正如他所言,无功不受禄!他和李师师素无交情,更没有见过。突然间送来一两千三百六十两银子,总让人心里不安。两千三百六十两,不是二十两,二百两!如此一笔巨款……对,就是巨款。玉尹若真个收下,天晓得会惹出什么是非出来。他而今已经是麻烦缠身,实在不想在惹出祸事来……更何况,李师师的身份太敏感!

    自李师师和宋徽宗相识后,可是惹出不少事端来。

    皇帝的情妇,又岂能容他人染指?

    偏有些人不肯罢手,比如武功员外郎贾奕,曾作词讽刺宋徽宗,以泄心中之愤,到头来却差点被宋徽宗砍了脑袋,后来被发配到琼州做了个参军。运气好一点的,恐怕就是前任大晟府乐正,有清明居士之称的周邦彦。不过也是几次差点被宋徽宗干掉,幸得李师师求情,才算保住性命……玉尹自认不比贾奕,与周邦彦相比,也相差甚多。万一宋徽宗那醋坛子破了,少不得会惹来一场杀身之祸。

    宋代不杀士大夫,不杀读书人!

    可玉尹身无功名,宋徽宗要杀他,易如反掌,更不会有人为他求情。

    许是明白玉尹心中所忧,莫言不等他说完,便开口道:“小乙不必担心,这笔银子是李姑娘待封姑娘所赠。只要小乙把曲谱写好,早早送过去,便算作是两清。”

    若是这样……

    玉尹犹豫了!

    他现在很需要钱,需要一大笔钱。

    如果不接受李师师的馈赠,只怕连明日都难渡过。

    不过也算不得馈赠,李师师说的很清楚,这是他为封宜奴做曲谱的代价,倒也能说得过去。

    回头看了一眼燕奴,玉尹突然转身回房。

    片刻后,他拿着一纸回执递给莫言,“烦请大郎转告李姑娘,李姑娘这份恩情,小乙铭记在心。他日若李姑娘有所差遣,小乙绝不推拒,只需将此信拿来就是。”

    这是一个承诺!

    玉尹也不知道,自己能帮李师师什么。

    可这个态度,却必须表达出来。

    莫言笑道:“小底一定把话转告李姑娘……不过李姑娘说了,这勾栏瓦肆自有尊严,小乙虽无功名,但一身才学却不是那些泼皮无赖可以轻辱。请小乙只管静下来,把曲谱写好。李姑娘还说,她会恭候小乙妙才,编排一出好戏,莫使人小瞧了。”

    这番话里,带着鼓励之意。

    李师师虽出身勾栏瓦肆,却有侠伎之名。

    玉尹深吸一口气,拱手一揖,“但请转告李姑娘,小乙定不不使她失望。”

    “如此,小底就先告辞了。”

    “大郎好走。”

    莫言带着十三郎告辞离去。

    玉尹和燕奴则呆呆站在庭院里,脚边还摆放着一个黄花梨木制成的木箱。

    就这么解决了?

    直到此时,燕奴还有些无法相信,脑袋里乱糟糟的。两天来担惊受怕,却又不敢表露于形,害怕因此而令玉尹压力更大。可现在……她看了一眼那一箱银子,又看了看玉尹,喃喃自语道:“小乙哥,是不是咱们的房子和铺子,都能保住了?”

    玉尹也有些转不过来,只是呆呆站在原处。

    别看他刚才表现的很正常,彬彬有礼,可实际上,也只是强撑。

    从无到有,而后又从有到无。从充满希望,到最后绝望……玉尹虽然强撑着说要写曲谱,但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他甚至已经做好准备,明日和郭京拼个你死我活。干掉郭京,所有的麻烦便全部解决了!他或许会因此而发配充军,但是却可以保住燕奴不受牵连。要知道,早在一个多月前,他就把房契偷偷过给了燕奴。

    谁又能想到,会有贵人相助。

    玉尹在片刻失神后,突然仰天大笑。

    “没错,保住了,都保住了!”

    说着话,他一把将燕奴抱起来,原地转圈。

    燕奴本能的想要挣扎,可旋即有放弃抵抗,双手慢慢环住玉尹的腰,粉靥埋在他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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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章 两千贯恩义(下)求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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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止旋转,玉尹才发觉自己在不经意间,把燕奴揽在怀里。

    这也是他和燕奴最亲密的一次接触,温香软玉在怀,少女淡淡体香萦绕鼻端,令玉尹的身子一下子也僵住了。想松开,却又舍不得。就这样静静搂着燕奴,一言不发。

    小院里突然变得宁静起来,燕奴依偎在玉尹怀中……

    在这一刻,两人之前所有的误会,都随之烟消云散,一缕淡淡温馨,萦绕在两人心中。

    一个是重生在这陌生的时代;一个在这个世上举目无亲。

    从此以后,将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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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蓬蓬!

    急促的敲门声,破坏了小院中那甜蜜而温馨的气息。

    从门外传来杨廿九的叫喊声:“小乙,小乙……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燕奴顿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竟如此搂抱着玉尹,顿时大羞,嘤咛一声,便挣脱了玉尹的怀抱。而玉尹也醒悟了,心中不由得大恨,这杨廿九来的,可真是时候。

    “来了,来了!”

    他连忙向外走去,而燕奴则迅速合上了箱子盖,然后推到了角落。

    人常说,财不外露!

    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周燕奴倒也并非不相信杨廿九,只是这许多银两,万一传扬出去,难免被人惦记。思来想去,还是低调一些为好,省得再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玉尹打开院门,就见杨廿九发髻凌乱,衣衫不整。

    很显然,他是在睡梦中被人吵醒,而后匆匆赶来。玉尹看他这副模样,愣了一下,顿时有一种不祥预感。他忙让开身子,一边让杨廿九进来,一边问道:“老杨,发生了什么事情?怎地如此狼狈!慢慢说,别着急……有什么事,咱们商量着来。”

    “不是我,不是我……”

    杨廿九平日里是个闷葫芦,但说话还算利落。

    可一旦着急,就很容易结巴。

    他走进院子,结结巴巴说道:“小,小,小乙……出,出大事了!”

    “什么事,慢慢说!”

    “老,老,老罗他,他,他……”

    杨廿九越急,就越是说不清楚。

    玉尹本来也没什么,可是被他说的,是生生着急起来。

    “老罗,四六叔?”

    “是,就是四六……”

    “四六叔他怎么了?”

    玉尹变了脸色,看着杨廿九结结巴巴说不清楚,忍不住道:“老杨,你倒是说话啊,你可急死我了!”

    “老罗杀人了!”

    杨廿九喘了口气,终于把那句话说出来。

    “什么?四六叔杀人了?他杀了什么人!”

    周燕奴走过来,正好听到杨廿九这句话,顿时也急了眼。

    噌的上前,一把抓住了杨廿九的胳膊,“四六叔出了什么事?这好端端,他怎地会去杀人?”

    “他,他,他……”

    杨廿九又开始结巴了,“他,他杀了牛宝亮。”

    “啊?”

    玉尹激灵灵一个寒蝉,连忙把燕奴拉开,“老杨,你慢慢说,说清楚……四六叔怎好端端,会杀了牛宝亮?”

    燕奴也非常懂事,忙跑进厨房里,端了一碗水,递给杨廿九。

    杨廿九接过了水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干,这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具体情况我也不知,本来我与二姐已经歇下,石三突然跑过来通知,说四六叔跑去桑家瓦子,杀了牛宝亮。正好当时有一队军铺经过,把四六叔制住后,押去了官府。

    这时候,四六叔应该已经被关进牢里去了。

    估计明日就会惊动官府……三哥说,四六叔当街杀人,证据确凿,他也没办法为四六叔脱罪。他让我尽快通知小乙,让小乙你想想办法!这当街杀人,可是死罪。”

    玉尹,倒吸一口凉气。

    “九儿姐,你照看家里……廿九一会儿回去,让二姐过来,陪一下九儿姐。另外,你尽快通知小七他们几个,让他们赶来这边。我这就去衙门,找三哥打听情况。”

    “好!”

    杨廿九也不迟疑,扭头就走。

    “小乙哥……”

    燕奴露出担心之色。

    玉尹则走到了那口箱子前,打开盖子,从里面取出十锭银子,而后揣在怀中。

    “九儿姐身上可有散碎铜钱?”

    “你等等。”

    燕奴扭头跑进卧房,不一会儿功夫取了一个钱袋子出来。

    “里面有两三千文,小乙哥拿这作甚?”

    “我得打点一下,莫让四六叔吃亏……你在家呆着,把银两收好。

    那牛二是郭少三的心腹,而今被四六叔杀死,郭少三怕也不会善罢甘休。一会儿二姐他们过来,你们相互间也能有个照应。

    真该死,晌午后我就觉得四六叔情绪有点不太正常,没想到……

    家里就拜托你照顾,若是郭少三上门生事,你要多小心才是。”

    燕奴用力点点头,“那小乙哥也要小心。”

    “嗯!”

    玉尹抓起钱袋,便匆匆离去。

    而燕奴则站在庭院里,脸色有些发白。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成拳头。猛然,她转身走到木箱旁边,把箱子里的银两取出,放到卧房中藏好。而后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长条形的皮囊,转身又回到了庭院。在那棵古槐树下坐好,燕奴打开皮囊,从里面取出三根半米长,约鸡蛋粗细的熟铜短棒。只见她双手飞快,将三根短棒拼接在一起。站起身来,在庭院里舞了一回,转身踏步而上,一棍戳出,啪的正中木桩。

    碗口粗细的木桩,顿时粉碎。

    灯光下,那熟铜棍的一段呈六棱尖刺形状,就好像一根铁枪。

    燕奴手中转动两下后,便收起来,往矮桌上一放,随后端坐长凳,闭上了眼睛……

    周侗枪棒一绝,燕奴是他的女儿,又怎可能真的没有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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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四六被石三拿下,肯定是被石三所看押。

    而石三所在的军铺房,距离观音院并不算太远。从第一甜水巷拐到榆林巷后往西走,一直到保康门大街拐角,便是军铺房所在。往常这个时间,军铺房很清闲。不过今日眼见着就要到子时了,军铺房内依旧是灯火通明,人头簇动,乱成一片。

    “三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罗四六杀了自家兄弟,若不能给个说法,恐怕自家回去,也很难与兄弟们交差啊。”

    隔老远,玉尹就听到郭京的公鸭嗓子。

    “郭少三,你要什么交代?”

