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 鲁山盗(二)
全文字无广告 第一二零章 鲁山盗(二)
第120章 鲁山盗(二)
汝州,历史悠久。 全文字无广告
早在商周时期,便有相关记载。政和五年,也就是公元1115年,宋徽宗下诏,升汝州为陆海军节度,隶属京西北路,领梁县、襄城、叶。县、龙兴和鲁山五地。
说实话,绕道汝州,确有些远了。
但是京西路封路,其下辖河南府都要遭受波及。特别是通往开封的几条官道,都不可避免停止通行。在这种情况下,绕道汝州也的确是柳青和玉尹目前最好的选择。
柳青的车队,规模不小,浩浩荡荡足有十几辆马车。
如此规模的车队,自然少不得护队,大约有百十人之多。
这些护队成员多是一些所谓的‘江湖人士’,能使些拳脚,耍弄棍棒。若对上普通人,能一对二三不落败,倒也算得上是‘高手’。柳青往来东京到西域的商路,自然少不得有这方面的关系。看起来,这些人和柳青的关系都不算太差,甚至一些人和柳青非常熟悉,言语间也显得很亲近。不过这些人在玉尹眼中,却算不得什么。
杀气!
这些人没有杀气!
虽然其中不泛亡命之徒,可是和玉尹这种曾经历过战阵搏杀,手上有几十条人命的主儿想必,显然不在一个层次。看这些人,厉害的也不过四五级力士的水平,但更多则是二三级力士的水准。聚在一起,手持刀棒,倒是能有些震慑效果。
玉尹粗略估计,这百十人若遇到女直人十人队,便很可能会溃败无踪。
可是,面对这种情况,他又能说些什么?
也不是他的护队,只是在里面做客,玉尹最多是做到心中有数,便已经足够了……
好在这些人对玉尹的态度也不算太差,毕竟玉尹是柳青请来的客人,这地位自然也不太一样。护队的队长,名叫柴霖,看上去年纪不小,大概有四十出头模样。
可后来私下询问柳青,才知道这柴霖年纪还不到三十。
使一杆银枪,喜欢着白袍,若非那张因常年在外,风吹雨淋而显得未老先衰的面容,倒也能算得‘拉风’二字。此人的功夫,大约练到了第二层,也就是五级力士的水准。在这护队里面,此人的功夫算是最高明,不过为人显得非常低调。
“柴九郎人送诨号小白狼,使得一手好枪,犹善弓箭。”
柳青把柴霖介绍给玉尹时,还专门道:“说起来九郎也是东京人,只是早些年犯了事,不得已只好改名换姓,流浪江湖。后来便跟了自家,虽免了罪名,却也不好抛头露面,所以开封城里知道他的人并不算太多……九郎,这边是东京第一嵇琴的玉小乙。”
柴霖先是一怔,忙拱手道:“原来是小乙哥!”
玉尹此前在开封的名头也不是太好,柴霖当然也知道他的名号。
不过,后来玉尹浪子回头,更一鸣惊人,让柴霖颇为敬佩。玉尹也没有拿捏,人家既然尊他一声‘小乙哥’,那么在玉尹而言,也不好太过失礼,便口称‘九哥’。
“九哥可知道,这汝州匪祸,究竟如何?”
柴霖叹了口气,,“若说汝州的匪祸,自家倒是知道些状况。
前些年生辰纲太重,以至于大家有些不堪重负。这两年,生辰纲虽然有些好转,可是汝水连续泛滥,天灾**才有了而今的情况……也都是被逼无奈,但凡有些活路,谁又愿意把脑袋系在腰带上,做那打家劫舍的盗匪?官府对此也颇无奈,这两年也曾出兵剿匪,但收获不大。好在那些盗匪,也有些眼力,一般和官府扯上关系的,他们尽量不去招惹。所以这官府,也就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
玉尹闻听,恍然大悟。
换句话说,所谓的汝州匪患,民即是匪,匪便是民……
怪不得会变成如今状况,怕也是出于无奈吧。
“既然如此,咱们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柴霖笑道:“小乙哥放心,汝州这条路,此前自家也曾走过,和当地那些好汉,也有些交情。
昨日东家决意要绕道而行,自家便派人前去拜山。
想来这路上,也不会有太多的周折,若顺利的话,三天之后便可以进入颍昌府,而后转到开封。”
所谓拜山,也是江湖行话。
似柴霖这样的老江湖,多多少少会有些面子。
他们会在通行之前,先拜访当地一些有头有脸的盗匪,并且奉上钱两,作为礼物。
而后当地盗匪,便会给予方便,不去袭击商队。
这也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正应了那句‘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俗语。
听柴霖这般解释,玉尹倒是放下心来。
一行车队离开慈涧镇之后,一路南下,过洛水,越伊水,便算是进入汝州境内。进入汝州,车队行进的速度明显放慢,护队看上去,也比往日多了几分警戒和小心。
在抵达临汝镇休息的时候,柳青便得到消息:汝水以南境内,通往颍昌府的官路,也被封锁。
“若如此,便只有过汝水,穿崆峒山,绕鲁山后,顺蚩水进入颍昌府了!”
柴霖眉头紧蹙,显然是有些担忧。
玉尹忍不住问道:“莫非这样会耽搁时日吗?”
“绕道鲁山,肯定会耽搁些时日,不过也是一两日而已,不会太长。”
柳青道:“既然如此,便走鲁山是了。”
柴霖苦笑道:“东翁有所不知,这鲁山也是汝州匪祸最为严重的地带。若是走梁县,自家倒是有把握,靠着自家的面子,花费些钱两便可以有惊无险的通过……
可是鲁山,已临近唐州。
自家很少过汝水以南地区,所以也不敢保证,那边的大王们一定能给自家这个面子。”
原来,强盗也分区域!
玉尹立刻明白了柴霖的苦处,他这是担心,会发生意外。
“那梁县何时可以通行?”
“据那边传来的消息,要三五日方可。”
柳青闻听,顿时蹙起眉头,“洛阳封路,梁县封路……怎地这次出来,会如此麻烦?三五日倒也不是等不起,可这心里面终归不太舒服。九郎,咱们有这许多人,你看能否安全通过鲁山?如果可以的话,便走鲁山,自家实在是不想再等。”
“鲁山那边有些混乱……
不过据小底所知,那边倒是没什么太过强大的盗匪。若硬要通行,也不是不可能……既然拿了东翁的工钱,弟兄们大都也知道利害,定然会保得东翁一路平安。”
这言下之意便是告诉柳青,如果走鲁山,恐怕会有伤亡。
“走鲁山,走鲁山!”
柳青有些不耐烦了,挥着手便做出决断。
玉尹一旁也不好插嘴,虽然不太赞同柳青这种做法,可内心里,他也想早些返回东京。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看着那护队里的成员,玉尹也只能暗地里,一声长叹。
“不吝兄,这次这般急切返回,莫不是有什么紧要事吗?”
待柴霖离去后,玉尹忍不住开口询问。
作为一个商人,理应是以安全为重。可是看柳青这两日的做法,却颇有些怪异处。
在慈涧镇的时候,他便急不可待,想要早些返回东京。
为此,不惜绕道而行,甚至明知道汝州地区混乱,也要强行通过。当然了,有小白狼柴霖协助,花费些钱两便能安全无虞抵达开封,倒也不是不能够理解。毕竟柳青这手底下,有这么多护队。只要打通了汝州绿林道,也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可是,明知道鲁山难行,还要不顾一切的通过,便有些说不通了!
而今的玉尹,在经历过漠北一番磨练之后,已不是那个方重生时,浑浑噩噩的玉屠夫。他学会了分析,学会了揣摩,在处理事情上,也比当初多了几分老辣。
柳青叹了口气,走到房门口,向外看了看,见左右无人,这才关上房门。
他从随身的行礼中取出一个雕刻精美的和田玉玉匣,而后往桌子上一放。
“小乙是自己人,自家也不想隐瞒。
你道而今兵荒马乱,自家为何还要跑去西域?不瞒小乙,我这次去西域,是为户部侍郎唐钦叟购买一个宝贝。再过几日,便是太子寿诞。偏在两月前,太子妃患了重病,需天山雪莲做药引方可痊愈。这东京城里,虽不泛雪莲,却没有足够年份,且方采下来的雪莲。唐钦叟便花了重金,托我从西域购置,准备在太子寿诞时献上,以博取太子欢心。若是送去晚了,只怕唐钦叟会找自家的麻烦。”
玉尹,恍然大悟。
唐钦叟?又是户部侍郎。
玉尹便大致上猜出了此人身份,想必就是那个唐恪。
说起唐恪,还真难以评价。人说盖棺定论,可这个人……
此人是余杭钱塘人,四岁丧父,后以父荫登第,哲宗绍圣元年进士。徽宗大观三年,如初屯田员外郎,曾奉命招讨西南边疆地区少数民族暴动,升为右司员外郎。
政和七年,黄河决口,汴京危急。
这唐恪临危受命,解除了黄河水患,因功升任户部侍郎。
不过在此之后,再未有过升迁……历史上,唐恪是有名的投降派,曾主张放弃三镇求和。靖康年间,又是他怂恿钦宗致函金兵统帅,试图议和,而被军民唾弃,不得已被迫辞职。后二帝蒙尘,金军立张邦昌为皇帝,这唐恪竟然予以支持。
不过在推戴状签名后,又服毒自杀,所以也很难说清楚他究竟是忠还是奸!
柳青苦笑道:“小乙莫看自家表面风光,然则在他人眼中,却不过是一只蝼蚁耳。
若这次耽搁了唐恪好事,那唐恪必放不过我。
到时候,便是有万贯家财,也要被唐恪所害……若非如此,自家又何必冒险,强行自鲁山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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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尹沉默了!
柳青所说的苦处,若是放在以前,他或许无法体会。 全文字无广告 但经历了可敦城一连串的磨砺之后,他对那所谓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生物链,有了深刻感受。
在许多人眼中,柳青或许风光无限。
有万贯家财,更与上层人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实际上,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不过是一只蝼蚁,充其量也就是一只大一点的蝼蚁。在那些士大夫的眼中,柳青便是再富有,比现在富有十倍,也难逃他们的掌控。
风光背后的心酸,又有谁人知晓?
柳青脸色透出苦涩,坐在桌旁一言不发。
玉尹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如此,咱们便闯一回鲁山。
天色不早,还是早些休息吧。莫到了明日路上无精打采,才真个是得不偿失……”
“也罢,小乙说的不错,便早些休息。”
玉尹起身告辞,走出房间。
站在客栈楼上的长廊上,手扶栏杆,看着楼下空荡荡的大厅,玉尹驻足,久久不语。
我不要做蝼蚁!我要做人上人!
生平第一次,他心里充满了**……勿论是在前世今生,他都处于生物链的最底层。只是在此之前,哪怕是在协助余黎燕的时候,也没有此时这般,充满**。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这句话是他留给余黎燕的叮嘱,又何尝不是自己真实的写照呢?
别有人间行路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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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收拾了行礼,车队再次踏上旅程。
此一次继续向南,离开临汝镇时,所有人心里面有有一些沉重,一个个脸上都流露出严肃表情。鲁山地区混乱不堪,也不晓得这一回,是否可以顺利的通过呢?
柳青的脸上,也不复早先的轻松。
渡过汝水之后,入夜时便抵达崆峒山。
这崆峒山,一说是在甘肃,一说是在汝州。事实上,崆峒有三,汝州崆峒又叫中崆峒,也是传说中黄帝问道广成子所在。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早在四五千年以前,汝水流域水量充足,据说河面宽有十几里。当时的崆峒山,其实是一个小岛,岛上有天然石窟。
不过后来,随着地壳变化,汝水的雨量渐渐减弱,崆峒山便逐渐形成山脉。
月夜下,这山色秀美,却又透出一股子雄浑之气。秀美与雄浑,本是相互冲突,却在这里完美的融合一处,造就了崆峒奇景。玉尹等人在崆峒山休息一夜之后,便再次启程。
山路虽然崎岖,但总体而言,还算顺畅。
出崆峒往西南,便是伏牛山脉的牛头山;往东南,则是鲁山所在。
出山之后,景色陡然一变。
如果说崆峒山的景色,是秀美和雄奇相融合,那么走出崆峒山后,一路所见,尽是疮痍。
本六月时,丰收即将来到。
可是一路走下来,却只看到田地荒芜,人迹稀少。
“开春时,蚩水泛滥,造成大面积水患。许多人不得不背井离乡,离开家园……”
柴霖催马,和玉尹并辔而行。
看着眼前这一片荒芜景色,他忍不住感慨道:“早些年小底也曾来过这边,当时到处都是绿色,村庄相连,好不繁华。不成想而今,却变成这副模样……官府虽然也下功夫治理,但却没有什么效果。这几年鲁山的人口,确比从前减少了。”
玉尹沉默了!
其实从关中一路行来,这种景象倒是屡见不鲜。
可每每看到,心里总是感觉不太舒服,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压着,沉甸甸的,很难受。
从马背上,取下了嵇琴。
他骑在马上,好似信马由缰一般。
凭着和暗金的默契,玉尹倒不担心会掉了队。
他调试了一下琴弦,弓子一振,一串流畅的小颤音,顿时回荡空中。
那小颤音中,带着浓浓悲戚,恍若呜咽,令闻者心碎。柴霖知道玉尹琴艺高明,却没想到他此时,突然来了兴致,也不禁生出浓浓好奇心。他没有见过玉尹使琴,但却知道冯超的本事。对眼前这个战胜了昔日开封第一嵇琴的玉小乙,柴霖也颇感兴趣。
不仅是柴霖生出兴趣,便是不远处坐在马车里的柳青,也来了兴致。
他从车厢里钻出来,和车夫一同坐在车板上,朝玉尹观望。而其他人,也都沉默下来,似乎想要好生见识一下,这位传说中,享有开封第一琴之名的玉小乙,究竟有何本事。
琴,是好琴。
也是玉尹从可敦城,带走的一个纪念物。
每每看到这支琴,总会不可避免的想起可敦城的时光。
只不过此时,玉尹却没有半点快活,更多的还是一种莫名悲伤。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京,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首张养浩的山坡羊,在玉尹口中唱出来,别有一番滋味。
他的声音算不得特别出色,甚至有些嘶哑。偏偏这嘶哑声,正契合了词曲之意,令人听得不禁心生悲戚,柴霖的眼睛,也不由得红了。
“望西京,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若是与当下流行的词牌想必,山坡羊恁粗俗了些,还加入一些俚语。
可能在士大夫听来,这小曲上不得台面。但是在柳青等人听来,却又是格外动听。
玉尹唱了两遍,便有人开始随着应和。
柴霖也跟着一同唱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歌词,眼中泪水,唰的便无声滑落。
“小乙哥怎作得忒好曲。”
柳青抹了把眼泪,看着玉尹说道。
玉尹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他端坐在马上,举目向远处眺望……
而今虽是满目疮痍,却终究还是大宋国土。待再过一年,只怕便是一寸山河一寸血,这神州大地上,便要狼烟四起。到那时候,也不知道这里又会变成甚模样?
想到这里,玉尹用力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收起嵇琴,催马紧走两步,“不吝兄,天色不早,这荒郊野外的,还是再快一些,免得天黑之后,连个栖身之所也找不得。想来明日,便可以绕过鲁山了吧。”
“嗯,前面就是鲁山。县城。”
柴霖忙说道:“不过按照现在的速度,肯定无法在入夜前赶到。
小底依稀记得,顺着这条路往前走,有一处河滩,地势较高,而且周围环境也算安全。不如今晚便在那河滩上宿营,明日一早出发,直接绕过鲁山。县城,天黑时便可以抵达龙兴……按照这个速度的话,最迟后日正午,过长桥镇后就进入颍昌府,再走三日,便可以看到东京。”
这柴霖,不愧是个老江湖,对路径门清。
他呵呵笑道:“这一路还算顺畅,也没有遇到什么不长眼的小贼……只要进入颍昌府,便会好转许多,也无需似而今这样提心吊胆。那边的治安,还算是不差。”
柳青点点头,“既然如此,就依九郎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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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车队便宿营在蚩水河畔的一处河滩上。
明月如钩,皎洁月光洒在河滩上,更照映的河面,波光粼粼。河畔栽种着垂柳,在轻风中摇曳,犹如婀娜少女,别样动人。河滩上,燃起了篝火。十几辆大依着河水,围成半月,形成一个简单的防御阵型,可以应付一些突发的意外事故。
护队承认围坐在篝火旁,喝着酒,吃着干粮。
更有人唱着日间玉尹所唱的那首《山坡羊》,虽然音调不算太准确,也颇有味道。
玉尹、柴霖和柳青三人则单独坐在一处篝火旁。
柳青从马车上取来之前在临汝镇买来的好酒,给玉尹和柴霖满上,也跟着不远处的歌声,打着拍子。
“小乙哥此次返回东京,有何打算?”
