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拒绝(1)
刘寄北笑道:“若是你会这样吗?”
葛都一愣,随后叹道:“山人一向闲散惯了,根本就没想过要当皇上,所以,也没必要那么要求自己。”
刘寄北叹道:“原来葛先生竟是如此的看得开”
就在这时,殿门一响,何泉走了出来,见到刘寄北之后,叹道:“看来你白来了一趟,皇上说已经是后半夜了,有什么话等到天亮再说。”
刘寄北奇道:“皇上真是这样说的吗?难道公公已经把在下的来意跟皇上说了?”
何泉有点生气地说道:“杂家的嘴巴一向严谨,何况是面对皇上,多余的话更是一句也没有。”
刘寄北连忙说道:“在下没有丝毫怀疑公公的意思,只是感到奇怪,若是在平时,皇上绝不会如此待我啊!”
何泉也是一脸的沮丧,说道:“不过,杂家看皇上说话时的态度很坚决,你还是先回去吧,等到天亮后再来。”
刘寄北看了看旁边的葛都,见到他神色古怪的盯着自己,不由得尴尬一笑,叹道:“在下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不过,你也不要太过于失望,在下答应了你的事情,一定会尽力的,咱们暂且回去,天亮了在下再来。”
葛都没有搭茬,将头扭到了一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刘寄北心中苦笑,忖道:也不知皇上是怎么的了,难道被我白天的一番话,弄得什么心思都没有了,既然他不想见我,那只好先走了。
想到这里,他便朝着何泉叮嘱道:“那在下便先走了,不过,在下临走之前,有件事希望公公能够答应。”
何泉点了点头,说道:“咱们打交道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刘寄北正色道:“在下住在哪里,公公也知道,所以,在下恳请公公多注意一下皇上,一旦皇上有了空闲,希望公公能够通知在下一声,免得再下来了又碰了壁。”
何泉又点了点头,说道:“举手之劳的事情,杂家记住了。”
刘寄北带着葛都出了皇宫之后,略带歉意的对着他说道:“让葛先生白跑了一趟,很是过意不去,不过,在下既然答应了和你做买卖,就不会半途而废,你暂且回去等信,在下一旦有了安排,自会去找你。”
葛都冷笑道:“你最好把事情尽早的安排好,否则,山人绝不会让你白消遣的。”说罢,拂袖而去。
刘寄北看着葛都的背影,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心道:亏得你还是一派之主,竟是如此的没有风度,如果不是为了哥哥的事情,我才懒得和你这样的人物打交道呢。
想起了迦旃林提,刘寄北又暗自想道:也不知他那边办得怎么样了,趁着天还没亮,我应该先去看看他。
他注意打定之后,又回到了迦旃林提落脚的那个院子,一进了屋,并没有见到迦旃林提,不由得有点担心,忖道:哥哥去查看那些库莫奚人的动静,怎么这会儿还没回来,不会发生了什么意外吧?
他正担心的时候,忽听背后响起了脚步声,随后便听到了迦旃林提的声音,只听其诧异的说道:“兄弟怎会来的这么早,难道没见到葛都吗?”
刘寄北听了后,悬着的一颗心才落到了实处,回过头去说道:“那倒不是,我不但见到了葛都,而且还和他初步达成了协议,只不过带着他进了宫之后,却吃了闭门羹。”
迦旃林提从他身边走过,一屁股坐在了床榻上,随后奇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宇文邕不同意这一门婚事?”
刘寄北苦笑道:“连面都没见到,哪来的同不同意。”
迦旃林提呆了一呆,不相信的问道:“宇文邕待你一向很是亲厚,这一次是怎么的了,连面都不让你见?”
刘寄北叹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是这些天的事情让他累了,不想被人打搅吧!”
迦旃林提疑惑的说道:“为兄看这件事情恐怕不简单,经过上一次慕容古月的事情,为兄能够瞧得出来,宇文邕是真的把你当成了心腹,要不然也不会那么顺当的便答应了帮助咱们,可这一次,忽然间把你拒之门外,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刘寄北晃了晃脑袋,苦笑道:“先不说他,哥哥去了蛮夷邸,可有什么收获?”
迦旃林提一笑,说道:“熟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果然是一点都不假,此次,为兄去了蛮夷邸之后,大有收获啊!”
刘寄北见他黑瘦的脸上堆满了喜庆,禁不住也受到了感染,急不可待的问道:“快来说说,哥哥收获了些什么?”
迦旃林提道:“为兄去了蛮夷邸之后,竟是撞见了一个人,兄弟猜一猜会是谁?”
