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何不助咱兴辽(1350票加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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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军战力不俗,然则辽军又岂是善与之辈?
虽然在和女真人的战斗中,辽军节节败退,但是以战斗力而言,依然是极为强横。
只不过在一个错误的时间,一个错误的地点,在一个错误的主帅带领下,辽军最终被女真人击败。可敦城留守的辽军,大都身经百战。在石烈达剌干的带领下,这些辽军奋勇争先,层层推进,已逼至署衙大门口。黑山军虽竭力抵抗,却真被石烈达剌干杀得吓破了胆。好在这时候乙室斡鲁朵冲出署衙,将石烈达剌干拦住。
石烈达剌干,乙室斡鲁朵!
都属于那种大开大阖,强硬悍勇的战将。
乙室斡鲁朵的身材高大,比石烈达剌干高出半个头;而石烈达剌干则体格壮硕魁梧,但只是那腰身,就比乙室斡鲁朵粗了一圈。两人都是那种硬碰硬的打法,甫一交手,便打得不分上下。石烈达剌干的金背大环刀五十六斤,约一米半长短;乙室斡鲁朵的诃黎棒六十二斤,约170公分长。刀棒交击,伴随着两人不时发出暴喝,一时间难解难分。
乙室斡鲁朵一招泰山压顶,那石烈达剌干必然还一记玉带缠腰。
叮叮当当,每一次刀棒交击,都会发出刺耳巨响,罡风四溢,更逼得两人周遭两米范围内,不见旁人。
乙室斡鲁朵这一参战,立刻稳住了黑山军阵脚。
却不想,才片刻功夫,署衙内的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玉尹在关键时刻突然出手,刺杀耶律大石,斩杀乌里哈喇,令庭院中的叛军顿时群龙无首。
而余黎燕更奋勇争先,在玉尹的保护下,并肩冲出了署衙大门。
长街上,喊杀声不断,到处都是尸体。
几棵栽种在路旁的红柳树,而今恍若巨大的火把,把署衙门前的空地,照映通通透透。
余黎燕厉声喝道:“咱是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
所有人听着,耶律大石已死!大家都是镔铁子孙,不要再继续自相残杀,放下兵器,咱可以保证,绝不会追究你们的过错!咱以阿保机的名义起誓,停止抵抗,既往不咎。”
耶律大石,死了?
使君,死了?
余黎燕的喊喝声在众人耳边回响,黑山军的抵抗,明显一滞,士气随之迅速跌落。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而相对应的,辽军顿时发出一连串的欢呼声。
“耶律大石死了,耶律大石死了!”
铛!
伴随一声巨响,乙室斡鲁朵手中诃黎棒一招霸王扛鼎,硬生生崩开石烈达剌干的金背大环刀。但巨大的冲击力,仍让他有些抵挡不住,脚下噔噔噔退了三步,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神光。
“你胡说,使君怎会死在你这妇人之手!”
余黎燕冷笑道:“此天佑大辽国祚不堕……乙室弥里,事到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咱不信,咱不信!”
乙室斡鲁朵犹如疯虎般,红着眼睛便要扑向余黎燕。
却见石烈达剌干错步上前,一下子拦住了乙室斡鲁朵,“乙室斡鲁朵,你的对手是咱,吃我一刀。”
那口沉甸甸的金背大环刀,在石烈达剌干手中恍如灯草,上下翻飞,幻化出刀云重重,犹如雪花飞舞一般。乙室斡鲁朵也疯了,诃黎棒呜呜作响,拼命想要击退石烈达剌干,闯入庭院中一探究竟。先前,是乙室斡鲁朵呈守势,石烈达剌干猛攻;而今,却变成了石烈达剌干守,乙室斡鲁朵攻。一攻一受的转换,却无法改变黑山军士气低落的现实。不过,这些黑山军凭着一股气,仍拼死在抵抗。
余黎燕秀眉紧锁,贝齿咬着红唇。
这样打下去,死得可都是大辽的勇士啊……
玉尹在余黎燕身边,轻声道:“燕子,把耶律大石的尸体抬出来吧!见了耶律大石的尸体,这些人也就没了底气。城外尚有黑山军攻城,此一战最好速战速决。”
着啊!
余黎燕顿时醒悟过来。
她连忙挥手,就见马尔驴粪跑过来,“请公主吩咐。”
“把耶律大石尸体抬出来,不过要小心一点,莫坏了他的身子。”
马尔驴粪立刻跑进庭院,不一会儿的功夫,两名辽军把耶律大石尸体从庭院中抬出。
“尔等看清楚,耶律大石已死。”
火光中,耶律大石的尸体,静静横在门阶上,脸上的表情,甚至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使君死了……使君真的死了!”
一名黑山军看清楚耶律大石的尸体后,手里一哆嗦,长枪铛的便掉在地上。
他噗通一下跪下,看着耶律大石的尸体放声大哭,“使君死了,使君真的死了……”
耶律大石在黑山军中的声望和地位,显然不同凡响。
他的死,令无数黑山军都失去了斗志,一个个恍若失了魂的木偶一般。更有甚者,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只是这样一来,黑山军又如何抵抗辽军攻势。好在余黎燕早有准备,在黑山军停止抵抗的时候,便厉声喝令,辽军停止继续攻击。
此时,石烈达剌干正在和乙室斡鲁朵火拼,根本顾不上这些辽军。
而余黎燕身为辽国公主,虽然没什么声望,可是这身份摆在那儿,足以震慑辽军。
玉尹见此状况,顿时如释重负。
结束了,都结束了!
“使君!”
就在这时,忽听乙室斡鲁朵一声悲呼,手中诃黎棒嗡嗡嗡连环轰击,把石烈达剌干逼得连连后退。玉尹眉头一蹙,反手从一名辽军手中抢过一口大刀,垫步便跳过去。大刀啪的打在诃黎棒上,玉尹扭身一抹,把乙室斡鲁朵立刻逼得后退。
不过就是这一下,他手中的大刀竟然碎裂。
乙室斡鲁朵站稳身形,又要冲上来,余黎燕厉声喝道:“乙室弥里,你可是大辽子孙。”
声音并不算洪亮,略有些沙哑。
但却蕴含着一丝威严,令乙室斡鲁朵身体一颤,停止了攻击。
“咱乙室斡鲁朵,乃遥辇九帐乙室部后裔,如何算不得大辽子孙。”
余黎燕厉声道:“咱问你,咱可是阿保机的子孙。”
“公主乃皇室贵胄,自然是阿保机子孙。”
“那咱再问你,你追随耶律大石谋反,究竟是为了荣华富贵,还是为我大辽国祚?”
乙室斡鲁朵怒道:“乙室部的子孙,怎会为荣华富贵谋反阿保机,自然是为大辽国祚。”
“而今,是大辽生死存亡之时,既然你是为了大辽国祚,为何还执迷不悟?”
“可是,可是,可是……使君死了,谁又能带领我们,再次中兴大辽?”
“咱也是阿保机的子孙,咱便带不得你们,中兴大辽吗?”
“你……”
乙室斡鲁朵突然哈哈大笑,“蜀国公主,你虽是阿保机的子孙,可你一介女子,又如何能中兴大辽?自我大辽兴国以来,雄主无数,却从未听说过,牝鸡司晨。”
“那睿智皇后便不算雄主吗?”
提起萧绰,乙室斡鲁朵顿时露出敬重之色。
“睿智皇后,自然是雄主。”
“既然睿智皇后能大兴我辽国,为何咱就不能?
乙室斡鲁朵,咱虽是女人,却也是阿保机的后代。为了我大辽国祚,你为何就不能信咱一回,助咱中兴大辽?而且,如今之局势,你以为谁能比咱,更加适合?”
是啊,谁能比余黎燕,更加适合?
乙室斡鲁朵手中诃黎棒,当啷掉在了地上,脸上更透出一抹苦涩。
天祚帝耶律延禧吗?
如果他能够中兴大辽,自己有何苦跟随耶律大石?
而耶律延禧诸子中,最为适合的耶律敖卢斡和耶律雅里都已经死了,其余众人,俘虏的俘虏,或者便是生死不明。唯一仅存的耶律习泥烈,在方才也断了气,没了性命。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耶律余里衍,可以担当重任。可她是一个女人,便真可以中兴大辽吗?
乙室斡鲁朵,迷茫了!
见乙室斡鲁朵停止了抵抗,余黎燕总算是松了口气。
“石烈达剌干!”
“末将在。”
“带上耶律大石的尸体,立刻前往城门支援。
想必耶律大石的尸体一出现,黑山军便无力继续攻击……你告诉孛要合,一旦黑山军退走,不要追击。他们也是为我大辽国祚而拼命,只不过他们用错了方法。
让孛要合守住城门,你带二百人,去稳定城中局势,扑灭大火。
凡不再抵抗者,一律赦免,不得为难他们……那些仍冥顽不化者,格杀勿论,勿需心慈手软。此次参与谋反的瓦里,皆不与追究。告诉他们,就说咱说了……把火扑灭,把街道清理干净,一个个乖乖返回营地,咱以阿保机之命,恕他们无罪。
若愿意拿起兵器,守御城池的,咱就去了他们瓦里的身份,从此之后,便是咱大辽平民。”
石烈达剌干愣了一下,诧异看了一眼余黎燕。
火光中,余黎燕神色如常,看上去格外平静……但是在那平静的面容下,石烈达剌干却觉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犹豫一下,他执刀拱手,“末将,遵命!”
这位蜀国公主,似乎并非那种普通女人。
她身上似乎蕴藏着一股力量,一股让石烈达剌干可以看到希望的力量……
至于耶律习泥烈的死活?
石烈达剌干没有再去询问。
他带上二百人,迅速撤离署衙。
署衙门口,只留下一百多辽军,在马尔驴粪等人的指挥下,已开始清理战场,收拢俘虏。
余黎燕深吸一口气,“乙室斡鲁朵,咱再问你一次,可愿助咱,中兴大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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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六章 国之忠臣(四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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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ù尹一刀bī退斡鲁朵之后,便如隐形人般,退到一旁。书mí群4∴⑧0㈥5
余黎燕的表现,让yù尹感到莫名震撼。这nv子,有着不输须眉的气概和xiōng襟……单就说临阵招揽乙室斡鲁朵的这种行为,就远不是早先耶律习泥烈可以相提并论。
在短短时间里,她做出一系列决断。
她不准萧孛要合出兵追击,命辽兵保持守势,从很大程度上,避免了黑山军狗急跳墙,鱼死网破的可能xìng。同时,她这个决定,也在最大程度上,保留了再次招揽黑山军的可能。耶律大石死了,黑山军等于群龙无首……那么接下来,他们要么成为河套地区的悍匪马贼,要么可能散掉。而余黎燕的决定,无疑可以为她将来再招揽黑山军留下了浓重伏笔……到那时候,黑山军便只能是诚心归降。
对内,余黎燕提出既往不咎。
也能在最短时间里,稳定住可敦城的局势。
最重要的是,她提出了只要瓦里愿意归降,非但不会问罪,反而可以获得平民资格。
这个法令,将会为她平添一股助力。
真是一个了不起的nv人啊!
站在余黎燕身后,yù尹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那瘦削的身影在他眼中,更变得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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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
可敦城的喧嚣,逐渐平静下来。
各处火势,大都已经平息,可敦城的百姓,还有那些得到消息,可以获得平民之身的瓦里们,都纷纷上阵,熄灭城中大火。与此同时,一队队叛军开始返回校场。
大势已去,叛军们也知道,继续抵抗,死路一条。
他们返回校场之后,依旧提心吊胆。不过当余黎燕下令送来酒水事物之后,令那惶恐的气氛,也一下子得到了缓解。至少从而今来看,蜀国公主好像无意追究。
当军卒们平静下来之后,对余黎燕顿生感jī之情。
可敦城外的黑山军,也退了!
在得到余黎燕命令后,萧孛要合果断遵循,没有下令追击。
他分出一半兵力,协助石烈达剌干稳定城中局势,自己则带着一队人马,匆匆赶赴署衙。
署衙大mén口,乙室斡鲁朵失魂落魄,站在mén阶下。
他没有说要臣服,也没有继续抵抗,整个人好像失了魂魄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萧都统!”
当萧孛要合下马时,乙室斡鲁朵突然开口。
萧孛要合也得到了消息,知道余黎燕想要招揽乙室斡鲁朵。
“若公主能把乙室弥里收服,必然如虎添翼!”
这话是石烈达剌干对萧孛要合所说,言语中,他对乙室斡鲁朵敬佩不已,“那鸟厮真好本事!咱自从军以来,还没有遇到过这等悍勇猛士。当时若不是那南儿出手,那厮说不得便把咱bī退。如果真个在马上较量,咱恐怕不是这鸟厮百合之敌。”
石烈达剌干,是而今军中第一悍将。
能够被他如此称赞,足以看出乙室斡鲁朵的勇武。
而今公主初上位,正需要招揽人才。这家伙不但武艺高强,而且还是耶律大石的左膀右臂。想想看,在耶律大石被囚禁之后,就是这乙室斡鲁朵凭一己之力,带着黑山军硬撼辽军。萧乞薛虽然算不得名将,却也久经战阵,却非这乙室斡鲁朵对手。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乙室斡鲁朵领军打仗的水平,恐怕也不一般。
相比之下,石烈达剌干冲锋陷阵尚可,但行军布阵,就比不得乙室斡鲁朵。
这样的人才,不正是蜀国公主而今所急需的吗?
所以,萧孛要合也不敢怠慢,表现非常尊敬,“乙室弥里,有何吩咐?”
乙室斡鲁朵深吸一口气,“敢问,使君尸首,而今何在?”
这一问,让萧孛要合更添几分敬重。
他连忙拱手道:“乙室弥里放心,蜀国公主已传诏,命咱为耶律……使君收敛棺椁,绝不会有半点亵渎。待局势稳定之后,蜀国公主会命人在牟那山建造王陵,为使君风光大葬。而今使君尸首,已经放入棺椁,存放起来,并有专人看护。”
乙室斡鲁朵松了一口气!
“不知萧都统,能否带咱祭拜使君?”
“这个……”
萧孛要合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道:“乙室弥里既然有心,咱又岂能拒绝?只是咱还有事,要禀报公主,只能派人令乙室弥里前去,还请乙室弥里恕罪则个。”
乙室斡鲁朵本来很紧张,可是听萧孛要合这么一说,忙连声道谢。
萧孛要合派人带着乙室斡鲁朵前去祭拜耶律大石的尸体,自己则走进署衙大mén……此时署衙内,灯火通明。尸体已经被搬走,地上的鲜血也冲洗完毕,只是有些地方,还残留着血印子,难以清洗。空气中的血腥味依然很重,让人感觉不太舒服。萧孛要合róu了róu脸,见马尔驴粪迎面走来,便急匆匆迎上前,把他拦住。
“马尔驴粪,公主可已休息?”
“尚未歇息,不过正在后堂换装!”
“换装?”
马尔驴粪轻声道:“四太子力战而亡,公主心中难过,所以要换上孝衣。
估计到了明日,公主便会下令全军戴孝……只是四太子这一走,公主肩上的担子,便更重了。”
说起马尔驴粪,也是平民出身。
他受萧乞薛的恩情,所以在萧乞薛决意归附余黎燕之后,便被纳入余黎燕的麾下。
当时yù尹曾提醒余黎燕,要她留意耶律大石。
马尔驴粪这才进入余黎燕的视线……
这是个小人物,却是个知晓恩义的小人物。
也正是马尔驴粪的存在,才使得yù尹能够顺利得到耶律大石信任,并将他刺杀……
萧孛要合并没有因为马尔驴粪出身不高,对他有半点怠慢。
相反,他知道在方才最为凶险的时候,马尔驴粪曾奋勇杀敌,足以令他感到钦佩。
我大辽疆域广袤,人口众多。
之所以败给那虏人,不是大辽士兵不尽心,实在是国主昏庸。
危难之时,方见忠臣……这马尔驴粪虽然只是个小人物,却是这大辽的忠臣!萧孛要合与马尔驴粪客气两句,便直奔大堂而来。这时候,余黎燕也换上了一身白衣白裙,在马尔忽思和忽图黑台的陪伴下,从后堂出来,见到萧孛要合,与他点了点头。
“孛要合,此次多亏了你!”
余黎燕看上去非常疲惫,在大堂正中央的虎皮大椅上坐下。
马尔忽思和忽图黑台则站在她身后,腰系短剑,jīng神抖擞……
“怎地不见小乙?”
萧孛要合疑huò问道。
余黎燕笑了笑,轻声道:“小乙说,这种场合他不适宜出现,所以在后院里休息。”
“今日,多亏了小乙。”
“是啊,若不是他提醒,咱恐怕都要着了耶律大石的道。
那耶律大石,的确是智谋之士,可谓是算无遗策……若他能真心辅佐父皇,也许……”
余黎燕话说一半,却苦笑摇头。
耶律大石并非没有真心效忠过,即便当初他和萧干拥立了耶律淳,后来在归附天祚帝时,也曾尽心尽力。他几次谏言,可惜却不为天祚帝接纳。再后来,耶律大石被nv真人俘虏,依旧带着七千兵马从nv真军营中逃出,千里迢迢投奔天祚帝。
但结果,天祚帝罢黜了耶律大石的兵权,后来更把他囚禁……
耶律大石谋反,固然有野心作祟,但也是被bī无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耶律大石和那东汉末年,袁绍帐下谋士田丰极为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天祚帝不是袁绍,或者说天祚帝不如袁绍。当初官渡之战,田丰力劝袁绍不要兴兵,但是却变成了阶下囚。可如果袁绍胜了,田丰尚有一线生机!然而天祚帝,却不一样。
勿论他胜负,耶律大石必死无疑。
无奈之下,耶律大石也只有谋反一途……
余黎燕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此前,她一直想着成为萧燕燕,可是当她真个要一肩担起大辽国祚的时候,她才体会到,当初萧燕燕承受着何等巨大的压力。一夜未曾休息,余黎燕真的累了!