“倒还未想好,回去先看一看,再做计较吧……出门三个月,也不知开封如今是什么模样。对了,自家记得离开时,燕瑛燕府尹遭了弹劾,被罢黜开封尹,而今又如何?”
柳青愣了一下,“小乙哥识得燕学士?”
“燕学士?”
“是啊,燕府尹被罢了开封尹之后,为龙图阁直学士。
自家离开的时候,有传闻说户部尚书致仕,官家有意拜燕学士为户部尚书一职……呵呵,你道那唐钦叟为何要花这般大力气讨好太子?其实便是为了这户部尚书。”
玉尹一怔,“可自家听说,官家和太子有些……
讨好太子,便可以做那户部尚书?”
赵佶和赵桓虽是父子,可两人之间的龌龊,在史书上有着非常清楚的记载。
这父子两人相互猜忌,几乎到了极致。有一次赵桓请赵佶吃饭,赵佶便怀疑赵桓要毒杀他,不肯前去赴宴。如此关系,唐恪讨好了太子赵桓,岂不是得罪赵佶?
柳青压低声音,“小乙有所不知。
唐恪原本是走了王相公的路,可而今王相公失宠,被贬为崇信军副使,唐钦叟的日子,便不太好过。据说他户部侍郎的位子也不算太稳,故而才想要转换门庭。”
玉尹闻听,恍然大悟。
他不由得感慨,这朝堂之上,真个是变幻莫测,谁也不清楚,会发生怎样的状况。
玉尹离开东京时,王黼正风光无限。
可一转眼……
想到这里,玉尹忍不住摇了摇头:也许在外人看来,唐恪此举是不得已而为之,可谁又能猜到,再过一年,而今的太子赵桓便要登基大宝,唐恪由此而扶摇直上。
慢着!
玉尹心头一动。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旋即露出沉思之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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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二章 鲁山盗(完)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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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尹身无功名,而且是屠户出身。在普通百姓眼中,也许能称一声‘大官人’,可是在那些达官贵人眼里,他又算得什么?便是柳青,最多也就是唤一声‘小乙哥’,大官人三字,绝计和他无缘。事实上,满开封城里,又有几人能看他入眼?
想要被看得起,想要改变未来,便要有靠山,有贵人相助!
可这贵人,又在何处?
玉尹靠着马车,仰天望着高悬夜幕的一轮皎月。
唐恪能投靠赵桓,日后必会飞黄腾达。可他是进士出身,浮沉宦海多年,只要用点心思,自然能得到赵桓所喜。自己呢?恐怕是凑过去,赵桓也未必会看他一眼。
想到这里,玉尹不禁苦笑。
方才升起的念头,旋即便又破灭!
抱赵桓大腿,他而今还没有资格……但若让他去抱赵构大腿,又有些不太情愿。
这该如何是好?
北宋末年,记忆中确有许多牛人存在。
可那些牛人大都不得好死,而能善终或者长寿者,却多是奸贼小人。
让玉尹去抱秦桧之流的大腿,那不如让他去死。他可不想后世和秦桧那般遗臭万年。
但如果不这样,又该如何奋发崛起?
功名,功名,功名啊!
这两个字,可真个是让玉尹犯了愁。他拿起一壶酒,自斟自饮,不知不觉,夜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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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水河面上,从对岸飘来一个个黑点。
只是营地之中,鼾声如雷,便是有那守夜的人,也是把注意力投注在马车外面,没有留意河面上的动静。
黑影越来越近,大约有几十个。
玉尹迷迷糊糊站起来,走到河畔一棵垂柳下,撩衣小解。
就在这时,忽听河里传来水声,他顺着方向瞄了一眼,可是这一看,却顿时脸色大变。
河面上漂来的是浮萍,看上去也没什么奇特之处。全文字无广告
可是当那浮萍靠近岸边的时候,就听哗啦一声水响,从河水中窜出一道人影,朝着河岸上便扑来。
紧跟着,浮萍被一块跨掀起,河面上陡然露出密密麻麻的人头。
玉尹激灵灵打了个寒蝉,也顾不得许多,一边扎紧腰带,一边大声呼喊:“有贼,有贼来袭。”
正坐在马车上打盹的守夜人蓦地清醒过来,忙转身看去。
只见从河水中窜出一道道人影,瞬间便扑到了岸上。与此同时,玉尹已经冲上去,并顺手抄起一根哨棒,拦住了为首之人。月光下,那人身高大约在180公分靠上,和玉尹身高相差不多。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留着八字胡,相貌颇是威武。
看年纪,大约在三十多岁,不到四十。
身形不算太魁梧,却非常结实。他赤膊赤足,身上还挂着晶莹水珠,手中持两柄黑黝黝,沉甸甸的镔铁四棱锏。那铁锏约四尺六寸长,若折算下来,大约有140公分靠上长短。沉甸甸,若婴儿手臂粗细,看份量少说也要有十几斤的样子。
这人上岸后,也不说话,见玉尹扑过来,轮铁锏便打。
玉尹忙一顺哨棒,一招凤凰点头,呼的便捅过去,棒带风声。玉尹不擅枪棒,不过跟着杨再兴,倒也学过几招。这哨棒在他手里,丝毫不逊色一杆大枪。那汉子只听棒上挂着的风声,眼神顿时一凝,左手铁锏向外一封,踏步旋身,便逼近玉尹。
只见他顺势反手一锏,照着玉尹头上便落下来。
玉尹忙撤棒相迎,就听铛一声响,那铁锏落在哨棒之上。玉尹只觉手臂一振,暗道一声:好气力!
不过他倒也没有慌张,先撤了一步之后,垫步而起,手中哨棒在崩开了对方铁锏后,一式玉带缠腰,便横扫出去。
“咦?”
那汉子发出一声轻呼,显然有些意外。
自家气力可不小,手中这一对铁锏,共重达五十四斤。
居然被眼前这个小白脸给挡下来,真个是出乎意料。
“点子扎手,兄弟们小心。”
他忙大声喊喝,声音格外洪亮。
说着话,他手中一对铁锏轮开,呼呼作响,如同疾风暴雨般,便砸向玉尹。这家伙气力不小,功夫也颇惊人。甫一交手,玉尹便感受到巨大压力。此人的功夫,想来也练到了第三层,几欲达到巅峰。而他这对铁锏,显然也是下过一番苦功夫。
上磨、下扫、中截、直劈、侧撩、绞压……
铁锏的二十四击法,此人显然甚得其中三昧,那铁锏呼呼作响,使得风雨不透。玉尹刚开始还能抵挡,可渐渐便有些支撑不住了。毕竟,他擅长拳脚和刀法,手中哨棒真个不太顺手。不但是不精通枪棒,这哨棒的份量也不够,压不住手。
几个回合下来,玉尹急了!
那些个盗贼显然是经过训练,行动颇有章法。
他们冲上岸来,便立刻三五一队,联手迎敌。而营地中的护队成员,多是习惯于单打独斗,根本无法抵挡对方的攻势。只一轮冲锋下来,便有十几个人倒在地上。
好在,这些盗贼的手上知晓轻重,并没有取人性命,只是把人击倒在地。
一开始,护队还能抵挡一二。
但十几个人倒地,便有些慌了手脚。
柴霖舞枪抵住了三人,眼见局势不好,也是心神不定。
玉尹见势不妙,猛然错步旋身,手中哨棒劈手便砸向那使铁锏的汉子。那汉子举锏封挡,哪知道玉尹却突然将哨棒脱手,转身便跳出战圈,翻身朝着那些盗贼扑去。
一名盗贼上前阻拦,被玉尹一个侧身避过钢刀,使出多罗叶手,劈手把钢刀夺走。脚踩连环,身体迅速靠上去。就听蓬的一声闷响,那盗贼被玉尹一肩撞飞出去,摔在地上惨叫不停。玉尹上前,帮助柴霖抵住了对手,“九郎,去帮大家退敌。
让兄弟们不要慌乱,三人一组,背靠背应战。
咱们只需要稳住阵脚便可,无需和这些贼人死战……”
柴霖一怔,旋即恍然。
忙道了声谢,撤身跳出了战圈。
“大家别乱,三人组队,背靠着背……”
柴九郎毕竟是老江湖,在护队中的声望也不差。他这一声大喊,立刻稳住了局势,护队成员纷纷寻找搭档,三三结队,背靠背迎敌。如此一来,盗贼虽占据了上风,偏偏又束手无策。
使铁锏的汉子在玉尹脱身之后,也是愣了一下。
可就在他一愣的功夫,护队竟然暂时稳住了阵脚。
这汉子眉头一蹙,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眼见玉尹抵住己方的人,他犹豫一下,猛然上前,大吼一声,“牛家村的弟兄暂退。”
盗贼们听到他的喊声,立刻停止攻击,迅速后退,结成了阵势。
而护队本打算趁势追击,却被玉尹喝止。
经过方才一阵拼杀,玉尹展现出了足够的能力,让护队的成员们,也都感到钦佩。
喊杀声,停了下来。
但双方人马,都没有后退。
在狭小的空间里,双方形成了对峙。
玉尹这时候才仔细观察,这些盗贼大约有六七十人的模样。
看他们的年纪,都不大,多是二三十岁。这些盗贼,对那使铁锏的汉子颇为敬重,看起来这家伙便是匪首。可是看出来,又能如何?盗贼显然经过训练,相互间的配合也很熟练。护队这边人数虽然占了优势,可真要打起来,未必能够获胜。
玉尹缓缓后退,与柴霖并肩而立。
这时候,柳青也从马车里钻出来,虽然脸色有些发白,可是并没有太多的惧色。
也难怪,似他这种走南闯北的人物,眼界不会太差。
想来也曾经历过一些事情,这胆气也非比常人……否则的话,又如何能有而今家业?
“对面的好汉,自家初经贵地,不晓得这边规矩,惹得好汉发怒,实在是自家过错。
自家是正经的商人,自问没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方才见好汉们下手也都有轻重,想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果这般拼下去的话,少不得是两败俱伤。不如这样,好汉开个价,算作自家买路钱,也算结个善缘。”
说话的,居然是柳青!
玉尹不由得对这个胖乎乎的家伙,高看了两眼。
在这个时候,还敢站出来说话,本身就需要勇气……而且,他能看出对方并没有下狠手,并愿意破财免灾,可谓是有胆有识。也许只有这等人物,才能在那鱼龙混杂的开封城里,混的风生水起。玉尹心里暗自称赞,目光便落在了对方身上。
双方刚才的交锋,各有损伤。
护队伤了二十多个人,可盗贼也伤了七八人。
好在没有闹出人命,便有了一个缓和的余地……而这一切,也和这些盗匪训练有素有关。如果方才他们上来就下狠手的话,只怕这局面,就要变得难以解决了。
玉尹看着那匪首,心里面也是称赞了一声。
不过这个时候,轮不到他说话,于是和柴霖相视一眼,悄然后退一步,让出位子,由柳青来招呼。这胖子也是个人精,能说出方才话来,想必能够兵不刃血,解决眼前麻烦。
柳青话音刚落,却听对面那匪首道:“自家做这等不要钱的买卖,本也是把脑袋系在腰带上,没那许多顾忌。只是方才在河对岸,听你们唱的那曲儿真不赖,所以才让弟兄们不下毒手。能做出这等曲儿来的人,想来也不是等闲之辈。盗亦有道,自家兄弟也是为了讨生活,才没了脸面的做这等无本买卖……敢问那曲儿,出自何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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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三章 将军气节高千古(四更)
谁也没有想到,注匪首居然没有理睬柳青,反而问出了这么个问题。
柳青愣了!
玉尹同样也糊涂了……
“此东京玉尹所作。”
说着话,柳青用手一指玉尹“小乙虽出身市井,却是一位奇才。不但精通音律,擅长诗词,更使得一手好扑,写得一手好字。此前小乙书文,被赞自成一家。”
玉尹都不知道,也没有询问过柳青,他而今是怎样的名声。
而今听柳青这么一说,他心里先是一怔,旋即苦笑摇头,上前一步,朝那匪首唱了个肥喏。
“自家自关中而来,一路所见,满目疮痍。
故心生感触,作此俚曲,倒是让好汉见笑了”
重生这么久,玉尹已学会了厚脸皮。
他这一站出来,让对面匪首也为之愕然。先前他和玉尹交过手,知道眼前这人的身手,并不逊sè于他。特别是那一身怪力,以及对力量的掌控,都非同小可。若非刚才兵器不顺手,玉尹也未必会输给他。
更重要的是,玉尹在己方混乱之际所展现出的冷静气质,绝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拥有。匪首甚至相信,玉尹曾上过战场。
“那曲儿是你作的?不知何名?”
“呵呵,曲名山坡羊,至于那词名不如就叫鲁山怀古,如何?”
“鲁山怀古吗?”
匪首想了想,突然笑了。
小小鲁山,还当不得山河表里潼关路!
不过先生能做出这等好曲,想来也是个有大才的人,先前是伯远失礼了,还请恕罪则个。”
这厮,叫伯远?
明显是表字,而非姓名。
只是玉尹又不太好询问,便微微一笑,朝那人拱了拱手。
“不过你这鸟厮方才说给买路钱,却要问问,能出几多买路钱?”
匪首话锋突然一转,口气顿显不同。
柳青一怔,旋即苦笑道:“这还要看好汉怎么说。”
“你是出门讨生活,自家也是不得已做无本买卖,都不容易这样吧,便看在那位玉先生面子上,而且自家虽伤了几人,却没有见血。
你有这许多车仗,想来也是个不缺钱的。
一辆车十贯钱,你这边好像有十五辆车,便一百五十贯如何?”
“一百五十贯?”
“怎地,多了不成?”
这家伙如果去做生意,绝对会赔得一干二净。
玉尹在旁边笑了,柳青也lù出笑容。
说实话,柳青已做好了破财免灾的准备,莫说一百五十贯,便是在千贯以下,他都可以答应。
看起来,这匪首倒是个老实人,柳青不免心生好感。
“好汉说笑了,一百五十贯又算甚事?不如这样,咱出三百贯,权作交个朋友如何?”
“三百贯?”
匪首眼睛一亮。
而在他身后那些盗匪,也一个个瞠目结舌。
也许,三百贯在东京开封府算不得什么,最多是买一幢小屋。可是在鲁山,三百贯可是一笔大钱。莫说这些盗匪从没有抢来过这么多钱,便是听也很少听说过。
匪首凝视柳青,片刻后哈哈大笑。
“你这鸟厮,倒是个爽快人。
还没见过你这等家伙,我要一百五,你却给三百贯。
也好,便依你所言,自家交你这个朋友便是。日后你家商队从这边路过,自家绝不动分毫。”
三百贯,这鸟厮真个禀爽!
匪首心里暗自嘀咕,柳青却苦笑摇头。
自己huā了三百贯,到头来还是一个“鸟厮”可人家玉尹不过唱了个曲儿,便得了“先生,的称呼。这有学问和没学问,真不一样。将来自家孩儿,定要他好生读书,哪怕是考个功名出来,也好过被人“鸟厮,的称呼着,实在是太刺耳。
玉尹却站在一旁,默默观察着那匪首。
突然,他开口问道:“自家见好汉一身好本领,为何要做这无本买卖?”
匪首一怔,回过头来。
柳青心中暗自叫苦:小乙啊小乙,你怎地乱说话呢?
咱好不容易huā了三百贯,免去一番祸事。可你倒好,万一惹怒了对方,岂不又要一场厮杀?
哪知道,那匪首居然回答了!
“先生问的好,这好人家,但凡能过得下去,谁又愿意做这等羞耻事?
自家虽不是名门出身,可也算是射家出身,家父也曾做过军中的箭术教头…本来,若只是自家,也还能过得去。家中虽然不甚富裕,却马马虎虎,养活妻儿问题不大。实在不行,也能去投军做个效用,富贵不敢求,糊口却不是问题。
可是,这连年水患,村里的乡亲又如何是好?