刘寄北气道:“我哪会猜到,哥哥莫要让我猜了,你还是快点说吧,省得我着急。”
迦旃林提笑道:“兄弟责怪的是,你也没长千里眼,哪会知道为兄看到了什么。”随后,他便将自己的遭遇尽数说了出来。
迦旃林提和刘寄北分开之后,一个人就着夜色偷偷的来到了蛮夷邸,轻车熟路的便找到了苍野驿馆。
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到了里面,注意到“丰和精舍”的灯光还亮着,于是蹑足潜踪到了精舍的后面,伸手轻轻一捅后窗下角的窗棂纸,随后单眼凑了过去,往里面瞧看。
只见精舍里面除了那个大叶护之外,还有一个人,虽然只看了个背影,但是迦旃邻提能够感觉到,这是一个非常有爆炸力的人物。
这时,那个大叶护正在说话,迦旃林提凝神倾听,只听他一边叹着气,一边说道:“这么说,如今木昆公主已经是来到了长安?”
另外那人晃了晃脑袋,背后那根又粗又大的辫子随之摆动不息,只听他气道:“木昆这丫头自小便给大哥惯坏了,做起事情来任性妄为,一点都不考虑后果,如今她这一走,倒急坏了大哥,急三火四的命我赶来长安,唉,谁知道她现在藏到了哪里?”
大叶护连忙安慰道:“小俟斤千万不要气恼,据属下想来,也许木昆公主来到长安,是想在婚事之前,见一见自己要嫁给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依着她的性情,绝不会稀里糊涂的便做了新娘。”
那人叹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这位小侄女不但很有主见,而且性情也是极为刚烈,就在两年前,因为和大哥吵了几句,便离开了库莫奚,大哥派了很多人寻找,也是没有音讯,就在大家都以为她遭了不测的时候,这妮子却突然回了来,问她去了哪里,死活都不肯说,气得大哥把她关了一个多月,才把这丫头放了出来。”
大叶护笑道:“木昆公主确实很有性情,据我所知,那件事情过后,大俟斤便想把她嫁了出去,可是求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而她却一个儿郎也没看上眼,真不知她想要个什么样的?”
那人无奈的说道:“谁说不是呢?在咱们库莫奚,英俊勇敢地年轻子弟比比皆是,可是她睬都不睬,唉,也不知这丫头心里是怎么想的?”
大叶护又笑了一笑,并且打趣道:“所以说嘛,就算她真的偷偷来到了长安,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小俟斤大可不必为此烦恼,说不定哪一天,在长安的街头或许就能遇到她。”
迦旃林提一听大叶护管那人叫小俟斤,立时知道那人是谁了,原来在库莫奚,大俟斤乃是阿会昆吾,他的手下还有一个小俟斤,名叫处和离,为人倔强难缠,而且凶悍好战,很不好惹。
当年,柔然征伐库莫奚的时候,这个处和离并没在库莫奚本部,所以,迦旃林提只是听过他的名字,人倒是从没有见过,今夜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他,不自觉的暗暗加了小心。
处和离听完了大叶护的劝告,也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也许你说的对,我这个侄女,自从生下来,便是天不怕地不怕,就连我大哥也管她不住,事到如今,只希望她平平安安的,至于能不能和北周连成姻缘,就只能看天意了。”
大叶护递给了处和离一只皮袋子,笑道:“这里虽然是鲜卑人的地盘,不过酿造的酒可着实不错,小俟斤不妨喝上几口,看一看味道如何?”
处和离接过皮袋子,打开口,仰起脖子,咕嘟嘟一口气喝下了大半,随后,抹了抹嘴巴,笑道:“确实不错,虽然比不上咱自己酿造的马**酒,可是也没差了多少,这酒叫什么名字,你不妨多弄些来,你给我走的时候,带回去给大哥尝尝。”
迦旃林提看到处和离喝了大半袋子酒,却是恍如没喝一般,禁不住很是欣赏他的酒量,暗道:没想到这个处和离倒还有几分豪气,像极了他的大哥阿会昆吾。
大叶护微微一笑,随后说道:“提起这酒在长安客很有名气,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没有不知道擒奸酒的,小俟斤既然喜欢,明日我便让人多打一些,免得小俟斤喝的不过瘾。”
第十五章:拒绝(2)
处和离哈哈一笑,说道:“还是你最了解我,嘿,我那大哥什么都好,就是管我管得太紧,明明他自己也喜欢喝酒,却非得拦着我,说什么喝多了会误事,真是啰嗦,他也不想想,我处和离什么时候喝醉过?”