“城中,情况如何?”
“都已经恢复平静……不过若要恢复正常,恐怕还有些难度。
关键是,百姓们心中惶恐,而叛军降卒,也是人心惶惶,害怕公主到头来反悔……
军中目前倒还算好,将士们士气颇为高涨。
只是,四太子的死讯还没有传出去,末将有些担心,一旦四太子死讯传出,又会引发出一场动dàng。”
余黎燕点了点头,“方才小乙,也这么提醒咱。”
“那小乙可有主意?”
余黎燕闻听苦笑,“你道小乙是那诸葛亮吗?这种事情,只能靠咱自己解决,他如何能够chā手?不过小乙倒是提了一个主意,说如果能尽快收服黑山军,说不定能有所裨益。咱方才也就在想,如何能让黑山军臣服……若任由他们离去,未免太过于可惜。这些黑山军的战力可是不俗!对了,乙室弥里还在府mén外站立吗?”
萧孛要合摇摇头,轻声道:“乙室斡鲁朵要去祭拜耶律大石,末将派人领他去了。”
余黎燕闻听,眼中神光一闪。
她长叹一声,“耶律大石何德何能,竟有如此猛将为他死心塌地。
咱虽是阿保机的子孙,如此国之忠臣,却不得为咱所用,莫非是天不佑我大辽吗?”
说罢,余黎燕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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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七章 万事开头难(一更到,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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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尹睡了!
睡梦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可究竟说了什么?又听不太真切,似乎是在向他感谢。
玉尹猛然睁开眼,感到念头通达。
说不出原因,只是心胸开阔不少,更有一种前所未有过的轻松感。
也许,这是小乙的执念吧。
玉尹重生,继承了小乙生前一切,同时也继承了他内心的执念。小乙有很多执念,比如照顾好燕奴,比如要飞黄腾达,比如……但所有的执念中,还是那杀父之仇,最让他难以消除。玉尹夺舍重生的同时,也将他的执念一并接受。只是在平日里,他并不能感受到这种执念。而今他杀了耶律大石,执念随之消减……
似是三更天,明月如钩。
皎洁月光照进房中,恍如床前布满白霜。
玉尹呼的坐起来,深吸一口气。
唐吉!
耶律大石虽然死了,可是当年毒害玉飞的另外两个凶手,还在逍遥快活。
李邦彦,唐吉……
特别是唐吉,因为此前在快活林曾经帮助过玉尹,燕奴等人对他都心怀感激。如果他心怀不轨,那燕奴可就要有危险了!一想到这些,玉尹这心,顿时又紧张起来。
该回去了!
可敦城虽好,却毕竟不是自家地方。
他对大辽并无留恋,如果说唯一让他感到不舍的,恐怕便只有余黎燕一个人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里不是他的家。
玉尹坐在床边上,心情并没有因为耶律大石被杀,余黎燕掌权而感觉轻松多少。一个问题刚解决,便又有新的问题……对于大辽而言,他始终是个外人,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事情,便要看余黎燕自己如何解决。他,帮不得太多忙。
嗯,等到任怨和耶律查奴回来,便准备离开吧。
估计他二人回来,也就是月底……从可敦城到开封,若借道关中,旬月便可抵达。
是时候离开了!
忽然,从屋外传来一阵幽幽嵇琴声。
玉尹愣了一下,便起身走到门口,把房门打开,走出房间。
屋外,是一个虽小,却很精致的花园。花园的一边,有一个池塘,池水连接院墙外的河道,流转不息。在池塘上,建着一座小亭。月光下,却见一个白衣少女,正坐在亭子里,轻轻拉着嵇琴,琴声幽幽,如泣如诉,似是在倾诉少女心中烦恼。
这嵇琴,使得不差。
玉尹也算得使琴大家,更与冯超那等高手斗过,自然能分出好坏。
踏遍地银霜,他负手缓缓行去,在池边站立,看着那亭中使琴的少女,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琴声有些悲戚,还带着一丝丝焦虑。
当琴声止息的时候,少女忽听有人抚掌,更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燕子,有心事吗?”
这白衣少女,正是余黎燕。
听闻玉尹的声音,她忙站起来,回身望去。
月光照在池塘水面上,把那一潭活水,照应波光粼粼,煞是动人。
池边栽着几棵红柳树,在其中一棵红柳树下,玉尹正负手而立。一阵风吹来,荡起一池池水涟漪,卷着玉尹衣襟飘飞,那景色,恍若神仙中人,让人直觉卓尔不群。
一时间,余黎燕竟痴了!
“这么晚,怎地不去休息,却在这里使琴?”
玉尹踏月光而行,缓步走进凉亭中。
不知为何,看到玉尹走过来,余黎燕的眼睛,却蓦地一下子红了。
她突然快走两步,闯入玉尹怀中,一下子环抱住玉尹的腰身。玉尹一惊,想要挣脱,不想余黎燕却抱的更紧,口中轻声道:“小乙,便让咱这样子靠你一靠,好吗?”
声音里,带着些许颤音。
玉尹张开双臂,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乙,抱着咱!”
余黎燕轻声道。
那声音里带着乞求之意,让玉尹难以拒绝。
他犹豫了一下,缓缓放下手臂,将余黎燕搂在怀中,“燕子,出了什么事,怎地这般难过?”
“小乙,怎地女主江山,便这般难呢?”
“怎么了?”
“乙室斡鲁朵,走了!”
“谁?”
余黎燕缓缓松开了手,脸上露出一抹羞红。
她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小乙,方才咱失态了……你莫怪咱才好。”
温香软玉离去,让玉尹陡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受。不过,他很快就调过神来,笑着道:“燕子而今可是大辽女王,以后定要克制情绪才好……而今所有人都在看着你,你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大家的心情。谁都可以乱,惟独你不可以乱。”
余黎燕赧然,点了点头,“咱受教了!”
她说完,幽幽叹了口气,在凉亭中坐下,轻声道:“还不到两个时辰,咱便觉得心力憔悴。真不知当年睿智皇后,是如何凭她柔弱肩膀,担负起整个大辽朝政。
一个小小可敦城,便让咱感觉吃力。”
“呵呵,万事开头难,想来睿智皇后当初才执掌朝堂的时候,未必能有你做的出色。”
玉尹在余黎燕对面坐下,探手从石桌上拿起那支嵇琴。
“对了,你刚才说是谁走了?”
“乙室斡鲁朵!”
见玉尹一脸迷茫,余黎燕才想起来,他对乙室斡鲁朵还真不太熟悉。
咳嗽一声,余黎燕
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乙室斡鲁朵,是乙室部弥里,官拜上将军。他是耶律大石身边的亲信,此前耶律大石被囚于牢中的时候,黑山军便是这乙室斡鲁朵一手掌控。
这个人,知兵事,有勇武,正是咱所需之人。
咱本想说服他,让他辅佐咱做事……为此,咱不但为耶律大石收敛棺椁,还命人不得虐待俘虏,更不许孛要合追击黑山军。想着,怎地都能让他留下来帮咱,可谁知道,他方才祭拜了耶律大石之后,竟然一声不响,独自一人离开可敦城。
小乙,咱是女人没错,可这世上,并非没有女主天下的先例,为何想要招揽一个人,如此困难?咱自认虽比不得耶律大石那般智谋高深,但是在礼贤下士,听从劝谏方面,未必就比耶律大石做的差。难道就因为是女人,连个降将都不愿帮咱?”
余黎燕满腹委屈,似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
说着说着,她的眼睛,又红了……
玉尹看着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劝解才是。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女子便是再出色,始终都是男人的附属物。没错,这世上的确是女主天下的先例,可纵观千年,却只有一个武则天,一个萧燕燕而已。
对了,后世还会有个叶赫那拉氏出现,不过玉尹是真心不待见那老娘们儿。
哪怕是开明如宋朝,也很难容得女人当权。
余黎燕最为钦佩的睿智皇后萧绰,萧燕燕是很厉害,但她能执掌大辽的先决条件,源自于她是皇后。今时不同往日,自武则天之后,这世上怕再难出现女主天下的局面。可这些话,玉尹又没办法说出口,只能看着余黎燕,思忖如何安慰。
“燕子!”
“嗯?”
“你真想要做出如睿智皇后那般伟业吗?”
余黎燕一怔,点了点头,“当然!”
“我不了解睿智皇后,对她的名字,也多是源自于民间流传。不过我曾听过许多说书人讲史,给我的感觉,所有能够做出大事业的人,勿论男人还是女人,首先便要有一颗极为坚强的心。”
“坚强的心?”
玉尹笑着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份坚强,源自于对自己的信心。
你对自己有多少信心,你便拥有多少坚强。稍遇挫折,便开始抱怨,这原本就是自信心不足的缘故。我相信,睿智皇后若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不会去抱怨,而是去考虑,如何解决问题。燕子,你要记住,从现在开始,你便是大辽的女王……
大家不信任你,不了解你,不支持你,甚至不愿帮助你。
很简单,你并没有做出任何值得他们去信你,支持你,帮助你的事情……想要获取支持,你就必须要让所有人相信你,愿意为你拼命。在此之前,你要好好想想,你能做些什么,你可以为那些跟随你的人,带来些什么!为什么怨哥儿和查奴愿意帮你?为什么萧孛要合可以背叛四太子,投到你的门下?你有考虑过吗?”
“这……”
余黎燕顿时呆愣住了!
是啊,她凭什么可以让任怨、耶律查奴和萧孛要合归心?
肯定不是因为她那个几乎没有半点用处的‘蜀国公主’头衔。可是,又为什么呢?
玉尹接着说:“万事开头难,可你必须要相信,你能够面对这一切。
你有多少自信,便可以有多少收获。我问你,乙室斡鲁朵可有当面说过,他不愿辅佐你?我再问你,如果乙室斡鲁朵真的当面拒绝了你,你又会如何来面对呢?”
“咱……”
余黎燕也说不清楚原因,面对玉尹接连询问,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燕子,我给你使一个曲子吧。”
“啊?”
玉尹并没有理睬余黎燕一脸惊异表情,闭上眼睛想了想,弓子一颤,琴声幽幽流出。
他使得是《二泉映月》,在那如泣如诉的琴声中,却透出无尽的刚强和自尊。
月光照在玉尹的身上,恍若一层银白色的光环。
余黎燕坐在一旁,看着玉尹使琴的模样,不由得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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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八章 咱是女王(二更)
第一零八章咱是nv王(二更)
明明睡得很晚,可是醒来却很早。TXT电子书下载**
当第一缕晨光透入屋中的时候,余黎燕睁开了眼睛。
丝毫感觉不到半点疲乏,好像昨夜的jīng疲力竭,都已经一扫而光。她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环视房间,才突然想起,昨夜她在凉亭中和yù尹说话,怎地醒来却在自己的卧房?
“忽图黑台,忽图黑台!”
余黎燕先是一惊,忙大声呼唤。
忽图黑台róu着眼睛,披散着头发,mímí糊糊从外屋走进来,“公主,怎地起恁早?”
“咱怎会睡在这里?”
忽图黑台突然jīng神了,笑嘻嘻跑过去,一屁股坐在了chuáng边。
“公主,你昨晚和老师说了些什么?”
“啊?”
“是老师把你送回房的……他走的时候,你还抓着他的衣服,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算掰开指头。”
“啊!“
余黎燕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红得就好像熟透的苹果。
真羞死个人了!
“他,他,他什么时候走的?”
忽图黑台说:“公主睡下后,老师便走了。”
“你这死丫头,怎地让小乙进了咱的闺房?”
余黎燕羞红了连,忍不住轻声责怪。
忽图黑台却撅起了小嘴,“明明是公主睡得沉,咱见唤不醒公主,只好让老师把公主送到chuáng上。”
“呸呸呸,你才被送到chuáng上。”
余黎燕此时的模样,活脱脱像是个孩子。
她稳了一下心神,看了看外面的天sè,突然问道:“对了,小乙……便是你那位老师可起来了?”
“这个咱可不知道,昨晚是马尔忽思在那边休息。
不过依着老师的习惯,平日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起chuáng,说不定正在督促马尔忽思练武呢。”
“这样啊!”
余黎燕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一种莫名怅然。
原因?
她说不来,只是莫名惆怅而已……
“好了,咱要起chuáng了。
忽图黑台,帮我准备清水……哦,还有一件事,一会儿你让马尔驴粪去把孛要合请来,咱有事情要和他商议。嗯,今天事情会很多,莫要耽搁,快点去准备吧。”
忽图黑台答应一声,便转身走了。
余黎燕从chuáng上下来,走到铜镜跟前站下。
用手抚平了身上衣物的褶皱,而后又拢了拢头发。看着铜镜里的那个nv子,余黎燕握紧拳头,自言自语道:“燕子,从今天开始,你便是大辽的nv王。你要相信,你能做好,比父皇和皇兄做的都好!你有这个能力,你也有这个责任……燕子,你要记住,你是nv王,延续大辽国祚的nv王,你的身上,寄托了无数人的期望。”
说完,余黎燕用了róu了róu脸颊,jīng神陡然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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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ù尹在huā园中,正调教着马尔忽思。
也许是想到就要离开,所以yù尹今天显得格外严格。马尔忽思的每一个动作,都被他反复矫正,不可以有半点错误。同时,他又把庖丁刀法中的三式教给了马尔忽思,并传授了他运刀之法。马尔忽思虽然不知道yù尹今天为什么会这么严格,但都一丝不苟的按照yù尹要求练习。当骄阳初升时,马尔忽思已是汗流浃背。
“老师,你要走了吗?”
小孩子的直觉,往往最灵敏。
在练功结束之后,马尔忽思突然拉着yù尹,轻声问道。
yù尹笑了笑,没有回答。
马尔忽思说:“老师,不要走好吗?你在这里不好吗?公主那么喜欢你,咱和忽图黑台,也舍不得离开你。你留下来,帮助公主好不好?公主她,一定会欢喜。”
蹲下身子,yù尹róu了róu马尔忽思的脑袋。
“马尔忽思,大人的事情,你别问那么多。
这几天,要好生习武,且不可懈怠。以后你和忽图黑台,要好好照顾公主才是,我终究不是辽人,长久留在此地,只会授人口舌……再说了,我的家,在开封。”
马尔忽思的眼睛,红了!
“记住,不要把这些话说给公主听。
她如今很辛苦,别让她为这些琐碎的事情cào心。你只管好好习武,若是多嘴,休怪我不再教你。”
马尔忽思用力点点头,yù尹的脸上,lù出了笑容。
他转身回屋去了,马尔忽思站在原地,呆呆看着yù尹的背影,半晌后重又回到池塘边,从兵器架上取下长刀,依照着yù尹传授的刀法,一刀,两刀,三刀……口中不时发出一声声暴喝,他做的一丝不苟,迎着初升的朝阳,不停挥舞着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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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黎燕坐在大厅里,听着孛要合的汇报。
“城中百姓,大都已经稳定,不再慌luàn。
不过四太子的死讯,已被人传了出去,军中出现了一些bō动。好在石烈达剌干还算有威望,镇住了场面。但末将很担心,儿郎们士气有些低落,恐非一桩好事。”
耶律习泥烈被杀,萧乞薛战死……
余黎燕很清楚,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瞒住大家。
只不过,余黎燕希望能晚一些传出去,至少等她能掌握住局势之后,再行传出去。
可没想到,还是走漏了风声!
耶律习泥烈不管怎样无能,他都是赵王。
在耶律敖卢斡和耶律雅里已死,其余诸子被俘,而耶律延禧又领兵在外的情况下,耶律习泥烈都是可敦城唯一的主人。至于萧乞薛,也领兵多年,算得是军中老将。
他是不是草包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够稳定军心。
而今,耶律习泥烈死了,萧乞薛也死了……还有坡里括那个叛徒!在此之前,这三个人是可敦城的核心所在,一夜之间,三个核心都死了,对于老百姓或许没太多影响,可是对于士卒,必然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好在,孛要合经昨日一战,算是在军中站稳了脚跟,而石烈达剌干的态度,却真个出乎余黎燕的预料。
这是一员猛将!
石烈部曾经是太祖二十部之一,在军中有足够影响力。
萧孛要合道:“石烈达剌干这个人,xìng情暴烈,也不太会讨好上官。
只不过,他是从小卒做起,凭借军功,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所以军士们也都服他。此外,马本特也算是一名悍将,昨日阻止瓦里夺取城mén的时候,他亲手斩杀十六瓦里,已经两名斡鲁朵。不过他的影响力,与石烈达剌干相比,明显不如。
咱觉着,这个人很机灵,也很勇猛,倒是可以重用一番。”
曾几何时,大辽人才层出不穷。
可到了而今,一个小将军都要被特意提出。余黎燕心中顿时有一种无力感,不过她很快便调整了情绪。想当年太祖身边,和咱差不多,不照样建立起大辽国吗?
燕子,别灰心!
至少你身边还有萧孛要合,有任怨,有耶律查奴,还有那个石烈达剌干可以帮忙。
你呀,应该知足了!
想到这里,余黎燕的脸上lù出了笑容。
“那便传咱的话,拜石烈达剌干为上将军,马本特为将军。
在此之前,可敦城一应事务,便由孛要合你来执掌。咱把投降来的斡鲁朵和那些瓦里,全都划归你来掌管。孛要合,在怨哥儿和查奴没有回来之前,咱不希望可敦城,出现半点麻烦,你可否做到?”