有门路的都走了,留下来的,全是些老弱病残我若也走了,这些乡亲便没了活路。我早年间曾随家父学过些战阵之法,看大家实在过不下去,便把人拉拢起来,操练一番后,做起了这无本的买卖。
不过自家虽做无本买卖,但却守着规矩。
这一年来,我虽说带着大家做成了一些买卖,可是没有害过一人xìng命。
你们这车队人数众多,说实话我本不想出手可村里的乡亲饿的实在不行,只好冒险行事。
玉尹,眯起了眼睛。
一旁柳青诧异看着他,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想来,应该也不会是坏事,所以柳青便拉着柴霜后退两步,虽然依旧保持警惕,却没有了早先那种你死我活的敌意。
玉尹道:“好汉可曾想过,这无本买卖能做多久?”
“这个……”
“说实话,而今是鲁山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你们才能逍遥到现在。这世上什么最可怕?官府认真起来,才最可怕!一旦那些人认真起来,莫说就你这些人便是再多十倍,也只有覆灭的命运好汉,我知你为人义气,到时候必不会逃跑。可你想过没有到时候你出了事,你那些乡亲,也落不得好结果。”
所谓破家县令,灭门令尹……
玉尹这一番话说出来匪首顿时变了脸sè。
“这个自家而今也是走一步,算一步。
先生既然提出来,不知可有什么好的对策吗?还请先生教我,我牛皋感jī不尽!”
牛皋?
他说他叫牛皋!
玉尹乍听一愣旋即lù出了惊讶之sè。
“你是牛皋?”
“啊,正是怎地先生知道我牛伯远吗?”
“呃还是头次听说,只觉着牛皋这名字甚是威武故而放有此问。”
他,居然是牛皋……
听过说岳的人,如何能不知道牛皋大名?
只不过眼前牛皋和那评书里的牛皋显然有些不太一样。年纪似乎大了些而且看上去,比那评书里的牛皋,透着几分清醒。这可不是说岳全传中那个大大咧咧,气死了金兀术,而后又笑死了的福将牛皋。
不过这个牛皋看上去,似乎更〖真〗实。
玉尹倒是知道历史上的牛皋,并非如说岳全传中那般,从小和岳飞一起长大……
事实上,〖真〗实的牛皋比岳飞大了十几岁。
史书里记载,牛皋是鲁山人,出身也还算好。
建炎二年,也就是公元川凹年,金军全面入侵,牛皋在家乡聚众抗击金兵,因功而授中军统领和荥阳刺史之职。而那时候的岳飞,尚未崛起。直到绍兴三年,也就是川召年,岳飞统制江西和湖北军务,奉命剿灭杨幺,牛岳才算初次相会。
不过从那之后,牛皋便追随岳飞东征西讨,建立功勋无数。
至于小说演义里的“气死金兀术,笑死牛皋,的说法,不过是演义而已。
〖真〗实的牛皋,是在岳飞遇难之后,赵构和秦桧为斩草除根,在绍兴十七年,也就是公元1四年,密令都统制添师中在任和以宴请各路大将的名义,以毒酒害死牛皋。
牛皋死前,曾悲愤而言:恨南北通和,不能以马革裹尸。
享年,六十岁!
这是个有勇有谋,且极为忠义的名将。
虽然一生为岳飞名头所掩盖,可实际上,牛皋的本领,未必就逊sè岳飞太多……
玉尹前世,曾参观过牛皋在杭州栖霞岭上紫云洞口的牛皋墓。
当时给他留下深刻记忆的,莫过于徐渭留下的那首《吊牛皋墓》。
诗云:将军气节高千古,震世英风伴鄂王。
这鄂王,便是岳飞。
玉尹突然感觉有些可笑,但心中又有无限敬佩。
杨再兴已经来了,而今又有牛皋出现在眼前。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玉尹思付片刻后问道:“伯远,你那边,如今有多少人?”
“除了这些兄弟,尚有老弱fù孺,五丰余人。”
玉尹lù出为难之sè,沉吟良久后,突然转身来到柳青身边。
“大官人,家中可有良田。”
“啊?”柳青一怔,不过也没有掩饰,便低声道:“牟骆岗那边倒是有些田产,不过我很少过去,都是让人过去打理。”
“有些,是多少?”
“这个……六七百亩地倒也还有。”
这家伙果然是个大户六七百亩地!那可是东京开封府治下的田地,你又六七百亩,还是“有些田产”那让我这等连一亩地都没有的人,又当情何以堪呢?
“大官人以为,这牛皋如何?”
柳青搔搔头,轻声道:“听他所言,倒是个有情义的好汉。”
“既然如此,何不把他留在身边?
牛伯远的身手,恐怕不逊sè于开封城的小关索。若有他帮衬,大官人日后行商,外有九郎打点,内有牛皋护卫,可谓万无一失。只是不知大官人,可有这等魄力吗?”
“小乙的意思,是让娄收留这些人?”
柳青眉头一蹙,那双小眼睛滴溜溜打转,心里面便打起了小算盘…!。
第一二四章 为靖康谋(一更)
靖康就要来了!
在那场灾难到来之前,玉尹希望能够拥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不管他能否找到那根能让他飞黄腾达的大tuǐ,都必须要先拥有能够保护自己的力量。
开封城破之日,那些所谓的社会精英其实未必会遭受太多bō及,倒霉的永远是如玉尹而今一样的普通百姓。所以,玉尹必须有一定能力,保护他的家人和朋友。
只不过,玉尹而今的能力实在是太小了!
此前他在断碑沟招揽了姜敏求和霍坚这样的人物,已经是他的能力极限。
便是这次从可敦城带回来七八千贯,听上去tǐng数目不小,可在开封这个大都市里,又算得什么?别的不说,便是柳青手中掌握的财富,都远远不是玉尹可比拟。
十几个人能养得起,一二百人,他能养得起吗?
只说那吃喝拉撤,就能让他庶到头疼……
牛皋,必须拉拢。
可是听他谈吐,如果不能妥善解决他那些乡亲的话,牛皋决不可能轻易离开鲁山。
一百多人的吃喝拉撤,绝不是玉尹而今可以担负。
更何况一旦迁移,一百多人的户贯也是个大问题,大麻烦没错,玉尹认识开封府的肖堑肖押司,可即便是肖壁出面,估计也解决不得这一百多个人的户贯。
这里面牵扯的麻烦,太多太多。
有开封府的,还有汝州的,鲁山的……
玉尹一个小小的屠户,焉能解决这么大的问题?
再说了,他一个小小屠户,蓄养一二百个人。这传扬出去,恐怕不用金兵打过来,那开封府的人便要找他麻烦。官家对民间还算放纵,却不代表可以让人聚众结党。
昔日宋江在京东惹来滔天麻烦,官家又岂能不在意这些事情?
不过,玉尹解决不来这种同题,有人可以解决。
比如说:柳青!
别看柳大户在开封名声不显,却是个隐形富豪。他的接触层面,也都是那些达官贵人,即便算不上手眼通天,也是门路众多。先前对玉尹而言的诗多麻烦,对柳青而言,却算不得大事。试想一个能年入十万贯的富豪,没有些手段又怎可能?
而柳大户若接下了这些人,也并非没有好处。
单就说牛皋这帮子鲁山盗匪,虽说不上身经百战,却也经过训练,比之官军不遑多让。
有了这些战力,柳大户以后走西域商路,便可以轻松许多。
而最重要的,还是牛皋这个人!
“大官人可知,而今东京城里什么最难得?”柳青搔搔头,反问道:“小乙以为呢?”“人才!”
“哦?”“大官人方才也看到了,牛伯远的身手,胜九郎多矣。
九郎,非是咱说是非,你常年走动江湖,门路比较多,更适合负责外务。比如和那些江湖人物打交道,有你出面,可以避免许多麻烦。
但有的时候,并非单凭拜山便可以解决。这江湖风云诡谪,恩怨错综复杂,九郎的面子也不是人人识得。”
话有些不中听,但对于久历江湖的柴霜而言,却算不得什么。
自家本事自家清楚,柴霜微微一笑,点头称是。
“关键时候,还得靠拳头!
牛伯远武艺高强,还懂得战阵之法。
呵呵,大官人可以想想,有这么一个帮手,以后西域商路的那些好汉们,看到大官人你的商旗,少不得要揣摩一二。毕竟这脸面若没拳头撑着,谁又能够识得?”
“这个……”
柳青听到这里,也是不禁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有些怀疑,轻声道:“那牛伯远,真如小乙所言那般厉害?自家方才看他,也不过如此,未见有厉害之处啊。”不等玉尹回答,柴霜开了。。
“东翁,若非方才小乙拦下此人,小底与他交手的话,不出十招必败。”“不是吧!”柳青同听一惊。
柴霜的武艺虽不算太高,可也不是庸手。
寻常五六个大汉,不见得是他对手没想到竟然在牛伯远面前走不出十个回合。
柴霜跟随柳青也有年头了,所以他不怕柴霜说谎。
“此人,能比得小关索?”“不遑多让!”
“如此……”柳青心动了!
似他这种隐xìng豪商,最怕遇到一些不知所谓的人物,遭逢一些不知所谓的麻烦。比如李宝之流,其实就是柳青这种人的心腹之患。如果能有牛皋这样一个高手在……
嗯嗯嗯!
至于一百多口人,又算得什么?
指头缝里随便lù出一点,便够那帮人吃饱喝足。
而户贯这样的事情,在柳青看来更不是问题。实在不行,便huā些钱两找蔡懋出面。堂堂开封府尹出面,便是鲁山官府心怀不满,也不会为难什么……嗯,如此甚好!
见柳青眼珠芋滴溜溜直辖,玉尹便知道有门儿。
他知道,凭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拉拢牛皋难度不小。这位可不是那评书演义里的傻大个。能名留青史的人,哪个又愚蠢来着?便是唐朝的程咬金。在很多人印象里好像三五不着调。可实际上呢?那家伙是初唐名将之中,极精明的一个。
牛皋可能比不得程咬金的精明,但也绝对不傻。
这样的人,必须要用情感拉拢能解决他那些乡亲的生存问题,牛皋必然心怀感jī。只要你感jī就好!等到了开封之后,自家便有足够的时间,和你拉近关系。
想到这里,玉尹心里忍不住一阵得意。
到这个时候,玉尹就不方便在出面了,柳青在三思之后,迈步上前来到牛皋身边。
“牛伯远一身好本事,就这么沦为盗匪,实在令人心痛。
方才小乙哥与自家极力推荐,说伯远你武艺高强是一个顶好人才。自家这个人,生平最敬重那些有情有义的好汉。这么说吧,自家在开封也算有些田产,只是一直空在那里也无人照拂。若伯远你愿意的话,便带着乡亲们一起来吧别的自家不敢保证,让大家吃饱穿暖,有个栖身之所还算不得太大的问题。”牛皋闻听一怔,看着柳青,半晌说不出话来。
本想着能得三百贯便心满意足没成想捞来一张长期饭票!
“你不会是想欺骗自家吧。把自家骗去了开封之后,便是官府把自家拿下?”
柳青闻听,顿时大笑。
“伯远自家若要拿你根本不需费这等力气。
待自家回了开封府,便可以托人从河南府派兵围剿伯远以为,这事情会很麻烦吗?便是你们鲁山官府虚以应付,自家也能请来人,把你们打得无处可以安身!
伯远自家是真爱惜你是人才,不想你这一身好本事凭白浪费。
不如这样,等到了开封以后,你们安顿下来,自家说不得还能找机会,为你在军中安排个差遣。似你这样的好汉,若真个被官府拿下,实在是太可惜,太可惜了。”牛皋很精明。
可不管怎么说,这眼界也就在鲁山巴掌大的地方。
试想,三百贯就能让他心满意足,他这眼界又能有多么宽广。
听柳青这么一说,牛皋心里也有些虚了。而他身后那些青壮,也是一个个面面相觑。
眼前这位爷,好大口气!
莫非,这是个大人物?
牛皋下意识朝玉尹看去,内心里,他对这个能唱出“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青年,还是颇有好感,甚至有些敬重。毕竟在这个时代,文人sāo客的地位崇高。
即便牛皋有些心气,可是在玉尹跟前,还是不自觉低了一头。
玉尹朝他笑了笑,轻轻颌首。
那意思分明是告诉牛皋:莫担心,这厮倒是有这种本事。
“若真如此,牛皋便带牛家村一百八十四口老少爷们,感谢大官人慷慨相助。”
玉尹的点头,让牛皋一下子安了心。
他退后一步,向柳青一揖到地,令柳青忍不住开怀大笑。
“今有伯远助我,自家以后又焉能再惧小人?”说着,柳青转身对玉尹道:“若非小乙想出如此好办法,自家还招不得伯远这等人才。来人啊,先取三百贯来。
有家丁忙捧了银两上前,双手递给柳青。
说起来,早在北宋初年,为方便交割,民间便出现了“交子,这样的纸币,方便与携带。在成都等地,有专门为鼻人准备的交子铺户,不过主要是用于存款和取款,所以这交子,并无法作为货币流通。到仁宗天圣元年,便有朝廷设益州交子务,置抄纸院,以革伪造之弊,算是把交子这种纸币正是列入官办的形式。
不过当时的交子,主要集中在四川境内,并未全国流通。
到大观元年,宋徽宗又改“交子,为“钱引”不过由于钱引不置钞本,不许兑换,并随意增发,以至于纸币加之连年贬低。史〖书〗记载,到南宋嘉定时期,每缗钱引只值一百文。而在宣和年间,这钱引虽未贬值如此厉害,已不为商人重视。
许多商人出行人,会用铜钱兑银两,方便携带。
牛皋结果那价值三百贯的银两,顿时懵了!
柳青笑呵呵说道:“伯远可以着人把这些银子兑换成铜钱,先拿回去让乡亲们安心。
自家返回东京之后,就立刻操持这件事情。
待户贯妥善之后,自家便让九郎前来寻你,到时候你们拿着户贯在县府办了章程,便可以全部迁移东京。自家如此安排,不知伯远是否满意?若有要求,只管提出。”
看了柳青的手段,玉尹也不禁连连点头……!。
第一二五章 荼蘼花落玉郎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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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外面是怎样一个模样,可是一进开封府治下,便立刻感受到别样的繁华。
路边野花绽放,五颜六色,铺满大地。
从黄河中游吹来的河风,驱散笼罩在东京上空的炎热,凉爽宜人,感觉非常舒服。
再往前,便可以看到西水门。
高厚坚实的城墙,在阳光下透出一股子雄浑之气。
那路上来来往往的车马,川流不息,营造出一副生机勃勃的景状。
玉尹牵着马,随着车流缓步行走。他一边呼吸这熟悉而又略显陌生的空气,一边又有一种归心似箭的冲动。小别三月,不知家中尚安好?燕奴此时,又在做什么?
是在马行街的铺子里忙碌?亦或者在熟肉作坊里操劳。
也可能坐在自家那安静的小院子里,缝补着衣衫,等待自己归来?
心中,没由来有一种甜蜜感受。可敦城的风风雨雨早已距离遥远,对玉尹来说,那座落在观音院旁边的小院子,才是他真正的家。距离西水门越近,就越是有一种归来游子的疲惫。一旁柳青和玉尹并肩而行,看着西水门,眼中闪烁激动。
回家了,终于回家了!
“小乙此次回来,可有打算?”
“目前倒没什么特别打算,先安顿下来再说。”
“若有闲暇时,便找自家来耍……呵呵,自家平日里便在城内家中,若是不在,可以着人去牟驼岗那边寻我。我在牟驼岗的田庄,景色还算不错。这样吧,中秋时,小乙便来赏月,咱们正可以对月小酌,也能称得上是一回雅事,你看如何?”
柳青显得很热情,玉尹也不好拒绝。
于是便点头答应下来,两人约好了时间,便准备分别。
玉尹要回家,柳青也要搬卸货物,还有把那天山雪莲送去唐恪府中,少不得要忙碌一段时间。
此外,牛家村一百八十四人的户贯,也要解决。
柳青说是不麻烦,但玉尹也知道,这种事情要办起来,可是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
毕竟关系两地近二百口人的迁徙,必然要有一定程度的协调。
开封府、京西北路河南府以及鲁山当地官府,三地官僚系统运转,不是那么容易。
当然了,有钱能使鬼推磨!
柳青既然开了这个口,便没什么问题。 全文字无广告
“伯远,那自家便先告辞了……九郎,若有闲暇时,便来找我吃酒。”
玉尹和柳青道别后,又和牛皋、柴霖道别。
牛皋也跟来了?