大叶护叹了几口气,并没有多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今天我看老主人似乎对于和亲的事情并不怎么热心,所以,依属下之见,小俟斤是不是明日见一见老主人,顺便敦促一下他,尽早的把和亲的事情完成了。”
处和离闷哼了一声,说道:“当年若不是大哥带着全族的人保着他,恐怕他早就被柔然人杀了,如今求他做这么点事情,还推三堵四的,甚是岂有此理,明日,我便去会他,如果他像对待你们一般对待我,那可就别怪我和他翻脸,嘿,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老鬼!”
大叶护连忙劝道:“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和老主人翻脸,和亲的事情属实不好办,属下想他也有难言之隐,所以才没有满口的应承,不过,依着老主人的性情,绝不会坐视不管的,咱们还是看一看再说吧!”
处和离又喝了几口酒,嚷嚷道:“你不用劝我,明日我一定去见那老鬼,大哥尊敬他,给他脸面,我可和他没半点关系。”
大叶护看他已是有了几分酒意,知道这时候再劝他也是徒劳,于是说道:“既然如此,属下也就不多说了,小俟斤奔波了多日,此时该已经困倦了,有话咱们明日再说,属下就不在此打搅了。”
处和离似乎谈意正浓,根本就不想放他走,于是扯住大叶护的衣衫,说道:“别那么着急走啊,咱们多日不见,怎也要多说几句话。”
大叶护无奈,只好依着他又坐了下来,不过,却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到大叶护一言不发,处和离感到很是没趣,于是恼怒的挥了挥手,说道:“走吧,走吧!既然你不想说话,留下来也是没用,不过,你走归走,可得再拿来一袋子酒,我现在酒意正浓,你可不要断了我的兴致。”
大叶护如蒙恩敕,连声答应之后,便溜之大吉。
迦旃林提呆在外面,看到如此情形,禁不住心中感叹:难怪阿会昆吾不让他喝酒,这个处和离很不知分寸,如今都已经半醉了,竟然还讨要酒水,看起来此人定是个贪杯之徒啊!
迦旃林提知道再待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价值,于是,悄然离开了苍野驿馆,走出蛮夷邸,回到了自己栖身的那个院子。
刘寄北听他说完经过之后,笑道:“原来阿会昆吾的女儿跑到长安来了,哥哥你还别说,那妮子真有几分野性啊,哈哈哈!”
迦旃林提也是莞尔,说道:“库莫奚人性情率真,那在草原上是出了名的,尤其是库莫奚的女子,不但精于骑射,而且性格豪爽,并不比库莫奚的男人逊色。”
刘寄北叹道:“咱们先不说那个木昆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宇文邕真的和库莫奚人结成的亲家,那么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可是,怎么才能促成这桩婚姻呢?”
迦旃林提眼中闪过妖异的神色,看着窗外水一般的月色,淡淡的说道:“熟语说‘福祸两相依’,宇文邕一旦和库莫奚人和了亲,表面上看来好像是福,因为他有了库莫奚人作为后盾,可是,细想起来,他同时也和北齐和突厥人站成了对立面,咱先按下北齐不说,你也知道,突厥人一向和库莫奚不和,假如有一天,突厥人再次对库莫奚用兵,宇文邕难道会袖手旁观不成,既然不能,那就只有参战,若真如此,无疑将打破现在北周和突厥人之间的关系,到那时,只怕是祸而不是福啊!”
刘寄北经他一说,禁不住也沉思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说道:“既然和亲的事情,对于宇文邕来说,福祸难测,那咱们只能看老天爷将来怎样行事了,至于眼下,还是该和宇文邕碰一碰面,如果他不反对,这无疑是哥哥的一个福音,咱们借此从葛都的手里取回《仿鸟迹》,但若是宇文邕不同意,那咱们也只好想其他的办法了。”
迦旃林提点头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第二天清晨,刘寄北醒来的时候,迦旃林提已经没了影子,刘寄北见到自己身子旁边摆着几个馍馍,知道这是迦旃林提留给自己食用的,于是就着一些清水,填饱了肚子,随后,洗了把脸,便走出了院子。
经过几个时辰的休息,刘寄北感到自己精神还不错,走在了巷子里,看到来来往往的行人,原本有些郁郁的心情,已经消解了不少,走着走着,禁不住想道:过了今日便是杨坚和独孤伽罗的婚期,不管怎样,我都应该去喝一杯喜酒,要不然,别人暂且不论,只是独孤伽罗便会因此而生我的气,看来我还是先得回一趟杨府,看一看明天他们会有什么安排,做到心中有数之后,再去皇宫。
刘寄北打定了主意之后,穿街过巷,直朝北第走来,等他到了杨府门前,还没有进院,迎面正碰上一个人。
那人看到刘寄北之后,顿时笑道:“刘大哥来的好巧,小弟正因为找不到你而发愁呢!”说话间,揽住刘寄北的胳膊,带着他便走。
刘寄北一看却是达奚震,禁不住问道:“这么早你来找我作甚?”