这等于是让萧孛要合接替坡里括的职务,令萧孛要合顿时jī动不已。
他连忙躬身行礼,“公主放心,末将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了,休提‘死’啊‘死’的。
孛要合,咱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帮咱中兴大辽国祚!
对了,你刚才说四哥的死讯,是被人透lù出去,可曾查出,是什么人透lù了出去?”
萧孛要合脸上,lù出一抹苦sè。
他犹豫一下,轻声道:“末将查过,似乎是从屈突律少主那边传出。”
屈突律!
余黎燕的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杀机。
昨日这家伙先是背主投降,而后又险些使得yù尹lù了破绽。如果不是考虑到他是粘八葛的少部主,余黎燕绝不会容他活下来。可没有想到,这厮居然把耶律习泥烈的死讯传出去,如果不是萧孛要合与石烈达剌干,恐怕可敦城就要再来一场兵变。
这个人,容他不得!
“公主,咱也知道,这屈突律该死!”
萧孛要合察言观sè的本事不差,忙上前劝道:“只是而今局势,怕需依靠粘八葛颇多。而且前些时候,粘八葛已经回复,愿意支援五千兵马,说不定已经启程。
这个时候若杀了此人,只怕……”
余黎燕不等萧孛要合说完,啪的一掌,便拍在扶手上。
“阿保机的子孙,又怎会仰人鼻息?”
“咱知道,公主不想仰人鼻息,可是西夏和汪古人还没有回信,这时候jī怒粘八葛,绝非上策。不过,这个人也不能让他继续留在可敦城,否则必然会惹出祸事。
咱有一计,让他离开可敦城便是。
正好粘八葛要出兵,就让他回去联络粘八葛……即不伤了和气,也不会惹来麻烦。”
余黎燕缓缓坐下,深吸一口气。
“燕子,你要记住,你如今是大辽nv王。
你要考虑的是大辽未来,绝不可以依照着自己喜怒行事。人说帝王尊贵,却不知帝王的尊贵,是要建立在无数牺牲之上。你看令尊,他便是由着自己喜怒行事,可结果呢?”
脑海中,回响起yù尹的声音。
余黎燕闭上眼睛,止住了怒气……
“如此,便依孛要合所言。”
萧孛要合闻听,顿时喜出望外。
他起身刚要说话,却见马尔驴粪从大厅外跌跌撞撞跑进来,“报!”
“马尔驴粪,何事惊慌?”
“公主,大事不好了……那个乙室斡鲁朵,带着黑山军回来了,正向可敦城bī近!”
余黎燕心里一沉,有些无法控制情绪,呼的站起身来。
“你说什么?乙室弥里率部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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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九章 智信仁勇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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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的阳光格外耀眼,只让人难以瞠目。
中伏的气温很高,虽然这里是漠北,可烈日炎炎,依旧让人难以承受。阳光笼罩可敦城,远处的红柳林恍若一片火海般,恰似海市蜃楼,令人顿生虚幻的感官。
可敦城外五里,黑山军列阵而立,军旗招展,悄无声息。
站在城头上举目眺望,可以清楚看到黑山军的军阵。虽然距离尚远,可那沉静庄肃所酝酿出来的杀机,直让人心惊肉跳。黑山军也算身经百战,那股子煞气可谓强烈。之前由于耶律大石战死,使得黑山军士气低落,不得已停止了对可敦城的攻击。然而现在,乙室斡鲁朵的回归,仿佛给黑山军注入灵魂,复又杀气腾腾。
余黎燕登上城楼,观看敌情。
她朝左右偷偷看去,却发现辽军将士,一个个都无精打采。
耶律习泥烈三人战死,对于辽军士气的打击,不可谓不大。虽然石烈达剌干等人稳住军心,但要想恢复士气,却不是一桩容易之事。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余黎燕,想要知道面对这种情况,可敦城最后的皇亲国戚蜀国公主,又会如何选择?
玉尹紧蹙眉头,站在余黎燕身后一言不发。
他可以清楚感受到那些辽军将士的低迷和惶恐……未来会是什么模样?四太子死了,大将军也死了,蜀国公主一介女流,真的可以带领我们,重振大辽国势吗?
这种怀疑,几乎存在于每一个辽军将士的心里。
玉尹甚至能觉察到,即便是在明面上支持余黎燕的石烈达剌干和马本特等人,似乎也抱有几分犹豫。
这种情况下,如何能抵抗黑山军?
“马尔驴粪。”
玉尹突然唤来了马尔驴粪,低声道:“乙室斡鲁朵是如何离开?他兵临城下之后,可说过什么?”
马尔驴粪想了想,摇头苦笑。
“据说那乙室斡鲁朵在祭拜完了耶律大石棺椁后,便一声不响,连夜冲出可敦城……
当时大家都在忙着清理城门,所以没能够拦住此人。
今天早上,他率部前来……就在五里之外列阵,也没有叫阵,更不曾攻击,只是列阵那边,没有动静。这大热的天,实在难耐……玉公子,你说这帮子黑山军,怎恁能忍耐?这么热,还顶盔贯甲的,甚至连动都不动,真怀疑这些人是如何练成。”
玉尹,沉默了!
这批黑山军还真不太一样,堪称是耶律大石手下的精锐。
乙室斡鲁朵,果然不愧是被余黎燕所称道的将领,至少在而今情况下,他依然能控制兵马,如此整肃,也说明了这个人在过往练兵的手段!若非良将,如何能令黑山军如此剽悍?
玉尹想到这里,看了看余黎燕等人,心头突然一动。
“燕子!”
“嗯?”
玉尹走到余黎燕身后,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可信我?”
余黎燕一怔,点头道:“当然。”
“开城门!”
“什么?”
余黎燕轻声道:“小乙,这时候出城和黑山军决战,恐怕不妥把。
军士们士气低落,若只是守御,说不定还能支撑一阵。可如果出城野战,未必是黑山军对手。咱手里只有这些兵马,若真个折损严重,恐怕便再也没有希望了。”
“听我的,开城门!”
玉尹笑了笑,“我陪你出城。”
“啊?”
余黎燕有些糊涂了,不太明白的看着玉尹。
“小乙,要带多少兵马?”
“只有你我二人。”
余黎燕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小乙,你疯了不成?咱知道你有勇武,可是单凭咱两人,如何能敌得过五百黑山军的冲击?你不知道,这些黑山军,可是凶猛的很。”
“他们不会冲锋。”
玉尹这一句话,令余黎燕一怔。
看左右无人,玉尹低声道:“而今所有人都在看着你,正是你展现勇气的时候……你是女儿身,有着先天无法弥补的缺憾。军士们对你不信任,甚至连将领们也是半信半疑。你必须要展现出超乎寻常的勇气,才可以让大家对你产生信任。
这是一个机会,更是一次赌博。”
“赌博?”
余黎燕疑惑看着玉尹,似乎有些不太明白。
“咱们就赌……乙室斡鲁朵要归附你。
可又因为你是女人,让他难以作出决断……所以,他才会摆出这个阵势,也是一次试探。你看,他们抵达城下,至今已快一个时辰,却没有半点攻击的迹象。
为什么?
这么热的天,便是你我站在这城头上也觉得难受,为何他们要全副武装,骑兵列阵呢?燕子,我想他在等,乙室斡鲁朵想知道,身为大辽公主,将要执掌大辽未来的你,有没有那份勇气和胆量……咱们出去,便和乙室斡鲁朵当面说明白。”
玉尹一番话,说的余黎燕脸色阴晴不定。
是啊,小乙说的也许正确,也许……如果正确,那么咱便可以收服了乙室斡鲁朵,掌控黑山军,从而彻底稳住可敦城的局势。但如果失败,咱便要和小乙共同面对黑山军的攻击。余黎燕相信,即便玉尹再厉害,也不可能在乱军中护她周全。
一个不好,咱便要和小乙一同战死沙场……
余黎燕的心里面,有些纠结。
可她也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可敦城人心动荡,士气低落。
若没有一针强心剂,迟早会面临崩溃!
这是一次赌博,赢得话收获巨大,如果输了,也就彻底完结……不过,到而今,咱还有什么不能赌的?走到了这一步,余黎燕知道,她已经没有其他的退路和选择。
咱,便赌小乙的眼光!
想到这里,余黎燕突然厉声道:“传咱诏令,打开城门。”
“啊?”
萧孛要合等人顿时慌了神,连忙上前阻拦。
“公主,切不可冒险啊……而今军中士气低落,依城而战尚有胜算,可如果出城,必败无疑。
公主,千万不要冲动。”
萧孛要合说着,恶狠狠瞪了玉尹一眼。
方才玉尹和余黎燕说话,他看在了眼中……原以为玉尹会有什么高招,没想到却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这哪里是出城交战,分明是自寻死路,萧孛要合当然不能同意。
倒是石烈达剌干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钦佩。
这位公主,虽是女儿身,可是这胆气却不俗……至少,她没有面对强敌,吓得不敢露头。从这一方面来说,智信仁勇严,为将者的五个要素中,余黎燕在‘勇’上,似乎不逊色须眉。
只是……
哪知道余黎燕笑道:“谁说咱要领兵出击?”
“公主之意……”
“咱是阿保机的子孙,乙室斡鲁朵,是遥辇九帐乙室部的子孙,咱便出去看一看,他乙室斡鲁朵究竟想要怎地。呵呵,你们不要担心,以咱之见,乙室斡鲁朵未必心怀恶意。咱觉得,他是要试探咱!既然如此,咱又怎可能丢了太祖颜面?
小乙,请你随咱一同出城,只咱与小乙两人足矣,其余人等,不得擅自出城……”
什么?
萧孛要合一下子懵了!
连带着石烈达剌干等人,也莫不是面面相觑。
这位公主,究竟是疯了还是怎地?居然要只带一个人出去,面对黑山军五百铁骑吗?
石烈达剌干咽了口唾沫,怔怔看着余黎燕。
这娘们儿……不,这位蜀国公主,可是比咱想像中,更具有勇气。
“公主……”
“石烈将军,休要再劝咱,咱心意已决。”
石烈达剌干一滞,这到了嘴边的话,被余黎燕这一句给生生憋回来。
“对了,若咱回不来,你们也不要为咱报仇,更不要去和黑山军拼命。
紧闭城门,稳住局面……若大辽还有救,你们便看在咱的份上,助咱父皇一臂之力;若大辽不可救,你们便自寻门路吧。还有那些俘虏,回头放他们离开,那些谋逆的瓦里,也不要再追究,给他们一个平民之身,便放他们走吧……咱答应过他们,要给他们一个希望。而今咱可能无法做到,只好请诸君能够代咱实现。”
“公主!”
石烈达剌干闻听,眼睛顿时红了。
“达剌干是石烈家的子孙,便是死,也是咱大辽的鬼魂。
公主出城,请让咱随行……若乙室斡鲁朵真要行不臣之举,臣愿意拼死保护公主。”
“嘻嘻,真要黑山军冲锋,你一人又有何用?”
余黎燕伸出手,拍了拍石烈达剌干的肩膀,神情自若,“咱相信,乙室斡鲁朵不会对咱不利,这可敦城便交给你和孛要合,莫要轻举妄动,咱和小乙很快回来。”
“公主,不成啊!”
萧孛要合快哭出声来。
余黎燕勃然大怒,“而今咱还是大辽的公主,更是这可敦城之主。
来人,与咱备马,打开城门……咱倒要看看,那乙室斡鲁朵便真敢要以下犯上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萧孛要合也知道无法阻止余黎燕。
余黎燕和玉尹走到了城下,自有人准备好马匹,两人翻身上马。
“小乙,但愿得你没有猜错。”
玉尹在马上笑了,“若是错了,小乙必然会死在公主之前。”
余黎燕眸光,恰如秋水一般温柔。
她点点头,轻声道:“若有小乙相随,咱便是死了,也无遗憾……来人,给咱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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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零章 骨那里(一更)
全文字无广告 第一一零章 骨那里(一更)
第110章 骨那里
“弥里,走吧!”
黑山军大纛旗下,骨那里看着远处悄无声息的可敦城,叹了口气,轻声劝道:“你以为这世上人人都如使君吗?蜀国公主或许确如你所言,有些气度,但终究是个女人。 全文字无广告 你这么气势汹汹率部而来,她又怎敢冒天大的危险,前来招揽于你呢?”
乙室斡鲁朵,却没有回答。
骨那里本是个奚人,肤色较白,相貌俊秀。
他和乙室斡鲁朵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又一起从军。奚王萧干拥立耶律淳,建立北辽国时,骨那里便鼓动乙室斡鲁朵,一同投奔萧干。当时,二人就分在了耶律大石帐下。
乙室斡鲁朵勇武过人,擅长治兵。
而骨那里虽手无缚鸡之力,却足智多谋,被称之为‘白狐’,是耶律大石的幕僚。
他和乙室斡鲁朵,合称虎狐,号耶律大石左膀右臂。
后随同耶律大石从金军大营中逃出,投奔了天祚帝耶律延禧……
当时骨那里就对耶律大石说,千万不要交出兵马!使君你曾拥立耶律淳,在耶律延禧眼中,如同逆臣。而今他便是接纳于你,也是为了谋取你手中的七千兵马。
你交出兵马,便是沦为阶下囚的时候。
可是耶律大石不听,坚持要前去和耶律延禧汇合。
无奈之下,骨那里又出一计,“使君你要投奔陛下,咱也不阻拦。
但请使君留一后手,以免没有退路。咱和弥里便不出现了,我们带两千人前往黑山,扮作当地马贼。如果使君交出兵权一年内没有出现问题,咱和弥里便以归降名义,重归使君帐下;如果使君遇到危险,咱和弥里也可以设法救出使君……”
对耶律大石而言,这无疑是一个保障。
在三思之后,他同意了骨那里的计策,带着兵马前去投奔天祚帝,而骨那里和乙室斡鲁朵则领着一千多名曾追随耶律大石在燕京大胜宋军的精锐猛士,落草黑山。
结果,正如骨那里所猜测的一样。
耶律大石交出兵权后没有多久,便因为谏言劝阻天祚帝出兵,而被打入了囚笼中。
骨那里一得到消息,旋即展开行动。
他先是通过可敦城中的耳目,说降了坡里括。
而后双方约定,在适当时机,由乙室斡鲁朵入城,联手解救耶律大石。
这个计策可说是进行顺利,只是耶律大石也好,骨那里也罢,都没有预料到耶律习泥烈的出现,更没有想到会有余黎燕和玉尹这两个变数的存在,以至于功亏一篑。
在余黎燕出示了耶律大石的尸体之后,骨那里果断下令,停止攻击。
他率部迅速后撤五十里,并派人打探消息……到清晨时分,骨那里迎回了从可敦城逃出来的乙室斡鲁朵。 全文字无广告
本来,骨那里是想要率部返回黑山。
“黑山尚有咱五百精兵,加上手中兵马,也有千余人。
便是不去投奔虏人,凭借咱们这些人吗,也足以驰骋漠北,做一个逍遥快活的山大王。漠北沃土千里,也足够咱们迂回……真若是无法立足漠北,也可以北进西州。
高昌回鹘已经没落,根本不可能是咱们的对手。
咱们进入西州,一样能逍遥快活,便是那高昌回鹘,也奈何不得咱们。”
从某种程度而言,骨那里、余黎燕还有历史上的耶律大石,都非常准确的定位在西州之地,把目标瞄准了高昌回鹘。只不过,三人对西州的利用,又有很大区别。
历史上的耶律大石,是借西州为跳板,攻入中亚。
骨那里则是想要借西州作为根据地,谋取一个自由;而余黎燕的计划,则是要把西州当成根基,与西夏紧密联系,作为大辽休养生息之所。但不管怎样,西州在他们眼中,无疑是一处风水宝地。骨那里原本以为乙室斡鲁朵会同意他的建议,不想乙室斡鲁朵却表示了反对。
“咱感觉,那位蜀国公主非比寻常女子,颇有胸襟。
其人手段不俗,在那等情况之下,还能反败为胜,最后连使君都着了她的道……阿里,你我都是镔铁子孙,怎可以擅自抛弃故国?咱想瞧瞧那位蜀国公主的本事。”
耶律阿保机率契丹建立大辽,而在契丹语中,‘辽’便是镔铁的意思
骨那里闻听,顿时惊了!
“弥里,莫非疯了?
便是蜀国公主为皇亲贵胄,却毕竟是一个女人……而今陛下早晚一败,使君也已经魂归九泉,百万大军,都挡不住虏人铁骑,靠一个女人,又如何能成就大事?”
他当然不同意投降余黎燕,奈何乙室斡鲁朵总有怀着几分期望。
无奈之下,骨那里只好想出一计,“人言为将者,智信仁勇严,缺一不可。
那位蜀国公主能令弥里佩服,想来也是个有手段的女人。但只凭手段,也难成大事。咱有一计,试探一下便可知道蜀国公主是否可以成就大事。你我领兵,兵进可敦城,看蜀国公主会有什么反应。如果她应对得当,你我便辅佐她成就大事,但是如果她应对不得当,你便随我回转黑山……不管怎样,你我总要为日后考虑。
咱可不想再去为一个耶律延禧那样的人卖命!”