当然要跟过来……他可是这次柳青收留牛家村184口人的主要原因。不但牛皋跟过来,连带着牛皋妻儿也一同跟来,此外还有从牛家村过来的三十个青壮,以扈从之名前来。
柳青办事,非常稳重。
先把人带过来,也能安了大家的心。
留下足够的钱粮,可以使那些留在牛家村的老少爷们不必为温饱而担忧,也不用再去做那无本的买卖,冒杀头的危险。等稳定下来之后,再慢慢操作迁徙之事。
这种事,若没有两三月的时间上下打点,也不太可能有结果。
柳青自然不会放着牛皋这么一个好手在鲁山两三个月,那才是真正的浪费……
牛皋当然也很高兴来到东京。
这就好像是后世从山沟沟里走出来的人,对帝都京师有着莫名向往。
鲁山,太小了!
而这开封府,才是大宋的中心。
“一路有劳小乙照拂,牛皋感激不尽。
待把乡亲们安顿下来,便去找小乙讨杯酒吃。”
“是啊,自家还想听听小乙哥那一手绝妙好琴呢。”
柴霖也依依不舍,上前和玉尹道别。
“小乙只管入城便是,这入城的税金便由自家交了,莫耽搁小乙回去与娘子相会。”
玉尹脸一红,朝柳青拱了拱手,便牵着马脱离了队伍。
入西水门时,自有柴霖过来,和那税丁解说清楚,门卒也没有为难,便放玉尹入城。
牵着那匹老瘦暗金,玉尹脚踏在开封府的街道上,顿感无比安心。
三个月时间,开封城还是那般繁华,甚至比当初离开时,更加热闹了……
入西水门,转道梁门大街,玉尹直奔内城而去。不过在途经建隆观的时候,忽听有人叫喊他的名字。
“小乙,前面可是小乙哥?”
玉尹一怔,忙回身看去。
只见一个铺兵打扮的男子走过来,待走的近了,玉尹才认出,这铺兵竟然是石三。
“三哥怎地这般打扮?”
玉尹离开开封前,石三便脱了铺兵的皮,做了狱吏。
可没想到三个月不见,他居然又做回了铺兵,让玉尹颇有些吃惊。
“果然是小乙!”
石三大笑着走上前,拱手唱了个肥喏道:“方才远远看你背影,有些眼熟,却不敢相认。这些时日不见,小乙确是大不一样,这气度可是比早先,要强上百倍。”
“三哥直恁羞臊自家。”
玉尹忙客套回道。
说起来,玉尹的相貌并没有太多变化。
只是看上去瘦了些,精壮了些,皮肤也较之当初,黑了些,透着一丝健康的小麦色。
可实际上,玉尹的气质,却发生了巨大变化。
原来的玉尹,虽带着些儒雅气息,但还是给人一种粗狂感受。而如今,历经可敦城那一系列遭遇和磨砺,更兼数次搏杀,还突破了平静,进入第三层的功夫之后,玉尹依然温文儒雅,但举手投足间,又有一种令人高不可攀,超凡脱俗的贵气。
气质这玩意儿,真个说不清楚。
和人的修养,教育以及经历有着息息相关的变化。
石三就觉得,而今的玉尹看上去,远看温文儒雅,走近时,确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风范。
言语中,不自觉便多了几分恭敬。
他不清楚玉尹这几个月经历了什么事情,但感觉着,如今的玉尹和离开东京时,有很大不同。
“三哥,你怎地又做了铺兵?”
石三听了,顿时发出一声长叹。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对了,小乙是刚回来吗?”
“是啊,才入的城,正准备回家。”
“正好,自家也正要回家,咱们便走边说。”
说着话,他还看了一眼玉尹牵着的暗金,心里更添了几分敬重。要知道,似他们这等平民百姓,哪里有资格骑马?暗金看上去老瘦,但那精气神却不差,绝非市面上贩卖的驽马可比。这是一匹好马,如果到了牛马市,怎地也值个三五百贯。
看起来,小乙真个是发达了!
玉尹也想打听一下东京城里的变化,便和石三一同往梁门而去。
这梁门,又叫阖闾门,是连接内外城的主要城门。以前,进出阖闾门很简单,根本无人阻拦。可是现在,阖闾门外却设了关卡,更有兵卒在一旁盘查询问进出人员。
只不过,他们这种询问,也是要因人而异。
似那种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的,兵卒们往往视而不见。
“三哥,这是要回去吗?”
石三和玉尹来到阖闾门前的关卡时,关卡后的一个青年,笑呵呵朝石三挥手示意。
目光在不经意间,落在了一旁玉尹身上。
那青年一怔,旋即惊喜道:“这不是小乙哥吗?甚时候回来的?”
“啊……”
“封况,小弟是封况啊!
怎地小乙哥,认不得自家了吗?”
青年兴冲冲跑过来,却让玉尹感觉有点不知所措。
封况?
幸亏石三一旁解了围,笑呵呵道:“这不刚守了值,准备回去歇息……直娘贼的,晚上还要继续值守,比不得封三郎这般自在。也不知道,这要到什么时候算结束。”
封况先是和玉尹唱了个肥喏,而后轻声道:“小乙哥,最近外面风声紧,且莫招惹是非。入夜之后,还是少出来为好……前段时间闹出恁大事情,怕要紧些时候。”
而后,他对石三道:“估摸着再持续十天左右吧,殿前司就会撤了关卡。
不过三哥那边可能还要辛苦些时日,小弟之前听崔虞侯说,估计要到中秋前后。”
石三听了,顿时苦了脸。
“这他娘的可真是麻烦。”
“谁说不是……可你也要体谅一下才好。
这几个月连着那许多人被杀,军中而今也是人心惶惶。若非官家下了令,不许扰民太甚,说不好就要宵禁封城了。再忍忍,也就一两个月的功夫,过去了便是。”
“可你殿前司的事情,何必累得我们这些军铺跟着操劳?”
封况也是无奈道:“这个,你得去找高太尉。”
石三脸一黑,“废话,自家要能在太尉跟前说上话,那轮得到被人赶回来,重做这劳什子铺兵?算了算了,和你说也没个用处,小乙也是刚回来,自家先送他回去。
等过两天得了空,再找你吃酒。”
“甚好,便等小乙哥召唤。”
封况看样子还是个小军官,回身招呼一声,一干军卒便放了通行。
玉尹糊里糊涂的和石三一同进了阖闾门之后,忍了忍,没有询问封况的情况。人家看上去和自己听熟络,若是询问石三,显得忒尴尬了些。倒不如回家后,探探燕奴口风。听刚才封况和自己说话的口气,想必燕奴对这个封况,也不会陌生。
“三哥,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好端端的狱吏不做,却做回了铺兵?”
石三苦笑一声:“说起来也简单,衙门里来了一个龚押司,和肖押司不是太对付。本来和自家也没甚干系,可这两位押司打架,自家这小鬼遭殃。被那龚押司寻了个不是,便赶了出来……这不,重回军铺之后,还被发配到了外城来值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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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六章 荼蘼花落玉郎归(二)
全文字无广告 第一二六章 荼蘼花落玉郎归(二)
第126章 荼蘼花落玉郎归(二)
刀笔吏的战争,不逊色于任何官场斗争。 全文字无广告
有时候,官老爷们或许还要讲面子上的功夫,可是刀笔吏之间,却是更**裸,毫无掩饰的肉搏。在这种情况,每一个刀笔吏身边的人,都有可能遭遇到波及。
石三是走肖堃的门路,脱了铺兵的身份成为狱吏。
而今有因为肖堃的关系,被人扒了狱吏的皮,重又变成铺兵……
这是不是说明,龚押司在与肖堃之间的斗争里,占居上风?嗯,倒是有一些可能!
亦或者,是肖堃以退为进?
这官场上的手段层出不穷,讲究实在是多了去。
玉尹也弄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状况,反正这两位押司之间的斗争,轮不到他去操心。
不过看石三一脸颓然,玉尹又有些不忍。
“那三哥有什么打算吗?”
石三叹了口气,“能有什么打算?不过混日子罢了。”
“难道三哥就没去找肖押司走走门路?”
石三愣了一下,摇摇头,一脸茫然道:“自家被赶出来,再去找肖押司又有何用?”
这果然是个直肠子,玉尹不禁苦笑。
“三哥,肖押司而今可失了势?”
“却不太清楚。”
“你得去走动一下才是,便是请肖押司吃顿酒,也好过而今这边无作为。你是肖押司的人,龚押司来了当然会针对你。可肖押司那边也没说不管你,他在这位子上许多年,又岂是龚押司新来乍到,便可以在短短时间压制?你得多走动才成……若不然那肖押司会觉得,你看他不起。说不定肖押司正等你去走动,而后为你谋划一二。可你越这般不去,他会怎么想?难不成三哥你已经背叛了他吗?”
所谓一语点醒梦中人!
石三不傻,只不过有时候转不过弯儿来。
听玉尹这么一说,眼睛顿时亮了……
“着啊,自家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些?”
“三哥你这是当局者迷,小乙是旁观者清……你身在局中,所以才看不清楚局势,而今你去拜访肖押司,倒还不算太迟。若等到肖押司和龚押司见了分晓时,你再靠上去也来不及了。不如这样,回去洗漱一下,再买些点心,去走动一二。
肖押司又怎可能真个放任你不管呢?”
石三连连点头,先前那颓废之色,一扫而空。
不过,他脸上旋即又露出苦色,“自家被赶出来月余,这刚回军铺,还未拿到薪金。
而今开封府好点心忒贵,又如何买得起呢?”
“三哥手头紧,小乙可以帮忙。
但愿得三哥他日飞黄腾达时,能照拂小乙一二。”
说话间,玉尹从腰包里便取出一个钱袋,里面除了几百文钱之外,还有些散碎银子,加起来有三五贯的样子。玉尹连清点都未清点,便直接塞进了石三的手中。
石三脸上顿时露出感激之色,“小乙这话怎说来?
若自家能过了这一关,日后少不得要感谢小乙……况且小乙而今非比当初,说不得还要小乙多关照自家才是。
对了,有个事儿忘了告诉你。”
“嗯?”
“郭三黑子失踪了!”
“啊?”
玉尹脚下一顿,停下脚步,诧异看着石三。
“郭京失踪了?”
石三点头笑道:“是啊,快三十日了……说来也奇怪,那厮前些时候还好好的,自家刚回军铺的时候,曾见过他,倒也没看出什么状况。哪知道没几天,这鸟厮便不见了人。
据说,他之前还借了蒋奢不少银子,如今连带着一起都没了,气得蒋奢早些时候喊着要扒了那鸟厮的皮。只不过,虽说欠了些钱,自家倒觉着他没必要逃走啊?
那鸟厮连桑家瓦子里的门面都不要了,如今他手下那些泼皮就好像过街老鼠般,根本不敢露面。”
郭京欠债逃跑?
不可能啊!
玉尹听到这消息的第一反应,便是郭京惹了祸事。
可是听石三这么说,好像是因为欠了蒋门神的债,所以才逃离开封……玉尹便觉得有古怪。
那厮还有些家产,却为了些债务,连家产都不要了?
最重要的是,他桑家瓦子也算一号人物,只为些许债务便跑走,实在说不去。好吧,便是他欠了蒋门神的银子,可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蒋门神也不会逼迫太甚。
便是当初玉尹坏了圈里的规矩,蒋门神也没有逼迫太狠。
只是定下了争跤的约定之后,便任由玉尹行事……这说明,蒋门神做事颇有度数,不会把人往死里逼。再者说了,听石三方才所言,郭京的债务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为了这么一点债务便逃走,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玉尹问道:“三哥,我在路上听人说,开封最近出了大事?”
“可不是嘛!”
石三道:“前些时候,殿前司死了十几个人,虽然官职不显,可都在禁军中担任军职。一下子死了十几个人,闹得连枢密院那帮子相公都急了眼,殿前司高太尉更是一日三次质询开封府,把个开封城闹得是人心惶惶……这不,连殿前司的人都出来设立关卡……这还是明面上的,自家听人说,五龙寺的内等子都出面了。”
玉尹听罢,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这事情看样子不小啊……
此前他在慈涧镇也听说过这件事,却以为死得只是些普通军官。
可现在挺石三这么一说,这帮军官怕都不简单……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怪不得会封路。
郭京,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联?
玉尹搔了搔头,心中揣测。
“小乙,那自家先回去了,等办完了这件事之后,请你吃酒,到时候把封况一起叫来。
那鸟厮而今是殿前司押官,也算是个人物。
你要问这些事,找他打听准不会有错。那鸟厮的消息,可是比自家要灵通许多……”
石三眼见又有了希望,便显得急不可耐。
本来打算去玉尹家里蹭一顿酒饭,可现在却不去想了。
正如玉尹说的那样,回家洗漱一下,换件衣裳,再去买些礼物,造访肖押司再说。
总不成,呆在那梁门大街的军铺里混日子不是?
玉尹倒是能理解石三的心情,便点点头,和石三道别。
看着石三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不免感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古人,诚不欺我!
也许在而今玉尹看来,石三追求的只是鸡毛蒜皮。
但对于石三而言,他这可是为他的前程而奋斗……
玉尹摇了摇头,牵着暗金往家走。在西角楼前拐了个弯儿,上了浚仪桥街,有走过两个巷口,便顺着尚书省背后的小街,直接上了榆林巷。远处,皇城巍峨耸立,在阳光下,却透着几分衰颓之气。尚书省的院墙高耸,弥漫着陈腐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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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尹上了榆林巷,可就变得热闹起来。
“呀,这不是小乙吗?何时回来的?”
“是啊,前些时候还听人说,你去了漠北……怎地,看这样子,怕是收获不小吧。”
“小乙哥,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小乙啊,快些回去吧,九儿姐可一直都念着你,前两日还在说你的归期呢。”
玉尹也算是这榆林巷的名人了!
最明显的感触便是,当他走过去的时候,人人都与他打招呼,不少人更露出恭敬之色。
想来还是那篇解词起了作用,玉尹虽然没上过书院,但凭着那一篇解词,足以令众人心生敬佩。玉尹一边寒暄,一边与人招呼。心里头热乎乎的,他牵着缰绳,直奔观音院方向行去。在第二甜水巷拐了弯儿,又走了百十米,便到了观音巷口。
从观音院中,传来一阵阵木鱼声。
此时,正是午课时间。
不知为何,玉尹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惬意。
近乡情怯吧……
听了方才那些街坊邻居的话语,玉尹知道,在过往的那些日子里,九儿姐一直都在倚门翘首期盼。
这才是我的生活!
这才是我的家……
可敦城已是过往云烟,燕子想必此时,已挺进了西州。
从此以后,天各一方,恐怕再难相见……我的家在开封,这里才是值得我去用性命守护的地方。
玉尹心潮澎湃,闭上眼睛,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牵着暗金迈步走进观音巷。顺着狭窄悠长的小巷,缓缓来到家门外。
柴门紧闭!
院墙上的藤蔓,已透出枯萎之状。
在墙头上,一朵月白色的荼蘼花,尚挣扎着绽放它最后的绚烂。
把缰绳拴在门口的那根柱子上,玉尹揉了揉鼻子,迈步走到柴门前,伸手轻轻推了一下。
门没关,吱呀一声,便开了。
庭院里,摆放着一个小桌子,桌子旁边放着一张长凳。
一件月白色的秋衫已有了雏形,铺在桌子上,旁边还放着针线。风吹来,白线飘起……
那棵古槐树,依旧郁郁葱葱。
古槐树下的伙房里,传来一阵声响,紧跟着便看到一个少女,捧着食盘从里面走出来。
“九儿姐!”
玉尹看到那少女,忙唤了一声。
哪知道燕奴身子一颤,抬起头看过来,手中食盘哐当脱手,汤水洒落一地。
“小乙哥,你回来了!”
燕奴手扶伙房门框,看着玉尹,话才出口,泪水已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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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七章 你是我妻(一更)
全文字无广告 第一二七章 你是我妻(一更)
“阿娘,听说小乙回来了!”