达奚震松开了刘寄北,满面春风的说道:“兄弟知道大哥很是关心姜不换的事情,所以一大早便特意来找你。”
刘寄北“哦”了一声,诧异地问道:“难道姜不换的事情有了什么进展不成?”
达奚震点了点头,朝着周围看了看,见到没有人注意他俩,于是低声说道:“不错,兄弟来找你的目的,便是想告诉你一声,如今姜不换所中之毒已经被查了出来。”
刘寄北眼睛一亮,拉着达奚震来到了僻静处,问道:“他种的是什么毒,是怎样查出来的?”
达奚震叹道:“要说这崔弘度办起案子来真是有一套,昨天大哥走了之后,你知道他又去了哪里吗?”
刘寄北摇了摇头,随口说道:“他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吗?”
达奚震摇头道:“大哥走了之后,没过多久,家父便派人来找我,于是我回了一趟府,等到我再次回到秋官大司寇的时候,崔弘度也刚从外面回来,据他告诉我,他刚去了一趟大冢宰府。”
刘寄北不解的问道:“难道他是想将案子的进展向宇文护禀告吗?”
达奚震摇了摇头,答道:“并非如此,他之所以去了一趟大冢宰府,是因为他想见一个人。”
刘寄北奇道:“那会是谁?”
达奚震道:“姚僧垣,大周的神医姚僧垣!”
刘寄北又“哦”了一声,心中忽然记起叱奴太后曾经跟他说过,姚僧垣如今正安身在大冢宰府里,于是问道:“崔弘度去找姚僧垣干什么?”
达奚震叹道:“自古以来,精于医道者大多对毒药有研究,姚僧垣更是此中翘楚,我这样说,大哥该明白了吧?”
刘寄北恍然道:“原来崔弘度去找姚僧垣,是想弄清楚姜不换中了什么毒?”
达奚震点头道:“正是如此。”
随后他表情有点怪异的叹道:“大哥知不知道明帝是怎么死的?”
刘寄北见他的话茬忽然拐到了明帝的身上,禁不住诧异的说道:“据说明帝是吃了毒饼而驾崩的,你为何忽然问起这件事情?”
达奚震又小心翼翼的朝着四周看了看,随后叹道:“明帝死得不明不白,自然也得查找原因,其时便是姚僧垣负责此事的。”
刘寄北隐约间捕捉到了达奚震此时说话的意图,但由于不太确定,便问道:“对于明帝之死,姚僧垣有什么发现?”
达奚震低声说道:“明帝死的时候,所食用的面饼还有剩余,姚僧垣将那些饼偷偷地带了点藏在身上,等他离开皇宫之后,就把带回来的面饼喂了狗,结果,狗吃完面饼没多久便死掉了,姚僧垣由此知道饼里有毒,为了进一步确定自己的判断,他用银针先是试了试面饼,随后穿破了死狗的喉咙,结果发现银针表现出来的颜色一模一样,都是黑的。”
刘寄北叹道:“既然姚僧垣有了这么重要的物证,当时为何不公之于众呢?”
达奚震叹道:“姚僧垣虽然医道高明,但是胆子却不大,他知道明帝吃的那些面饼,乃是在大冢宰特意的安排下,进献给明帝食用的,所以,他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讲自己的发现泄露出去。”
刘寄北忽然忆起杨坚曾经跟他说过关于明帝吃饼身亡的事情,禁不住暗自长叹,心道:其实,何止是姚僧垣一个人敢怒而不敢言,就连你们这些当朝权贵,又有哪个敢跟宇文护直接叫板,还不都是背地里发牢骚,一旦当着宇文护的面,则又都闭紧了嘴巴,惟恐引火上身啊。
第十五章:拒绝(3)
达奚震见到刘寄北面色有点古怪,还以为他是激于义愤,于是安慰道:“其实,姚僧垣能够明哲保身,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刘寄北心不在焉的说道:“姚僧垣医道高明,世人尽知,就算不做官,也不至于没有饭吃,他还哪来的苦衷?”