话说到这个地步,乙室斡鲁朵也不可能再反对骨那里,毕竟他也是为自己考虑……
两人商议一下,便领兵直逼可敦城。
可眼见一个时辰过去,他们在炎炎烈日下等候,但可敦城却没有半分动静……
骨那里轻声道:“走吧,以咱来看,这蜀国公主不过如此。”
乙室斡鲁朵举目向可敦城看去,眼中也满是失落……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眺望故国土地。此一去,他和大辽的缘分,也将彻底割裂,从此之后,再无半点关系。
想到这里,乙室斡鲁朵不由得心生悲戚。
他拨转马头,看了一眼陪着他,在炎炎烈日下等候近一个时辰的黑山军,猛然举起诃黎棒,就要下令撤离。也就在这时候,骨那里忽然伸手,一把攫住他的胳膊。
“弥里,快看!”
骨那里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奇之意。
乙室斡鲁朵回过头,再次朝可敦城方向看,却见可敦城城门大开,从城中飞出两骑。
两匹战马在烈日下飞驰,眨眼间便到了三里外。
旋即,马速骤降,两匹马一前一后,缓缓朝着黑山军方向行来。
乙室斡鲁朵看得清楚,那马上一男一女。
男的,他不认识。
不过那女子,他一眼认出,赫然正是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
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乙室斡鲁朵扭头朝骨那里看过去,那眼中带有些询问之意。
公主来了,怎么办?
骨那里也有些措手不及,眼见两骑缓缓行来,一双三角眼顿时眯成了两道缝。
“那便是蜀国公主吗?”
“嗯!”
乙室斡鲁朵点点头,轻声道:“前面那女子,便是蜀国公主……不过她身后男子,咱却没有见过,也不认识。阿里,你看而今这形势,该如何是好?是迎上去,还是在这里等待?”
骨那里突然苦笑,“看样子,便是不迎上去,也不成了!”
阳光下,玉尹陪着余黎燕,在距离黑山军尚有两里距离的时候,勒住了战马。
“好了,就在这里等着。”
“为什么,不是要过去招揽吗?”
玉尹笑了笑,轻声道:“燕子,你要记住,你是大辽公主,也是大辽皇室仅存的血脉。
他们,原本就是你的臣民,你来到这里,已经给足了他们面子。
接下来,他们应该过来迎接你……”
“可他们如果不过来呢?”
余黎燕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虽然她是蜀国公主,可她很清楚,她这个蜀国公主,恐怕是大辽建国以来,最没有底气的公主。对面这些人,昨日还是敌人,而今她和玉尹孤身前来,如果这些人真要是心怀不轨,那她和玉尹,今天很可能就要交待在这里,内心里如何不怕?
不过,余黎燕相信玉尹。
出身皇族,作为大辽最后的血脉延续,余黎燕有着属于她自己的骄傲。
不等玉尹回答,她已深吸一口气,平息心中惶恐。只见她端坐马上,挺起了胸膛……
玉尹,笑了!
就在这时候,远处黑山军突然出现一阵骚动。
只听战马嘶鸣,人声鼎沸。
紧跟着大纛旗左右一分,一队骑军纵马疾驰而出,朝着余黎燕两人迅速扑过来……
可敦城上,萧孛要合的脸都白了。
玉小乙,玉小乙,你可真是胡闹!
明知公主千金之躯,还要她身陷险地,万一出了岔子,那该如何是好?
“来人,给我点起兵马,出城保护公主回来。”
“萧都统,千万不可!”
马本特忙上前拦住了萧孛要合,轻声道:“你看儿郎们的精神头……且不可功亏一篑。”
萧孛要合这才留意到,城头上的辽军将士,此时一个个把目光都投注在远处,看着战场上的变化。先前那颓然之气,似乎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昂扬士气。
“萧都统,公主能否掌控局势,只看今日之举。”
石烈达剌干也上前劝道:“咱们而今,需要一个有胆气,有魄力的主公。公主若真能说降了黑山军,则将士们必然士气高涨;如果公主失败,便是活着回来,也难以掌控局势……你要知道,儿郎们所期望的,是一个能带他们走出困境的雄主。”
雄主?
萧孛要合闻听,沉默了。
是啊,咱而今需要的,是一位能审时度势,胆识过人,更要有足够手段的雄主……
公主,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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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老乡的一本书,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必须强力推荐。
书名:苍冥之境
书号:2425584
作者:梦不回来
一件内部有一个世界的超级空间神器,一个战技繁多、弱肉强食的世界。
一个从小就做异世怪梦、体内蕴含着神秘而强大能量的主角。
一个野心勃勃、实力非凡的史前文明种族。
一个新奇而又强横的剑仙分支职业。
……
“神以前也是人,只不过做了人做不到的事,所以成了神!那要是做了神也做不到的事情呢?”
当超级空间神器“苍冥之境”跟主角相遇,一个迷雾重重的故事就此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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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一章 虎与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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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虎与狐
五十黑山军纵马奔行,却似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全文字无广告
战马仿佛感受到那股子扑面而来的煞气,竟忍不住希聿聿一阵狂嘶,显得惊恐不安。
余黎燕努力稳住战马,柔荑轻轻拍打马脖子。
战马仿佛感受到了余黎燕的心声,从最初的躁动,很快便平静下来。
余黎燕的坐骑惊恐不安,反倒是玉尹那匹暗金表现从容镇定。也不知道是反应迟钝,亦或者是真的已经习惯了这种气氛,任凭对面骑军越来越近,暗金却丝毫不乱。
“燕子,你看暗金!”
玉尹能够感受到余黎燕的紧张,于是开口说笑,“当初你还说它老了……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我家暗金虽然年纪大了,却比你那坐骑,要沉稳老辣了许多。”
余黎燕也留意到了暗金的不俗,心中惊奇不已。
事实上,最初从阳曲出发时,她真有些看不上暗金,因为它看上去实在是太老了。
可一路上,反而是暗金表现的最为醒目。
到可敦城之后,这家伙跟着玉尹去了军驿,没多久,玉尹入狱,暗金便被接去了府衙。不过,除了马尔忽思和忽图黑台之外,谁也无法靠近暗金。就连喂草料遛马,也必须是马尔忽思两人亲自前去,其他人根本不理,也让余黎燕惊奇不已。
这是匹好马,虽然老了些,却不可否认,是一匹好马!
怪就怪在,竟没有人能看出暗金的血脉……辽国本来就是马上民族出身,虽然仰慕汉文化,但一些基本的习俗,却始终保持。似余黎燕这种皇亲国戚,从小到大见过的良马无数,偏偏也认不出暗金的出身。这也使得余黎燕感到万分好奇!
小瑶鼻一翘,余黎燕哼了一声。
“便是好马又如何?暗金这般本事,可是在你大宋军营中却不得重用,到头来还不是被人贱卖出去?若不是你运气好,怎地也轮不到你……哼,却又得意什么?”
“这个……”
玉尹顿时哑口无言。
的确,这暗金在宋军大营中,的确是明珠暗投。
据任怨说,当初买这匹马的时候,本来任老公不想要,可是宋军官营为多赚些钱,干脆把暗金白做搭头送给了任老公。也就是说,任老公买暗金,一文钱未出。
还真个是有眼无珠啊!
看到玉尹哑口无言,余黎燕噗嗤笑了。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可这一笑,也让先前的紧张情绪一下子得到了缓解,面对迎面而来的黑山军,余黎燕也不复先前那般慌张。
越来越近,甚至可以看清楚对面黑山军的表情。
在距离两人大约还有一百步距离时,忽听一声断喝:“黑山军,住马!”
黑山军齐刷刷勒马,停下来时不见半点混乱。紧跟着马队往两边一分,乙室斡鲁朵和骨那里纵马上前,直奔余黎燕和玉尹两人而来,在跑出一百多步后,放停下来。
乙室斡鲁朵和骨那里,凝视着余黎燕。
而余黎燕毫不畏惧,直视两人。
半晌后,乙室斡鲁朵和骨那里相视一眼,骨那里催马上前走了两步,刚要说话,就听到余黎燕厉声喝道:“咱是蜀国公主余黎燕,尔为何人?是何军职?见本宫,为何不下马说话。”
骨那里一怔,看着余黎燕,目光陡然有些阴冷。
他原本想要抢先开口,免了这跪拜之礼。毕竟一行跪拜,他便要矮上两分……
可是余黎燕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抢先开口,表明身份的同时,更要骨那里下马回话。
这不是什么孤傲跋扈,而是一种战略。
余黎燕哼了一声,看着骨那里,紧紧攥紧手中大宁笔枪。
片刻后,骨那里突然笑了!
他翻身下马,快走几步之后,躬身行礼道:“末将析津府招讨司将军骨那里,拜见蜀国公主。请公主属咱甲胄在身,无法全礼。”
析津府,便是大辽南京府所在。
余黎燕心里一动,上上下下打量了骨那里,突然抬头凝视乙室斡鲁朵,厉声道:“乙室斡鲁朵,咱昨日曾对你说过,想你助咱一臂之力。你不愿意也就罢了,何故闯出可敦城,又引兵前来?莫非以为,咱是女人便好欺负,想要为耶律大石报仇?”
乙室斡鲁朵一愣,却看到骨那里朝他做了个手势:下马!
心里,顿时了然……
他原本就不想和余黎燕为敌,只是骨那里不同意,所以才有此行动,想要试探一番。
现在看来,余黎燕已经看出了他们的意图。
想到这里,乙室斡鲁朵挂上了诃黎棒,翻身下马,快走几步,单膝跪地在余黎燕马前。
“末将乙室弥里,拜见蜀国公主。”
“乙室斡鲁朵,骨那里!”
“末将在。”
“咱前来只问你们一句话,带着黑山军前来,莫不是要杀咱吗?”
乙室斡鲁朵和骨那里相视一眼,骨那里忙开口道:“回禀公主,末将二人绝无此意。”
余黎燕向远处黑山军看去,却见黑山军军容整肃,军旗不乱。
心中暗自赞叹,这两人果然有些本事。
就凭这一手治军的手段,便是放到父皇帐前,也未必逊色于那些声名显赫的大辽名将。
她不认得骨那里,可是却能从乙室斡鲁朵的态度中,看出这骨那里的重要性。
见两人都跪拜在马前,余黎燕回头朝玉尹看了一眼,就见玉尹朝她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说话。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虽然玉尹没出声,余黎燕却明白了他的心意。
于是,余黎燕翻身下马,迈步向两人走去。
她走的很慢,却让骨那里和乙室斡鲁朵二人,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蜀国公主,真个不简单!
能看破我们的心思,为智;敢只带一人前来,是勇;面对黑山军庞大压力,却毫无惧色,敢下马上前,更是一种为上位者所必须的信心。她知道,自己二人不可能对她有威胁。与此同时,玉尹也下了马,只上前两步,便停下脚步不动……
余黎燕心里面其实非常紧张,可是经历过这许多磨难之后,已能够喜怒不形于色。
也许在玉尹面前,她还是会像一个少女般的天真烂漫,可是在骨那里和乙室斡鲁朵二人面前,余黎燕所展现出来的,是一种皇室子弟所特有的气质,令两人不敢有任何怠慢。
眼前,出现了一双靴子,紧跟着,余黎燕的双手,放在两人头上。
“骨那里!”
“末将在。”
骨那里原本对余黎燕持有怀疑态度,可不知为什么,那只柔荑放在他头顶时,却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重压。
“乙室弥里!”
“末将在。”
“今乃我大辽从未有之危难,本宫虽是女儿身,却继承阿保机的血脉。
咱知道,咱一个女人,想要挽救大辽江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是咱必须要这样做,因为咱身体里流淌的,是阿保机的鲜血……咱知道,你二人是大辽的忠臣,所以咱要你们帮咱,用你们的性命,用你们的鲜血,帮咱守住这大辽最后的希望。
骨那里,乙室弥里!
咱面前是一条极曲折的小路,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十倍,乃至于百倍的努力……
你二人,可愿帮咱,一路走下去吗?”
余黎燕的声音不大,却可以清楚的传入骨那里和乙室斡鲁朵,乃至于百步之外的黑山军耳中。
那话语中,蕴含着难以形容的奇异力量,只让两人热血沸腾。
骨那里看了乙室斡鲁朵一眼,两人同时双膝跪地,匍匐在余黎燕的脚下,嘶声喊道:“我等皆是镔铁后裔,很不能为国尽忠。今日公主不弃我等出身,我等敢不效死命。”
随着两人凄声悲呼,远处那五十名黑山军,也同时下马,伏地痛哭。
至于那两里外的黑山军,眼见这情形,也抑制不住心中悲苦,纷纷下马,匍匐在地。
余黎燕努力平抑着内心中的激动。
她在心里大声叫喊着:“睿智皇后,你看到了吗?咱没有辜负太祖子孙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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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军,就这样被收服了!
对于可敦城的众将而言,这一幕令他们感到无比震撼。
余黎燕表现出的睿智和勇气,令城中的将士们,无不惊讶,甚至钦佩至极。
眼见黑山军簇拥着余黎燕返回可敦城下,石烈达剌干突然大声喊道:“开城门,开城门……儿郎们,虽咱一起去迎接公主回来。”
他扭头来,一把攫住了萧孛要合的手臂。
“公主做到了,她做到了……她才是咱大辽,真正的雄主!”
雄主吗?
萧孛要合脑海中一片空白。
几乎在黑山军匍匐地上,臣服余黎燕的时候,他已经停止了思维。
这要何等巨大的勇气,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萧孛要合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余黎燕身上,而是盯着那个落在最后,仿佛游离于所有人之外,孤零零骑着那匹名叫暗金的瘦马身上的玉尹。这个男人,真不简单!
如果不是他,也许今天公主,便要面临一场惨败……
萧孛要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他随着石烈达剌干等人走下城头,走出城门,迎接余黎燕的归来。
城头上,将士们呼喊着‘蜀国公主’,一个个声嘶力竭。
可是萧孛要合却看到,玉尹牵着那匹瘦马,独自一人顺着角落,悄然走进了可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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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二章 林牙杂记(三更)
全文字无广告 第一一二章 林牙杂记(三更)
可敦城内,举城欢呼。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对于这些可敦城的百姓而言,大辽国祚似乎有些遥远。事实上因河套洪水泛滥的原因,大辽早在许多年前便放弃了朔州,把更多的精力投注于前套地区的治理。
有好事的时候没我们的份儿,打了败仗才想到我们?
可敦城的百姓,对辽国若说没有怨言,那才是真正的谎话……
但是,不管他们是否愿意,可敦城已经不可避免的被卷入到这场关系大辽命运的战争里来,这绝不是可以以可敦城百姓的意志能够做出改变。耶律延禧也好,耶律大石也罢,对于可敦城的百姓来说,并没有做出能够让他们心悦诚服的举措。
相反,余黎燕今天所表现出的勇气和智慧,让所有人都看在眼中。
所以当耶律余里衍在众人簇拥下进入可敦城的时候,可敦城在顷刻间,沸腾了……
战争,将不复出现!
玉尹牵着马,贴着街道边缘,缓缓走向署衙。
不过他没有从署衙正门进入,因为他知道,那里一定有许多人。
穿过一条小巷,玉尹绕过正门,正准备前往侧门的时候,忽听得身后有人喊叫他的名字。
“小乙!”
玉尹一怔,回身看去。
“萧都统,怎地在这里?”
萧孛要合独自一人,快步走上前来。
他在玉尹面前停下脚步,静静的看着他,许久之后轻声道:“小乙,咱想问你,可否愿意留下来,辅佐公主成事?”
“我?留下来?”
玉尹先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萧都统,你在开玩笑吗?”
“咱是认真的。”
玉尹脸上的笑容顿时敛起,凝视萧孛要合半晌,他才开口道:“可是燕子让你来问?”
萧孛要合摇摇头,“不,此咱一家所想。
不过咱相信,公主也这般想法。小乙不知,而今城中上下,皆尊公主,唯有小乙依旧以乳名唤之,偏公主从不在意。今日城上,若非小乙看出破绽,只怕公主将错过大好机会……咱觉着,小乙若能留下,则公主大事可期,所以才冒昧前来。”
玉尹,沉默了!
“小乙,你有一身武艺,且心思细腻,有谋略,遇事更能明辨是非。
你便是回去东京,那赵皇帝也不会把你放在眼中……咱觉着,你这一身好本事,难道回去后继续做你的屠户乐师不成?何不留下,助公主成就一番大事业呢?”
萧孛要合言语恳切,透着几分期盼之意。
可是玉尹,却没有回答。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说句实在话,如果他是孤身一人,说不得留下来义无反顾,根本不需要犹豫。可而今,在东京有他的妻子,有他的朋友,有许许多多的牵挂,让他无法撒手离开。
上辈子算不得愤青,可骨子里还是有一些民族情结。
他希望能成就一番事业,但更希望能够为大宋效力,而不是女真人,亦或者契丹。
萧孛要合说的不错,便是回去了开封,还不是做个杀猪卖肉的屠子?
但那又怎样?
他还是想回去,回到开封,和他的妻子,和他的朋友,还有那座繁华的都城,一起面对那场即将到来的灾难。那是一场每一个华夏子孙,都不愿意去看到的灾难。
身为穿越者,便是不能扭转乾坤,也当勇敢面对!
从最初的恐惧,想要逃避,在经历过这几个月来的是是非非后,玉尹的心境已生出变化。
我能够改变耶律大石的命运,能够改变耶律余里衍的命运,便改不得我大宋朝的命运吗?
想到这里,玉尹苦涩而笑。
他依旧没有回答,可是萧孛要合却从他的笑容中,看出了答案。
内心中,生出一丝苦涩,半晌后他轻声道:“人各有志,却是孛要合有些冒昧了!