    玉尹大声喝道:“罗一刀杀人,如何定罪,自有衙门做主。你带着人在这里,又算是什么作为?莫不是想要劫牢杀人,冲击大牢吗?聪明的,就带着你的人,滚开。”

    火光下,郭京看上去极为狼狈。

    眼见就要得偿所愿,他今天非常高兴,便带了牛宝亮等一干心腹,在桑家瓦子里吃酒看戏。连带着,还着人叫了几个小姐助兴,不知不觉便吃多了酒。本来郭京兴致勃勃准备带着小姐回去快活,哪知道刚出了酒店,罗四六就从一旁冲出。

    这老儿发疯了似地,手里拿着一口杀猪刀,看到郭京便砍。

    郭京虽吃多了酒,可神智还算清楚。眼见罗四六杀气腾腾的冲过来,他立刻觉察到不妙,匆忙中把牛宝亮往外一推。在他想来,牛宝亮是个三级力士,对付罗四六不成问题。哪知道牛宝亮今天真吃多了酒,糊里糊涂迎上去,被罗四六一刀砍翻在地,当场毙命。

    在杀了牛宝亮之后,罗四六更加疯狂。

    幸好郭京身边还有几个能打的泼皮,拼死护住了郭京……

    恰逢石三带着人巡查,见此情况,便把罗四六拿下,押回军铺房。郭京也算是有头脸的,被罗四六当街劈砍,又怎能咽得下这口气,于是便带着人要来找罗四六麻烦。

    石三自然不会容忍,于是双方就争执起来。

    看到玉尹,郭京火冒三丈,“玉小乙,你还敢来?”

    玉尹面沉似水,冷笑一声道:“自家为何不敢来……听说你郭少三被人砍,,怎地也要来探望一番才是。只是见你这般活蹦乱跳,自家却又觉得,这老天可真个不长眼。”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玉尹冷笑道:“若老天长眼,怎么没砍死你!”

    “你……”

    “怎地,要动手不成?”玉尹一点也不客气,冷声道:“郭少三,我劝你看清楚!

    这里是军铺房,代表着朝廷刑法森严。

    你带着人来这里闹事,再不济也是个‘大不敬’的罪名。就算抓不得你,一顿杀威棒也是在所难免……我知道你郭少三有手段,可这朝廷律法面前,却容不得你撒野。”

    石三在台阶上听得清楚,顿时反应过来。

    着啊,老子是军铺,背后可是开封府……你郭三黑子什么东西,居然跑来闹事?

    “郭京,你再若喧哗,休怪老子无情。

    石三认得你,可石三手里的家伙,却认不得你……还不给我立刻滚开。”

    郭京脸色一变,三角眼中闪烁凶光。

    半晌后,他突然笑了,“也罢,自家也信朝廷律法森严,断不会轻饶了那枉法之人。

    自家这就散了……不过玉小乙,眼见着天就要亮了。

    天亮之后,咱们还会再见,到时候我看你玉小乙,还能这般猖狂……走,咱们回去。”

    郭京胆子虽大,却也不敢真的在衙门口闹事。

    一帮泼皮一哄而散,郭京走的时候,瞪着玉尹,嘴角流露出一抹狰狞笑意。

    玉尹看着他,也不答话。

    转过身,他走上台阶,搭手对石三道:“三哥,多谢了!”

    若不是石三及时赶到,罗一刀怕也有危险。

    石三笑了,“小乙何必客套,自家兄弟……不过四六叔这件事,的确有些麻烦。大庭广众之下杀人,证据确凿,自家也没办法与他开脱。弄不好,可要被砍头。”

    玉尹闻听,顿时沉默了!

    的确,这件事很麻烦……

    可要撒手不管,玉尹却万万做不出来。

    他隐约能猜出来,罗四六杀人,是为了报答他的恩情。

    其实玉尹原本也有这种打算,只没想到,罗四六竟然走到了他前面……这也让玉尹感慨万千。

    “三哥,能让我见见四六叔吗?”

    玉尹想了半晌,上前把石三拉到旁边,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悄悄放进石三手中。

第三四章 未雨绸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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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铺房的大牢非常简陋。「域名请大家熟知」

    穿过军铺房的正堂,进入后院,便见到两排低矮的牢房。牢房低于地面,需俯下身子,才可以看清楚牢房里的状况。房间的大小也不太相同。一边是一个通间,可以同时关押十几个人;而另一边则都是单间,专mén关押那种穷凶极恶的犯人。

    这里只是一个临时关押犯人的地方。

    待天亮后,会送往开封府大牢,另行看押……

    至于开封府大牢是什么模样?yù尹没见过,所以也不是很清楚。

    在石三的带领下,他走到一间低矮的牢室前,蹲下身子,透过一排木栅栏,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情况。

    “四六叔?”

    牢房里躺着一个人,听到yù尹的呼唤声,便坐起身来。

    哗棱,锁链声响。

    很显然那犯人被锁链捆绑,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囚犯。石三取来一支火把,chā在木栅栏上,顿时把牢室照映通透。罗四六须发蓬luàn,坐在一堆干草上,双脚双手还戴着铁锁,身上还沾着隐隐约约的血迹。抬头看清楚是yù尹,罗四六lù出惭愧之sè。

    “小乙,怎地来这里?”

    “四六叔……却苦了你!”

    罗四六连忙道:“小乙这话从何说起,小老儿得小乙关照太甚,无以为报。只可惜老了,若再年轻十岁,定为小乙除了那心腹之患。唉,真个是老了,不中用了。”

    yù尹沉默了!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才是。

    责备?

    那还是人做的事情吗?

    罗四六是为了他,才去刺杀郭京!

    “小乙,天亮之后,当如何是好?”

    罗四六全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反而关心起yù尹来。

    yù尹道:“四六叔放心,事情已经解决了……小乙已经筹来银两,足够偿还郭京,还有张三哥的债务。只恨小乙无能,若早些解决了麻烦,便不会有这些事情。”

    听到yù尹筹来银两,罗四六顿时lù出释然之sè。

    “筹来就好,筹来就好……若真个小乙没了铺子,罗四六才真是罪该万死。

    小乙,回去吧!

    自家在这里tǐng好,衣食无忧,也无需cào劳。辛苦了大半辈子,倒是方才那一会儿,最为轻快。回去吧,自家杀了牛宝亮,也算断了郭京一臂,想来也会消停几日。”

    说完,罗四六竟然侧身堂下,背对着yù尹不再说话。

    yù尹嘴巴张了张,半晌后低声道:“四六叔,我一定会照顾好大郎。”

    罗四六没有回话,好像睡着了。

    石三上前取下火把,看了看yù尹,低声道:“小乙,走吧……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四六叔。明日送去开封府大牢时,我会向肖押司求情,让他代为照看好四六叔。”

    “嗯!”

    yù尹点点头,站起了身。

    当他转身一刹那,耳边响起罗四六低沉的声音:“小乙,我家大哥,就拜托你了。”

    yù尹身子微微一颤,迈步往外走。

    与石三来到军铺大堂后mén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又从怀里取出两锭银子,连带着那钱袋里两三千文铜钱,一起塞到了石三手中,“三哥,四六叔就拜托你了……他年纪不小,莫让他受罪。这些钱只管拿去使,若不够时,三哥自管找我便是。”

    石三看到那银子,眼睛顿时一亮。

    但旋即,他摆手道:“小乙这是作甚?

    四六叔也不是外人,我自会尽力为他周旋。拿这些阿堵物来,岂不是小瞧了石三?”

    “我知三哥是仗义汉子!

    若四六叔关在这里,我也不会担心。可到了衙mén……上上下下都需要打点,总不能让三哥你破费。正好小乙赚了些银两,手头也算宽裕。三哥莫要再与我推辞。”

    看着那白huāhuā的银子,石三不由心生感慨。

    看这架势,小乙真个是发达了!

    这两锭银子,少说也有二十两,再加上先前给的那锭银子,足足三十两之多。对于军铺而言,这可算是一笔巨款。开封居大不易,石三虽在衙mén里做事,可收入也算不得太多。若真要他自己掏腰包为罗四六打点,恐怕还真个是心有余力不足。

    “小乙为人,自家真个无可话说!你放心,就算石三豁出去xìng命,也绝不会让四六叔在牢里受半点苦。我这边安排好之后就去找肖堃,定为四六叔安排妥妥当当。”

    yù尹拱手,一揖到地。

    “如此,便拜托三哥。”

    +++++++++++++++++++++++++++++++++++++++++++++++++++++

    走出军铺房大mén,就见黄小七蹲在台阶下,正百无聊赖地画圈圈。

    看到yù尹出来,黄小七连忙起身,快步迎过来,“小乙哥,情况如何?”

    “说不上好……不过四六叔倒是很平静,似乎已看开了。天亮以后,四六叔会被送去开封府大牢。我已经拜托三哥,代为在开封府疏通,想来也不会吃太多苦。

    只是这杀人……却证据确凿,恐怕有些麻烦。

    不过也不用担心,官府宣判也需时日,咱们有足够时间来想办法,尽量为四六叔开脱吧。”

    “也只有如此!”

    yù尹突然道:“对了,你怎在这里?”

    “是九儿姐要我来查看情况。

    还有,九儿姐要我找罗大郎,可是却不见他在家。老杨已带人去寻找,九儿姐说,小乙哥莫担心家里,有她在万无一失。倒是大郎有些危险,四六叔杀了牛宝亮,难保郭京不寻他晦气。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大郎……免得被郭少三害了xìng命。”

    “正当如此。”

    燕奴想的很周全,yù尹也非常赞同。

    可问题是,这开封府何其之大,人口更达百万之众。

    在偌大城池中找一个人,与大海捞针并无二致。和黄小七商量了一下之后,两人便往州桥赶去。开封府夜市最热闹无非两处,一个是马行街裹头夜市,一个便是州桥夜市。罗德之前在yù家铺子闹出那么大丑事,恐怕也没脸前往裹头夜市。

    那么,他最有可能便是在州桥附近。

    两人急匆匆赶到州桥,正是开封府夜晚最为喧嚣之际。

    沿途只见人cháo汹涌,灯火通明。

    王姓楼前,买獾子ròu、野狐ròu、风干jī的地摊前生意兴隆,梅家、鹿家两间脚店mén口挂着一串灯笼,布幌子在风中猎猎,里面更是高朋满座,喧嚣而热闹。从州桥往南,一直到朱雀mén,当街叫卖不断,更为这州桥夜市,平添了几分兴旺之气。

    yù尹和黄小七两人沿河而走,但见有脚店便进去查看。

    这一路走下来,足足走了两三里地,终于在一家偏僻脚店中,看到了罗德的身影。

    罗德已酩酊大醉。

    案子上杯盘狼藉,也没什么好菜,不过牛角酒壶却摆放许多。

    “这官人从晌午后便在这里吃酒,劝了几次都不肯停下。

    林林总总,喝了快十角……幸亏两位官人来得及时,否则小店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焌槽嫂嫂向yù尹埋怨,少不得又是一番寒暄。

    算了一下帐,倒也不多,加起来不过百十文钱。只是罗德喝得烂醉如泥,根本无法唤醒。无奈之下,yù尹只得把他扛在肩上,与焌槽嫂嫂道了声谢,便直赶回家。

    回到家,杨廿九和两个刀手都回来了。

    见到yù尹和黄小七带着罗德一同回来,众人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

    “今晚大家便在这边休息……郭少三此时像一头疯狗,这两天大家最好小心一些。”

    yù尹jiāo代完毕,便打发众人去歇息。

    黄小七和两个刀手住在yù尹的房间里,杨廿九和张二姐则住在原先他们住的房间。好在已近初夏,晚上也不算太冷。大家挤一挤,倒也不会太难过,反正是将就一夜。

    看着烂醉如泥的罗德,yù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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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章 未雨绸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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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他放置在燕奴的房间后,玉尹和燕奴并肩坐在门槛上,呆呆看着庭院中那棵古槐树,谁也没有先开口。天色越来越晚,玉兔高悬。皎洁月光洒在庭院中,恍若蒙上一层朦胧轻纱。

    “小乙哥!”