杨再兴兴冲冲跑进熟肉作坊,一进门便兴奋的大声叫嚷。
在他身后,黄小七等人也跟着跑进来,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欢快模样。没错,小乙回来了!以前或许没太多的感受,不过玉尹这次离开东京,让大家都感觉冷清不少。
玉尹在开封时,不管他去不去铺子里,每日都是生意兴隆。
而今玉尹一走三个月,生意比之早先可是冷清不少。那些姐儿们本就是怀着目的前去,玉尹即便不在,可只要能入他的眼,说不得便能得到提携。特别是在玉尹做出那篇解词之后,便更如此。每个人都怀着目的而来,谁料想玉尹竟一走三个月。
兴致会渐渐淡去,直至再无兴趣。
事实上,似乎除了千金一笑楼的张真奴和潘楼封宜奴还时常派人前来之外,玉家铺子已没了三个月之前那般火爆景象。不过,该做的生意还是会继续,只要玉尹还在,潘楼、千金一笑楼乃至高阳正店和玉家铺子的契约,就不会被毁去……
“小乙哥回来了?”
正在配制作料的张二姐,立刻站起来。
杨再兴道:“方才我来的时候,路上遇到了石三郎……他告诉我说,小乙晌午时进了城,而今怕已经到家了。”
正赤膊在那口大锅上翻肉的霍坚,也跳了下来。
“东家既然回来了,那何不去拜见一下?”
“我去叫十三郎,还有三哥他们……前两日一起吃酒时,还谈起小乙何时能回来。”
杨再兴口中的三哥,不是石三。
他说的‘三哥’,是王敏求。当初他和霍坚,在断碑沟带着一帮人要劫持玉尹等人,结果被玉尹等人击败。后来玉尹见他们可怜,便让王敏求和霍坚带着人来开封讨生活。
玉家铺子的声音挺好,屠场也需要人手。
这样一来,倒也也看看分配得当。霍坚带着一些人在作坊里帮忙,王敏求则带几个人在屠场工作。那些女子,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洗洗涮涮,缝缝补补,也不算无所事事。至于住处,燕奴把罗一刀的宅子清理一下,安排了一些人。屠场也能住下一些人,作坊里也可以安排几个,如此一分配下来,倒也正好。
所以说,玉尹之前在鲁山见到牛皋时,没有大包大揽还真个没错。
如果那一百来人到了开封,他真没有那个能力,安排得当……
不过,对王敏求等人来说,一日三餐吃个饱,还能有栖身之所,便已经很满足了。
更不要说,这里是繁华的东京!
日子虽说过的清苦了些,可也不算太差。
至少比起在断碑沟打家劫舍,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强百倍。
“都给我回来!”
杨再兴转身要走,不想张二姐却突然喝止。 全文字无广告
停下脚步,杨再兴疑惑转过身来,看着张二姐道:“阿娘,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们几个,今天莫要去打搅小乙哥和九儿姐。”
“为什么?”
霍坚梗着脖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就在这时,杨廿九从楼上下来,笑呵呵道:“大郎,听你阿娘的话没错,今天就不要去打搅小乙哥了。”
见杨再兴一脸茫然,张二姐笑道:“你九儿姐还有一笔帐,要和小乙好生算一算……再说了,人家小夫妻一别这么久,自有许多话要说,你们跑过去又算什么?”
杨廿九道:“就是这话,反正小乙哥明日,肯定会来这边,也不急着今天这一时半刻。”
九儿姐和小乙有帐要算?
杨再兴一脸茫然,朝黄小七和霍坚看去。
只见这两人和他也差不太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都是摸不着头脑。
不过阿娘既然这么说,且听她的话。
“既然如此,那我先去潘楼送货去……小七,老霍,晚上一起吃酒去。
咱昨日在都亭驿那边看到一家铺子,自酿的酒水,味道极好,价钱也不贵。正好屠场那边放了工钱,晚上我请客。再叫上十三郎和三郎,说不得今晚要一醉方休。”
黄小七和霍坚听了,顿时眉开眼笑。
看着杨再兴的背影,张二姐却蹙起了眉头。
“当家的,大哥这段日子,总是往潘楼跑,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廿九搔搔头,“自家那知道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一向有主意,自家也从来没有去过问过。想必是潘楼生意极好,需要生肉多,所以才跑的勤快吧。”
张二姐叹了一口气!
“当家的,小乙哥而今也回来了……
大哥年纪和小乙哥差不多,却连个上心的都没有。你看是不是该操持一下,为他寻个亲事?这发了工钱便跑去吃酒,一月倒头也不见存下积蓄,又当如何是好?”
“这个……”
杨廿九想了想,“要不然,我晚上去王婆那里打听打听,或者让她帮忙留意下,为大哥寻个好人家。二姐说的也有道理,大哥而今也不小了,是该成个家,收心了!”
张二姐听了,顿时眉开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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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姐!”
玉尹拎着包裹,兴奋的走进了庭院。
哪知道,燕奴在经过最先的失神之后,猛然变了脸色,转身就跑回自己房间,蓬的关上了房门。
把个玉尹弄的,有些措手不及。
他站在院子当中,看着燕奴那紧闭的门扉,好半晌也没有弄清楚状况。
“九儿姐,我回来了!”
他朝着燕奴的房间大喊一声。
可那屋中,却没有回应。
九儿姐生我气了?
玉尹此刻,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犹豫了一下,走到屋门口,伸手拍了拍房门,“九儿姐,我回来了!”
不等他再说下去,却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燕奴寒着脸,手里拿着一张契约从房间里出来,看着玉尹,把那契约递到了眼前,“小乙哥,你这又算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
玉尹一脸迷蒙,从燕奴手中接过了契约。
他眼睛一扫,心里面顿时咯噔一下,暗道一声:坏了!
原来,这契约赫然就是这宅子的房契。也许有人会奇怪,便是这宅子的房契,又怎么了?
房契是没什么问题,问题就出在这房契持有人上。
当初,玉尹方重生开封,便遇到了郭京逼债。心中迷茫不知所措,更不知该如何赚来那三百贯钱。于是便生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准备一身顶债,了不起落个流放的结果。不过他若是被刺配充军,流放蛮荒,燕奴却需要有一个妥善安排。
于是玉尹便偷偷找石三,并通过肖堃肖押司,把房契过到了燕奴的头上。
想着便是自己被刺配充军了,燕奴也不至于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只是后来的发展,却出乎了玉尹意料。凭借一手嵇琴,居然声名鹊起,变成了开封府有名的人物,铺子的生意随之有了巨大转机。再后来,凭着两篇曲谱,玉尹不但偿还了债务,生意也是蒸蒸日上,日子变得好转许多……这也让他把这契约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可敦城一去三个月,每天都是在紧张中渡过。
不是搏杀,便是面临种种危机,更遭遇牢狱之灾……
这也使得玉尹把这契约的事情完全给忘记了,却没有想到,刚一回家,便东窗事发。
看着燕奴那紧绷着的小脸,玉尹偷偷咽了口唾沫。
“这东西,怎在你手中?”
“你管我是怎样得来,我只问你,玉小乙,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奴俏脸通红,凤目含煞。
玉尹揉了一下脸,故作疲倦道:“九儿姐,你看我刚回家来,何不让我先歇口气?”
“不行,你不给我说个明白,这件事就不算完。”
“我……”
玉尹话到嘴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
燕奴的眼睛却红了,颤声道:“玉小乙,奴自嫁入你玉家,从没有想过要过什么锦衣玉食的日子。奴只是希望,小乙哥你能自立起来,莫要令阿翁九泉之下失望。
可是你……
你以为奴便是那种只能享得福,不能与你同甘共苦的女子吗?
不错,你而今是有了声望,家里这环境也确实过得比以前好了……但是你把这宅子过到了奴的名下,便以为是对奴的照顾吗?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真的出事,奴又怎能独活?玉小乙,你可是忘记了当初在我阿爹榻前的诺言:要一生一世照顾奴……奴不要这房契,奴只希望小乙哥你能平平安安,奴便已经开心了!”
燕奴说着,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似乎要把心中的委屈,还有此前的种种不安都宣泄出来,让玉尹站在一旁,束手无策。
看着燕奴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玉尹心里更是绞痛。
他伸出手,“九儿姐,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只是当时已惘然,我实在是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解决,便出此下策。我,我,我绝没有半点看不起你的意思。”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却让燕奴哭得更厉害了!
“好了,不要哭了!”
眼见燕奴有些劝说不住,玉尹只好大吼一声,“没错,自家当时的确是打算独自承担,所以才把房子过到你名下。可便是如此,又怎样?你是我的婆娘,让自家婆娘能过的好些,便有错了吗?我便是把这房子过给你,也没什么不对之处。
你既然嫁给了我,你的便是我的,这房子在谁的名下,便真的有那么重要不成?”
燕奴愣住了!
她吃惊的抬起头,看着玉尹。
哪知道玉尹把包裹往地上一扔,猛地伸出手,攫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纳入怀中。
“听着,这房子便放在你名下……休要再胡思乱想。”
“你……”
燕奴瞪大眼睛,张开小嘴刚要说话。却不想玉尹一低头,用一种极其霸道的方式,吻在了她的唇上。燕奴身子顿时僵硬了,她想要挣扎,却浑身无力,想要叫喊,却说不出话来。这冤家,怎地出门一趟回来,直变的如此霸道起来?未等她明白过来,玉尹已拦腰把她抱起,迈步就往屋里走,直奔那床榻大步行去。
“小乙,你要做甚?”
“不过是一张房契便这般凶悍,今日若不好好教训你,日后又如何是好?”
说着话,玉尹抬脚啪的便关上了门。
燕奴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有些紧张,可更多的,还是一种期盼,一种带着无尽羞涩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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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八章 所为何来?(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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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一载犹豫,却至今未有同房。全文字无广告
燕奴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面却承受着巨大压力。以前的小乙,看似刚强,实则内心脆弱。他只有不停的用争强斗狠来证明自己的强硬,但恰恰是选错了方法。
而今的玉尹,不再争强斗狠。
可燕奴却能够感受到,玉尹内心中的刚强。
那是和以前完全不同的一种刚强,偏偏最是能打动女儿家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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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庭院,显得很清静。
暗金在门口呆的久了,有些不耐烦,便踩着小碎步,跑进了院子。院子里冷冷清清,不见人影。房门紧闭,让暗金也感到有些茫然。肚子好饿!暗金在站在墙边,扯下了墙上的荼蘼花花藤,嚼了两口之后,噗的吐在地上,而后摇头摆尾,甚是不满。
它犹豫了一下,便朝着那卧房走去。
在门口,它停下脚步,用硕大的脑袋撞击房门。
门并没有落闩,故而只轻轻一撞,便把房门撞开……暗金把大脑袋伸进了房间里,可没等它看清楚状况,便听到一声高八度的刺耳尖叫,而后一团黑影便飞过来。
那尖叫声,吓得暗金希聿聿一声长嘶,立刻把头缩了出去。
它不安的在院子里打着响鼻,不停发出希聿聿嘶鸣……片刻后,就见玉尹披着衣服,从屋中走出来。
暗金看到玉尹,顿时心安了。
忙跑过去,把大脑袋往玉尹怀里蹭。
“暗金莫怕,你跑进来作甚?
哦哦哦……是不是肚子饿了?这家里可是没有草料啊……九儿姐,家里可有什么吃的?”
玉尹回过头,高声喊道。
不一会儿便见燕奴从房间里慢慢走出来。
她衣衫有些不整,发髻略显蓬乱,脸上带着些春情,更平添了几分妩媚之色。走了两步,燕奴便停下来,扶着门框,显得很不舒服。她弯腰从地上捡起木枕,羞怒的瞪了玉尹一眼后,却又露出惊奇之色,“马?这可是好马?小乙哥又从何得来?”
“唉,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不过暗金怕是肚子饿了,家里可有什么东西让它裹腹?”
燕奴迈步想要跨过门槛,可是这一抬腿,顿时眉头一皱,忙又轻轻放下腿来,靠着门边,扯了一张长椅坐下,“家里何曾养过牲口?而且这……它叫暗金是吗?它的口粮,肯定和普通牲口不同。全文字无广告奴记得厨房里好像还有些黑豆饼,你去找一找看?”
黑豆饼?
玉尹揉了揉鼻子,拍了拍暗金的脑袋,示意它安静一点。
而后直奔厨房而去,留下暗金站在院子,好奇的看着坐在门口的燕奴。而燕奴,也正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它。虽然不太懂马,但小时候燕奴跟着阿爹周侗也去过不少地方,而且还认识了一个养马的行家,所以对这相马之术,也颇有几分造诣。
暗金乍看,毛色驳杂,不是什么好马。
可如果看它的骨架,还有头型,却又似乎有些不同。
还记得那位相马行家说过,马头欲得高峻如削成,又欲得方而重,宜少肉,如剥兔头……如果以这个角度来看,暗金倒是颇符合良马标准。可再仔细看,又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马,应该是好马?可怎地看着,总让人觉着不太顺眼呢?
燕奴想着,便慢慢起身。
暗金见燕奴站起来,二话不说,哒哒哒退后了两步。
强忍着两腿间的不适,燕奴迈步走出房间,伸出柔荑,脸上也随之露出几分笑容。
也许是这笑容,让暗金放松了警惕。
燕奴走过去,正要仔细观察,却听到玉尹的声音,“九儿姐,怎地跑出来了?你身子不舒服,还是坐下来歇息。暗金过来,先填饱肚子,明日再去为你准备草料。”
听到玉尹的声音,暗金立刻来了精神。
它仰蹄踏踏踏一路小跑,便到了玉尹跟前。
见玉尹牵着辔头把它带到院子角落处的一个草棚下安置好,有把从厨房里找出来的黑豆饼放在暗金面前,拍了拍它那大脑袋。暗金顿时亲昵的用脑袋蹭了一下玉尹的手,便低下头大口的吃着黑豆饼。看它进食的模样,确是吃的极为香甜。
“小乙哥,这马从何而来?”
玉尹见暗金就食,也松了口气。
他走回来,从矮桌旁边扯过了长凳,扶着燕奴坐下。
燕奴倒是很享受这种照顾,坐下来后又说道:“方才奴看了一下,暗金头颅高峻犹如削成,虽看不出是什么马,但想来也不会太差。只是看它模样,好似军马。”
玉尹在燕奴身边坐下,轻轻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暗金原本便是军马。
只因老迈,故而不得喜,才被卖了出去。至于我得此马,也是一个巧合……对了,罗格和冷飞可曾告诉过你?”
燕奴点点头说:“罗德和冷飞两个多月前回来,说了你的事情。
奴当时真个担心死了,你怎地和契丹人搞在了一起?而且还跟着他们,跑去塞上?”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
玉尹已记不得,今天他说过几次一言难尽了。
于是把他在漠北的经历,简单讲述一遍。不过掐头去尾,玉尹省略了很多事情……比如他在阳曲那一夜,曾和余黎燕独处一室;比如余黎燕是一个女人,比如……
有些事情,便在心底沉淀就好,何必都说出来?
燕奴听得是心惊肉跳,特别是当她听玉尹说到金河泊那一场血战的时候,下意识抓紧了玉尹的胳膊,小脸也变得煞白。不过,在玉尹说到他遇到耶律大石,并且从耶律大石口中听说了玉飞被害的真相时,忍不住惊呼一声,伸手捂住了小嘴。
“九儿姐,你这是怎地?”
燕奴脸色煞白,轻声道:“未想害死阿翁的,竟然是唐吉。
小乙哥有所不知,你离开后不久,也就是三五天吧,唐吉就来了!当时看他听亲切,言语间颇有关怀之意。不过当时安叔父说,他是心怀鬼胎,恐怕没按什么好心。
奴还以为,安叔父是不喜欢他,和安叔父还争执两句。”
玉尹突然打断了燕奴,“说起安叔父,怎地不见他在?”
“呃,安叔父前几日遇到了一个老朋友,所以这几天找他那位老友去了……”
“老友?”
“嗯!”燕奴点了点头,轻声道:“听安叔父说,他那位老友是官府中人,好像是什么武奕郎都统领,职务貌似不低。不过不在城里差遣,好像是在牟驼岗那边一个什么御营里勾当。安叔父走的时候也只是交代了一声,并没有说的特别详细。”
武奕郎,都统领?
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不过玉尹而今已不是刚重生来的那个菜鸟,对宋朝的官制,也有了一个大概了解。
所谓武奕郎,是武官名,级别为从七品,在诸司副使中,级别最低,是个虚职。北宋重文轻武,无关没有一品。自宋神宗改制以来,品内武官共分五十三阶,这武奕郎位列四十二阶。说起来,还真算不得什么高位。水浒传里,那些被招安的梁山好汉,大都被封了武奕郎。说句不好听的话,这武奕郎在宣和年间,早已经泛滥。
倒是都统制这个职务有点意思,是个实职实缺。
只是,玉尹可记不得牟驼岗那边有个什么‘御营’。想来这地位,应该不是太高。
“九儿姐刚才说,唐吉来过?”