小乙心意,咱已经明白。
可不管怎样,咱还是希望小乙能三思而后行。
如今咱这里虽算不得好,也比不得大宋的繁华,可是在这里,小乙却能施展拳脚……”
“萧都统美意,自家心领。”
玉尹这话一出口,便等于是拒绝了萧孛要合。
“既然如此,那……”
萧孛要合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三思之后,朝玉尹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玉尹心里面也不舒服。
犹豫了一下,他牵着马走了!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的选择。
也许,他会错过一生中最好的机遇,但是他绝不后悔。
他而今是宋人,他不想将来有一天,会感到后悔,因为他为了自己的前程,而抛弃了妻子和朋友。所以,不管未来的路会是怎样崎岖,何等困难,他都要回去!
荼蘼花落,小乙归家!
而今家中的荼蘼花,想来正灿烂,他真个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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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可敦城举城欢庆。
余黎燕在署衙大摆酒宴,欢迎乙室斡鲁朵和骨那里两人的到来。
天高皇帝远,虽然天祚帝犹在,可是在这可敦城里,余黎燕已经成为当之无愧的主人。
她旋即下令,任萧孛要合为都统,负责城中事务。
拜乙室斡鲁朵为大将军,合并黑山军和可敦城辽兵一处;任骨那里为参军,协助余黎燕和乙室斡鲁朵出谋划策。又任石烈达剌干和马本特为上将军,各领一部兵马。
酒席宴上,众人兴高采烈,都显得很高兴。
不过,玉尹却没有参加。
他带着马尔忽思,在花园中练习刀法,而后独自一人,拎着一坛酒,在亭中拉一会儿嵇琴,喝一碗酒,不知不觉,竟醉了……醉眼朦胧,恍惚中他似乎看到燕奴正在向他招手。
“小乙哥,怎地还不回家?”
“便要回去,便要回去……”
玉尹呢喃着,醉倒在凉亭中!
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睡在了卧房。
头痛的要死,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坐起来,在床上用力摇了摇头,看窗外,已是艳阳高照。
玉尹甩了甩头,下床走出房间。
一开房门,阳光照射进来,让他顿时感到一丝眩晕。
用手遮住了阳光,耳边传来马尔忽思的声音,“老师,你酒醒了吗?”
“啊……马尔忽思,你怎地在这里?”
庭院里很安静,只有马尔忽思赤着膀子,披散着头发,汗水淋淋的端着一盆水走过来。
玉尹洗了洗脸,这才算清醒许多。
他疑惑看着马尔忽思道:“今天怎地这么安静?”
“骨那里参军会黑山召集人手……据说那边还有数百兵马藏在山中。
公主一大早,便和乙室弥里去了校场。今日那边要合并兵马,所以署衙里而今也没什么人,只一个马尔驴粪留守在外面。昨夜老师吃酒吃的多了,公主让咱留下来照顾,还让伙房准备了粥水,说是老师醒来之后,若是饥饿时,可以使用。
老师,可要吃些东西?”
喝酒误事,真是喝酒误事!
玉尹拍了拍头,朝马尔忽思道:“便取来些粥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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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日,玉尹都没有见到余黎燕。
可敦城而今是百废待兴,余黎燕身系大辽未来,自然也很忙碌,几乎一整天都没有回来。
玉尹倒也不着急,在署衙中继续教授马尔忽思刀法。
闲来无事时,便拿着资治通鉴,津津有味的阅读。其实,可敦城并没有太多藏书,他这套资治通鉴,还是他让马尔驴粪从大牢中取来。耶律大石在被囚禁的时候,可称得上是博览群书。他身份原本就不同一般人,又有坡里括暗中照拂,所以牢狱中的藏书,甚至比这署衙里的藏书还多,质量也比署衙的藏书要强百倍。
在一堆书卷中,除了这套资治通鉴外,玉尹最看重的,还是耶律大石在入狱后,所留下的笔记。
或者说,是一部杂记,亦或者是读后感。
里面记载了耶律大石这些年来的各种心得,包括对女真人的缺失了解,还有对大宋朝堂的一些问题。其中更有一部分内容,是记述大宋朝的军制和兵事,颇有些独到见解,也使得玉尹,对于这个时代多了几分更加详尽的了解和透彻……
玉尹为这本笔记,取名《林牙杂记》,并让马尔忽思找来笔墨,准备抄录一份。
这可是好东西!
玉尹需要,想来余黎燕同样需要。
日子便这样过去,一天,两天,三天……
任怨已派人传来了消息,汪古人愿意出兵相助,不过要在十天之后才能抵达可敦城。
反倒是西夏方面,没有任何动静。
前方战事,如火如荼。
天祚帝兵发宣德,一路畅通无阻,在五月十九日,兵临宣德城下。
与此同时,大同府都元帅完颜娄室,已完成了部署,并集结兵马,准备在宣德城下,与天祚帝决战。
蒲察石家奴率部,攻克柔服,在侧翼形成了对天祚帝的夹击之势。
可是此时的天祚帝,仍沉浸在接连的胜利之中,对于蒲察石家奴的行动,丝毫没放在心上,反而下令,加紧对宣德的攻击。只要占领宣德,则大同府门户洞开。
这是完颜娄室为天祚帝准备的一个诱饵。
只可惜,耶律延禧对此,毫无觉察……或许他不是没有觉察,只是不屑于说出来罢了!
可敦城内,黑山军和辽军的合并,也已经完成。
接下来,便是训练,操演,还有等待援兵到来……
余黎燕经过几日忙碌,终于闲下来。
她坐在屋中,看着面前书案上,静静摆放着的那本《林牙杂记》,心中却是万般思绪涌动,百感交集。林牙杂记四个字,轻灵飘逸,令人赏心悦目。翻开书页,里面的内容确是用馆阁体所书,整整齐齐,让余黎燕的眼睛顿时一亮。
“小乙这两日,就在忙这些?”
马尔驴粪点点头,轻声道:“这两日玉公子一直都在抄写东西,都存放在小底那边。”
他,还是要走吗?
余黎燕看着手中这本《林牙杂记》,眼中顿时蒙上了一层水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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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嚣张跋扈为哪般?
i第一一三章嚣张跋扈为哪般?
第113章嚣张跋扈为哪般?
馆阁体,是一种用于馆阁和科举考场的写文体。i
沈括在《笔谈》之中曾说过:三馆楷不可不谓不精不丽,求其佳处,到死无一笔是矣。
这种问题,用于抄写录尚可,但是在士大夫当中,却无人愿意效仿。
然则对余黎燕等人而言,这本用馆阁体抄写的《林牙杂记》,却显示出玉尹用心良苦。工工整整的楷,可以使人在阅读时,增加流畅感,同时更便宜于理解内容。
可玉尹越是这般用心,不正越表明了他的心意?
“公主,似小乙这般人物,定要留下才是。”
萧孛要合放下《林牙杂记》,抬起头轻声对余黎燕劝说道:“而今公主身边,正缺少这样的人物。小乙这般本事,如果让他回开封去做那屠子,才真个是可惜了。”
余黎燕叹了口气,“咱又何尝不明白这些?
可小乙是个痴情汉子,这心里面挂念着家中娇妻,又怎可能同意留在这漠北受苦?”
“要说挂念娇妻,倒是可能。
可如果说小乙受不得漠北风沙,却是未必……臣以为,还是小乙少了一道束缚和牵挂。若有小乙有不得不留下来的原因,想必到时候便是让他走,也未必会走。”
“你是说……”
余黎燕颔首,陷入了沉思。
萧孛要合没有再说下去,向余黎燕做了一揖,悄然躬身退下。
是啊,若是有不得不留下来的理由,他还会走吗?可这不得不留下来的理由,又是什么?
余黎燕闭眼睛,面颊羞红。
她贝齿轻咬红唇,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便不信你这冤家,会如此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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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黎燕这边拿定主意,不管用什么手段,千方百计都要留下玉尹。i
然则正如三国名将羊祜所说的那样:世不如意事,常十居。就在余黎燕想要找玉尹好好谈一谈的时候,可敦城却发生了一件事,让她不得不暂时转移视线。
五月二十四日,探马来报,粘八葛五千兵马,正向可敦城逼近!
“粘八葛这是什么意思?”
余黎燕怒不可歇,“咱已经让那屈突律回去,明白告诉他们,咱如今不需要援兵。”
大厅里,一干人沉默不语。
骨那里沉吟良久,轻声道:“公主不必动怒,当务之急是要先弄清楚粘八葛的意图。”
“那,派人前去和他们接洽吗?”
“这是而今最好的选择。”
汪古援兵,尚无抵达,西夏方面,也没有动静。
谁也没想到,粘八葛的兵马会在这时候前来,让人们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按道理,余黎燕和粘八葛已经表示停止合作的意向,而且还放走了屈突律,释放出足够的诚意。粘八葛这时候,应该撤兵返回部落才是,为何要向可敦城逼近?
“公主,不如末将前去和他们接洽一下。”
在思忖良久之后,萧孛要合挺身而出,向余黎燕建议道:“咱与粘八葛还有些交情,之前与屈突律关系也还算融洽。粘八葛而今意向不明,公主也确实不好轻举妄动。咱这就前去和粘八葛接触,弄清楚他们的意图,公主再做决断也不迟。”
余黎燕想了想,点头应下。
“如此,便烦劳孛要合辛苦一趟。”
萧孛要合领命而去,余黎燕又下令道:“乙室弥里,从现在开始,人不卸甲,马不卸鞍,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状况。粘八葛此次,来者不善,咱们绝不能没有提防。”
乙室斡鲁朵忙起身应道:“人不卸甲,马不卸鞍,公主只管放心。”
说完,他便要叫石烈达剌干和马本特离开,却见门外马尔驴粪一路小跑进来……
“公主,粘八葛使者抵达城外,说要面见公主。”
来得好快!
余黎燕心里一惊,但旋即便冷静下来。i
她朝骨那里看了一眼,骨那里忙起身道:“公主稍安勿躁,咱这便去会一会这粘八葛使者。”
余黎燕而今,身份不一样了。
她不仅仅是蜀国公主,更是这可敦城的执掌者。
若是粘八葛部主到,她说不得要出面迎接才算合了礼数,可是一个使者,却没有必要让余黎燕一开始便露面。骨那里出面先探探对方口风,然后再做其他打算。
余黎燕应了骨那里的请求,不过又让马尔驴粪去拦住萧孛要合,让萧孛要合与骨那里一起接待粘八葛使者。她自己却忧心忡忡的返回住所,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之后,忽然起身走出卧房,往花园走去。
时,正午。
阳光明媚,照耀庭院。
远远就听见花园里传来忽图黑台欢快的笑声,“马尔忽思,使劲儿啊……若是输了老师,便要替咱抄写作业。嘻嘻,老师不许耍赖,一定要让他帮我抄写作业。”
余黎燕停下了脚步,举目看过去。
只见那池塘边,马尔忽思正赤着膀子,抱着玉尹的腰,想要把玉尹扳倒。而玉尹则使了一个罗汉桩,稳稳站在那里,任凭马尔忽思推、拉、撞……使出各种手段,却纹丝不动,只笑呵呵的看着马尔忽思,不时对马尔忽思的动作提出纠正。
忽图黑台则站在一旁,鼓掌叫喊。
那一对辫子,伴随着忽图黑台跳跃不停,顽皮的抖动着……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景象之后,余黎燕原本烦躁的心情,一下子平静许多。
她本想要走过去,可是脚抬起后,却久久没有迈出去。
这是咱自家的事情,难道事事都要小乙为咱出谋划策不成?有些事情,总是要咱自己去面对,唯有这样,才不负阿保机祖先的血脉相传。想到这里,余黎燕又收回脚来。
她静静的观看了一会儿玉尹三人的戏耍,而后转身离去。
就在余黎燕离去的一刹那,玉尹突然使了个玉环步,啪的把马尔忽思掀翻在地……
“老师耍赖,说过不许还手的。”
忽图黑台立刻一脸不满的大声叫喊,跑到马尔忽思身边,关心的询问起来。
而玉尹,没有理睬忽图黑台的叫喊,转过身,朝着余黎燕离去的方向,举目看去。
以练成第三层功夫,玉尹的耳目之灵敏,非比等闲。
余黎燕过来时,他便已经觉察到。
可不知是如何考虑,玉尹没有去招呼余黎燕,好像没有觉察一般。直到余黎燕离去,玉尹才回身看望。犹豫一下后,他伸手把马尔忽思搀扶起来,而后正色道:“忽图黑台,老师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你能否完成任务呢?”
忽图黑台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老师有何吩咐?”
“去打听一下,府里出了什么事情。
刚才公主过来,看去心事重重……我担心,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才使她如此……”
燕子,你终于开始独立了!
不再像之前那样,凡事要询问别人的意见。
这样很好!按道理说,燕子能够独立起来,我也就能放心离去。可为什么,我这心里却空落落,好像不是个滋味呢?算了,先打听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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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骨那里和萧孛要合脸色难看的回来。
“公主,那屈突律简直是痴心妄想。”
萧孛要合忍不住破口大骂,“这鸟厮也不看看他那德行,竟敢痴心妄想,迎娶公主。之前他在署衙,贪生怕死,后来又走漏风声,险些酿成了可敦城内的动荡。
若非公主心慈手软,不追究他,反而把他放走……
这鸟厮不思报答,反而出言威胁。说公主若不答应他婚事,他就要率部马踏可敦城。”
余黎燕看去非常冷静,丝毫看不出生气的模样。
乙室斡鲁朵怒道:“那厮没半点骨气,竟这般痴心妄想吗?”
“他还说什么?”
骨那里沉声道:“那厮还说,与公主三天时间考虑……若三天不答复,他便要率兵越过黑山,直抵可敦城。公主,而今可敦城初定,兵马又在整合之中,若是……”
“若是什么?”
石烈达剌干长身而起,“没有若是!难道要公主忍辱偷生,嫁给那个没有道义的混账东西不成?公主,达剌干向你请命,与咱一部兵马,咱便把那些粘八葛人,杀得干干净净。”
“石烈将军,咱知道你骁勇无敌,可你要知道,粘八葛可是有五千人。”
“那又如何?”
“不如何……咱可敦城中,能够一战的兵马,不过两千人而已。”
石烈达剌干怒道:“便是两千人,也能杀得他们落花流水。”
“可这一战之后,公主手中还能剩下多少兵马?”
“这个……”
石烈达剌干顿时沉默了!
没错,两千人对五千人,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可即便是获胜,也只能是一个惨胜……对于余黎燕而言,如今每一个兵马,都至关重要。这是她的根本,不可以擅自拿出来拼。万一拼光了,才是最大的麻烦。
“乙室弥里,你怎么看?”
在座众人中,唯有乙室斡鲁朵最精兵事。
他沉吟片刻之后,向骨那里看了一眼。骨那里没有立刻表达意见,而是思忖之后,朝乙室斡鲁朵点了点头。两人合作多年,对于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都能理解其中含义。
乙室斡鲁朵嘴角一挑,“要退粘八葛不难,只是暂需要三天。”
“三天?”
乙室斡鲁朵沉声道:“在此之前,末将需要可敦城所有人听从调遣,三天之后,必有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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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i第一一四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114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是夜,可敦城驿站里,灯火通明。i
骨那里在驿站里宴请那位粘八葛使者,美酒佳肴,尽数呈,令那位使者笑逐颜开。
余黎燕站在城楼,看着一队队兵马,在夜色中,悄然从可敦城行出,而后默默离去,消失在莽莽荒原中,很快便不见了声息。厚重的城门,吱呀呀复又关闭……
“公主,这样子,真的可以吗?”
萧孛要合脸带着忧虑之色,站在余黎燕身后轻声询问。
他这样问,并非没有道理。可敦城就这么多兵马,此次全军开拔,城中剩下不足八百人。而这些人,还算不得真正军卒,而是之前的斡鲁朵和瓦里组成,负责守护署衙安全,维持城中治安尚可,若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怕也无法派用场。
兵力空虚!
此时的可敦城,兵力极端空虚。
这也使得萧孛要合,不得不感到紧张……
余黎燕笑了笑,“孛要合,那粘八葛使者咱便不见了!
不过给你一个任务,和骨那里尽量拖延时间,让他在可敦城再多停留一日,再做主张。
咱,是绝不会嫁给屈突律那小人!”
余黎燕的语气很柔,却有一种别样的强硬,蕴含其中。
萧孛要合忙拱手行礼,“公主放心,咱绝不会辜负公主所托,定把这件事安排妥当。”
“咱累了,便回去歇息。”
余黎燕说完,便转身走下城去。
萧孛要合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谁又能想到,当初那个在皇宫里锦衣玉食的柔弱女子,而今却担负着大辽的未来?
希望这一次,公主的选择没有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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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署衙时,已是后半夜。i
余黎燕回到房间后,并没有立刻休息,而是让马尔驴粪着人煮了马奶茶,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一边翻阅那本《林牙杂记》,一边思忖着日间所发生了种种事情……
屈突律,这是要趁火打劫啊!
余黎燕很清楚,便是嫁给了屈突律,粘八葛也不可能成为兴辽的急先锋。
这是一个极其强大,骨子里却又极其懦弱的部族。善于见风使舵,更喜欢趁火打劫。粘八葛从最初百十人的部落,发展到而今的局面,很大程度便是历代部主善于投机取巧。正是因为他们之前投机了大辽,有大辽支持,才有而今的局面。
可现在,大辽已经衰颓,甚至覆灭在即。
让这么一个秉性卑劣,全然不知感恩和效忠的部族为大辽卖命?显然不太现实……
当务之急,还是要发展自身的实力。
余黎燕一边翻看那本《林牙杂记》,一边沉思未来的发展。
可这心里,更多是一种强烈的不安。
“燕子,还没有歇息?”