达奚震叹道:“话也不能那么说,大哥是有所不知,当年姚僧垣随同梁人初到长安的时候,可谓是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如果不是宇文护发现了他,恐怕那时候,他便不在人世了。”
刘寄北恍然道:“原来宇文护对他有知遇之恩,所以,他明知道是宇文护派人毒死了明帝,也硬要把此事隐晦下去,看来他确实算有点苦衷。”
他刚说完,便想起一事,于是诧异地问道:“既然姚僧垣特意隐瞒了自己的发现,那么,包括你和一些其他人又怎么知道了这件事情呢?”
达奚震叹道:“纸里包不住火,明帝的事情之所以传了出去,是因为有一次,姚僧垣多喝了两杯,趁着酒劲儿才说漏了嘴。”
刘寄北喃喃自语:“是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么大的事情,就算姚僧垣不说,也早晚会水落石出的。”
达奚震见到话题越扯越远,于是说道:“大哥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出明帝中毒的事情吗?”
刘寄北道:“难道姜不换所中的毒和明帝的一样吗?”
达奚震挑起了大拇指,赞道:“大哥真聪明,事实确实如此。”
刘寄北奇道:“姚僧垣不是一直想把明帝中毒的事情隐瞒下去吗?为何这一次却跟崔弘度说了实情?”
达奚震叹道:“我也感到这件事情奇怪,不过,后来一想,姚僧垣之所以改变了初衷,也许是和他被宇文护软禁的事情有关系吧!”
刘寄北失声道:“软禁?难道姚僧垣并不是自愿的呆在大冢宰府里,而是迫不得已的吗?”
达奚震点了点头,说道:“姚僧垣去了一趟蒙州之后,回到长安被窝还没睡暖和呢,便被宇文护召唤了去,直到现在也没有被放了出来,这不是软禁又是什么?”
刘寄北叹道:“本来我就对姚僧垣和杜杲呆在大冢宰府里一事感到蹊跷,现在经你一说,这才恍然,大概是宇文护怕俩人将蒙州的事情说出去,所以才把俩人留在了大冢宰府里,如此这般,便使得宇文神举和王轨招安蛮左的事情少了证人,唉!这个宇文护啊,真不知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达奚震也叹道:“事实大概如此,不过,据崔弘度说,宇文护对待姚僧垣和杜杲还不算苛刻,虽然不让他倆出府,不过,饮食起居倒还是很不错。”
刘寄北愤然道:“就算待遇再好,毕竟没了自由,就算我是他俩,也会对此大为不满的。”
达奚震笑道:“对于姚僧垣来说,被宇文护限制了自由,尚是其次,尤其令他不能忍受的是,他本来最为珍惜的‘二益舒心丹’一共就剩下三颗,结果被宇文护最宠爱的儿子宇文训抢夺走了两颗,这一下可让他着实大怒,恨不得将大冢宰府里的人全都押进大牢。”
刘寄北听到了“二益舒心丹”的名字只觉得十分耳熟,仔细的想了想,猛然间记起来,那一次叱奴太后找他说话,曾经绘声绘色和他说过,于墨香为了治好叱奴太后的心口痛,便许诺自己能够弄到“二益舒心丹”,结果后来果然拿了两颗给叱奴太后,如今想来,定是于墨香哄骗了宇文训,而宇文训则是强行从姚僧垣的手上抢了两颗“二益舒心丹”,转而被于墨香给了叱奴太后。
随后,刘寄北又想起前几日,在华阳街和尚冠前街交界处,曾经见到宇文训骚扰于墨香,那时宇文训似乎颇为不甘心,认为自己给于墨香做了事情,而于墨香却毫不领情,俩人差一点打起来,若不是刘玄石及时出手,于墨香当时恐怕便要吃亏。
达奚震见到刘寄北脸上似笑非笑,便好奇地问道:“大哥在想什么呢,表情如此古怪?”
刘寄北摆了摆手,笑道:“没什么,你继续说下去。”
达奚震见到他不肯说出所想的事情,便不再问了,于是接着自己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由于‘二益舒心丹’的事情惹怒了姚僧垣,所以他不再避讳当年明帝的事情,当崔弘度找到了他之后,他看完了崔弘度银针上的残毒,毫不迟疑的告诉崔弘度,姜不换所中的毒和明帝一模一样。”
刘寄北道:“姚僧垣知不知道这种毒药究竟是什么做的?”