“是啊!”
燕奴点头回答道:“奴最初对他倒是印象不差,毕竟快活林的时候,他曾帮过小乙哥。后来安叔父说唐吉这个人有点不可靠,奴虽不觉得,但也多了几分小心。
不过后来唐吉便没有再出现过,奴也不方便去打听他的事情……小乙哥当知道,五龙寺的供奉们,多是皇城内等子出身。奴若打听他的情况,岂不是犯了忌讳?”
玉尹听罢,连连点头。
“九儿姐幸亏没去打听,弄不好便会打草惊蛇……对了,他来的时候,都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多是些恭维阿爹的话。
对了,他对那罗汉桩倒是有些兴趣,还询问了一些罗汉桩的事情。奴当时也不好回答,只说是小乙哥练功所用。具体如何练习,奴也不太清楚,他便没有再问。”
玉尹的眼睛,顿时眯起来。
他想起当初李宝说过的话语:唐吉帮你,未必便怀了好意……
难道说,这唐吉帮他,真的是为周侗真法而来?若真如此,唐吉听说自己回来,必然还会出现。嗯,那厮已练到了第四层功夫,真个要面对,恐怕也是个麻烦!
“小乙哥,怎地不说话了?”
“呃,没什么……只是在想,若唐吉再上门的话,该如何应付。”
“小乙哥可要多小心……唐吉是内等子出身,已练到了第四层功夫……这第四层功夫和不一般,你而今……咦,小乙哥你,你,你好像已经练成了第三层功夫?”
玉尹忍不住笑了,“怎地九儿姐现在才发现?”
安道全可说过,练不成第三层功夫,便破不得身。
自家既然……当然练成了第三层功夫!
燕奴似乎听出了玉尹话语中调笑之意,顿时粉靥羞红,伸出手来,轻轻打了玉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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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与yù的jiāo汇,让yù尹和燕奴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短许多。
如果说,两人之前心里还有什么隔阂,那么此刻,那些隔阂都伴随着燕奴这轻轻一打,也都烟消云散!
风柔柔的,阳光很明媚。
人懒懒的坐在古槐树下,可敦城的种种,似乎已变成了过往云烟。
“对了,你走之后,有人送了些东西来。”
燕奴坐在矮桌旁缝补衣裳,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便起身往yù尹的房间走去。只是看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yù尹心里顿时升起愧疚之意,忙站起身来道:“九儿姐身子不方便,还是我去拿吧。“
俏脸一红,燕奴倒也没有客气。
“便放在chuáng下,两个老大箱子,还有一个包裹。”
“知道了!”
yù尹答应一声,便走进了卧房。
回家以来,他还没有进过自己的房间。这一走进,顿感心情舒畅。
房间的摆设没有什么变化,但窗明几亮,想必在他离开的这些日子里,燕奴天天都有打扫。chuáng单很干净,也很平整。那张书案更是擦得光可鉴人,上面还摆着笔墨和书籍。
窗子开着,从观音院墙头翻过来的紫藤huā藤爬到了窗户外。
阳光照在那紫藤huā上,显得格外妩媚。空气里弥漫着淡淡清香,便是那紫藤huā的芬芳。yù尹深呼吸一口气,迈步来到窗边,弯下腰,从chuáng下chōu出两个箱子来……
那箱子,采用的是上等黄huā梨木。
yù尹能看得出,这箱子的材料,至少是百年靠上的黄huā梨木。整个箱子就是从一根木材上挖出来,箱体上没有任何缝隙,透着一股子浓浓古风,让人眼睛一亮。
这要是在后世,就这个箱子,至少能值一百多万。
当然,在这个时代,如此做工的整体木箱,怕也是价格不菲,估mō着在百十贯钱。
箱体雕工jīng细,一看就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yù尹搬起一个箱子,眉头随之一蹙,扭头冲外面喊道:“九儿姐,这箱子直恁重?”
“是啊,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另一个箱子相对较轻,yù尹便把那口箱子先搬到院中。
至于那口重箱,估计要几百斤的份量。yù尹犹豫一下之后,也一起搬到了屋外……
chuáng底下还有一个包裹,体积不是太大,份量也不算太重。
yù尹拎着包裹走出房间,把它放在桌子上,突然又想起自己从可敦城带来的包裹,便转身走到燕奴的屋子里,一同拎了出来。刚把包裹放下,就听燕奴啊的一声惊呼。
“怎么了?”
“小乙,你快看!”
yù尹忙走过去,就见那口份量奇重的箱子,已经开了箱盖。
里面码放着一摞摞整齐的银锭子,看那银锭子的做工,yù尹便知道那是官银……一摞摞,一锭锭,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光彩,直让人睁不开眼睛。要说起来,yù尹不是没见过银子的人。当初李师师送他银子,后来马娘子也给了他银子,却没有眼前这一箱银子来的震撼。李师师送他银子的时候,是半夜!加之当时cào心其他的事情,yù尹和燕奴都没有在意。而马娘子的银子,则有些散碎,全不似眼前这般整齐,更令人感到了一种莫名震撼,甚至还有一丝丝担忧恐惧。
这一箱银子,要五六百斤吧。
换句话说,这可至少是五千贯……
银锭上方摆放着一封书信,yù尹犹豫了一下后,拿到了手中。
拆开来,却见信中字迹娟秀,显然是出自nv子之手。其笔锋瘦直tǐng拔,横画收笔带钩,竖划收笔带点,撇如匕首,捺如切刀,竖钩细长……有些连笔字,恍若游丝行空,乍一看,颇似行书。这是瘦金体!宋徽宗独创的瘦金体,不过写信的人,虽有其形,不具其神,看上去有些艰涩呆板,完全没有宋徽宗的那种神韵。
yù尹前世,见过宋徽宗的《大观圣作碑》拓本,故而对宋徽宗的瘦金体颇有研究。
“谁的信?”
yù尹看了一下落款,顿时愣住了。
听燕奴问起,便随口回答道:“茂德帝姬的信。”
“茂德帝姬!”
燕奴顿时一声惊呼,捂住了小嘴。
yù尹这才醒悟,后世传宋代皇子经常行走于坊巷,似乎颇有亲民,百姓们也似乎很喜欢。可实际上,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堂堂公主,便是已嫁为人fù,于燕奴这样的市井小民来说,也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个是生活在底层的小市民……莫说燕奴,换任何人,都不会想到会是茂德帝姬来信。
“还记得之前我去北园参加诗社,曾赢下了一张古琴。
只不过,那古琴是当时太宰王黼所有,故而不曾拿回来……茂德帝姬也很喜欢那张琴,故而才写信告知,希望我能把那张琴转卖给她。不过她手上并无太多钱两,只能以五千贯购买。那张琴,价值十万贯,剩下差额,她用其他物品相抵。”
yù尹一边解释,一边心中感慨。
这可是公主,堂堂帝国的公主……若换在后世,那也是什么党的存在。但是她却没有强取豪夺,而是依着市价购买。yù尹不由得摇摇头,把那装满银子的木箱合上,又打开了另一口木箱。
“诶?”
yù尹把那箱子一开启,顿时直了眼。
箱子里,居然摆放着一张古琴,看式样,好似唐连珠式古琴。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从箱子里把古琴取出来,转身走到矮桌旁放下。燕奴忙走过去,好奇的打量这张古琴,忍不住问道:“小乙哥,这是什么琴,怎地恁怪异啊。”
是啊,这张连珠式古琴,颇有些怪异。
通体原髹黑漆,漆胎不甚太厚,漆sè黯黑有光。亲长120多公分,额宽20公分,肩宽近20公分,尾宽十三四公分,厚约6公分。蛇腹断,局部兼有牛máo断纹。
琴体为杉木所制,形状圆中带扁。
yù尹拍了拍头,这琴怎地看着恁眼熟?
他想了想,伸手把琴翻转过来,lù出背面铭文。
龙池上方有行书刻‘枯木龙yín’四字。心头不由得一振,旋即便是莫名狂喜……
枯木龙yín,竟然是枯木龙yín!
这张琴,yù尹后世也曾见过,原本是著名琴家汪孟舒所藏。后来,这张古琴被藏在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中。前世父亲曾带yù尹观赏过这张古琴,所以颇有印象。
只是,后世那张枯木龙yín,由于种种原因,被修补过。
比如说,漆sè!
后世枯木龙yín,用的是朱漆,只是未竟磨工,便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而停下了……同时琴面上的象牙末、孔雀石漆灰也是由汪孟舒所补,还更换了yù轸和yù雁足等配件。
也正是这些原因,致使yù尹第一眼,没有能认出这古琴来历。
不过枯木龙yín这张古琴颇有一些独特处,比如龙池呈圆形,凤沼则是扁圆形。其纳音较平,而且是采用了粘黏手法,用桐木所制。这也是枯木龙yín古琴的一大特征。
“枯木龙yín,果然是枯木龙yín!”
yù尹忍不住哈哈大笑,甚至连眼泪都笑出来。
燕奴则一脸mí惘的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小乙哥如此做派,这枯木龙yín必是好的。可问题是,一张古琴,何至如斯?却不知道,前世yù尹的父亲见古琴摆放在研究所,有感明珠méng尘,同时也是心中有所希翼,便想要请求用它演奏一回。
谁想那所长大人,却冷嘲热讽,令yù尹的父亲尴尬离去。
这件事,已经成了yù尹父亲的一块心病,遇好琴而不得用,对于琴家而言,无疑是一种痛苦。
yù尹对此,也是耿耿于怀。
后来他艺成后,曾有机会应研究所之请演出,但是却毫不犹豫的拒绝。
可现在,这枯木龙yín是我的了!
yù尹笑着,眼泪却止不住的落下……
手指轻轻拂过琴面,他笑着对燕奴道:“便是有这张琴,足以抵得上那张梅huā落。”
燕奴也不禁为yù尹,欢喜不已。
包裹中是琴弦,而且是上等青纹古弦。
这种琴弦,据说是采用古法制成,材料是去西域白龙马颈上鬃máo。白龙马的鬃máo中,大约有十几根sè泽发青的máo发,是最好的制弦材料。使琴时,随手指拨动琴弦,会产生出一种淡青sè的bō纹,故而这种琴弦,叫做青纹,价格及其昂贵。
便是在北宋,这一套青纹,加之在数百贯,非一般琴家可以使用。
但青纹弦,音sè极美,也是琴家毕生追求……在后世,这种青纹的制法已经失传,所以yù尹也是只得其名,而不见其弦。没想到,真个没想到,而今先有枯木龙yín,后得青纹。心中这欢喜,难以用言语表达,yù尹转身一把抱住了燕奴,在庭院里旋转不止。
燕奴则略显mí茫,不过见yù尹这般开怀,也为他感到莫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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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风起。
李逸风yīn沉着脸,迈步走进酒楼中。
楼下,丝竹歌舞声不绝于耳,可是李逸风这心里,却显得极为沉重。
他来到雅间mén口,伸手推开房mén,却见屋中端坐几个青年,见李逸风进来,也都站起。
徐揆,李若水也在。
除这二人,尚有一个锦衣青年。
衣着倒是tǐng华美,不过身材显得瘦削,看上去颇为单薄。
“大郎,怎这时才到?”
青年笑呵呵起身,朝李逸风唱了个喏。
李逸风则yīn沉着脸,“三哥也在,自家来晚了。”
他在酒桌前坐下,而后一挥手,示意那些陪酒的录事姐儿都出去,沉声道:“小乙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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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零章 开封邸报(四更)
百书屋 全文字 第一三零章 开封邸报(四更)
第130章 开封邸报
李若虚和徐揆顿时沉默了!
倒是那锦衣青年露出疑惑之色,“大郎,小乙哪个?”
“这……”
李逸风犹豫一下,苦笑道:“三哥有所不知,咱们开设的那个开封邸报,原本是小乙的主意。百书屋 全文字无广告 ”
“有这回事?”
青年一怔,扭头道:“为何我之前从未听过。”
李若虚依旧沉默,李逸风也没有吭声。
徐揆见两人都不说话,便咳嗽了一声之后,轻声道:“这开封邸报的主意,的确是玉小乙想出来。只不过……这玉小乙的出身……三哥大概也听说过这个人,便是那个马行街杀猪贩肉的玉屠夫。几个月前,还闹出了恁大风波,琴书双绝,不但长于解词,还作出那《登岱》好诗。本来这主意是他出的,而且咱开设邸报之初的钱两,他也承担了大半。可义父觉得,玉小乙出身太低,且身无功名……
开封邸报原本为高雅之事,若加上个小乙,便显得有些,有些,有些恁低俗了些。
所以我们商量之后,便想着不把他算进来。
他出了千贯,算作借他,等赚了钱之后,再还他便是。可谁料想,居然会变成如今模样。咱们是出一份低保,赔一份钱,今日出了三百张邸报,至今无人问津。
那仓房里,而今全都是过期的邸报……钱两也花的差不多了,只怕很难在支撑下去。”
李逸风突然道:“是你们决定,当初自家便不同意。”
“我……”
徐揆搔搔头,露出尴尬之色。
李若虚见气氛有些沉闷,忙说道:“大郎,事到如今,也莫再责怪别人。
大家当初这么决意,也是出于好心,害怕把邸报办差了……绝无半点坑骗玉小乙之意。只是谁也没想到事情居然变成了而今局面,的确是有些出乎了大家意料。
今日请三哥和大郎来,也是想拿个主意。
这邸报究竟还要不要办下去,若要继续下去,又该如何操办?这才是关键所在……”
“你们既然都是有主意的,何必再来问我?”
“我……”
李若虚顿时哑口无言。
当初决定把玉尹排除在外的时候,李若虚虽然没有明确表态,可是在言语中,还是有些赞成。百书屋 全文字无广告 李逸风黑着脸,一句话便把李若虚顶了回去,让李若虚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还是那锦衣青年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屋中的寂静。
“大郎,这件事我是真不知道……当初你们找我来的时候,我觉得这主意挺好,所以便点头答应。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许多事情,却让我有些吃惊。你们说的玉小乙,是不是之前曾与白矾楼冯超斗琴,在大相国寺演奏,做出登岱一诗的人?”
“不是他,还能是谁。”
“这个人我倒也听说过,二姐此前还与我说,玉小乙新编《梅花三弄》,可谓妙不可言。至于他那篇解词,也是极好,听二姐说,便是大堂姐也对他赞不绝口。”
“啊?”
徐揆一怔,“太子妃也知此人?”
这锦衣青年名叫朱绚,便是武康军节度使朱桂纳之弟,朱振的儿子。
朱桂纳还有一个身份,便是太子妃朱琏的父亲。朱绚口中的二姐,就是朱琏的妹妹朱璇,同时也是历史上赵桓的慎妃。不过,此时的朱璇尚未嫁给赵桓,仍小姑独处。至于朱璇所说的大堂姐,就是太子妃朱琏。而朱绚还有一个隐藏的身份,他还是历史上南宋时期,鼎鼎大名的理学大师朱熹的曾祖父,不过而今,朱绚尚未成家。
“大堂姐对我加入此事,也挺赞成。
只是我没想到,这开封邸报竟变成了如今模样。更重要的是,我甚至不知道,这主意原本是一个屠夫献策,诸君皆饱学之士,当知人无信而不立。既然这主意是玉小乙所出,甚至连开封邸报的钱两,大半也是玉小乙资助,便这样把他抛开……”
朱绚说着,便连连摇头。
李若虚和徐揆两人,更面红耳赤。
见朱绚这么说,李逸风的脸色或多或少好看了些,也不复似之前那样脸色阴森森。
“不过大郎,事已如此,总要往前看才是。
我只问一句话,这开封邸报,大郎还想不想继续,还愿不愿意继续?若大郎不想继续,大家便一拍两散。至于欠玉小乙那一千贯,咱们几个想办法凑出来,还给他便是。可如果大郎你还想继续此事,便莫要再使气了……咱们当想个主意才好。”
李逸风毫不犹豫,脱口而出道:“怎地不想?