    “嗯?”

    “把债还了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燕奴突然问道,让玉尹一怔。

    犹豫了一下,玉尹道:“我想离开这里。”

    “离开?”

    “嗯!”

    “去哪儿?”

    玉尹目光有些迷离,半晌后轻声道:“我想去杭州。”

    “为什么!”

    全天下人都巴不得来开封居住,却没想到,玉尹居然想要离开这里。燕奴当然感到吃惊,不过更多是一种疑惑。扭过头,看着玉尹,燕奴道:“小乙哥,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自你和李宝争跤,苏醒之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呃?”

    玉尹心里一咯噔,“变成什么样?”

    “奴也说不清楚,反正和以前不同……若不是和你朝夕相处,奴甚至会觉得你是冒充小乙。

    这段时间,你一直心事重重。

    奴可以感觉出来,小乙哥不仅仅是为钱财担心,更多时候似乎是在畏惧什么……”

    玉尹脸色一变,扭头向燕奴看去。

    我在畏惧?

    玉尹搔搔头,强作笑颜道:“我有什么可畏惧的?”

    “奴不知道,可是奴知道,小乙哥似乎想要躲避什么。”

    躲避吗?

    也许吧……

    也许我真的一直都在躲避!

    躲避这个时代,躲避自己重生的现实,躲避即将到来的那场灾难。

    可是,真能躲避的过去吗?

    用力搓揉脸颊,玉尹幽幽一声长叹,“其实我也不知道在躲什么,可总是感觉不安。

    九儿姐,你也知道我时常和少阳逸风一起吃酒,言谈之间听他们说起一些事情……我总觉得,开封将会有一场灾难到来。九儿姐,待来年咱们一起去杭州可好?”

    “灾难?杭州?”

    燕奴有点想不明白这其中的机窍。

    只是,既然玉尹开了口,她也不能沉默。

    想了想,燕奴轻声道:“若小乙哥真个向离开,燕奴自然跟随。

    只是杭州那边,风土人情全然不知,冒然过去,怕也未必是一桩好事。小乙哥既然有此心,还是早作筹谋为好。实在不行,可以找个贴心的人过去探路,也好过来年你我两眼摸黑过去。奴听人说,杭州景色甚美,只是比不得开封的繁华。”

    这女人考虑事情,倒是比男人细腻许多。

    玉尹一直想着去杭州定居,却没有一个具体的章程和计划。

    是啊,而今是北宋,与后世可不一样。后世从开封去杭州,做火车最多半日光景就能抵达。可现在,从开封到杭州路途遥远,必然有许多麻烦。除了户贯之类的问题要处理,还有燕奴说的风土人情等问题。没错,北宋时期杭州的确是有巨大变化,比之三国魏晋隋唐强许多。但相比开封而言,杭州依旧有些落后……

    风土人情必然有很大不同,到时候难免会有一个习惯过程。

    而且跑去杭州置业,说来简单,操作起来可并不容易。开封有闲汉泼皮,杭州也定然有地痞流氓。人生地不熟,一头闯过去的话,弄个不好,会撞得头破血流。

    “九儿姐所言极是,倒是小乙考虑的太简单了。”

    燕奴笑了!

    这一笑,若幽兰绽放,煞是动人。

    “非是小乙哥想的简单,而是整日忙大事,哪有时间考虑这等琐碎事情。

    对了,小乙哥要去杭州的话,需早作打算才是。最好现在就派人过去,来年再去时,才不至于麻烦。奴看小七哥便挺合适,与小乙哥也算是患难与共,可以信任。”

    “如此,我便考虑考虑。”

    一番话下来,气氛顿时更加融洽。

    寂静的夜晚,隔壁房间里传来一阵阵鼾声,燕奴靠在玉尹怀中,却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在门槛上坐了一夜,身子骨不免有些发僵。

    燕奴睁开眼,伸了一个懒腰,却见身上一件长袍落在了地上。

    是玉尹的长袍!

    燕奴顿时清醒过来,忙回头向屋内看去。

    只见罗德已经不见了踪影,玉尹也不知去了何处。

    “小乙哥?”

    燕奴大惊失色,忙起身呼唤。

    “九儿姐醒了?”

    从厨房里,走出来张二姐,看到燕奴一脸惶急,忙上前说道:“九儿姐莫着急,小乙哥一大早带着罗大郎去军铺房探望老罗。小乙哥临走时交代,让九儿姐在家呆着。他很快就回来……”

    燕奴这才松了口气,搓揉了一下脸,迈步走到水井边洗漱。

    杨廿九和黄小七去角子门取生肉了……因为要陪同罗德去军铺房,所以只好让杨廿九二人前去交易。燕奴洗漱一番后,整理了一下衣裳,便准备去厨房帮忙做饭。

    可就在这时,忽听门外一阵喧哗。

    紧跟着就听院门蓬的一声被人踹开,郭京带着一帮子闲汉走了进来。

    燕奴一见是郭京,二话不说,反手从墙角抄起熟铜棍,横在胸前,“郭少三,可知私闯民宅,是大罪。”

    郭京哈哈大笑,“什么私闯民宅,这宅子从今天起,便是我的。

    怎么,玉小乙不在吗?难不成是怕了,自己先溜走了……哈,留个娘们在家,以为能躲得过去吗?九儿姐,咱丑话说在前面,这日子已经到了,该把钱拿出来了。”

    燕奴脸色一变,就要开口。

    却听门外传来一个洪亮声音,“我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在任人咬舌头,原来是郭少三。”

    话音未落,就见玉尹大步流星便走进了庭院。

    两个闲汉上前想要阻拦,玉尹冷哼一声,喝道:“若不想缺胳膊断腿,给我滚一边去。”

    人是名,树是影。

    别看玉尹输给了李宝,也不复当初的威势。

    可玉蛟龙的诨号,却不是凭空得来。那是以前的玉尹,凭着一双拳头生生打出来的名号。输给李宝,那是没办法。但也不是等闲泼皮闲汉,就能够与他抗衡。

    这一瞪眼睛,两个闲汉顿时停下脚步。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旋即便让开了一条路。

    郭京顿感没有面子,狠狠瞪了那两个闲汉一眼,而后冲着玉尹狞笑道:“玉小乙,果然有担当。”

    “自家有没有担当,轮不到你郭少三评价。

    你带着许多人堵我门楣,又是什么意思?”

    郭京,笑了!

    “什么意思?”

    他看着玉尹,咬牙切齿道:“今天是你还钱的日子,三百贯的帐,是时候交出来。

    我告诉你,可别想耍赖。

    自家请了开封府的宋押司来,若还不出前来,你那铺子和宅子,便要立刻过到我名下。否则,咱们开封府勾当……我这里有你的借据,更有人作保,怕你耍赖不成?”

    说着,郭京闪身让开,露出站在他身后的男子来。

    就见那男子身穿一件黑色长衫,结一根长长的儒绛衣带,脚上蹬着一双黑靴。只看着打扮,便知道是官府中人。北宋时期,各行各业的穿戴,有非常明确的规定,可以一眼辨认出来

    就比如那香铺子里的伙计,必须戴帽,穿披肩做外套。

    换做其他行当,决不可能这么穿戴。同样,如果香铺子里的伙计不是如此穿戴,轻则被斥骂,重则被撵出铺子,甚至整个行当,都会容不得他。又比如典当铺的伙计,就必须穿戴黑色短袖单衣,腰间扎着角带。而最关键的是,不许戴帽子。

    普通百姓,多是短衫高帮鞋。

    而衙门里的吏员,虽非士大夫阶层,但是却可以穿戴长衫,佩戴秀才才能结的儒绛衣带。

    所以只看那人穿戴,玉尹便知是衙门中人。

    于是拱手唱了个肥喏,道声:“宋押司。”

    这称呼好耳熟……貌似水浒传里,便有一个宋押司。只不过眼前这位宋押司,生的白白嫩嫩,高高大大,颇有几分气概。见玉尹行礼,宋押司却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嘴角一翘,带着倨傲之色道:“面前男女,便是玉尹玉小乙吗?今有开封户贯郭京,言你欠他三百贯,今日偿还。此前有太学院陈东李逸风作保,不知保人何在?”

    男女,是北宋时期一种带有轻蔑性质的称呼。

    大体上是说玉尹欠了开封藉男子郭京的钱,要在今日偿还。

    “保人在!”

    门外传来一声呼喝。

    紧跟着,就见陈东和李逸风二人迈步走进庭院,朝那押司只一拱手,“某家太学院上舍生陈东陈少阳(李逸风),此前为玉尹作保,今日特地前来。”

    别看陈东和李逸风只是两个太学生,但那押司顿时失了倨傲之气。

    宋押司忙露出笑脸,躬身道:“两位大官人来的正好,依着此前契约,玉尹今日需偿还郭京三百贯。若偿还不得,需以这宅院做赔……小底也是不得已,特来监管。”

    别看宋押司是押司,可是在太学生面前,还是要低一头。

    “该还你时,自然还你,休得呱噪。”

    陈东没有说话,但李逸风却开了口。

    官宦子弟一开口,自然透着几分不同寻常。那宋押司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主儿,立刻觉察到,这李逸风身份不同。却见李逸风转过身,与玉尹照面时,露出了笑容。

    “小乙,许久不见,确尝听人提起大名。呵呵,近来可好?”

    玉尹忙拱手道:“劳大郎挂念,一切尚好。”

    陈东说:“小乙,仗义!”

    “啊?”

    “你之前的作为,我听人说了……真个是好汉子,不愧这马行街上玉蛟龙之名……自家今日拉了大郎前来,自是为你出头。大郎凑了些银两,大约一百贯左右,就先借与你应急。我就不信,这世道怎容得小人猖狂,难不成没好人一条活路?”