屋外传来玉尹的声音,让余黎燕一怔,忙抬起头来看去。
只见玉尹捧着一摞卷,站在门口。月光下,他一身白色木棉布做成的单袍,透着一种超尘气质。
“方才听马尔驴粪说,你还未歇息,正好有些东西给你,便过来打搅了。”
“啊……小乙快进来坐。”
不知为何,看到玉尹时,余黎燕心里一慌,忙站起身来,一下子打翻了身后的座椅。
“燕子,而今你是可敦城之主,以后可不能这般慌张。
你越是慌张,下面的人便会感到不安。他们若是不安,便会蔓延全城百姓的情绪。
我在耶律大石的藏中,发现了十二卷《西域记》。
前次你曾说要取西州,所以便把这西域记送来……虽然说这西域记成年代久远,而今已大不相同。不过当地的风俗习惯,还有地理环境,却不会出现太大变化。i
你若得空时,不妨看看,说不得会有收获。”
余黎燕听了玉尹这温文尔雅的话语,心里突然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
“要你管!”
她脱口而出道:“反正你要走,又何必为咱的事情费心?”
玉尹顿时愣住了!
而余黎燕话才出口,立刻便觉察到错误。
脸一红,她哼了一声,便扶起了椅子坐下,一声不吭。
房间里一下子变得沉默许多。玉尹站立在原地,呆愣半晌后蓦地一笑,前把卷放在桌子。他在一旁找了张锦凳坐下,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余黎燕看。看得余黎燕粉靥赧红,再也无法保持先前的冷静,便低下头,用手指卷弄着胸前发梢。
“有心事?”
“没有!”
“呵呵,我听说了!”
“你听说什么?”
玉尹叹了口气,轻声道:“可是在为那粘八葛的兵马而感到忧心?”
“咱……”
余黎燕话才一出口,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身子所在椅子里,整个人都变成忧郁了。
“燕子,有什么危难事,可以和我说说。
我虽然才疏学浅,帮不得你什么忙,但至少可以倾听你的烦恼,你也会舒服一些。”
余黎燕抬起了头,看着玉尹,半晌后轻声道:“小乙,而今可敦城,真个虚弱啊。”
“怎么了?”
“咱把城内所有兵马,都交给了乙室弥里……方才他和石烈达剌干率部已离开可敦城,而今城中兵马不足八百,且无法应对变局。乙室斡鲁朵才归附咱,石烈达剌干一样归附不久,咱这么一下子把兵马交给他们,会不会太过仓促,有些冒失呢?”
“你信不过他们?”
余黎燕用力摇了摇头,“咱信得过,可是……”
“呵呵,说到底,燕子还是不太自信啊。”玉尹打断了余黎燕的话语,“燕子是不是觉着,自己是女人,如今外有令尊尚在,内里又实力不足,所以害怕别人不服。”
余黎燕没有吭声,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玉尹搔搔头,温言道:“燕子,你已经坐在这个位子,换句话说,是骑虎难下。令尊那边的情况,恐怕你也无力插手,幸好他现在全力备战,也不清楚这边状况。
这个时候,你必须要沉住气,千万不要乱了方寸。
至于乙室斡鲁朵,他既然当着那许多人的面,臣服于你,便不会轻易反悔。你要知道,当初他有大把机会可以至你于死地,却平白错过。如今他又有什么理由,在背叛于你呢?既然你已经把兵马给他,便不要再考虑这些事情……既然你要放手,何不实实在在信他。你也说过,这个乙室斡鲁朵有真才实学,便信他一回。”
“可是……”
“燕子,这一样也是赌博。
你赢了的话,就能彻底稳住局势,掌控大局……以后便是怨哥儿和查奴回来,也不用担心会有差池。和粘八葛这一战,更是你震慑漠北部族的关键所在。你既然已经要乙室斡鲁朵主持战局,说明你相信他有这个能力,何不安心在家中等待?”
余黎燕再次沉默了!
半晌,她突然抬头道:“小乙,你留下来,好吗?”
“啊?”
“你在咱身边,咱心里便能有底儿。
你若是离开,日后在遇到这种情况,咱能找什么人倾诉呢?小乙,能为咱留下吗?”
说着话,余黎燕眼睛一红,眼泪唰的滑落。
烛光下,梨花带雨,更显动人。
那凄哀的声音,打动了玉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忍不住站起来,前两步,却又停下。
隔着一张案,却好似相隔万重山。余黎燕这是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倾诉心声,恳求他能够留下来。若说玉尹对余黎燕没有心动,那是假的……可让他留下来,却万不可能。他喜欢余黎燕,却不代表,他可以抛弃了东京汴梁城的牵挂。
燕奴不必赘言!
在他最困难的时候,黄小七、张二姐、杨廿九不离不弃;陈东、李逸风更鼎力相助。
他若留下,便可以心安理得吗?
玉尹沉吟良久,突然从案提起一支笔来,蘸了墨汁,在白纸写下一行诗词,而后默默转身,走出了房间。看着他的背影,余黎燕泪如雨下,几乎难以自持。
她想要出言挽留,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回去。
余黎燕,有属于她的骄傲。
她可以挽留玉尹,却不能苦苦哀求……
手扶在案,她强撑着身子。若不如此的话,只怕会无力站立。
深深吸一口气,平息心中那份激荡的情感。
余黎燕低头看着白纸的字迹,呢喃读出声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不是的,咱不会变成那样子!”
余黎燕看罢诗词,忍不住把那白纸揉成了一团,泣不成声。
如果相爱永远像初识那一刻,就不会出现班婕妤怨秋扇的故事……想当初唐明皇和杨贵妃海誓山盟犹在耳边,却难熬栈道雨声铃声声声怨。
燕子啊,你说你希望我留在身边,可总有一日,你会厌烦我,到头来反目成仇。
倒不如留下一个美好的记忆!
你有你的前程,我有我的未来,至少在我们的脑海中,永远是你我初次相遇时的模样。
这是玉尹的回答!
但是对余黎燕而言,却显得那般残忍。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悲风秋画扇……
余黎燕想要大声叫喊:“我们不会变成你说的那个样子!”
可话到了嘴边,偏又说不出口……余黎燕最后,只能匍匐在案,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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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章 燕子,不哭!
第一一五章燕子,不哭!
写到这一章,心情有些低落。[本章由网友为您提供更新]
自己而今也面临着情感纠葛,就好像yù尹这样,一边放不下,一边不敢拿起。
所以写的时候,难免会有些沉重。
第二卷已经到了尾声,小乙即将离开,返回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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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八葛使者兴高采烈的走了!
同时,他还带走了一个承诺:如果粘八葛能出兵宣德,协助大辽获取胜利的话,可以向天祚帝求亲。只要天祚帝同意,公主便不会有问题。
从头到尾,这是粘八葛使者,甚至连余黎燕的面都没有见过。
想想,似乎有些道理!
不管怎么说,大辽而今的国主还是耶律延禧。
而可敦城中,余黎燕只是蜀国公主,耶律习泥烈一死,她恐怕是很难稳定住局势。
所以,这位蜀国公主只能听从耶律延禧的安排。
在可敦城大吃大喝两日后,粘八葛使者回去向屈突律复命。
而屈突律在得知消息,便立刻放下心!
反倒是粘八葛的领兵主帅,详细询问了可敦城的情况。
屈突律笑道:“拔里将军何必担心,可敦城的兵力,咱心里最清楚。
此前耶律大石谋反,可敦城损失惨重!据咱估计,当晚城中军卒死伤当在四五百人。
而斡鲁朵和瓦里的死伤同样惨重,估计在三百靠上。
虽然后来不知那余黎燕用了什么办法,招降了黑山军。但计算起来,兵力也不过两千。
今咱有五千雄兵,余黎燕如何不怕?
不行,这般啰唆还是有些麻烦,请拔里将军出兵,bī近黑山。
到时候那余黎燕必然惶恐,咱再派人威胁一下,她自然就会乖乖的跟咱返回粘八葛。
出兵宣德?
这nv子莫不是昏了头?蒲察石家奴已经封锁柔服,如何出兵?再说了,完颜娄室不是说了,只要咱不出兵,便支持咱剿灭克烈和汪古人,到时候雄霸漠北,谁敢正视?”
粘八葛和nv真人已经达成了协议?
拔里想了想,觉着屈突律说的倒也没错,便同意了屈突律的说法,准备出兵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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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八葛的兵马,又bī近了!
消息传至可敦城,顿令人感到惶恐不已。
不过与先前黑山军来袭时的惶恐相比,而今可敦城虽然有些惶恐,但还算是平静。
“公主今日在做什么?”
“据说今天一早便带着马尔驴粪出城狩猎去了。”
“哈,公主还真个是有闲情逸致,想来那粘八葛人,并未放在她眼中吧。”
“粘八葛人算得什么?
你不知道,咱有一个兄弟,而今便在公主府担当斡鲁朵。他告诉咱,公主府中有一个高人,武艺高强,且能撒豆成兵,呼风唤雨。之前耶律大石造反,便是那位高人朝耶律大石点了一下,耶律大石当场便死了!前次黑山军来袭,便是那位高人随同公主出城,黑山军立刻便归降了公主……我看那粘八葛人,必败无疑。”
“还有这等事?”
“那是!”
“这是老天保佑咱大辽不亡啊。”
伴随着种种谣言,可敦城的百姓,反倒变得平静了。
哪怕是粘八葛大军抵达黑山脚下,他们也丝毫没有在意。
这可敦城有公主在,粘八葛又如何能讨得便宜?
就这样,时间一晃,三天过去……
粘八葛大军在黑山脚下驻扎之后,屈突律和主帅拔里商量了一下,便决定明日一早,派人再次前往可敦城,对余黎燕施加压力。
“少部主此次,可是要得偿所愿了!”
军营中,拔里和屈突律推杯换盏,喝得好不快活。
屈突律更是得意洋洋,大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耶律余里衍那贱人,还以为自己真是公主不成?大辽早晚灭亡,咱看那耶律延禧老儿,也是命不久矣……
这次拿下了余黎燕,咱们干脆占居可敦城。
可敦城在手,咱们就算是拿下了漠北的mén户……到时候克烈人和汪古人,还不要看咱脸sè行事?便是阿爹那边,也能增添光彩,才可以和nv真人讨要更多好处。”
拔里闻听,连连点头。
“那咱明日,是否继续bī近可敦城?”
“当然要bī近……多一日功夫,那可敦城便luàn一分。
说不得过两日咱们兵临可敦城下,就能兵不刃血将其拿下,此必然是大功一件。”
“少部主果然高明!”
拔里一顿马屁奉上,说的屈突律更加高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屈突律便抓了一个随军的nv俘,要回军帐中响应。拔里自然不会坏了他的兴致,于是又抓来两个nv俘,一并送去帐中,共屈突律yín乐。
夜sè,渐渐深了!
漠北草原的夜空格外动人……
整个军营,从喧哗变得平静下来。
当过了子时之后,天边飘来几朵云彩,遮住了皎洁明月。
乙室斡鲁朵率领一队兵马,悄悄走出黑山。
在这黑山中生活了近一年光景,乙室斡鲁朵对这里非常熟悉。他避开了粘八葛人的正面,而是从侧面mō过来。粘八葛的军营,坐落在一条小河畔,河水不深,正好可以做饮马用。河对面,蒿草一人多高,躲藏其中,若不留意根本看不见。
斡鲁朵蹲在草丛里,看着渐渐归于寂静的粘八葛军营。
他抬头看了看天sè,差不多了……
按照计划,石烈达剌干率领一队骑军已经绕到了粘八葛的后方,正等待着他的消息。
“传我军令,泅水过河。
一俟登岸,立刻发动攻击,同时发出讯号,给咱通知石烈将军。”
说完,乙室斡鲁朵便一马当先,纵身跳入河水中。这河水只没腰,不算太深……乙室斡鲁朵手持诃黎bāng,身子埋在水中,缓缓泅渡过去。而对面的粘八葛军营中,却毫无动静。河面不算太宽,乙室斡鲁朵很快便登上了河岸!回头看了看,发现军卒们已有三分之一登岸,于是便不再犹豫,健步如飞,便发起冲锋。
“杀!”
伴随着一连串的喊杀声响起,从河对岸的蒿草从中,几十支绑着焰火的利矢冲天而起,旋即在空中炸开,显出五彩缤纷的焰火。
睡得mímí糊糊的粘八葛人听到喊杀声,忙冲出营帐来。
可还没等他们nòng清楚眼前状况,就见一群如狼似虎的辽军将士迎面冲来,为首的乙室斡鲁朵舞动诃黎bāng,上下翻飞。那诃黎bāng重六十二斤,上面还有两根倒钩。
被砸中之后,一个拉扯下来,便能把对方开膛破肚。
乙室斡鲁朵声如巨雷,“粘八葛贼人,也敢妄想迎娶公主,乙室弥里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他一边喊着,一边冲进人群中。
诃黎bāng翻飞,在火光中恍若出海的蛟龙,真个是沾着即死,挨着即亡。
那屈突律本正在军帐中被翻红làng,忽听外面传来喊杀声,他jī灵灵打了个寒蝉,忙一把推开身边的nv俘,光着屁股便站起来,顺手一把抄起一杆大枪。走了两步,才想到自己没有穿衣服,又回过神扯了一件袍子披在身上,披头散发冲出军帐。
此时,辽军已经全部过河。
而粘八葛军营中,更是一片火海。
那些辽军冲入营中后,便四处放火,见人就杀,逢人便砍。
全无半点防备的粘八葛人被杀得狼狈不堪,甚至无力组织起抵抗,便节节败退……
屈突律远远便看见拔里被一名彪形大汉,一bāng劈在头上,打得脑浆迸裂,气绝身亡。心里面顿时慌luàn起来,见不远处一名粘八葛的将领拉着马正要上去,屈突律三步并作两步便冲到跟前,一把推开了那将领,把战马抢过来,翻身跨坐上。
马背上没有鞍子!
不过没所谓,屈突律也算是在马背上长大,且有一个硕féi的屁股,骑马自不在话下。
他上了马,也不管他人死活,纵马便走。
没等他到了营mén口,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如疾风暴雨般的马蹄声。
轰隆隆……
蹄声如雷!
黑夜里,也看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过来,屈突律顿时魂飞魄散。
他刚要拨转马头逃跑,不想马失前蹄,把他一下子从马背上掀下来。屈突律被摔得头昏脑胀,大枪也不知丢到了何处,mímí糊糊站起身来,就见一骑飞驰而来,马上端坐一员大将,黑盔黑甲,掌中一口金背大环刀。
“屈突律,可识得你家石烈大爷!”
马上辽将厉声咆哮,手中金背大环刀抡起,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圆弧。
屈突律就听到耳边华棱棱金环颤响,紧跟着那大刀已到跟前,噗嗤一声,把他连肩斜劈成了两段。
石烈大爷?
是谁!
屈突律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紧跟着尸体便蓬的栽倒在地上,鲜血顿时染红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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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余黎燕而言,这是个不眠之夜。
整整一天,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yù尹留下的那句诗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为了这一句诗词,余黎燕哭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她甚至没有再去寻找yù尹,而是带着马尔驴粪出城狩猎。
猎物没怎么抓到,心情至少有些好转。回到可敦城之后,余黎燕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在那些部曲眼中,她这般模样,却正是不把粘八葛放在眼中的表现。
小乙,便真个是留不得吗?
她拿着笔,一遍遍写着yù尹的名字,眼泪不争气的流落。
燕子,不哭!
余黎燕在心里面对自己一次次道:你担负着大辽的未来,又怎可以这般软弱呢?
可这眼泪,却无法控制,滴落在纸上。
天,méngméng亮……
余黎燕忽然听到从外面传来一阵阵欢呼声。
她愣了一下,忙擦去脸上的泪痕,快步走出房间。
“公主,黑山大捷,黑山大捷……乙室弥里大将军赢了,粘八葛人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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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六章 唱彻阳关泪未干
全文字无广告 第一一六章 唱彻阳关泪未干
“粘八葛人输了!”
“粘八葛狗贼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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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国公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敦城上空,回荡着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呼喊。可敦城的百姓,更好像疯了一样,在公主府门前聚集。他们高呼着余黎燕的名字,高呼天佑大辽的口号,兴奋的如同疯子一样。
事实上,当捷报一路传来的时候,整个可敦城,都沸腾了!
余黎燕振作精神,暂时把先前的那些不愉快抛在脑后,做出一脸笑容,站在公主府门阶上与众人相见。虽然猜想到,乙室斡鲁朵会胜利,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畅快淋漓的大胜。
五千粘八葛人,战死一千有余,俘虏两千余人,余者皆狼狈而逃,不知所踪。
粘八葛主帅拔里战死,粘八葛少部主屈突律战死,更夺获牛羊马匹无数……最重要的是,可敦城损失寥寥。乙室斡鲁朵兵出黑山,趁夜偷营,石烈达剌干率部冲锋,并没有太多死伤。根据乙室斡鲁朵传来的消息,可敦城死伤不超过三百人。
两千对五千,如此大捷却死伤不足三百?
传出去,不晓得会有多少人感到不可思议,但是对余黎燕而言,却又在意料之中。
小乙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乙室斡鲁朵如此本领,端地非等闲之辈。
余黎燕兴奋得暂时抛开心中烦恼,敞开心扉,投入到这场举城欢庆的盛典之中……
正午时,石烈达剌干率部驱赶俘获的牛羊,抵达可敦城外。
余黎燕率部出城,迎接石烈达剌干到来。
乙室斡鲁朵因为要整编俘虏,所以暂时无法赶回。不过,他还是托付石烈达剌干把拔里和屈突律的首级送来,并且将粘八葛的帅旗一并献上,顿时又响起一阵欢呼。
胜利了!