这开封邸报,我也是出了心血的,断然不能就这样中途夭折。况且家父对这件事,也非常赞赏,还说我终于找了一桩正经事做。如果被家父知道我做的坏了,少不得又是一顿排头。把话说开吧,家父因我做了这个事,对我纳真奴为妾的事情也不似早先那般反对。可如果这件事做得差了,家父少不得又要反对此事。”
朱绚哈哈大笑,“大郎果然是个痴情汉。”
李若虚和徐揆也想笑,可是却又笑不出来……
半晌后,朱绚道:“开封邸报是一桩好事,这绝没有错。
之所以到了今天这地步,想来是咱们走岔了路。我是觉着,开封邸报这个主意原本是玉小乙出的,想来他心里,一定有完整的筹谋。你我都不是做这种事的人,写个文章,吟诗唱和或许还好,但这具体如何操办,最好还是听听小乙的主意。”
这一句话,不禁是李逸风沉下脸来,徐揆李若虚两人,也都阴沉下了脸。
“三哥的意思是……”
“呵呵,我的意思是,找小乙求教啊。”
“啊?”
李逸风三人同时发出呼声,旋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齐刷刷问道:“让谁去?”
朱绚一脸的惊讶,“这件事我只是挂个名而已,我又不识得那玉小乙,难道还让我去不成?这件事当然是你们去,至于是谁去找小乙,你们三个商量便是,我不过问。”
李逸风三人听了,恨不得上去啐朱绚一脸唾沫。
你倒是把自己扯干净了,可这种事,谁又愿意过去?
因为不管是从道义上还是从实际情况而言,李逸风三人都不好意思面对玉尹。
当初是人家想出来的主意,还出了钱!
结果嘞,自己觉得人家出身不好,害怕受到影响,便把人家一脚踹开。踹开便踹开了,这邸报如果办得好也就罢了!至少,能把玉尹垫资的一千贯偿还给玉尹。
现在可好,一千贯已经快没了。
这走投无路了,又跑去找人家帮忙……
这个脸,不管是李逸风三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无法拉下来。
可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儿。
毕竟这个事情,玉尹早晚都会知道。
与其让人家找上门讨债,倒不如自己主动一点。
问题在于,谁愿意做这替罪羊?
吴革……这家伙一开始便不同意玉尹参与此事,而且也是最先表示反对。可这家伙现如今在泾原军差遣,便是让他去,也不可能很快回来。如此一来,便只有李逸风三人。
李若虚咳嗽了一声,“大郎,你和小乙关系最好……”
“那是以前!”
不等李若虚说完,李逸风便抢先开口。
“我做出这等羞人的事情,而今已没有脸面再去见小乙。”
“可是……”
“我不管,反正这件事你们两个谁愿意去谁去,我是不想去。”
气氛,再一次陷入了尴尬。
朱绚拍了拍额头,也是一脸苦恼之色,“大郎,这件事,除了你之外,怕再无人适合。”
“我又如何有脸面,再去面对小乙?”
“大郎,想想张大家……”
“这个?”
“你们都已经到了这地步,若是因为这件事而遭了老大人的反对,岂不是前功尽弃?”
“是啊,是啊!”
李若虚和徐揆也都站起来,连连点头,表示赞成。
“大郎,便是为了张大家,你也得要拉下这个脸面。不是我二人不愿意去,实在也是没脸,而且和小乙又没甚交情。你却不同,你和小乙的交情不差,便他恼你,也会留几分颜面。你再好生恳求一番,说不定他便消了气……以自家所见,玉小乙也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你只要说些好话,他也不可能和你真个翻脸不是。”
李逸风气得身子直颤。
半晌后指着李若虚和徐揆两人骂道:“便是自家欠了你们不成?”
李若虚和徐揆,也是尴尬的嘿嘿直笑。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步,李逸风便是再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点头答应下来。
不过,他这心里面,也是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他可是还有求于玉尹!
之前玉尹离开前,张真奴曾托他向玉尹求一个曲谱。当时玉尹急着要离开东京,所以在口头上答应下来。而今这桩事情还没有解决,又闹出了开封邸报的事端。
李逸风真是想不出来,玉尹知道此事,会是什么态度。
和玉尹有过一段接触……李逸风对玉尹也有些了解。这是个典型外柔内刚的人,别看他平时温文儒雅,可一旦触犯了他的底线原则,便是九头牛也难以把他拉回来。
骨子里,小乙可是个极骄傲的家伙。
如此骄傲的一个人,若是知道自己被人踹了,坑了……恐怕便是再好的交情,也都没有用处!
李逸风想到这里,轻轻拍了拍脑袋。
不行,得想个法子才是。
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眼睛旋即一亮:着啊,我怎地把少阳给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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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一章 重操旧业(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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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玉尹便醒了。百书屋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怀中玉人仍在熟睡,低头看去,活脱脱一副海棠春睡的妩媚姿态。低头下,轻轻吻了一下燕奴的头发,而后轻声轻脚从床上爬起来,披上外衣,慢慢走出房间。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
方才还熟睡的燕奴,蓦地睁开眼睛,满脸幸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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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出强筋壮骨丹,合着唾液吞服。
迎着天边那第一缕辰光,玉尹在庭院里摆了个罗汉桩,吐纳一口真气之后,丹田气息如雷,从口中喷出一股淡淡的,几乎用肉眼无法看清楚的白烟,便很快进入到了修炼状态。
晨风吹来,拂动他衣袂飘飘。
暮夏时节的清晨,已没了那滚滚热浪,令人感到格外凉爽。
燕奴也起床了,坐在桌前,对着铜镜梳妆打扮。本想着和往常梳理头发,可梳了一半,却又停下来,把头发打散,面带娇羞之色,重又梳了一个从未梳过的小盘髻。
北宋时,发式繁多,数不尽数。
而且每一种发式,都有不同的讲求。比如这姑娘时的发式,妇人时的发式;普通人的发式,贵妇人的发式……等等,皆有不同要求。一般而言,女子一旦换上了盘髻,便等同于表明了一种态度。而盘髻又有大小之分,坊巷中最流行的,莫过于这种小盘髻。
大盘髻又名抛髻,需五围扎紧,并插上金钏,而后用丝网固定。
这种发式竖起来很繁琐,而且不易劳作,大都是一些富贵之家的女子才会使用……
而普通人家的女子,是在大盘髻的基础上进行了简化。
发式三围扎紧,无需金钏和丝网固定,而且也不影响劳作。燕奴红着脸,为自己梳了一个小盘髻,其实也是向人们证明一桩事。从现在开始,她便是玉尹的女人。
梳理完头发,换上了平日劳作的衣服,燕奴便走出房间。
此时,玉尹正在练功,隔壁寺院里传来诵经声,玉尹的呼吸,便随着那木鱼声阵阵,一呼一吸,腹部鼓荡不止,隐隐传来雷鸣之声。这变化,令燕奴惊喜非常。
这是第三层功夫将到了大圆满的预兆!
燕奴也没有想到,玉尹的功夫竟然进境如此迅速。
怪不得阿爹生前说,小乙是个习武的奇才。百书屋 全文字无广告 从第二层功夫到如今,短短几个月时间,玉尹便迈入第三层功夫,并且达到了大圆满的境地。而为了这一步功夫,燕奴足足用了十年时光。从小打熬筋骨,修炼功夫,却比不得玉尹旦夕之功。
想到这里,燕奴也不由得心生感慨……
不过,她并未生出嫉妒之心,反而由衷为玉尹感到高兴。
走进厨房,便开始忙碌起来……想着玉尹这数月来奔波千里,燕奴不免感觉心疼。以前玉尹最喜欢吃冷陶,就是一种手擀冷面。可惜他走的时候,这冷陶的材料还未成熟,三个月过去,却也过了吃冷陶的最佳时机。不过,却也不算太迟。
燕奴在厨房里为玉尹做饭,而玉尹在练功结束后,又打了两趟拳脚,便在院中坐下。
朝阳升起,和煦晨光照入了院中。
清晨的开封府,焕发出别样生机,与可敦城的早晨,完全是两个情况……
心情格外放松,玉尹见燕奴在厨房里忙活,也没去添乱,便在院中坐下,拿起那本罗一刀送他的刀谱翻阅起来。一股奇香扑面而来,令人顿时食指大动。玉尹抬起头,就见燕奴捧着一大碗面从厨房走出,晨光中的燕奴,更显出初为妇人后的娇媚动人。
“快来吃饭。”
把冷陶摆放在玉尹面前,燕奴便在一旁坐下。
一指宽的手擀面,面条筋斗,即富弹性……面条煮熟之后,用井水过了一下水,配上切好的时令配菜,一眼看上去,便胃口大开。玉尹也不客气,把手中刀谱往桌上一放,捞了一碗冷陶,加上配菜,便大口大口吃起来。看他吃的香甜,燕奴心中顿时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她脸上带着幸福笑意,看了看桌上的刀谱,便拿在手中。
“这是什么?”
“四六叔家传的刀谱,说是什么庖丁八法。”
玉尹含糊回答,一碗冷陶已入了腹。
他又盛了一碗面,一边添着配菜,一边说:“四六叔说他家祖上,曾是折家军的人,后来犯了军纪,才返回开封。留下这一部刀谱,可是却没有留下相应炼气之法,便渐渐没了用处。这次我送他去太原的路上,四六叔便把刀谱送我,还送了一口家传的宝刀……就在我房间的桌子上,说是什么用楼兰古法所制,名为不死鸟。”
“是吗?”
燕奴应了一声,却没有去屋里看那宝刀。
事实上,在看了刀谱之后,燕奴便知道那宝刀必然和寻常的刀不太一样。
因为根据刀谱上的招法,这口刀肯定经过了特殊设计。虽说算不得大家,可燕奴的父亲毕竟是一代宗师,能看出这刀法的好坏。庖丁八法倒也简单,刀势也没什么稀奇之处。而这刀谱的精华所在,其实还是在后面的指法变幻上面。如果不习真法,还真就难以练成。不过这对玉尹而言,似乎有算不得麻烦……他练了多罗叶手,和那指法变化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两者之间,似乎有一些联系。
“小乙哥!”
“嗯?”
“这刀谱,你可曾练过?”
“练过一些,不过说实话,并没有感觉太深奥之处,似乎非常简单。”
玉尹一边吃面,一边回道。
燕奴眉头紧蹙一团,思忖良久之后,轻声道:“奴觉着,这刀谱其实就是两套刀法。”
“呃?”
“所谓庖丁八法,不过八式,走的全都是大开大阖的路数。
奴感觉这庖丁八法,更像是一种军中刀法,适用于疆场搏杀……而后面这指法,其实是在庖丁八法的基础上进行改变,又结合了一些江湖人士搏杀的特点,而产生出来的刀法。这种刀法,必须要配合专门打造的兵器,走的是灵巧奇诡之路。”
玉尹闻听,放下了手中饭碗。
“两种刀法吗?”
“嗯,要看小乙哥是走什么路数。
如果是用于军中搏杀,便是庖丁八法。但用这种刀法,你方才说的楼兰宝刀,恐怕就难以发挥出全部优势,必须要要用军中大刀方可以发挥出庖丁八法的全部威力。
但如果你要使用另一种刀法,便要用四六叔送你的宝刀。
而军中大刀,则完全无法施展出其中精髓……两者之间看似有联系,其实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数。至于哪一种比较高明,奴也说不好,这两种刀法的用途,全不一样。”
燕奴这么一说,玉尹方恍然。
“怪不得我总感觉有些怪异,好像使不出威力。
原来如此……”
他想了想,突然笑道:“那我可否两种刀法一起练习。”
“这个……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你若修炼庖丁八法,还需要打造一口大刀来才好;而若是要练好另一种刀法,必须要有实物才能感受到其中奥妙。大刀倒是容易打造,可是活物却有些麻烦。”
“需要活物?”
玉尹激灵灵打了个寒蝉,脸上更露出惊讶之色。
燕奴点点头,“四六叔这家传刀法,走的是诡谲阴狠的路数,虽然说是以庖丁八法为基础,但如果没有活物,你很难体会到其中的奥妙所在,更练不出个真法。”
难不成,要去杀人吗?
玉尹虽然杀过人,可多是逼不得已。
若让他为了练成刀法而刻意杀人,只怕他刀法还没练成,就要变成了众矢之的了。
“九儿姐,便没有别的法子?”
燕奴皱着眉思忖良久,突然眼睛一亮,“办法倒是有,却不知小乙哥肯不肯重操旧业。”
“重操旧业?”
玉尹露出迷茫之色:重操旧业是什么意思?
燕奴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奴的意思是,杀猪!”
玉尹一口气没接上来,顿时剧烈咳嗽不停。
杀猪?还真是重操旧业了!
想当初他刚重生,面对着郭京的威胁,蒋门神等人停止了对他供应生肉,迫使玉尹不得不学习杀猪。不过,他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便把这杀猪的活计交给了张三麻子。再后来,他还上了债,也解除了蒋门神对他封锁,还得了宰杀生猪的权限,更开办了屠场,专门负责宰杀生猪。不过,这杀猪的活计多是杨再兴和高十三郎他们在负责,自屠场开办以来,玉尹还从来没有宰杀过一头生猪……
“便只有这一个法子吗?”
玉尹看着燕奴,脸上露出了苦色。
燕奴道:“你若能找到其他办法,不去自然最好……或者,你可以不练这刀法,只练庖丁八法便可。”
守着真法不去修炼,那可是要天打雷劈!
玉尹颇为苦恼的揉了揉脑袋,思忖良久之后道:“既然如此,那便只有重操旧业了!”
“其实小乙哥也不必为此烦恼。
你既然开了屠场,就少不得被人说三道四。而今这马行街,不少人私下提起你,都要说一声‘玉屠夫’。便是你不去杀猪,这屠夫之名也摆脱不掉,又何必在意?
再说了,你是为习武,管他们说去。”
燕奴这一番话,让玉尹猛然警醒。
我以前可什么都不在乎,怎地而今,对却在乎起了这虚名?
没错,我便是不杀猪,也少不得一个‘玉屠夫’的称号,索性便真个杀去,也可以练习刀法。
这主意拿定,玉尹反而释怀。
他填饱了肚子,起身道:“那就这么说定,我待会儿去骡马市走一遭,给暗金买些草料……对了,九儿姐可知道,这东京城里,谁擅长打刀?顺便打一口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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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二章 故人?长辈?
百书屋 全文字 第一三二章 故人?长辈?
开封府能工巧匠不少,打刀的名家也不在少数。百书屋 全文字无广告
不过,若说真为玉尹打出一口趁手好刀的人,却不太好找。这等人物,大都是挑活儿来做。有的甚至一年都未必能打出一口刀来。他们主要的工作,是指点弟子,除非是那种达官贵人,亦或者是看顺了眼的,便拿钱也不一定能请的出来。
燕奴歪着脑袋瓜子想了许久,一脸愧疚之色。
“奴倒真个想不出太好的人选……东京能打出好刀的也不过那么几家,而且多是弟子代劳,大师傅很少出手。便是能请得他们出手,只怕这工钱也是高的惊人。”
玉尹倒不甚在意,想了想便道:“那自家回头去转转,名家打刀,还真是请不得。”
大体上他知道,东京那好刀匠打一口好刀来,往少里说也要百十贯。
他可不像和水浒传里的鲁智深那样,打一口镔铁禅杖和一口戒刀不过十几贯。真要是一口好刀,动辄上千贯,玉尹不是买不起,只觉得那样一来,实在太过浪费。
家中钱两倒也不缺!
之前他离开东京时,家里还有一两千贯。
这次从可敦城回来,又带回来几千贯,虽然有不少尚未兑成钱两。柔福帝姬送了五千贯,另外还有一些珠宝,若卖出去也能值个几千贯,零零碎碎的差不多有两万贯左右。
而玉家铺子这几个月生意不错,一个月下来也能有几百贯盈余。
这般计算下来,玉尹手里还真不太缺钱!
可是,玉尹不敢乱用。
未来是个什么样子,他还不太清楚。没错,他在可敦城,为历史增添了一个变数,可是在开封,他这只蝴蝶是在是太小,小的根本无法掀起风浪,更难有作为。
往最好处想,朝最坏处打算。
家中能有些积蓄,说不得在未来能多一些底气。
所以玉尹并没有再询问,便和燕奴说了一声,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施施然出门去。
燕奴没有出去!
不是她不想出门,实在是不太放心。
这家里面突然有了这么多的钱两,若不安排妥当,终究不能放心。
玉尹出去了,她再出去,家里可就没人了……万一有那不长眼的闯进来,岂不是坏了大事?
想到这里,燕奴便收了心。
她端起碗筷返回厨房,却突然间一拍脑袋,露出懊悔之色,“我怎地把这事情忘了?”