    说话间,陈东恶狠狠向郭京瞪去。

    郭京心里暗自发苦刚要开口,却听玉尹笑道:“大郎高义,小乙心领。

    不过些许钱两,当不得大事……三百贯也算不得什么,燕奴且取来,与郭少三抵账。”

    这一回,不仅是郭京吃惊,陈东和李逸风,同样吃惊不小。

    郭京一手陷害玉尹,自然知道玉尹状况。

    而陈东和李逸风,也是听人说起前日罗德的事情,对玉尹的仗义,心下格外敬佩。所以李逸风才会凑了一百贯,想要帮衬玉尹一下。没想到,玉尹竟然自己解决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笑了。

    这小乙,果然是个有手段的家伙……

第三五章 香燕(上)

    给力啊,给力!

    多谢大家了,今天成绩不错,还请再接再励!

    凌晨第一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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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眼前三十五锭白花花的银子,郭京懵了!

    筹谋许久,使出各种手段,却不成想到头来是这样一个结果。三十五锭,正好折合三百贯钱……也就是说,此前种种所为都付之东流,玉尹似乎已渡过了难关。

    “宋押司,这里有三百五十两银子,想来足够抵偿那三百贯钱。”

    玉尹淡然开口,似乎浑不在意。

    钱是英雄胆,这腰包鼓起来以后,说话的气势,自然也就不同于往日。至少在郭京看来,正是如此。

    宋押司眉头微蹙,露出为难之色。

    他扭头看了一眼郭京,眼中带着责怪之色。

    你不是说,这玉小乙还不起钱,所以我才过来为你撑腰。人家背后有太学生做靠山,那个李逸风一看就知道是官宦子弟,也不晓得是什么来头。而且,玉小乙现在把钱拿出来了,让我如何帮你做主?这件事,恐怕有麻烦,你还是自己解决。

    郭京为请来宋押司,也使了些钱。

    可这些钱很明显无法让宋押司站在他这一边。

    宋押司见郭京不说话,便走上前,拿起一锭银子掂量一下,扭头道:“十两足银,丝毫不假。”

    “不对!”

    郭京突然大声叫道,“这银子有问题。”

    “郭少三,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本押司伙同玉小乙,欺骗你不成?”

    宋押司脸一沉,声音顿时变得有些森冷。

    郭京忙道:“押司恕罪则个,郭京非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玉小乙这银子的来路有问题!据我所知,玉小乙不过是靠卖肉为生,此前又为那罗德顶债,如何来得这许多银子?押司请看,这银子是足银不假,却都打着官银印记。小底以为,玉小乙这些银子来路不明,只怕是勾结匪盗,劫掠来的官银,还要仔细查问。”

    李逸风一旁闻听,也沉下脸来。

    他走上前,拿起一锭银子看了两眼,扭头问道:“小乙,可能说清楚这银子来路?”

    这可是官银,不同于市面上流通的散碎银子。

    若玉尹无法交代清楚来历,必然会有一场麻烦到来。

    玉尹一蹙眉,犹豫一下来到李逸风身边,压低声音道:“大郎休问,这银子是从镇安坊流出,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镇安坊?”

    李逸风愣住了。

    见玉尹点点头,他旋即便反应过来,于是退到一旁,不再追问。

    宋押司见状,不免感到头疼。

    莫非这玉小乙在官府中,还有关系不成?

    “押司,休要放过这鸟厮……这些银子定然有问题,他不过一个卖肉的,哪里有这许多官银在手?当把他拿进大牢,严刑拷问,定然能问出来这银子的出处……”

    宋押司闻听,顿时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有人说道:“听说郭少三嚣张跋扈,昨夜带着人围攻军铺房不说,今日还请来了衙门里的押司做靠山。只是这官府做事,何时由你这泼皮鸟厮做主?拿不拿玉小乙,非是你郭少三能说了算,更不是宋押司可以拿得主意。”

    “谁?哪个鸟厮乱说话。”

    郭京勃然大怒,厉声喊喝。

    而宋押司也面沉似水,回身看去。

    可这一看,却把宋押司吓了一跳。人群闪开一条路来,走出一个中年男子。

    看年纪,约四十上下,相貌堂堂,透出一股子刚正气息。

    那中年男子走上前,看了一眼宋押司,冷笑一声,“宋押司,你好大的官威啊!”

    郭京还想开口,却见宋押司面色苍白,身形颤抖不停。

    “押司……”

    “闭嘴!”

    那宋押司一声厉喝,而后快步上前,拱手行礼道:“卑职宋仁,拜见府尹大人。”

    府尹?

    什么府尹?

    郭京再一次凌乱了。

    而李逸风则上前行礼,“小侄见过香燕先生。”

    “原来是李家大郎……梁溪先生可好,前些天听说他身体有恙,奈何公务繁忙,未能前去探望。回去后请代我向梁溪先生问好,就说过些时日,一定登门拜会。”

    李逸风忙开口言谢,而后退到一旁。

    香燕先生?

    府尹?

    郭京作为开封府的地头蛇,听到这两个称呼,哪里还能不明白眼前男子的身份?那脸色顿时惨白,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低着头,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再出。而玉尹则一脸茫然,犹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不过他心中无愧,这银子也能说明来路,自然不会畏惧。当中年男子向他看来时,玉尹则挺腰昂头,迎着那男子目光,不卑不亢。

    “你便是玉小乙?”

    “正是小底。”

    玉尹言语恭敬,却并未退缩。

    “最近时日,倒是常听人提起你名字,言你嵇琴无双,堪称大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仪表堂堂,确是一条好汉。呵呵,而今有人质疑你银子来路,不知你可否说明?放心,只要你所言不假,我可以保证,这里无人能冤枉与你。”

    这厮,是个官!

    言谈举止,穿着打扮,还有那气度,无不表明他的身份。

    虽然不清楚来人身份,可是看那宋押司的表情,便知道地位不低。

    不过,最让玉尹感到好奇的,还是李逸风的身份。听他和男子的交谈,李逸风的父亲和来人应该是同僚,而且有些名望。只是玉尹实在想不出,梁溪先生何人?

    “回先生话,这些银子,是小乙凭本事得来。

    想必先生知道,小乙当初在大相国寺曾演奏一曲,为丰乐楼马娘子所喜,出两千贯买下。”

    “哦?”

    来人一怔,轻轻点头。

    “小乙当日在大相国寺使琴,我只听人说过,却未曾欣赏。

    若马娘子买下,倒也合情合理。但马娘子手中又何来这许多官银?待回去问她则个。”

    一旁郭京一脸苦涩。

    而周围众人,则发出一声惊呼。

    两千贯一曲?

    还真个大手笔……

    “我就说,小乙为人坦荡仗义,如何能效仿鼠辈,做偷鸡摸狗之事?”

    “玉大郎九泉下有知,定然欢喜。”

    “我早就说过,小乙哥这等人物,又岂是郭少三能够陷害?果然有贵人相助,竟两千贯……”

    陈东和李逸风闻听,相视一眼后,点了点头,露出欣慰之色。

    可玉尹却道:“先生休误会,这些银子,非马娘子所出。”

    “呃?”

    “小底除了卖给马娘子一曲之外,还受了潘楼封宜奴封姑娘所托,为潘楼编排一曲。这些银子,是小底编排曲谱的酬劳,至于出处……先生可着人往镇安坊查问。”

    “镇安坊?”

    男子一怔,旋即露出一抹惊奇之色。

    “你是说……”

    “此代封姑娘所付酬劳,为使小乙静心编曲,昨夜时着人送来。”

    中年男子脸上疑惑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抹会心笑容。

    李娘子果然豪爽爱才,不愧女中丈夫。若是她送来,倒也合情合理。如此说来,这玉小乙真个有才。否则的话,李娘子也不会如此关照,倒要多注意一些才是。

    两人交谈对话,宋押司也好,郭京也罢,听得云山雾罩。

    “既然如此,确让人期待。

    能得封姑娘和马娘子看重,小乙才华定然不俗。他日若有机会,确是要好生领教。”

    说罢,他扭头对宋押司道:“这笔银子没有问题,若不方便,便有我来作保。

    把契约结了,休要再纠缠小乙。还有,你也算是官府中人,还需时刻维护朝廷威严,莫要被他人所用。”

    “是,卑职明白。”

    中年男子说的轻描淡写,可是却听得那宋押司一头冷汗。

    那是在警告他:别光顾着拿钱,而助纣为虐。

    总体而言,北宋官员的薪金不低,可是吏员薪金相对较少。不少吏员都会收取一些灰色收入。只要不被人揭穿,大体上官府也不理会。就比如那水浒传里的宋押司宋江,若单靠着他老爹宋太公的田庄,和那微薄薪水,也难得‘及时雨’之名。

    水浒传第十四回,赤发鬼醉卧灵官殿,晁天王认义东溪村当中,晁盖就曾行贿捕头雷横,私纵赤发鬼刘唐。而这种事情在北宋末年,基本上也就成了人尽皆知的潜规则。

    宋押司忙说道:“卑职明白,定会秉公而办。”

    说罢,他转过身来到郭京跟前,“郭少三,把那借据拿出来吧,然后在这里画押,算是结了此事,以后不可再寻玉小乙麻烦。好了,快点画押,休要再啰嗦……”

    郭京一肚子憋屈,但又不敢发作。

    他很清楚,眼前那中年男子要收拾他,就好像碾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郭京本高高兴兴而来,此刻却不得不捏着鼻子,偃旗息鼓。

    不过也不算白来,至少有三十五锭白银,三百五十两银子的收入……想一想,倒也划算。

    只是等他销了契约,准备拿钱走人的时候,玉尹却突然唤住他。

    “郭少三,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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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章 香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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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京停下脚步,扭头怒视玉尹,脸上却要强作笑颜道:“小乙哥还有什么指教吗?”

    那副纠结的模样,让燕奴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玉尹笑了笑,回头对宋押司道:“宋押司,小底还有一问,不知宋押司可否指教?”

    “啊,指教不敢,小乙但问无妨。”

    宋押司这时候对玉尹客气的紧,哪里有半点之前倨傲?

    看这样子,玉尹可不是一个单纯贩卖生肉的主。且不说自己身后的人,就看一旁两个太学生,便知道这玉小乙有些能耐。这种人,最好还是别去招惹,也招惹不起。

    玉尹拱手道:“敢问宋押司,sī闯民宅,坏人门扉,当是何罪?”

    “啊,这个嘛……”

    宋押司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偷偷瞪了郭京一眼,宋押司心里暗道:你这鸟厮,方才好好敲门便是,何必把门坏掉?而今人家追究起来,却让我当如何回答?这样一来,我怕是护你不得啊。

    “玉小乙,休欺人太甚。”

    郭京脸通红,破口大骂。

    而玉尹则笑了笑,淡定道:“郭少三,难道我问错了不成?