我们胜利了……
可敦城暂时安全了。
人们载歌载舞,欢声笑语响成一片。
余黎燕则命人收拢了牛羊,在府中设下酒宴,为石烈达剌干祝贺。
酒席宴上,马本特突然前来禀报:“公主,城外有汪古人使者,说是奉汪古部少部主摄叔之名,前来通报。汪古人听闻公主有难,故而由摄叔率部三千,前来支援。
前锋兵马,已经进入云内州,预计两天之内,抵达可敦城。”
余黎燕闻听,顿时大喜。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快请汪古人使者觐见。”
一旁骨那里和石烈达剌干等人,则面面相觑。
蜀国公主居然与汪古人关系密切?
怪不得得知黑山大捷后,她丝毫不惧粘八葛人报复。原来,公主早就已经请来援兵!有汪古人这三千援兵,再加上城中的兵马,以及俘虏来的两千多人,可敦城兵马总数,一下子便超过了六千。
六千人,听上去似乎不算太多。
可是在漠北地区,拥有六千兵马,足以站稳脚跟。
骨那里再看余黎燕的目光,就显得有些不太一样了……这位公主,真个是算无遗策。
喜讯,似乎集中在了一起。
就在汪古人使者抵达不久,又有探马来报,说是西夏派来使者,求见余黎燕……
原来,耶律查奴早就抵达西夏,并且顺利拜会了夏崇宗皇后耶律南仙。
得知大辽将有难时,耶律南仙二话不说,便立刻派人通知了年纪十六的太子李仁爱。
李仁爱对大辽,一向有好感。
他马上上奏夏崇宗,恳请西夏出兵援助。
不过,这援兵可不是说发出便能够发出。而今女真人势大,西夏此前曾多次相助辽国,却被完颜娄室打得惨败而归。西夏在年初,更向女真人称藩。所以,当李仁爱提出出兵之后,西夏朝堂上便乱成一团,有的赞成出兵,有的却反对出兵。
夏崇宗更犹豫不决,不知是出兵好,还是不出兵。
反反复复经过十余次讨论,却始终没有结果。耶律南仙最后不得不出主意,让李仁爱出面,请任贤妃设法说服夏崇宗。
说起这任贤妃,还是宋人。
其父任得敬,原本是宋朝西安州通判,更是一员猛将。
夏崇宗攻克西安州后,任得敬归降西夏,为谋求出路,这任得敬把女儿任氏献给夏崇宗李乾顺,便是而今的任贤妃。李乾顺对任贤妃极为宠爱,历史上耶律南仙在李仁爱病逝后,绝食而亡。次年,李乾顺便立任贤妃为皇后,接耶律南仙之位。
要知道,当时任贤妃并无子嗣。
李仁爱死后,李乾顺次子李仁孝是曹贤妃所出,可李乾顺却不立曹贤妃,立任贤妃为皇后,其宠爱程度,可见一斑。最初,任贤妃并不愿意插手此事。后来是耶律南仙用她最珍爱的一副火狐狸披肩,说服了任贤妃出面说项,才促使李乾顺下定决心,出兵援助。
“陛下已下令,出兵六千相助蜀国公主,由大太子李仁爱为统帅,如今已越过边界,正向可敦城而来。”
余黎燕听罢,不由得抚掌大笑。
“既是仁爱亲自统兵,却不可以怠慢。
萧孛要合!”
“末将在!”
“你立刻挑选三百瓦里,交给马尔驴粪,让他带着瓦里,清扫街道,并在城外营建兵营。
你亲自率人,去迎接仁爱太子。
便说,咱到时候会在十里亭迎接仁爱太子。”
萧孛要合二话不说,立刻叫上马尔驴粪,匆匆离去。
大厅里,更是欢声笑语一片。
骨那里和石烈达剌干心中暗自震惊:蜀国公主,竟强悍如斯吗?
这一顿酒宴,直到天黑后才算结束。
汪古人和西夏的使者,被安排进了驿站休息,而余黎燕则熏熏然回到书房,长出了一口气。
总算是大功告成!
援兵抵达,可敦城兵马已超过万人……
不过,如此众多兵马,只怕也非是一桩好事。可敦城就这么大,如何能容得下万人兵马?
凡事有利有弊,余黎燕在经过了最初的喜悦之后,陷入沉思之中。
目光,在无意间扫过书案上那一摞《西域记》,余黎燕心里一动,探手拿起一卷。
也许,是时候要着手准备,挺进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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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余黎燕考虑如何与大家说,进军西州的时候,忽图黑台和马尔忽思好像失了魂魄一样,慌慌张张,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忽图黑台还没进门,就大声叫喊。
余黎燕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笑容。
她对马尔忽思兄妹极好,从不会大声呵斥,“依丽克赤,怎地这般慌张,发生何事?”
“老师,老师,老师……他不见了!”
余黎燕先一怔,旋即呼的站起身来,声音颤抖道:“依丽克赤,你说什么?”
忽图黑台气喘吁吁说不出话,马尔忽思开口道:“公主,方才咱与依丽克赤去找老师,却发现老师的房间里空荡荡,不见人影。老师的衣物还有那口不死鸟宝刀,都不见了踪影……一开始咱没有想太多,但发现马厩中没有暗金的影踪,才知道坏了事。”
人迹全无,衣物不见。
余黎燕当然知道玉尹那口不死鸟宝刀,甚至在来可敦城的路上,还商量想要购买。
后来是看那口宝刀太重,余黎燕才熄了心思。
不过,余黎燕却知道,玉尹对那口宝刀,可说是喜爱至极。
如果只是这些也就罢了,关键是暗金……暗金不见了踪影,又说明了什么问题?
公主府中,能接近暗金的,只有玉尹和马尔忽思兄妹三人。
如今马尔忽思在面前,那岂不是说……
余黎燕二话不说,绕过桌子,风一般跑出书房,直奔玉尹的住处。
房舍里非常干净,一如平时玉尹收拾的模样。
书桌上,摆放着一摞摞书卷,分门归类,整整齐齐。
桌上铺着一张白纸,余黎燕走上前,见墨迹犹新:闻黑山大捷,怨哥儿与查奴将归,小乙甚喜之。
公主情义,小乙牢记。
然家中妻子挂怀,更有危险将至……小乙本早想离去,然燕子大事未定,不敢妄动。今燕子即已稳定局势,小乙归心似箭,只好不告而别,望燕子勿怪小乙失礼。
西州之事,刻不容缓。
可敦城弹丸小城,不足为持。
燕子若取西州,何不以可敦城为饵,交汪古人,以换取粮草辎重物资?燕子而今帐下人才济济,必能想出注意,小乙便不复赘言……临别依依,不知所云。心有所感,做词一阕,小乙与燕子共勉。
唱彻阳关泪未干,功名馀事且加餐。
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
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燕子,此去西州,且请珍重。昨日种种,小乙难忘。若有缘时……
想来写到这里,玉尹不知该如何写下去,便停下了笔。
余黎燕捧着这封书信,先前所有的兴奋和快活,一下子都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小乙,你怎能这般就走?”
她痛哭失声,缓缓蹲下身子来,已说不出话来。
昨日种种,小乙难忘……
既是难忘,何必要走?
余黎燕忍不住放声大哭,泪水打湿了墨迹。
片刻后,她突然站起身来,转身大步往外走。
“马尔忽思,给咱备马!”
“公主,你要哪里去?”
余黎燕凄声道:“便是要走,咱也要追上他,与他说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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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章 小乙,多珍重!(1440票加更,期待1530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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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ù公子大约一个多时辰前出城,似乎是往牟那山方向去。
当时小底们还问yù公子要去哪里?yù公子说想要去赏月,所以便没有再询问太多。”
可敦城的mén卒,努力回忆着。
但不等他说完后,余黎燕已催马冲出城mén,朝着牟那山方向跑去。
马尔忽思和忽图黑台在她身后不敢怠慢,忙催马紧追。马尔驴粪也是一脸的担忧,带着五十名斡鲁朵,跟在余黎燕身后。一群人行sè匆匆,让mén卒却满心mí茫。
这公主,究竟是怎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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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黎燕流着眼泪,打马扬鞭。
她是大辽公主,更肩负着大辽未来。可是从骨子里来说,她终究还是个nv人!二十载chūn秋,却经历风风雨雨。生平第一次爱一个人,到头来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余黎燕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胯下那匹火云踏雪,似乎感受到余黎燕的心情,一路狂奔。
这匹火云踏雪,据说是龙马后代,拥有西域汗血宝马的血统。汪古人派人前来送信,同时更送来了这匹宝马良驹作为余黎燕的贺礼。余黎燕还是第一次骑乘它。
它的速度,快如闪电。
在夜幕下奔跑时,恍若一团火焰在奔腾。
马尔忽思等人的坐骑也都是更换后的好马,但比起余黎燕这匹火云踏雪,却远远不如。
当月正中时,牟那山已在前方。
余黎燕突然勒马,在原地徘徊许久,猛然大声喊道:“小乙,你给咱出来!”
一个多时辰的间隔,说是很长,其实也就是两个小时而已。暗金的速度并不算特别出众,它的优点在于持久xìng。而火云踏雪则不一样,勿论是在速度和持久xìng上,都远超过了暗金。打个比方,暗金如果是宝马轿车的话,那么火云踏雪就是布加迪威龙。所以按道理说,余黎燕一路追过来,早就应该可以追上yù尹,偏偏这一路上,却不见yù尹的踪迹。
这说明什么?
说明yù尹在刻意躲避。
余黎燕喊完之后,催马便冲进牟那山山口。
但见月sè下,牟那山如同笼罩一层清冷白霜,妩媚动人。
山峦起伏,将漠北隔断……余黎燕骑在马上,半晌后喊道:“小乙,你给咱出来……
咱不要做那人生若只如初见,咱只想你与咱在一起。
你出来,咱知道你就藏在附近!
小乙,咱喜欢你,求你留下……咱不想再做大辽nv王,咱只想和你在一起。”
余黎燕说着,已失声痛哭。
她匍匐在马背上,泪眼朦胧,整个人再无日间酒席宴上,那意气风发之sè。
山风呼啸,枝叶摇曳沙沙作响。
群山间,回dàng着余黎燕的哭声,久久不息。
忽然,从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嵇琴声。余黎燕一惊,忙侧耳聆听……只是那琴音不过回声,让她难以分辨出,究竟是从何而来。
“小乙,咱知道你听得见,出来!”
牟那山间,不停回dàng着余黎燕的声音:出来,出来,出来……
琴声却没有因此而中断,余黎燕听出,那是阳关三叠的曲调。嵇琴声调呜咽,幽幽不止,在山中回dàng。似乎是在回答余黎燕的喊话,又好像是在安慰和劝说她……
“唱彻阳关泪未干,功名馀事且加餐。
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
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
江头未是风bō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余黎燕低声呢喃着,半晌后却止住了哭泣。
脸上,依然带着泪痕,可是她那张若梨huā带雨般的粉靥上,却透出了一抹灿烂笑容。
“咱明白了!”
小乙之所以选择回去,是因为他有必须回去的理由,就好像咱,又必须坚持下去的责任。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余黎燕的眼泪再一次顺着脸颊滑落。
江头未是风bō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伴随着那若隐若现,缥缈无踪的《阳关三叠》曲,余黎燕朝着群山嘶声喊道:“小乙,咱懂了!
即生于这世上,便有无法推却的责任。
咱会好好继续下去,绝不会让大辽灭亡……你也一样,小乙,你一定要多珍重啊!”
那琴声一顿,复又响起。
只是琴声越来越缥缈,直至再也听不到声息。
“小乙,你多珍重!”
余黎燕哭得好像泪人一样,双手扶着马鞍,强撑着自己的身体。
总有一日,咱们一定会再次相逢……小乙,咱必不会让你失望,你也要多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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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六年五月,宣德鏖战正酣。
然而在距离宣德千里之外的可敦城中,却发生了一场几乎没有人注意到的变故……
大辽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破坏了耶律大石的yīn谋,执掌可敦城。
随后,她以大将军乙室斡鲁朵为元帅,以两千兵马,大破来犯的粘八葛五千jīng兵,战果极其辉煌。若比之远在宣德的辽金决战,黑山之战就显得微不足道。不过在后世人的评价中,黑山之战,无疑是辽国的转折,蜀国公主也因此树立了足够威信。
六月初,宣德大战进入**。
辽军久攻宣德不下,士气低落,渐渐出现了疲惫之sè。
与此同时,完颜娄室和蒲察石家奴联手夹击,谟葛失人见情况不妙,便立刻撤兵,使得辽军成为一支孤军。随后,蒲察石家奴收复振武,更顺势夺下白道坂……耶律延禧直到此时才觉察到大势已去,匆忙想要收兵撤离,但完颜娄室又怎能将他放过?
三万金军紧追不舍,天祚帝狼狈而走。
最终,在七月初,耶律延禧退至金河山,遭遇蒲察石家奴伏击,辽军彻底溃败。
耶律延禧,也因此成为金军俘虏,大辽最后一位帝王,就此成为绝唱。
就在完颜娄室大获全胜之时,远在可敦城的余黎燕,在得到汪古人和西夏援兵后,又与汪古人和漠北三大部族之一的克烈人达成了一场jiāo易。她将可敦城赠与汪古人和克烈人,换取来五千兵马的同时,更说服克烈人和汪古人联手夹击粘八葛。
漠北三大部族,本就有着血海深仇。
只是此前三部制衡,汪古人和克烈人的实力相比粘八葛,都有些弱小。
可是当两大部族联手之后,实力便远超粘八葛人……加之粘八葛人方经历了一场大败,尚未能缓过气,汪古人和克烈人两部突然出击,在漠北大败粘八葛人……
也是粘八葛人实力强横,虽遭遇两部夹击,元气大伤,却勉强保住了根本。在舍弃大部分地盘之后,粘八葛退守翼只水河畔,也就是后世的额尔齐斯河流域,方稳住脚跟。随后,粘八葛人迅速联络nv真人,希望nv真人能够给予他们帮助。
眼见漠北两方势大,完颜娄室也大吃一惊。
他有心出兵,可是汪古人却陈兵牟那山口,令他也颇为头疼。
只得派遣使者前往漠北,劝说三方停止jiāo锋……当然了,从某种程度上,完颜娄室自然要倾向于粘八葛。可同样为安抚汪古人和克烈人,nv真人允许两部牧民,在云内州放牧。汪古人和克烈人虽获得大胜,却也无力,或者说是无心继续攻击。
他们获得了足够的好处之后,也是迫于nv真人的压力,便停止对粘八葛人的攻击。
如此一来,粘八葛人获得了喘息之机,为日后卷土重来,保留了元气。
额尔齐斯河流域水草丰茂,加之距离汪古人和克烈人有些距离,又有nv真人暗中支持,很快便稳住了阵脚,并且开始迅速恢复元气。而汪古人和克烈人同样收获颇丰。他们的游牧区域,扩大了一倍有余,更获得可敦城,能够钳制漠北商路。
只不过如此一来,两部将直面nv真人,同时更有白达旦人一旁虎视眈眈。
那云内州,本就是白达旦人的游牧区……而今平白分给汪古和克烈人一部分,白达旦人又岂能善罢甘休?
“石家奴出镇西京,当多留意漠北方向。
汪古和克烈两部,素来不复咱大金国,甚至多次在暗中作祟。只是而今陛下已决意要对大宋用兵,所以不想招惹过多麻烦。漠北各部,人心不齐,更有粘八葛人与他两部仇深似海,要暗中多加关照。可笑汪古人和克烈人,以为咱让出云内州是得了大便宜。殊不知这样一来,白达旦人又怎可善罢甘休?此次咱回京复命,你要继续设法挑拨白达旦人和两部的冲突,并通过白达旦人暗中支援粘八葛。
待对宋战事结束之后,咱们便可以有足够的jīng力,来对付这帮子漠北蛮子。”
蒲察石家奴甫为主帅,正兴奋不已。
多年媳fù熬成了婆,他终于从副将,一跃成为主帅。
在答应了完颜娄室之后,蒲察石家奴突然问道:“都元帅,而今天祚帝耶律延禧老儿虽然被咱们俘虏,可我听说,耶律延禧的nv儿蜀国公主,居然集结兵马万余人,在月前出兵,tǐng进西州,并且顺利攻占了北廷和彰八里(今乌鲁木齐)两地,高昌回鹘显然无法抵挡住那nv人的兵锋……假以时日,只怕会成为后患。”
完颜娄室的脸sè变了!
“若非你当初放纵,怎会有今日这般局面?
没想到这蜀国公主竟有这等本事……呵呵,不过她再厉害,也只是nv人。且让她在西州得意些时候,待咱解决了老赵皇帝,回过头便把她一并解决!这nv子,真个有趣。
嘿嘿,咱家可是越发喜欢了!”
殊不知,正是完颜娄室这种想法,使得余黎燕在西州获得了充足时间。
宣和七年正月,八拉沙兖的契丹人举族而来,进入西州,令得余黎燕势力迅速扩张。
三月,余黎燕正式在焉耆建国,史称天佑nv王,国号西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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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八章 前路不通(三更)
第一一八章前路不通(三更)
第118章前路不通
人言函谷,必然会想起老子出函谷,西入流沙的故事。
然而,历史上函谷关共有三处,老子出函谷,紫气东来的函谷关,是chūn秋战国时期所建立,统称秦关;此后,在公元184年,汉楼船将军杨朴在原函谷关以东的新。安。县,修建了一座城池,人们将之称为汉代函谷关,不过早已废弃,只剩下关mén遗址,记述着这座城关在过往千年中,所经历的风风雨雨,以及兴衰更迭。
三国时期,相传曹cào征伐张鲁马超,为迅速转运兵马粮草,在后世灵宝东北二十公里处,开凿栈道,修筑关楼。由于距离秦关不远,又位于汉关以西,故而称之为新关。
此后,新关便成为东达洛阳,西接长安的jiāo通干道……
函谷三关,已在身后!