达奚震道:“‘热甲巴’,姚僧垣说这种毒药名叫‘热甲巴’,主要生在川蜀一带,毒性极为强烈,素有见血封喉之称。”
刘寄北迟疑地问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弄到‘热甲巴’呢?”
达奚震叹道:“这可就难说了,据姚僧垣说,‘热甲巴’虽然毒性刚烈,但是却并不少见,川蜀一带,很多地方都能够采集到,若凭仅此一点便想捉住杀死姜不换的凶手,无疑是大海捞针一般的渺茫。”
刘寄北叹道:“现在虽是知道了姜不换是被什么毒死的,可是,若捉不住投毒的那个人,这桩案子恐怕还是没有头绪。”
达奚震一笑,说道:“也不能这么说,据崔弘度猜测,毒死姜不换的人很可能就是害死明帝的人。”
刘寄北灵机一动,问道:“按你话里面的意思,毒死姜不换的凶手很可能便是那个膳部下大夫李安?”
这时候,轮到达奚震吃了一惊,禁不住诧异地问道:“大哥是如何知道李安这个人的?”
刘寄北道:“杨坚曾经和我谈起过明帝的死因,据他说明帝食用的面饼是李安做的,刚才经你一说,我自然会想到了此人。”
达奚震恍然道:“原来如此,不过,眼下这都是猜测,具体是不是他,还很难说。”
他说到了这里,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到日已三竿,便对刘寄北叹道:“兄弟便和大哥先说到这,崔弘度嘱咐我今日早点过去,如今已不早了,咱们后会有期。”
刘寄北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离开之后,重新回到了杨府门前,犹豫了一下之后,便走了进去。
此时的杨府内外,被打扫的格外整洁,来来回回的的丫鬟仆人,尽管显得很是忙碌,不过,人人都是一脸的喜庆,使人一看便知道,这座府邸将有好事发生。
刘寄北十分低调的沿着甬路走向杨坚的书房,当路过小佛堂时,无意间看了一眼,恰好见到佛堂门口站着一个人,神态安闲,正是妙月神尼。
妙月神尼朝着他招了招手,刘寄北心中一动,暗道:莫不是她还想旧话重提,让我充当杨坚的贴身护卫?
他心中虽作此想,但是出于礼貌,还是颇为从容地走了过去。
妙月神尼见他走过来之后,微微一笑,也不说话,轻轻打开佛堂的门,当先走了进去。
看到了妙月神尼那一笑,刘寄北禁不住愕然,他觉得很是奇怪,明明离着上次见面没多久,可是,这一次见到她,竟似觉得她周身上下如同多了一个光环,尤其在一笑的时候,既显得无比圣洁,又让人感到无比心切。
刘寄北收拾好心境,因为不知她要干什么,于是也跟了进去,并且随手关上了佛堂的门。
妙月神尼意态潇洒地盘膝坐在蒲团之上,朝着刘寄北又是一笑,指了指身边的蒲团,微微颔首道:“刘檀越请坐。”
刘寄北见她语气温和,便顺从的在她身边跪坐了下来,心道:上一次来还只有一个蒲团,如今多出了一个,看来她是早有准备。
他一边心里想着,一边开口问道:“不知神尼叫了在下来,有什么事情吗?”
妙月神尼慈眉一展,语气轻柔的说道:“檀越皇宫里一战,已经名动长安,不知随后将做何打算?”
刘寄北一愣,随后明白了她的意思,忖道: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便想让我充当杨坚的护卫,今天招呼我来,多半还是为了那事。
他想了一想,诚恳的说道:“不瞒神尼,如今在下还有几件事情缠身,如果一旦都解决了,在下便会速去江南,丝毫也不在长安停留了。”
妙月神尼奇怪的叹了一口气,凤目低垂,淡淡的说道:“看来檀越是不想答应贫尼之前的请求了,不过也罢,贫尼看杨坚不像是短命之人,而且这几天他眉宇间的青气已经消散了不少,也许还有别的机缘会助他度过难关。”
刘寄北有些不以为然,嘴巴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不过当他看到妙月神尼安静祥和的宝相,禁不住忍了下来,没有把想到的话说出来。
妙月神尼虽然凤目微张,却是看得一清二楚,于是说道:“檀越有话敬请直说,在贫尼面前,没有什么需要隐晦的。”
第十五章:拒绝(4)
刘寄北皱了皱眉,低垂着脑袋,轻声说道:“难道看相真的那么准吗?若是如此,那不是人人都可以在祸事到来之前,找人相上一面,从而便可以趋吉避凶了吗?”