    是你跑来我家,踢碎了我家大门,又不是我请你踢碎?你现在拍拍屁股走了,我这脸面又当如何挽回。非是我欺人太甚,而是你太过嚣张跋扈,欺人太甚才对吧。”

    “若以刑律,当披枷三日,打三十杀威棒。”

    一旁陈东突然开口,让郭京吓了一跳。

    陈东是太学生,自然清楚这大宋律的内容。

    中年男子点头道:“没错,sī闯民宅,披枷三日,杖三十,倒也算合理。”

    “慢着!”

    郭京大喊一声,“谁说是sī闯民宅?我不过是用力大了一些,坏了小乙大门……我愿赔,小乙开个价,我赔你大门便是。小乙,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看如何?”

    披枷三日,杖三十!

    听上去好像很厉害,可是对郭京这种人,能有什么用处?

    不过,这梁子结下来,已无法解开。玉尹也很清楚,别看郭京现在低头,可让他回过气来,必然会变本加厉的报复。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情面可讲……只可惜,这次弄不死他,早晚是一个祸害!玉尹深吸一口气,便在心里拿定了主意。

    “九儿姐以为如何?”

    燕奴这时候则显得很轻松,听玉尹询问,便微微一笑道:“但凭小乙哥做主。”

    “那好!”

    玉尹回身,会郭京道:“郭少三,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也不想做的太绝。”

    “那多谢小乙。”

    郭京强作笑脸,拱手道谢。

    只是内心里却暗自骂道:玉小乙你等着,咱们这事不算完……自家绝不会放过你。

    “郭少三,你先别急着道谢,我话还未说完。我也不要你帮我修门,你只要赔了我家这大门的钱便可……不过,三百贯。”

    “玉小乙,你休要信口开河,漫天要价……你家那破门,那值得三百贯?”

    玉尹脸一沉,正sè道:“如何值不得三百贯?

    我告诉你,我家这大门,是我阿爹为内等子时,官家赏赐……正经金丝楠木所制,当初有人开价五百贯想买走,我都没有答应。看在你我乡亲份上,我说三百贯,真没多要。”

    重生一次,玉尹看开了很多。

    而这段时间以来,所经历是是非非,更让他在潜移默化中,有许多改变。

    郭京脸通红,嘴巴张了张,正要开口。

    却听李逸风道:“小乙这话不错,前次我与他开价五百贯,他都没有答应……三百贯,倒是真没有多要。郭京,你要想清楚,三百贯,还是披枷三日,杖三十呢?”

    眼中闪过一抹森冷,让郭京jī灵灵打了个寒蝉。

    杖三十,听上去不算多。

    可这三十杀威棒,却是轻重之分。

    轻的让你皮开肉绽,看上去tǐng凄惨,可是却不伤筋骨;若是重的,打你个骨断筋折,甚至可能要了老命。看李逸风这架势,分明是要帮着玉尹。更不要说那该死的香燕先生,显然也站在玉尹一边。虽然不知道玉尹怎么勾搭上了香燕先生,郭京知道,真要是进了衙门里,披枷三日是小,万一那三十杀威棒下来,把他打成残废,可真个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玉小乙,算你小子狠!

    郭京咽了口唾沫,强笑道:“原来小乙家这大门,还有这渊源!

    三百贯就三百贯,郭少三今日认栽……不过小乙哥,山水有相逢,咱们来日方长。”

    刚到手,还没等来得及捂热,三百贯就还了回去。

    郭京这心里,真个是在滴血,偏偏脸上还要做出笑容……

    “哦,忘了一件事。”当玉尹从郭京手里接过银子的时候,在郭京耳边低声道:“还未问候牛二的事情……我找人打听了一下,四六叔虽杀了人,却也不是没有回旋余地。三百贯正好可以为四六叔买罪……还要多谢三哥那一脚,让自家少费一笔银子。”

    “你……”

    郭京抬头,怒视玉尹。

    这心头有一股气上涌,他嘴巴张了张,突然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仰天倒地。

    “三哥,三哥……”

    几个泼皮吓了一跳,忙上前搀扶。

    中年男子看到这一幕,不禁重又打量玉尹一番。

    片刻后,他突然笑了,“既然无事,我也算是完成老友托付……小乙,你才华横溢,以前却有些莽撞,倒是而今极为出sè。虽身无功名,但好好做事,多读些书……将来总有机会飞黄腾达,休要再似从前那般与人争强斗狠,辜负你阿爹之名。”

    “小乙谨记先生教诲。”

    “如此,我便告辞了!”

    男子转身,施施然离去。

    却让玉尹在一旁,一头雾水。

    这男的是谁?

    什么叫做‘不负老友所托’?

    他那位老友,又是什么人?

    一连串的疑问,让玉尹感到极为茫然。

    转过身,他看着李逸风,“大郎,这位先生何人?”

    李逸风一怔,“你不认得他?”

    “我干嘛要认得他?今日是第一次见他,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何人!”

    李逸风顿时哭笑,“堂堂开封府尹,为了你这三百贯,亲自前来助威,你居然不认得他?”

    “开封府尹?”

    “对啊,他便是香燕先生,燕瑛!”

    玉尹,更加茫然。

    这开封府,是北宋时期极为重要的一个官职。

    由于开封是北宋国都,所以这开封府尹,在尚书之下,shì郎之上,一般为从一品或正二品官衔。若储君担当,则为一品……事实上在北宋年间,许多皇帝都当过开封府尹。从最初宋太宗,到宋真宗,即位之前皆担任此职,权力颇大!

    自宋徽宗登基后,开封府尹更迭频繁。

    这燕瑛,字仁叔,进直龙图阁,甚得徽宗皇帝所重,于宣和六年初,任开封府尹。

    玉尹着实想不明白,他与燕瑛有什么关系。

    至少在原来那玉尹的记忆当中,根本就没有燕瑛这个名字……

    谁?

    谁能请得燕瑛出面!

    是李师师吗?

    玉尹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李师师虽然得徽宗宠爱,而且在士林之中颇有名声,可要请来燕瑛,怕也份量不足。

    更重要的是,李师师是个聪明女子,很少与朝中官员联系。

    偶尔相聚,也都是诗酒会上,谈论诗词歌赋。她身份太敏感,若是接触官员频繁,必然会被徽宗皇帝所不喜。而且李师师和玉尹之间,好像也没有那么深的交情。

    会是谁呢?

    不仅玉尹茫然,李逸风同样是一头雾水。

    只是这种事情他也不好开口相问,只得推了推玉尹,“小乙,先把这边事情了结再说。”

    “啊,正当如此。”

    玉尹醒悟过来,见郭京仍昏mí不醒,便对那几个泼皮道:“还不请三哥回去吗?难道还要自家找人诊治?”

    那几个泼皮,本就对玉尹有些畏惧。

    听闻玉尹开口,哪敢再多说,忙不迭抬着郭京便走。

    至于那位宋押司,当燕瑛在时,噤若寒蝉,哪里敢出声开口。

    现在燕瑛走了,郭京昏mí不醒……而宋押司的责任也算尽了,便悄然准备离开。

    “宋押司!”

    玉尹突然唤住他。

    “啊,小乙有何吩咐?”

    这时候,宋押司是断不敢再摆出倨傲之sè,一脸的谦卑。

    玉尹拿了一锭银子,塞到宋押司手中,“今日烦劳宋押司走一趟,真个是辛苦了……些许心意,还请宋押司莫拒绝。日后小乙少不得与宋押司交道,还请关照则个。”

    宋押司愣住了!

    而燕奴则在一旁,诧异看着玉尹。

    一直以为小乙哥是个不通人情世故之人,可看他今天作为,真个叫做是八面玲珑。

    “这……”

    “怎么,押司莫非看不起小乙是个摆摊卖肉的?”

    宋押司心里顿时觉得舒服许多,忙笑道:“小乙这话怎说得……宋某久闻小乙是个仗义疏财,豪爽的好汉。今日本不愿来,奈何职责所在,还请小乙莫怪罪才是。”

    说话间,他手一翻,便把银子拢在袖子里。

    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润,连连与玉尹客套,而后才告辞离去。

    陈东笑呵呵上前,打量了玉尹一番后,突然一伸大拇指,“小乙,确是真人不lù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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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决了郭京之后,玉尹心情格外愉悦。虽然行贿宋押司并非他本意,但也并非不可接受。换做前世,他绝不会允许自己做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情。然则重生之后,也的确看开许多。人死一次,还有什么看不开?最关键的,还是要把握现在。

    当然了,玉尹也可以不理那位宋押司。

    反正宋押司暂时不能,也不敢找他麻烦。但仔细想想,能结一善缘又何乐而不为?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求上门去。

    “小乙招呼两位大官人,奴到铺子里看着。”

    燕奴见事情解决,便拉着张二姐赶去铺子忙碌。

    “小乙,看起来九儿姐对你,可是亲近许多。”

    李逸风忍不住打趣,令玉尹面红耳赤,“大郎休要取笑我,不知你与那千金一笑楼的张真奴张姑娘,而今进展如何?”

    “这个……”

    李逸风顿时脸红了。

    本想调笑玉尹,却被玉尹调戏。

    “他倒是想,可惜困难重重,也非一桩易事。”

    “哦?”

    陈东道:“张姑娘对大郎倒是有些好感,只是还有些舍不得而今虚名。至于大郎这边,也有麻烦。梁溪先生家教森严,对大郎与张姑娘之间的事情,也是非常不满。”

    梁溪先生,梁溪先生!

    你们把姓名说出来,会死不成?

    玉尹和李逸风结识许久,偏偏不知道李逸风的出身来历。

    耳听陈东再次提起‘梁溪先生’四字,他再也忍耐不住心中好奇,“梁溪先生哪位?”

    没想到他这话一出口,陈东和李逸风二人,竟瞪大眼睛,吃惊看着玉尹。

    “你们这是何意?”

    陈东指着李逸风道:“小乙莫非还不知大郎家世?”

    “你们不说,我又哪里知道。”

    玉尹一脸茫然。

    “大郎没说过吗?”

    陈东扭头向李逸风看去,旋即摇摇头道:“就算没说过,你也应当知道梁溪先生啊。”

    “这个……真不知道。”

    玉尹赧然,颇有些惭愧道。

    李逸风和陈东相视,突然哈哈大笑。

    “也难怪小乙不知,我从未在他面前提起家父名讳,至于家父雅号,也是同僚好友之间流传。小乙每日忙碌生活,怎可能听说过家父雅号?这,确是在下疏忽。”

    说着话,李逸风一挺胸,露出骄傲自豪之色。

    “家父,单名一个纲,表字伯纪,政和二年进士及第。”

    李刚?

    玉尹先一怔,立刻联想到了前世那句极有名的话:我爸是李刚!

    不过,他旋即反应过来,此李纲不是彼李纲。北宋末年名叫李纲,且进士及第之人,似乎也只有一人。李纲李伯纪?难不成便是历史上那鼎鼎大名的七十七天宰相?