砧板旁边,摆放着两根圆棍。百书屋 全文字无广告
燕奴看了看那圆棍,心里也随之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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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很明媚,风也轻柔。
暮夏时的开封城,不复之前热浪滚滚,处处透着一丝秋的爽意。
玉尹走出家门,沿途不时与人招呼。他走的并不快,但步履却透着与往日不同的沉稳。
成家了,立业了,肩头上的责任更重了!
玉尹沿着甜水巷一路下来,在榆林巷拐了个玩儿,便直奔马行街而去。不过,他不是去玉家铺子,而是朝城外行去。走出内城,继续北行,不多时便来到了骡马市。
这骡马市,不甚热闹。
毕竟开封府的人口虽然不少,但能买得起骡马的人,却真个不多。
有好骡马,早就被人挑走,集市上的骡马,大都看上去不甚让人满意。那些骡马贩子也都显得很悠闲,更没有人上来招呼玉尹。玉尹便一路走下来,在骡马市的最里面,找到了一家名为齐家铺子的草料店。燕奴说,齐家铺子的饲料是骡马市最好的一家。价钱比其他铺子的饲料要贵一些,但质量最好,所以口碑不错。
暗金陪了玉尹一路,更寄托着玉尹内心里,一个小小的牵挂。
所以,他倒不在意这价钱,找到齐家铺子之后,径自走进去,却看到那柜台后,一个中年男子正捧着一本书,看得是津津有味。玉尹进来后,他也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并没有起身招呼。
玉尹笑了!
这厮还真有个性……
“敢问是齐掌柜?”
“家里有大牲口?要什么草料!”
这厮果然牛气,客人开口相问,却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若非燕奴说,这家铺子的草料好,说不得玉尹便拂袖而去。只是为暗金着想,玉尹才苦笑着摇摇头,沉声道:“家里添了一匹马,想要买些草料,掌柜可有介绍吗?”
“马?”
那掌柜这才抬起了头。
“驽马还是军马?”
“这个……是军马!”
“这样啊,军马的草料和驽马不同,价格也不太一样。自家这里有十几种军马草料,看你想要哪一种。若是南马,多不甚好,建议这种麸皮草料便可。北马看是西域马还是漠北马,需要的草料也都不尽相同。这价格有高有低,你自己挑选。”
齐掌柜从柜台下翻出了一本册子,摊开来向玉尹解说。
玉尹又哪知道这许多规矩,只想了想道:“马是我从太原买来,年口虽老,却是一匹好马。至于是你说的西域马漠北马,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昨日我看它吃黑豆饼挺香甜,所以……这样吧,还请掌柜的给我选几种,先拿回去看看,然后再说。”
“太原的军马?”
齐掌柜想了想,“据我所知,太原军马多从西北而来,西域马的可能性比较大……你既然说它是好马,那我建议你用这种干草料再加上我家特制的黄豆料饼。
不要让它用井水,最好多带它出去遛遛,用河水比较好。
平日用水,我家也能提供,一大桶水二十文,每天着人从城外汲取,绝对保证新鲜。
这种马最好用精料,新鲜为好……每十天进一次,一次也不同太多,三贯就足够了。你看要不要定下来,我会安排人手,为你家送水和草料,也省的你走路。”
十天三贯?
这价钱可真不便宜!
但玉尹想了想,还是决定下来。
和齐掌柜约定妥当,他便告辞离去。
出骡马市,玉尹便直奔马行街的肉铺而来。他还打算和杨再兴商量一下,以后可以在屠场杀猪,练习刀法。不过在回去的路上,玉尹路过一家铁铺时,突然来了兴致,便迈步走了进去。
铁铺的面积不大,多摆放是一些农具和铁器。
只有一边,是陈列兵器,刀剑并排,数量不算太多,但种类还算齐全。
“客官,要买刀剑?”
玉尹朝那伙计笑了笑,也不回答,慢慢走到兵器架前。
伙计立刻上来,热情为玉尹介绍。这铁铺里的刀类型不算多,大体上便是手刀和朴刀两种,玉尹试了一下,感觉都不是特别满意。原因?很简单,刀太过轻了。
“可有分量足一些的刀吗?”
伙计一怔,看着玉尹笑道:“客人有所不知,咱这铺子里的刀,都是制式份量。若是要重一些的刀,恐怕要专门打造。不过小底却不知道,客人想要甚样刀来?”
“这个……”
玉尹还真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玩意儿,怕是要有专家来回答,他只知道用刀,可用什么刀,却不是太清楚……
“斩马刀如何?”
就在玉尹感到为难时,忽听门口有人说话。
伙计回头看去,连忙恭敬唤了声:“周师傅,怎地今天来了?”
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体态略显瘦削,脸色发白,看上去有些病态。他咳嗽两声,迈步朝玉尹走过来,“小乙体长力大,普通的刀,怕是很难压手。若早些年,自家身子骨好时,说不得可以专门为小乙打造一把,不过现在……我这里有一口斩马剑,是我几年前为人打造,却不想刀成之后,那厮却已经死了,便留在店里。
小铁,且去把我放在后屋梁架上的那个匣子拿过来,给小乙开开眼。”
玉尹愕然,“你认得我?”
那中年男子闻听,顿时笑了,“自家有非没有眼睛没有耳朵,如何认不得你玉小乙?”
听这话的口气,似乎和玉尹挺熟悉。
这也让玉尹有些不知所措,别是遇到长辈了吧!
“你岳父在世的时候,曾让我为你家燕奴打造过一对阴阳棍。
小时候我见过你,只是后来因这身子骨不成了,所以便回了老家休养,这才回来。
小子不错!没丢你丈人和你阿爹的脸。
我这回来才一两个月,便听不少人提起你……呵呵,老周若活着,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出息的女婿,九泉之下也会乐的笑出来。”
还真是长辈!
玉尹这心里,顿时忐忑起来。
要知道,他可是西贝货啊……万一被看出端倪,岂不坏事?
不过听这人话语中的意思,好像只是小时候见过自己。那倒还能说得过去,时间久了,认不出来了嘛。
这时候,那名叫小铁的伙计捧着一个匣子,吃力走过来。
玉尹连忙上前接住,入手颇重。
“这是……”
“八年前,曾有个叫做尽八腿的好汉,使了一千五百贯,让我帮他打一口好刀……
我费时一年,才把材料收集好,等这刀打出来时,那尽八腿却已经死了。
钱,他已经出了,刀却留在了这边……那厮当时犯了事,我也不敢宣扬,就保存下来。说起来那尽八腿和你身高差不多,也是个身长力大之人。这口刀是专门为他打造,重六十二斤,却不知道小乙能否使得起来。若小乙能用,便送与你。”
尽八腿?
玉尹一怔,脱口而出道:“师傅说的,可是那京东三十六盗之一的尽八腿刘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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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三章 刀名虎出(三更)
尽八tuǐ刘唐,水浒中赤发鬼刘唐的原型,京东三十六巨盗之。曾随宋江纵横山东。
玉尹重生宣和,也有半年之久。
虽然一直忙于生计,但或多或少对那京东三十六巨盗的事情也有所了解。所以当这位周师傅提起尽八tuǐ的时候,他也是大吃一惊,再看手中木匣,也不免多了几分凝重。
周师傅说,这刀重六十二斤。
可是却要知道,周师傅说的并非后世的斤两,而是宋斤。
宋斤一斤,便是后世一斤六两!所谓半斤八两,便由此而来。玉、
尹粗略估算一下,这六十二宋斤,便是一百斤的份量。赤发鬼刘唐在水浒中算不得太出彩的人物,居然能使如此沉重的兵器?还有,这斩马刀,究竟是怎样一种奇怪的武器?
一口刀,重达百斤,在后世绝不可想象。
玉尹看看周师傅,犹豫一下之后,把木匣打开。
这木匣的材质倒是普通,没什么稀奇。不过这长度,看上去却有些惊人,竖起来也仅比玉尹的身高矮一个头而已。匣子里,用水蓝sè丝绒做沉淀,上面摆放着一口长刀。
说是长刀,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口大剑。
刀总体长约有一米六左右,其中刃长一米,柄长六十公分,刀柄下端制有铁砧,即便是在水中也能够使用。这斩马刀,又名斩马剑,早在两汉时期便已存在。据说三国时期刘备曾打造雌雄双剑,便是这斩马剑的雏形,非勇武之士不可用。
新唐书中也有记载,说这斩马刀重十五斤,属于制式武器。
而到了宋代,斩马刀又经过了一番改良,并参照唐代横刀,发展成为了步战用刀。
而斩马刀真正发挥出威力,还是因岳飞而闻名天下。
史〖书〗记载,岳飞曾以行动迟缓的步兵,击溃了快速迅猛的金军铁骑,所使用的便是改良后的解马刀。不过此时,岳飞还只是一个效用,斩马刀还未经过重新改良。
宋代的斩马刀大约五宋尺长,其实和玉尹面前的这口斩马刀相差不多。
只是眼前这口斩马刀,显然是经过精心打造。也不知是采用了什么材料,大刀入手,极为沉重。刀刃比普通斩马剑要宽,大约有四指宽度,刀脊加厚,令刀体呈现一种奇妙的弧形,可以增加劈砍的威力。
刀柄大约有婴儿手臂粗细,握在手中,倒也正好。玉尹单手将斩马刀拎起来,虚空一劈,就听呼的一声,刀风顿起。
伙计小铁看傻了!
这厮好大气力,六十二斤的大刀,居然被他单手使用,而且看上去毫不费力。
不由得咽了。唾沫,轻声道:“周师傅,怎地这厮忒大气力?”“玉飞之子,不输于人!”周师傅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喜sè。
“看样子这口虎出,却是找到了主人。”
虎出?
这是刀名吗?
玉尹托起大刀,仔细观瞧,却发现这口刀的护手木瓜,也是用生铁打造而成,呈现一个虎口的形状。乍一看,那刀刃好像是从虎口中吐出一样,颇有些奇妙之处。
这样一个木瓜护手,可以避免鲜血流到刀柄上,令手湿滑。
翻转过来,只见刀脊上可有铭文:寄瑜庚子三月铸!
庚子年三月,算一算不就是宣和二年吗?这口刀,竟然在这铁铺中,méng尘五年之久。
寄瑜,想来便是周师傅的名讳。
玉尹想不起来周寄瑜是什么来头,不过他对这口“虎出,大刀,却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后世各种管制,玉尹更没有那个能力,找人打造这种大刀。
而今,他可以尽情的收藏,不需要任何的负担。一口矢刀在手,心中满是男儿豪情。他摆弄着这口虎出,脸上的喜悦之sè,更无法隐藏,喜爱之心,表lù无疑。
“当初尽八tuǐ打造这口刀,是想要马战。
不过那厮学不得好,到头来死得极为凄惨,连个全尸都不剩下。
小乙与这口刀,也确是有缘。自家本打算回来结束这边的生意,返回越州老家定居。小乙若再晚来几日,自家便要走了呵呵,所以说这来得早不如来的巧,此刀与小乙有缘。
这虎出凝聚我心血,与寻常斩马刀不同,并非十分锋利。
但使一分力,便多一分威力。若是遇到那等披甲之士,以小乙的本事,可一刀斩为两段。如今虎出既然有了主人,自家这心事也算是了却了一分,还望小乙莫辜负了“虎出,之名,他日若能凭他建立功业,也不负自家这几年来的心血……”
玉尹闻听,收起大刀,也不客套,只朝着周寄瑜深施一礼。
“小乙绝不负周师傅所托。”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想要烦劳小乙费心。”
“请同师傅吩咐。”
周寄瑜了却了一桩心事,似是心满意足,让小铁搬来了两张椅子。他自顾自坐下,然后朝玉尹一摆手,沉声道:“不瞒小乙,自家这一生醉心于造刀,故而虽已过不huò这年,仍旧孑然一身。这开封的老朋友,几乎都已经不在了。我这一回老家,与东京再无纠葛唯一有些牵挂的,便是小铁……喏,他也跟了我不少年。,
说着话,周寄瑜指了一下那伙计,脸上lù出一抹慈祥笑容。
“我回去归隐山林,从此不会再踏足尘世。
可小铁正年少,我也实不忍心,让他跟着我去山野中风餐lù宿。
思来想去,一直也没有找到一个能放心的人托付。小乙而今成才,更在这开封府有了自己名号,也是最合适人选。只是此前多年不曾联络,自家也真有些不好意思,找上门去小乙今天来了,又恰好与虎出有缘。
故而自家厚颜恳橡我走以后,请小乙多关照小铁一二。
我这手艺,他也学了个十成十,只是这xìng子有些单纯我怕他受人欺骗…今有小乙,自家便不担心了。只要小乙肯点头照拂小铁,想来开封也无人能欺负他。”
“周师傅,小铁愿随你一起走。”
伙计小铁闻听顿时跪在了周寄瑜身边。
“傻小子,我离开这里,是因为我已经享受够了这边荣华富贵,没什么值得留恋。
可你不同正风华正茂。
连女人的滋味都还没有品尝过,随我回越州,岂不是可惜吗?便是你愿意我还不肯同意呢。”“可是……”
“好了,休再呱噪!”
周寄瑜脸一板,那小铁顿时不敢在说话。
“小乙你可愿代我照拂他吗?”
“周师傅既然说了小乙怎敢不遵?请周师傅放心,小乙定保小
铁,不受人欺负。”
玉尹而今,可是有这个底气说话。
没错,他是不再拉帮结派的混日子可他而今的实力,便是不去做闲汉也足以称霸马行街。他手下一个肉铺,一个熟肉作坊,外加一个屠场。里里外外加起来,可是有二十多个人靠他吃饭。而这些人,又有哪一个,是那种善与之辈?
杨再兴、高十三郎不必赘言。
便是王敏求霍坚那些人,个个手上都沾着人名。
单就这一点来说,开封府大大小小的泼皮闲汉们,敢来和玉尹叫板的,也没有几个。
周寄瑜听了,顿时畅快的大笑起来!
H十件件件件件件H十十件件件十十蚪件件十十件件件件十件件忡十十十本来玉尹还想请周寄瑜吃酒,可是却被周寄瑜拒绝。
他身子骨不成了,对于酒sè特别小心。玉尹也不好强求,便问了周寄瑜的行期,而后告辞离去。
出了铁铺,玉尹的心情格外好。
莫非真个时来运转不成?
今早出门时,还想着要找一口好刀,不成想买回草料,便顺带着一起解决了……
至于周寄瑜,玉尹倒也不担心。
回去问问燕奴便知此人状况,想来燕奴对他,应该不会陌生。
不过,周寄瑜说他曾经为燕奴打造过一对劳什子yīn阳棍,又是什么东西?在玉尹的印象里,可是没见燕奴使过棍,更不晓得这yīn阳棍,
究竟是个怎样的状况。
回去之后,得要问一问才是。
看起来燕奴的功夫,并非玉尹想象那般都在手上yīn阳棍?那又是什么东西呢?
玉尹捧着大刀,在路上找了一个脚夫,让他把刀送去家里。
加上那木匣子,一百多斤的东西,走起来的确是有些辛苦。再加上玉尹还打算去铺子那边看看,自然也不好带着这么一个玩意儿,四处走动。他不用担心那脚夫会黑了他的刀,只要他还在开封,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再者说了,玉尹也是有些凶名,谁又真个敢黑了他的东西?再说了,便是拿走虎出,又有何用?
这口刀,也只有玉尹能使得起来,其他人莫说去使用,便是扛起来,都有些吃力。
十十件忖H十件件件十十十件H十件件蚪件件饵H十件件件件就这样,玉尹溜溜达达便到了玉家铺子。
他这一出现,顿时引得黄小七等人〖兴〗奋不已,不等他走过来,便一个个跑上前行礼。
“小乙哥,怎地去了许久才回来?”“是啊,你不在这边,大家都觉得少了许多趣味”
“快去叫二姐,小乙哥来了!”众人七嘴八舌,乱成了一团。
听着熟悉的乡音,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容,玉尹的心情更加舒畅了,笑呵呵与众人寒暄。
而在远处欢楼中,有那姐儿出来,恰好看到玉尹正走来。
那姐儿看到玉尹时,先一怔,猛然发出一声尖叫。
“小乙哥回来了,那玉屠夫,又回来了!”
尖叫声,惊得玉尹打了个寒蝉。没等他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见那欢楼中,跑出许多huā枝招展的姐儿,呼啦啦便跑上前来,一时间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H十件件件件件件件十件H十件件蚪件件饵十周寄瑜,由小新唧会所中的书友邪周姬域友情客串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