妙月神尼也不生气,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天机虽然不可测度,但是总会给人一点征象,檀越不是此道中人,自然会有所误解。”
刘寄北苦笑一声,微微一叹,说道:“也许神尼说中了关键,在下乃是一个粗疏之人,做不得一些玄妙事。”
妙月神尼一笑,说道:“檀越切不可妄自菲薄,贫尼见你短短的几天之内,似乎又有所改变,怎能说做不得玄妙事呢?”
刘寄北一呆,回想起自己吞服“渔妇珠”的事情,禁不住诧异地问道:“神尼语带玄机,不知可否说得明白些?”
妙月神尼叹道:“其形虽在,其神已迥,檀越已经不是前几日的你了。”
她这般说话更让刘寄北迷糊,于是他正想进一步问明白的时候,却听妙月神尼岔开话题问道:“檀越为了贵公子的事情,还想找陈顼吗?”
她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着实让刘寄北大为不解,他愣了一下之后,叹口气说道:“在下倒是有心找他,可是这位安成王如今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在下又如何找得啊?”
妙月神尼凤目一睁,眼睛里射出两道灵光,看着刘寄北说道:“假如贫尼可以帮住檀越达成心愿,檀越能不能也让贫尼如愿呢?”
刘寄北听他话里有话,便迎着她的目光,郑重其事的说道:“难道神尼已经知道陈顼的下落了?”他问完之后,忽然又叹了一口气,淡然的说道:“神尼还是不要回答在下的话了,因为在下实在是难以完成神尼的心愿。”
妙月神尼微微一愕,问道:“檀越为何会这样说,难道是不相信贫尼吗?”
刘寄北摇了摇头,说道:“在下一心想找到陈顼,无非是要借助于陈顼的权势,帮助在下找到小儿,不过,话说回来,假如没有陈顼帮忙,在下也未见得就找不到小儿,所以,在下合计着,若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陈顼而答应了神尼,那无疑是给自己添上了一副羁绊的枷锁,如果杨兄弟所谓的危险是在十年亦或是二十年之后发生,先不论在下到时能不能帮得上忙,只是这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在下便难以接受,若真如此,还不如在下一个人去找小儿了呢?”
妙月神尼一叹,说道:“檀越想的也不无道理,好吧,既然如此,檀越暂且将贫尼之前的条件放在脑后,贫尼现在有一件事情需要跟檀越说。”
刘寄北忽然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对着妙月神尼施了一礼,随后一脸虔诚的说道:“如果神尼将要说的是关于陈顼的事情,请恕在下不能洗耳恭听了。”
妙月神尼一愣,不解的问道:“檀越这是为何?贫尼想跟檀越说的正是关于陈顼的事情,檀越即使听了,贫尼也是有言在先,并没有想让檀越为此而答应什么。”
刘寄北笑道:“正因如此,在下才想一走了之。”
他见到妙月神尼露出茫然神色,便解释道:“在下之所以拒绝神尼的好意,实是为了让自己不内疚。”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本来,杨兄弟和在下情同手足,为了照料他的安全,在下也应该留下来,更何况是神尼一再的相邀,在下更没有理由一走了之,然而,在下实在是心系小儿,恨不得插翅飞到小儿身边,所以只能违心地拒绝神尼的邀请了。”
他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说道:“对于在下自己的这番作为,在下已经是深表惭愧,若是再受了神尼的恩惠,那可真就无地自容了,所以,在下恳请现在就离开,神尼莫要见怪。”
刘寄北说完之后,便要转身离去,却听妙月神尼笑道:“没想到刘檀越还是个如此执迷的人,贫尼倒是有些看差眼了,既然如此,贫尼只好闭上嘴巴,让那陈顼自消自灭好了。”
刘寄北听了这话,连忙停住脚步,回过头来,诧异地问道:“陈顼果然没死,那他如今在哪里?”
妙月神尼看着刘寄北,微笑着说道:“陈顼虽然没死,可是,如果没有人搭把手,那他若想达成心愿,只怕也不容易。”
刘寄北叹了一口气,回转身子,重新来到妙月神尼旁边坐下,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妙月神尼颇为有趣的看着他,说道:“这会儿檀越又为何不想走了?”