    李纲,字伯纪,江苏无锡人氏。

    政和二年进士及第,政和五年出任监察御史,兼权殿中侍御史。

    后因为议论朝政过失,而被罢免去谏官职事。宣和元年,又因上疏朝廷应注意内忧外患问题,而被徽宗皇帝认为其议论不合时宜,谪监南剑州沙县税务。年初时复又召回,出任太常少卿之职。玉尹身在市井之中,自然不清楚这朝堂上变动。

    而梁溪先生之名,在坊巷间也不算有名。

    毕竟李纲虽进士及第,却不是苏东坡柳三变那等人物,所以也就不甚为百姓熟知。

    李纲,北宋末年与宗泽齐名的抗金英雄。

    靖康元年,金兵入侵汴京,李纲出任京城四壁守御使,团结军民,击退金兵。可惜不久之后,便被投降派所排斥,最终令靖康之变发生。宋高宗赵构继位之初,曾一度启用李纲为相。但为时仅七十七天便被罢黜,故而史称七十七天宰相……

    绍兴二年,李纲复为湖南宣抚使兼知潭州。

    但不久,又被罢免……后李纲多次上书,陈抗金大计,却均未被采纳,最后抑郁而终。

    对于这段历史,玉尹倒也熟知。

    只是关于李纲子嗣,他并不是非常清楚。

    李逸风,居然是李刚之子?

    “梁溪先生方还东京,故而知者不多,大郎勿怪。”

    陈东怕李逸风心怀芥蒂,忙开口解释。

    李逸风笑道:“少阳莫不以为,李大郎是一心胸狭窄之人?”

    “不敢不敢!”

    陈东连连摆手,而后哈哈大笑。

    哪知道,玉尹突然起身,朝着李逸风一揖到地。

    “小乙这是为何?”

    “自家久闻梁溪先生为人刚正不阿,见识高远,心中极是仰慕。这一拜,非是拜大郎,而是拜梁溪先生。可惜小乙出身卑贱,不得梁溪先生真面目,还请大郎他日有机会,代为转达小乙敬意。没想到……呵呵,真没想到大郎竟是梁溪先生之子。”

    李逸风却一脸茫然!

    不错,李纲为太常少卿,主持太常寺日常事务。

    但也仅仅是个正四品的官职,而且是那种主管祭祀,并无太大实权的正四品官员。

    若说李纲闻名,也是他为谏官之时。

    当时李纲长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比如宋金海上盟约,李纲就极为反对,认为与金结盟,并非一桩好事。在当时,着实为不少人所批驳,甚至认为他是危言耸听。

    再后来,李纲言内忧外患,更不为官家所喜。

    所以此次召回东京,徽宗皇帝也仅仅是给了李纲一个虚职,并为委以重任……

    玉尹所言刚正不阿或许不假,但这见识高远,又从何谈起?

    莫非……

    李逸风心里一动,突然道:“小乙以为,燕云可固?”

    玉尹一怔,露出犹豫之色。

    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可思来想去,能信他话的人,而今怕除了李纲,再无其他人。

    毕竟,李纲对金人,极为忌惮。

    整理了一下思路,玉尹沉吟良久,轻声道:“若张觉未死,燕云尚可一战……可惜张觉一死,则兔死狐悲,而朝廷信誉也毁之一旦。小乙对这件事,却不甚乐观。”

    李逸风和陈东,顿时色变。

    张觉,辽降宋将领,平州义丰人。

    中辽国进士,后为辽兴军节度副使。金兵入燕,张觉归附,被封为临海军节度使,知平州。后平州升为大金南京,张觉又被封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算得官运亨通。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始终心系大宋朝,不甘这一辈子都做金人奴才。

    宣和五年,张觉降宋。

    金国遣兵马前来,双方斩于营州。

    后金兵退,徽宗皇帝建平州为泰宁军,已张觉为节度使。

    不久后,金国再次遣兵马前来,张觉不敌,逃奔燕山宋军大营。而金兵在攻占平州营州之后,继续威逼大宋朝廷交出张觉。宋将王安中将张觉斩杀,方才是金人罢兵。

    这件事在当时,极为轰动。

    李纲曾私下与李逸风说:官家背信弃义,斩杀张觉,则河北兵马,从此不可复用。

    所谓河北兵马,大抵是指燕云兵马。

    这些宋军有很多是大辽降将,张觉一死,必然会产生动荡。

    可惜对于这一点,宋徽宗并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死一张觉而换大宋和平,是一桩划算的事情。李纲在返回东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上书徽宗皇帝,请求徽宗皇帝与天祚帝联手,攻打金人。用李纲的话说:金人凶蛮贪鄙,有虎狼之心,难以驯服。而辽人虽与大宋百余年恩怨,却受大宋影响,与大宋极为亲近。

    辽存,则大宋无忧。

    辽亡,则大宋必有灾祸。

    可这样一道奏折送至徽宗皇帝面前,直接被徽宗皇帝撕毁。

    而后徽宗皇帝派人警告李纲,休要胡言乱语,破坏大宋和金国之间友谊。今燕云收复,大宋江山固若金汤。若因他之言而造成两国关系紧张,实乃罪无可恕……

    时楚国公,少宰王黼也斥责李纲,要他休多事!

    李纲气郁难平,便卧床不起,直到前几日,才恢复一些。

    李纲有这样的见识,倒也正常。

    可玉尹,一个卖生肉的,居然能看穿这里面的玄机,李逸风和陈东,又如何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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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章 我爸是李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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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乙,此你真心话?”

    “皆肺腑之言。”

    李逸风和陈东相视一眼,而后叹息一声。

    “小乙,这些话,出你口,入我二人之耳,切勿被第四人知晓,否则会大难临头。”

    玉尹闻听,却笑了。

    “自家不过是一个摆摊贩卖生肉的市井小民,便是说了,谁又相信?

    大郎少阳休要担心,若非知大郎为梁溪先生之子,我断然不会说出这种话。只是……河北兵马,不可重要,还需谨慎小心。至于其他的事情,却非我市井小民可以畅谈。”

    李逸风和陈东二人点点头,不再言语。

    三人在庭院里闲聊一阵,又让玉尹使了两回嵇琴,陈东和李逸风,这才告辞离去。

    至于李逸风是否会把这些话告诉李纲,玉尹不得而知。

    但他相信,即便是李逸风与李纲说了这些话,用处也不会太大。而今朝堂之上,六贼当道,蔡京把持朝政。而李纲宗泽等人,并不受重用,甚至为徽宗皇帝猜忌。

    这种情况下,能有什么用处?

    玉尹送走了李逸风陈东二人,把家里收拾一下。

    正午时,从里瓦子来了两名工匠,丈量了一下庭院大门的尺寸,便回到家中赶工。

    午后,玉尹本打算在家写谱,却不想石三来访。

    同石三一起来访的,还有一个文士。

    看年纪,大约在三十出头的样子,长的矮矮胖胖,皮肤黝黑。圆圆脸,小眼睛,蒜头鼻,一张大嘴。颌下长着山羊胡,乍看去颇有些和善之色,但却让人难生亲近之心。

    “小乙,这位便是肖先生。”

    石三拉了一张长凳,在庭院中坐下。

    “可是肖堃肖先生?”

    “正是。”

    玉尹忙拱手行礼,又奉上茶水。

    “罗四六的事情,我听三郎讲述,大体上已经明白。

    小乙放心,有我在开封府,必不会是罗四六受委屈……只是罗四六这罪名确凿,想要开脱,恐怕不是一件容易事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至少也是个充军发配。若小乙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自家便为小乙设法周旋,若不接受,另请高明。”

    肖堃说话很直接,丝毫没有半点遮遮掩掩。

    玉尹听罢眉头一蹙,有些为难。

    天亮时,与石三送罗四六前往开封府大牢,石三便对他说,若肖堃肯出手,说不得能有转机。而这肖堃也确是直接,就告诉玉尹,能保住罗四六性命,却难免其罪名。

    “若充军发配,当往何处?”

    肖堃想了想,道:“这个自家难说,还要看府尹决断。

    不过大体上也就是燕云之地,至于具体何处,自家真不敢保证。不过我听说今日府尹前来力挺小乙,小乙何不请燕府尹高抬贵手?若我出面周旋,最多也就是让罗四六充平定军。那里虽在燕云,但却有太原为依持,相对也还算是安宁……

    呆个三五年,罗四六便可以返回开封。

    但若燕府尹高抬贵手,可能会更加优渥……一切借由小乙定夺,只是少不得要使些银子。”

    玉尹心中苦笑。

    若我有这个本事,何必在马行街卖肉?

    燕瑛为什么会来帮我,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

    若我这么直接登门造访,只怕没见等见到燕瑛,便被赶出去了……

    “需几多银子?”

    肖堃捻着山羊胡,扭头看向石三,“三郎,你与小乙说是多少?”

    “至少三百贯。”

    “三百贯……倒是少了些!”

    见玉尹要开口,肖堃一摆手,“小乙莫急,三郎是我老兄弟,既然他说了数目,自家也不再更改。三百贯,我保罗四六性命无忧,充平定军。其他的,我做不到。”

    平定军,治山西平定。

    在宋朝的行政区划中,府、州、军、监大致上平级,下设县,上设路。

    各路有不同的掌管和区划,平定军则是连接河东与河北路的交通要冲。是一座小小军城,大约有几百户人家。按照宋代军制,平定军会设骑兵四百人,步兵两千人。相对于其他各地而言,环境也还算不错,不会似其他各地那边凶险辛苦。

    肖堃收了贿赂,便不会信口开河。

    玉尹想了想,起身从屋中取出一个包裹,里面装得正是那三十五锭白银。

    往肖堃面前一放,玉尹道:“肖押司,三百贯在此,请肖押司清点……若四六叔大难不死,小乙还有心意奉上。只是这段时间,需押司多多费心,护四六叔周全。”

    罗四六杀了牛宝亮,而郭京更一无所获。

    这种情况下,难保他不会设计想办法加害罗四六,出胸中一口恶气。

    肖堃打开包裹,顿时被那白花花银子闪了眼,嘴角在不经意间,流出了口水……

    “小乙真不愧马行街玉蛟龙,就冲这份豪气,肖某便交小乙这个朋友!

    放心,只要我还在开封府一日,就没人能害得了罗四六性命……这样吧,回去我便提交文书,把三郎从军铺房调过去,让他在开封府大牢当值,保护罗四六周全。”

    石三闻听,顿时喜出望外。

    军铺,说穿了就好像后世的城管,而且还属于那种临时工性质。

    但若能进了开封府大牢,便是正经的开封府小吏,也就属于那种有了事业编制的人。

    石三听了肖堃这话,又怎能不高兴。

    他连忙道:“小乙放心,若自家能调去开封府大牢,谁敢动四六叔一根毫毛,自家便废了他。”

    玉尹听了这话,总算是长出一口气,放了心。

    “有肖押司这句话,小乙还有什么不放心呢?”