六月已近尾声,山huā逐渐凋零。
在距离西京洛阳不远处的慈涧镇,正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天sè已经晚了,yù尹风尘仆仆,骑着暗金瘦马缓缓行来。远远看到慈涧镇里的通明灯火,他不由得长出一口气,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朝慈涧镇口的关卡,慢慢行去。
离开可敦城,已近一个月。
耳边犹自回响着余黎燕在明月下,那一声声悲戚呼唤。
yù尹当时,是差一点忍不住,跑出来和余黎燕相见。可是他知道,只要他一出现,便再难离开。
燕奴,是他的妻子。
但余黎燕,却是yù尹重生之后,第一次实实在在的恋爱。
若说他不喜欢余黎燕?那纯粹是谎言。
可是,他有他的责任,他的根在开封,他的身体中,流淌着宋人的血脉。他不是那任得敬,更不是卑躬屈膝,向金人投降的张邦彦之流。他是yù尹yù小乙,从他重生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与开封紧紧联系在一处,和他的妻子、朋友连在一起。
yù尹心里很清楚,如果和余黎燕在一起,他会很快活。
但他不能,因为在他的身体里,依旧残留着前世所留下来的执着、执拗……
所以,yù尹必须回来!
天晓得后世的史书,会不会记载他的决定。
可是yù尹并不后悔……回到开封,他辜负的是余黎燕一个人;可是如果留在辽国,他背叛的便是他的妻子,他的朋友!这样的决定也许对余黎燕而言,不算公平,但yù尹必须要这么做。不为别的,只为他身体中流淌的,那一腔宋人热血。
不过说实话,这一路回来,yù尹的情绪并不算好。
每想到余黎燕披着月光,那梨huā带雨的凄然,心里总是有一种兹兹绞痛。
好在,即将到家了!
可敦城的归于可敦城,开封的归于开封……接下来,他将要面临无数凶险,但这也是他的选择。
唐吉!
这个名字在yù尹的脑海中,已挥之不去。
李邦彦未必会记得当年的yù飞,所以yù尹也不必太在意;可是唐吉,yù尹却不能掉以轻心。这家伙既然出现,必然有他的目的。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所为者何?
一想到这些,yù尹便归心似箭。
在关卡前,yù尹jiāo了税金。
这两年,大宋的税金是越来越重,每过一个地方,都要缴纳相应的税金。
好在yù尹身上并没有太多值得jiāo税的物品,除了为他那匹暗金瘦马jiāo了一百文税金之外,便顺利的通过关卡。只是yù尹到最后也没想明白,暗金入城要吃草料,为何也要缴纳税金?还有,占用马厩,也需要税金吗?这不应该是客栈支付?
在这个年月里,有太多yù尹想不明白的事情。
索xìng不再去为此头疼,一人一马沿着宽敞的街道,很快便来到一家客栈的mén口。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店中伙计非常热情的迎上前来。
不得不说,宋代的服务质量tǐng不错,一分钱一分货,你出多少钱,便可以得到什么程度的服务,这是相辅相成。yù尹拍了拍暗金的大脑袋,而后把缰绳递给伙计。
他这匹瘦马不惹人注意,但是xìng子却执拗的很,和yù尹差不太多。
除了yù尹之外,谁也不能靠近。
若yù尹不拍打这么两下,说不得那伙计一走过来,暗金那倔脾气就会给他一蹄子。
“用好料,再给它安排一个单独的马厩。”
“独间,上jīng料!”
伙计一听,连忙大声吆喝,而后牵着暗金便向马厩走去。
yù尹现在不缺钱,从可敦城离去的时候,他也没有客气,带走了之前余黎燕赠给他的三百两银子,还有一袋子珠宝。零零碎碎加起来,yù尹身上至少有价值五千贯左右的财产。这还是有许多东西不好携带,否则这金额恐怕会更加惊人。
除了那三百两银子和一袋子珠宝外,yù尹从可敦城还带走了一套《资治通鉴》。
前世,他曾经看过这部著作。
只不过当时看,更多是为了打发时间,心里面并不太在意。后世人们看重的是学历,看重你会几mén外语,看重你有什么样的人脉关系。至于你读过多少历史著作,不会有人在意。除了那些专mén研究历史的人之外,便是能把资治通鉴倒背如流,也不会带来多大的收益。
而今,yù尹却觉得,这资治通鉴真是好书!
可惜这种书籍,却非人人能够买来……便是在可敦城,也只不过有两套而已。
开封是这个时代的文化发源地,但由于历年党争,司马光这套《资治通鉴》流通并不算广。更不要说宋徽宗在年初时,曾下诏严谨苏黄等元佑旧党的作品流通,也使得《资治通鉴》变得极为稀缺。再者说了,这种大部头的史学著作,又有多少人会感兴趣?开封城里许多读书人,莫不以读苏黄诗词,读柳三变诗词为风雅,反倒是这种内涵颇为深刻的作品,在书铺里面陈放着,也不为人所熟悉。
yù尹从马背上拿下包裹,迈步便走进客栈大厅。
一进mén,顿感一种喧嚣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眉头一蹙……
“可有清静上房?”
伙计连忙道:“客官放心,自家这客栈,是慈涧镇里最好的客栈,当然不缺清静上房。”
“如此,便给自家一间清静上房。”
“清静上房一间!”
伙计忙高声吆喝,那边柜台上听到之后,立刻取出mén牌,待yù尹走上前时,恭敬道:“此间清静上房,一日需六百文。”
yù尹从怀中mō出一块散碎银子,大约有一两左右,扔在柜台上,便拿起了mén牌……
在伙计的带领下,yù尹来到房间。
洗了一把脸,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便对那伙计道:“待会儿烧些热汤,自家想要洗一洗。”
热汤,便是洗澡水。
伙计闻听,立刻答应,顺带着还从yù尹手里,得了十文赏钱。
出客房,复又回到客栈大厅。
yù尹找了一处相对安静的桌子,又点了三斤牛ròu,一斤蒸饼,顺便要了两个小菜和一壶酒。
突破第三层功夫后,yù尹食量依旧不减,甚至比早先食量更大。
伙计对此,倒是见怪不怪,很快便取来一坛子酒水,把饭菜摆在桌子上,便恭敬退下。
赶了一天的路,yù尹是真饿了!
他自顾自大快朵颐,若风卷残云一般。
就在这时候,忽听mén外传来了一阵喧嚣吵闹声,人喊马嘶的,luàn成一团。
“柳大官人,怎地这又回来了?”
“说来这个气人,往洛阳的路封了,说是要缉拿什么盗匪,便使钱也不能通融……没办法过去,只好又回来。这一封路,少说要三五天不得通行,自家得想些法子。”
说话间,就看一个伙计领着一个矮胖男子走进大厅。
那柜台后面的掌柜,忙从柜台后转出来,紧走几步朝那位矮胖男子一拱手:“柳大官人又回来了?”
“我说你这老货,怎恁地坏?
往洛阳的路明明已经封了,也不与我说一声,害自己白废了鞋子,却又要回来。”
矮胖男子的年纪,大约在三十多岁。
肤sè发黑,圆圆一张脸,看上去ròu墩墩。明明是一身风尘,却难掩他那富态模样。眼睛有点小,笑起来时,就变成了一条逢。长着八字胡,一开口,便是浓浓的东京口音。
yù尹停下筷子,心头一动:怎地封了往洛阳的路?
“先给自家准备房间,老规矩,一间上房,三张通铺……对了,着人帮忙照顾一下货物,待会儿伙计们进来时,便准备些吃食。折腾这一天,自家肚子也饿了,好酒好菜的上来便是。”
这货说起话来,活脱脱一地主老财。
yù尹正思忖的时候,却见那伙计领着那为柳大官人便走到跟前。
“客官,今日生意太好,没了桌案,可否拼一桌呢?”
yù尹笑着点点头,“但拼就是,自家也吃的差不多了。”
柳大官人听yù尹这一开口,脸上顿时lù出笑容,往yù尹对面一坐,“自家名叫柳青,听兄弟这口音,似也是开封人吗?”
“正是。”
yù尹笑了笑,摆手请柳青坐下。
这柳青扫了一眼桌案上的杯盘狼藉,便道:“兄弟好胃口,这行走在外,能吃是福啊。
对了,敢问兄弟大名?”
看起来,这位柳大官人还是自来熟。
yù尹正好也想打听一下这封路的事情,于是便朝柳青一拱手,唱了喏道:“自家名叫yù尹,家住观音院一旁。大官人便叫我‘小乙’便是,正要向大官人请教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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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九章 鲁山盗(四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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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小乙?”
原本很稀松平常的自我介绍,玉尹完没有想到,竟然使得柳大官人一下子惊了……
柳青呼的站起来,险些把身下的凳子撞倒。圣堂
他指着玉尹,惊喜喊道:“果然是小乙,刚才就说看着眼熟,却没想到……哈哈,这可真是……能在这里遇到堂堂开封第一琴,端地是自家福分,自家的福分。”
他这般激动,让玉尹懵了!
“大官人别是认错了人吧。”
“哪有认错,小乙可是马行街玉蛟龙?”
“这个……不过是小乙以前胡闹时的诨号,玉蛟龙三字,端地当不得。”
“怎当不得?”柳青乐了,“小乙大相国寺使琴时,自家也曾见过。只不过当时有些远了,所以未能看得清楚。后来小乙在马行街两次使琴,自家也都错过了,为此还懊悔不已。小乙嵇琴,堪称东京一绝,而此前小乙为李娘子解词,更如雷贯耳。
可惜,不得亲眼见小乙当时风采。”
玉尹,糊涂了!
他何时在开封有了这般名声?
不错,他此前的确是因为嵇琴而闻名东京,但若说让柳青如此失态,却不太可能。
当下玉尹忙询问缘由,柳青兴高采烈,让伙计上来酒菜,才和玉尹细细道来。
说起来,这柳青在开封府,也算得是一富户。
他在汴河大街有一家店铺,专营一些西域特产,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比如西域奇石等物品,往往是客人需要什么,他就经营什么。他那店铺便叫做柳家珍奇,玉尹倒是有些印象。只是在玉尹记忆中,那铺子常年不开门,偶尔开门,也是客人寥寥,非常冷清。(《过,按照柳青的说法,他那铺子就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的生意。
他在西域颇有门路,甚至还掌握着黑汗国一些商路。
所经营的事物,往往都是在私下里敲定,所谓的柳家珍奇,其实就是一个门面而已。
进货之前,便已经找到买家。
货到之后,直接送到买家手中,几乎很少从门面店铺里出货……
也正是这原因,柳青所结识的客人,大都是开封城里的上层人物,虽说不得手眼通天,却也颇有脸面。这家伙好游山玩水,出货进货,大都是一手操持,享受这其中乐趣。比如这一次,他为御史大夫范宗尹,在西域找来了一对奇石,形若龙凤,通体透明……至于范宗尹会拿来做何用处?柳青不太清楚。但他却可以从这笔生意中,实实在在赚来八千余贯!一对奇石,八千余贯,这利润端地惊人。
“小乙不知,数月前,这开封府突然流传小乙解词。
便是那篇李娘子词的解词,而且很快就为人熟知,不少人对小乙解词,都是赞不绝口。
就连小蔡相公也说那解词甚好,听说还传到了官家耳中。
可惜当时小乙不在东京,却错过了极好时机。若当时还在东京,说不得官家还会给小乙一官半职。呵呵,不过若真个那样,自家如今怕也无脸与小乙同席了。”
玉尹,听得瞠目结舌。
曾几何时,自己竟然有了偌大名声而不自知?
不过这样也好,自己有这么大的名声,想来那唐吉便是要对燕奴不利,也不会明目张胆。
“对了,方才听大官人说,这往洛阳的路封了?”
柳青连连摆手,“小乙面前,‘大官人’三字万万当不得。
自家有表字,不吝!呵呵,是家父所赐,也是警告自家,为商不可以过于吝啬,斤斤计较。小乙若不弃,唤自家表字即可。不过这大官人……可是万万当不得!”
不吝,柳不吝?
倒也是个颇为奇怪的名字。圣堂
玉尹没有在意这个,只问道:“不吝兄,你方才说往洛阳的路封了?”
“是啊,被封了。”
“因何故封路,不吝兄可知晓?”
这时候,那伙计端着酒菜上来,摆放在酒桌上。
柳青也不管玉尹同不同意,便为他满上一杯酒水,而后故作神秘道:“自家倒是打听出来,这洛阳封路,却是东京最近一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故。近两月来,东京禁军死了六名军使,还有十几个郎将,闹得有些严重,所以才要封路排查。”
“死了这许多人吗?怎地死得?”
“这却不太清楚,不过听那关卡上的押官透露,似乎是被人杀死。
这件事闹得东京城里人心惶惶,官家也是不得已,着殿前司追查此事,以安民心。
想来也封不得太久,大概五六日便可以放行。”
玉尹这心里,有些忐忑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要五六日才可以放行吗?”。
柳青点点头,看了玉尹一眼道:“怎地小乙急着回去吗?”。
“是啊!”
&n2000bsp;玉尹见柳青一脸疑问,苦笑道:“自家离京已有三月!离开时曾与拙荆有约,荼蘼花落,便是我归家之日。眼看着荼蘼花已经开始掉落,若再不回去,怕拙荆担心。
不吝兄或许不知我那浑家,有时候好烦迷糊。
万一我回去晚了,她胡思乱想……担心发生什么意外。”
“原来如此,贤伉俪如此恩爱,却让人羡煞。”
柳青显然不太了解玉尹的家世。
当然了,以他在东京城里的身份和地位,也不可能去关注玉尹的家世。毕竟两者相差太过悬殊,柳青走一趟生意,轻轻松松几万贯,甚至十几万贯的利润,结交的也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玉尹呢,虽说小有家产,但是在柳青眼中,显然和赤贫没有太大区别。若非玉尹解词流传,引得众人说道,柳青还未必会在意玉尹。
看玉尹一脸忧虑之色,柳青想了想,突然压低声音道:“其实,自家也急着要返回东京……本来我也打算,绕道而行,只是这路上,怕不太安全。今既然小乙也有意赶路,自家倒也想和小乙结伴同行,这样一来路上也能有照应,不知可否?”
结伴同行!
玉尹先一蹙眉。
他是觉得,若结伴同行不免有些麻烦。
刚才可是听到了,柳青带的货物不少,路上难免会有耽搁。
可又一转念,玉尹倒觉得也是个机会。反正洛阳封路,要五六天时间,若绕道能提前抵达东京,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而且自己以后要在开封立足,少不得会需要有人帮衬。既然柳青在开封认得许多上层人物,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些方便。
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这在后世,尽人皆知。
玉尹上辈子就是有些过于清高执拗,有些事情是明明知道,却不肯低头为五斗米折腰。
不过重生一回,什么事也都算是开破了!
似柳青这样的人物,倒不妨多些交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所帮助。
想到这里,玉尹也就不再纠结。
“敢问不吝兄,你方才说绕道不太安全,又是怎么回事?”
柳青看左右无人,便压低声音道:“若往东京,需避开河南府所治……如此一来,便只有绕道汝州。若在平时的话,绕到汝州可能要多耗三天时间,不过现在嘛……
只是汝州这两年来,不甚安稳。
我此前便听人说,那边如今盗匪横行,汝州官府也束手无策。咱们若绕道汝州的话,便有可能遇到盗匪。我听说小乙师出名门,得御拳馆周教头真传,还能使得好扑。如果小乙愿意结伴而行,这路上也能多一分保障,不知小乙能否帮衬?”
玉尹在快活林,曾胜过吕之士,故而拳脚功夫也有些名气。
盗匪横行?
玉尹蹙一蹙眉头,沉吟片刻后便说:“若是同行,遇到麻烦小乙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这绕道真可以早些抵达东京?”
柳青说:“河南府说是封路五六日,可小乙要知道,这五六日会造成何等拥堵。到时候便是放行,也少不得会遇到盘查。这许多人一一通行过去,只怕还要耽搁时日。
如果走汝州的话,最多七天,一准可以抵达开封。
路上可能会增加些许税金,不过小乙也不用担心,些许税金,自家出了便是……”
这家伙,还真是‘不吝’。
得了一个免费保镖,你只出些税金吗?
玉尹心里面笑了一声,沉吟片刻,倒是觉得这样做也不错。
与其被堵在这慈涧镇,倒不如和柳青绕道汝州,前往东京……至少能赶在荼蘼花落尽前,抵达开封。
“若不吝兄不嫌弃咱拖累,小乙感激不尽。”
柳青一见玉尹点头,也顿时乐开了怀。
“那明日一早,便与小乙通行。”
吃罢了酒,已近亥时。
玉尹赶了一天的路,着实有些疲乏,便推辞不胜酒力,回房歇息去了。
店里的伙计倒是非常尽职尽责,一直保持着热汤的温度。玉尹换了衣衫,便把自己埋进热汤之中,顿感无比舒适。闭着眼睛坐在浴桶里,只露个头在水面上。玉尹仔细思忖方才柳青的那番话语,越想就越是觉得,事情似乎有那么一些古怪。
军使和郎将,官职不算太高,是禁军的基层军官。
若死一两个人也就罢了,可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要说没有古怪,谁又能够相信?
双手掬了一蓬热水,泼在脸上。
看起来,开封城而今也是暗流激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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