    说着话,他又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子,塞到了肖堃手中。

    “小小心意,押司若是不收,便是看不起小乙。

    三哥,小乙在这里便预先恭喜三哥,得偿所愿……到时候四六叔,便拜托三哥了。”

    掂量了一下钱袋,耳听里面哗啦直响。

    肖堃那双小眼睛顿时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人说玉小乙清高倨傲,谁想确是个豪爽有眼色的……

    这钱袋里,少说也有两三贯。

    肖堃也不客气,把那钱袋往怀里一揣,“小乙放心,罗四六的事情,肖某自会半点妥妥帖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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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钱能使鬼推磨!

    把肖堃和石三两人送走之后,玉尹也轻松不少。

    罗德没有回来,而是留在开封府大牢,负责照顾罗四六。在北宋,监狱制度其实挺人性化。早在宋太宗雍熙年间,便有‘令门留、寄禁’的制度,甚至还有取保在外的制度。罗四六年纪大了,所以罗德可以根据规矩,在大牢中进行照拂。

    当然,这需要钱两。

    不过在三百贯的诱惑下,什么规矩也就成了浮云。

    就算燕瑛忠于职守,也不可能经常视察监牢。这也就给了肖堃,充足的投机取巧空间。当然了,罗德门留照拂,也要缴纳一定费用,这些费用,自然有玉尹支付。

    天色暗了!

    燕奴拎着食盒,回到家中。

    买来了三十个包子,还有一大壶肉汤,供玉尹晚饭食用。

    趁着玉尹吃饭的时候,燕奴轻声道:“小乙哥,蒋门神晌午后派人前来,让小乙哥莫忘了后日争跤之事。到时候他会在快活林恭候小乙哥大驾,蒋门神还说……”

    “说什么?”

    燕奴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李宝到时候会去观战。”

    玉尹一个包子差点被噎住,好一阵子咳嗽。

    喝了两口肉汤,总算是顺下那个包子,他看着燕奴,轻声道:“蒋门神真如此说?”

    “嗯!”

    李宝!

    玉尹突然间,长出一口浊气。

    重生之后,无数次听人提起过李宝这个名字。当初若不是这李宝,只怕他也不会重生宣和六年。虽然玉尹表面上好像不在意,可这内心里,却不免增加了许多压力。

    李宝前去观战?

    那到时候,究竟该如何应对!

    玉尹想到这里,就不免忧心忡忡。

    当然了,他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仿佛毫不在意般对燕奴道:“也好,正要叫那小关索知道,玉小乙今非昔比。他堂堂七级力士与我交手,全无半点高手风范。这次若赢了吕之士,也好骚骚他的脸面……呵呵,九儿姐别担心,我赢定了!”

    “那是自然。”

    燕奴表面上也非常轻松,可是从她的眼睛里,却看出一抹忧虑。

    见玉尹吃完了饭,燕奴突然道:“小乙哥,虽则只剩下两天一夜,但也能有所准备。

    阿爹生前有两套绝学,名为穿花蝴蝶步,和龙爪手。

    穿花蝴蝶步是阿爹自创而成,龙爪手确是正宗的少林功夫,不如……奴这就教给你?”

    穿花蝴蝶步,龙爪手!

    玉尹闻听,眼睛一亮。

    “这功夫现在练,来得及吗?”

    燕奴笑道:“若说大成,定然不可能……但练一练,终归有好处。

    本想着小乙哥功夫稳定下来再传授,未曾想李宝来了,总要小心才是……小乙哥可愿意修炼?”

    玉尹二话不说,把饭碗一推,长身而起。

    “练,为什么不练?便是不睡觉,也要练成……”

    +++++++++++++++++++++++++++++++++++++++++++++++++++++++++

    就在玉尹在家中挥汗如雨时,丰乐楼里,马娘子抄起账册,便摔在了白世明脸上。

    “你做得好事!”

    马娘子气急败坏,破口大骂道:“本以为你能托付,却不想是个不晓事的混帐东西……哪个让你刁难小乙?人家交了曲谱,你给钱便是,又何故推三阻四拒绝?

    现在可好,整个开封城都知道,我姓马的没有道义,反而便宜了司马静!

    好了,玉小乙为封宜奴谱曲,摆明了就是要和冯筝一争高下,你现在可满意了吗?”

    也难怪马娘子如此。

    晌午后从洛阳回来,便听人传说,玉尹因为拿不到钱,所以答应了潘楼封宜奴,另谱一曲。马娘子倒是不怕玉尹再谱一曲……似梁祝这样的神曲,又岂是说超越就能超越?关键是这个名声!整个开封府都在流传,丰乐楼没有道义,不讲信用。

    这让马娘子,如何不恼?

    “姐姐莫如此,事情已然如此,再责备大郎,也没用处。”

    在一旁,端坐一名美妇。

    但见她秋波流转,旋即微微一笑,“若姐姐不怪,便由小妹出面,为姐姐挽回一局。”

    “哦?”

    马娘子忙回身看去,“妹妹可有把握?”

    “把握倒说不上,却也可以,探一探小乙口风。”

    美妇一边说,一边举起酒杯,轻抿一口,“只是那两千贯,还望姐姐莫要再拖延。”

第三七章 杨家大郎(上)

    后天就要离开成都了,此一去,不知何时归。

    成都基友众拉着出去喝酒,说是送行,所以定时更新,今日便不感谢众书友的打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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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河,两岸垂柳,碧bō滟潋。

    一艘画舫缓缓在河上行过,隐隐约约可以听到,画舫中传来的杳渺丝竹声。历经白日喧嚣之后,夜幕降临,汴河变得格外宁静。暮春晚风徐徐,让人格外舒畅。

    郭京脸sè惨白,没有半点血sè。

    他无心欣赏窗外汴河美景,只直勾勾盯着在他对面端坐品酒的李观鱼,眼中布满血丝。

    “大郎,这次定要帮我。”

    李观鱼呵呵一笑,“三哥要我如何帮衬?”

    “想个主意,弄死那玉小乙。”

    郭京说着,端起酒杯,恶狠狠一饮而尽。

    李观鱼眉头一蹙,沉吟半晌后摇了摇头,“三哥,这个我怕是帮不得你……玉小乙而今风头正盛,连那开封府的燕瑛都过去为他撑腰,这背后的来头必然不小。这个时候,只要玉小乙出事,三哥绝脱不了干系,弄个不好,还会有大祸临头。”

    “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不成?”

    李观鱼大笑,“玉小乙算不得什么,真要想他死,其实也不难。

    后天晚上,他和蒋门神不是还有一场争跤吗?这也是最好的机会!只是我不知道,玉小乙的扑法如何,所以也无法评论。不过吕之士的扑法精湛,算得上一个高手。若吕之士错手……呵呵,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会和三哥扯上牵连,对吧。”

    郭京眼睛顿时一亮,连连点头。

    “再给三哥支个招!吕之士是我叔父首徒,为人贪婪,却甚得叔父所喜。

    三哥何不与吕之士说项,让吕之士出面,请叔父前去观战?玉小乙曾险些死在叔父手中,见叔父前去观战,必然心生顾忌。到时候,十分能耐使个七八分,而吕之士只要找准机会,便可以轻而易举把他干掉……众目睽睽下,谁也无话可说。”

    郭京喜出望外,忙给李观鱼满上一杯酒。

    “大郎果然高明,此计甚好,正好出自家心中一口恶气。”

    正说话时,忽听楼梯脚步声响。

    从楼上走下来一个女子,年约二十出头,一身白sè苏绣缎子长裙,着一青sè背子,姿态婀娜,极为动人。xiōng前鼓鼓,隐隐透着一抹细腻白nèn,鹅蛋脸,柳叶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秋bōdàng漾,更显妩媚风情……美fù一出现,顿时吸引了郭京的目光。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他连忙站起来,却掩饰不得眼中赤luǒluǒyù望。

    而李观鱼也忙起身,快步上前,“金莲,怎地下来了?”

    美fù人一脸慵懒之sè,扫了李观鱼一眼道:“你们楼下如此吵闹,奴有怎地歇息。”

    “啊,确是自家疏忽,娘子勿怪。”

    李观鱼似乎很怕那美fù人,转过身,见郭京仍旧一副失hún模样,眉头一蹙,便咳嗽了一声。郭京醒悟过来,忙拱手与美fù人见礼,“嫂嫂休怪,是三郎忘形,惊扰嫂嫂休息,实在大罪……这天sè也不早了,三郎便先告辞,嫂嫂莫责怪大郎才好。”

    郭京虽然粗鄙,可混在市井之中,这眼sè却有。

    他看出那位美fù人似有意送客,也不敢再耽搁时间,便急忙向李观鱼告辞,准备离去。

    “我送送三哥。”

    李观鱼忙说道,又朝着那美fù人道了个罪,与郭京一同出门。

    “三哥,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大郎只管吩咐,只要能做到,郭少三绝不推辞。”

    李观鱼笑道:“自然不会让三哥为难……其实,是几个军中朋友,借了自家些钱两。这本算得不大事,三哥也知道,我李大郎最好交朋友,便是送了他们也不当紧。可几个朋友却有些记在心上,总躲着我,让我颇有些不快。所以请三哥你帮忙打听一下他们的行踪……其他事情不需三哥费心,不知道三哥能否助我?”

    这话,你得从两方面听。

    李观鱼说是不计较,可欠债还钱,却是天经地义。

    很明显,李观鱼是想要追债,却又找不到对方行踪……东京禁军自有军规,入夜之后不得出营。郭京也是个久混江湖的人物,哪里还能听不出,李观鱼的心思?

    如果李观鱼要他去讨债,少不得要三思一下。

    没错,有宋以来,武人地位低下,却也要看是对谁而言。

    对那些文人士子,武人的地位的确是很差。可若说对郭京这等人,照样有震慑力。

    不过李观鱼既然说了,只让他打听行踪,郭京便放心了。

    身为开封府的地头蛇,打听个人的确不在话下。李观鱼取出一张名单,递给了郭京。郭京扫了一眼,见名单上有十几个人,而且也没什么大人物,便更加放心了。

    一拍xiōng脯,郭京笑道:“大郎放心,最多十天,必有消息。”

    “如此,便烦劳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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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偿三百贯债务,张三麻子的五百贯也填补上了!

    玉尹的心情,顿时变得格外轻松,压在他心头近两个月的yīn霾,随之一扫而空。

    最重要的,还是郭京并没有占到便宜。

    那三百贯出手之后,又生生抢回来,更令郭京气得吐血……玉尹也知道,这会让他与郭京仇恨更深。但细想之下,就算把这三百贯给了郭京,便能与郭京相安无事吗?定不可能!玉尹和郭京之间的矛盾,已经无法缓和。只要玉家铺子在马行街一日,郭京就一日横行不得马行街,两人之间的冲突,必然会越发严重。

    既然如此,何需缓和?

    想明白这个道理,玉尹自然不会有任何愧疚或者负罪感。

    再者说了,他的麻烦其实还没有真正结束……

    三月二十一,也就是还债的第二天。

    玉尹一大早来到马行街的玉家铺子里,招呼一下生意之后,便到熟肉作坊里帮衬。

    这熟肉作坊刚开始,还有很多事情。

    而玉尹手边,也没什么可用之人。特别是罗一刀进了监牢之后,这人手更是短缺。

    黄小七倒是能照看好铺子,但却无力再兼顾作坊。

    单凭杨廿九夫fù和燕奴两个人,也会有些吃力……特别是在早上,更是如此。

    “小乙哥,马瘸子昨日托人,想要回来做事。”

    趁着清闲时,黄小七跑过来和玉尹道:“还有昔日几个弟兄,也想着再回来!不过自家没有答应,只说要问过小乙哥才好……小乙哥,你看这件事,该如何是好?”

    燕奴在一旁张了张嘴,但却没有吭声。

    而今这当家作主的是玉尹,她着实不好这个时候表达什么主意。

    马瘸子?

    玉尹放下手中活计,眉头微微一蹙。

    这马瘸子原本是铺子里做熟肉的,后来见玉尹情况不妙,便辞工离开。和罗一刀的情况又不一样,罗一刀是为了顾及儿子罗德,可这马瘸子,就纯粹是落井下石。

    至于黄小七所说的‘弟兄’……还是不说为好。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这池子虽小,却也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他马瘸子当初做的决定,而今就不要后悔。

    你回去告诉他,玉家铺子人手充足,还不需要帮手!至于其他人,还是算了吧。我又不想做那团头,回来作甚?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我这边没有那个心思……”

    燕奴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随之绽放出笑容。

    说实话,她tǐng害怕的!

    害怕玉尹再回到以前那种状态,整日里和争强斗狠。先前她想要开口阻止,但碍于玉尹的面子。现在听到玉尹这么回答,总算是放下心来,不必再去担惊受怕。

    这,算不算是浪子回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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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章 杨家大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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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奴出了口气,在一旁道:“小乙哥,若他们愿意来做事,倒也不是不可以……咱家这铺子生意越来越好,总需要一些帮手。否则单凭二姐她们,也着实忙不过来。不如找几个肯吃苦,能卖力气的,也能少些辛劳,小乙哥正好可安心在家谱曲。”

    “这个……”

    玉尹lù出犹豫之sè。

    不过没等他开口,黄小七却说:“九儿姐,那些鸟厮是什么德行,你还不清楚吗?若说偷鸡mō狗,寻衅滋事一个个都很在行,可要他们过来干活,只怕未必能成。

    只是,若小乙哥真需要帮手,我倒是有个人选。

    州桥那推车的高十三,人憨厚直爽,又是个愿意吃苦的……他家境不好,老母卧病在chuáng,也需要钱两诊治。每日在州桥推车,又能值几个钱?若小乙哥肯使钱,十三郎倒是一把好手。至少这作坊里的力气活,不必小乙哥再去亲自操劳了。”

    十三郎吗?

    玉尹和燕奴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他们和十三郎也不算陌生,对这个人也知根知底。十三郎本姓高,行十三,却没有名字,故而大家都唤他十三郎。这家伙倒是确如黄小七所言,是个肯吃苦下力的老实人。

    “若十三郎愿意,自然是好。

    不如这样,烦劳七郎走一趟,探探他口风。若十三郎愿意来,自家断然不会亏待他……这样吧,一个月5贯96文足,和其他刀手一样。做的好时,还会有赏。”

    五贯九十六文足,在普通人家里,也算是好收入。

    比如玉家铺子,收入最高的原本是罗一刀,一个月有近二十贯收入;其次便是黄小七和张二姐夫fù,也有**贯的收入。普通刀手,一个月大约是五贯出头……

    玉尹开出这个价钱,极有诚意。

    黄小七听了,也觉得很有面子……小乙哥而今虽然发达了,却还是豪爽的紧。而且也很看重自家,定当为小乙哥办好事情!

    “小乙哥放心,这事儿准能成。”

    他拍着xiōng脯,为玉尹打包票,而后溜溜达达回到了铺子里。

    “小乙哥,我家大哥若来时……”

    张二姐有些担心,凑过来问道。

    “大郎若来,便依了十三郎的工钱,若做得好,自有打赏。”

    “那就好,那就好……”张二姐顿时笑逐颜开,“算算时日,我家大哥也该来了,许就这一两日。也是个有气力的,到时候必然做的妥妥帖帖,让小乙哥满意。”

    玉尹听了,顿时笑了!

    这杨大郎来了,究竟是什么状况还不好说。

    不晓得此杨大郎,会不会就是那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杨再兴呢?

    玉尹摇摇头,若真个是那杨再兴,却是发达了!

    +++++++++++++++++++++++++++++++++++++++++++++++++++++++

    晌午时,马娘子派人过来,请玉尹过去。

    只是玉尹心下还是感觉不快,也不想和马娘子打太多交道。内心里,已经下决心要打白矾楼的耳光,从立场上来说,他是站在潘楼一方,和马娘子属于对手。

    交道打得越多,到时候就越是愧疚。

    与其这样,倒不如少见为妙!

    所以,玉尹让张二姐陪着燕奴,带着《梁祝》曲谱,前去与马娘子见面。

    反正他也不缺钱,马娘子就算不立刻给钱,也无所谓。有契约在,那两千贯她也不可能赖掉。

    正午的阳光,有些炽烈。

    三月末,气温正逐渐升高,特别是到中午,那太阳就显得格外火辣。

    与后世相比,北宋的暮春初夏,显得很分明。中午热,晚上凉爽……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会越来越热。玉家熟肉作坊,在一条坊巷里,门口还有两颗大树遮荫。

    玉尹吃了午饭,便搬了一张躺椅在树下,和黄小七杨廿九两人一边聊天,一边乘凉。

    手里摇晃着一支蒲扇,看着巷口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繁华。

    玉尹突然有一种不舍之意!

    如此逍遥快活,还能持续多久?

    明明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却又无力进行改变……这种滋味,还真个有一些难受。

    “七郎!”

    “嗯?”

    “开封可好?”

    黄小七愣了一下,笑道:“自是好……比起西京,毫不逊sè。

    自家能生在这里,也是上辈子福分。小乙哥,怎突然这么问?难道开封不好吗?”

    好!

    真真个好!

    可是,这繁华背后的危机,你可曾看到?

    和黄小七这种市井中人,讲不得大道理。你和他说什么生死存亡,他也不见得能明白。

    不过玉尹能感觉到,他对开封的眷恋。

    本想着黄小七无亲无故,也没什么挂念,可以让他去杭州打个前哨。但现在看来,黄小七未必肯愿意……毕竟这开封是帝都,是天下最为繁华之地。杭州虽好,终究比不得开封的喧嚣。更不要说故土难离,这开封可是黄小七的故乡啊……

    看起来,还要另寻人选。

    若是个不能静下心的人,即便是去了杭州,怕也安生不得。

    想到这里,玉尹刚有的念头,便又压了回去。

    “小乙哥,明日和吕之士争跤,可有把握?”

    玉尹蹙眉,想了想道:“不好说!和吕之士没交过手,怎能说得上把握二字?”

    “小乙哥吉人天相,必是能赢得!”黄小七笑嘻嘻道:“那吕之士可是口出狂言,发了话出来,要让小乙哥好看。而今不少人都作了扑,小底可压了一月薪水,赌小乙哥胜出呢。”

    “哦?”

    玉尹闻听,忙坐直身子。

    “怎地,还有人作扑?”

    “可不是……昨日开始作扑,已有不少人作成,只等着明日小乙哥与吕之士争跤。

    不过不少人买小乙哥输,说小乙哥扑法虽好,却终究比不得吕之士师出名门。还有人说,小乙哥输给了李宝,怕也不是吕之士对手……都是鬼话,吕之士怎扑的过小乙哥,对不对?”

    在黄小七等人眼中,玉尹是相扑高手。

    也难怪,与他们看来,自然看不出这其中的奥妙。

    玉尹笑了笑,“总不让七郎失望便是。”

    “我就说,那吕之士不是对手!”

    黄小七一声怪叫,显得兴奋不已。

    不过对玉尹而言,心里却增加了几分莫名沉重。

    吕之士,鬼脚八……传说中的五级力士,也不知道究竟是甚本领!

    虽然燕奴说,他和吕之士有一战之力。

    可这个一战之力,却是建立在原来的玉尹基础上。而今的玉尹,虽然继承了原先玉尹的扑法,甚至还练成第二层功夫,登堂入室。可是就经验上而言,却差了很多。毕竟重生至今,除了偶尔几次出手之外,玉尹并没有与别人争跤的经验。

    而吕之士却是个身经百战的主儿,想要胜他,还是有些忐忑。

    午后,燕奴和张二姐还没有回来。

    杨廿九要去朱家桥买柴,只好请玉尹帮忙照看。好在作坊里已没什么事情,玉尹便坐在门口的大树下,拿着燕七娘送给他的嵇琴把玩起来。巷子tǐng僻静,加之玉尹又刻意小心,所以并没有引来旁人关注。拉两下琴,拿起笔来写一段曲谱。

    虽身在闹市,却又别有一番清净……

    “阿爹,阿娘可在!”

    就在玉尹心神沉浸在曲谱之中的时候,忽听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带着浓郁的相州口音。

    玉尹被人打断了思路,顿感不快。

    抬起头,就见一个魁梧大汉迈步跨过作坊,走了进来。

    那大汉身高大约在190公分左右,比玉尹还要高出半个头来。身形魁梧壮硕,可称得上是虎背熊腰。头上盘髻,鬓角插着一朵杏花。身穿灰sè粗布长衫,腰间系着大带。长衫前襟liáo起,掖在大带上,足蹬一双草鞋,看上去有些破烂。手里拎着一根哨棒,上面还系着包裹。

    大汉一身风尘,透着疲倦之sè,显然是赶了不少的路。

    玉尹看这壮汉,不禁有些别扭。

    特别是看到那插在他鬓角的杏花,更是难以接受。

    可这是北宋的风尚,并非只有女人才可以在头上插花,事实上不少男子,也有这习惯,谓之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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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武功(拳脚、兵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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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行介绍:
宣和六年,来到东京汴梁城!东京梦华,真邪?幻邪?玉尹在这个即将崩毁的世界里,蹒跚而行。蓦然回首时,却发现在不经意间,历史已发生了改变。宋时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时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时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