刘寄北正色道:“说出来神尼也许不会相信,在下之所以没走,是因为不忍心看他殒命他乡,在下虽和他无亲去故,甚至面也没见过一次,不过,由于小儿的事情,在下和他神交已久,如今听神尼说他有了危险,也不知怎的,竟是硬不下心肠袖手旁观,唉!真是难以理喻啊。”
妙月神尼轻轻一叹,说道:“虽然檀越没有允诺贫尼的邀请,但是,檀越的古道热肠还是让贫尼深为敬佩。”
刘寄北忽然叹道:“这样吧,刘寄北答应神尼,只要在下留在长安一天,便会尽力照顾杨兄弟周全,如果他在此期间真有什么不测,在下也绝不会苟活。”
妙月神尼面带笑容,说道:“你们俩都是福缘深厚之人,哪一个也不会轻易便没了性命的,不过,既然檀越如此说了,贫尼还是格外感谢的。”
随后,妙月神尼话锋一转,开始说起了陈顼的事情。
自从妙月神尼上一次见过刘寄北之后,便知道他对于自己的邀请心生踌躇,于是趁着杨坚筹备婚事的机会,一个人悄悄的开始探访许常善,尽管她走遍了长安周围,甚至于去了一趟白云山,可还是一无所获,不过,当她回来的时候,却赶上杨坚来访,师徒俩在谈话中,妙月神尼得知,就在天狗食日的那一天,皇宫里发生了一场十分富于戏剧性的争斗,并随之牵涉出不少的人物。
事后,杨家父子曾经探访过受伤的尉迟运,据他透露,在宇文护的幕僚之中,便有一个浑身上下都充满死亡气息的人物。
这个人面孔很生疏,武功极为阴毒,尉迟运便是伤在了他的手上,尽管到了最后,这个人也受了伤,可是却又被另一个使刀的人救走了,一时间不知去到了哪里。
经过杨坚的一番描述之后,妙月神尼隐约间已经猜出,伤了尉迟运的那个人很可能便是许常善,而救走他的则应该是魔门之主苻常生。
妙月神尼虽然没有和苻常生以及许常善见过面,但是对于这俩位魔门人物的手段却是早有耳闻,知道他们无一不是高手中的高手,杨坚若和他们结了仇,后果将十分严重。
为了在自己前往吐谷浑之后,杨坚能够平安无事,妙月神尼决定去一趟大冢宰府,看一看能不能找到许常善,如果找到了他,将尽自己的全力将其制服,即使不能得偿所愿,那么对于她来说,也算是尽力了。
于是,就在刘寄北受伤的那天晚上的后半夜,妙月神尼来到了大冢宰府,等她捉住了府中的一个护卫,仔细的一询问,这才知道许常善果然住在大冢宰府。
按着那个护卫的指引,妙月神尼来到了大冢宰府的西北角,趁着夜色,她巡查了一遍,发现除了西厢房里有一个女子之外,并不见一个男子,正当她感到疑惑的时候,却见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出现在了院子中。
虽然是在夜里,但是就着院子里的灯火,妙月神尼发现进来的男子年纪约在半百左右,身上处处洋溢着一种冰冷的气质,行走之间,森寒逼人。
凭着妙月神尼的眼力,可以看出,这人也是一名绝顶高手,于是,她不敢大意,十分谨慎的躲在了暗处,静静的观察着来人。
来人先是回到了正房,可没过多久,便又出了来,手里拎着一包东西,朝着西厢房看了看,呼唤了两声,见到没人搭茬,便走了过去,进到了西厢房里面。
妙月神尼不知道来的是个什么人,为了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跟了过去,潜伏在厢房的后窗户旁边,捅破了窗棂纸,往里面瞧看。
那人站在门口的位置,身后的房门虚掩着,原先房里坐在床榻上的那个女子,此时已站了起来,先是回身整理了一下床榻,随后扭身看着来人,眼神不定,充满了诱惑。
妙月神尼仔细端详了一下那个女子,见她生得十分艳丽,有一种媚到骨子里的独特气质。
虽然妙月神尼是个尼姑,可是看了那女子之后,还是被她的美貌所深深地吸引,心里禁不住暗自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那个男子进到房内之后,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四下里看了看,见到除了女子和他之外,房内却是再无别人,这才向前走了几步,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那包东西放到桌子上,说道:“这是调养气血的药物,等一会儿,你将它熬好了,待到许师弟回来时,让他喝了。”
第十六章:斗篷(1)
那女子在床榻旁转正了身子,诧异了一下,随后不答反问道:“我看那个人送他回来的时候,他满嘴的鲜血,样子很骇人,是不是他受的伤很重啊?”
那个男子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虽然他的伤不算重,但是气血淤滞在胸口,怎的也要调养几日。”
那女子莲步轻移,行走之间尽显傲人的曲线,周身上下洋溢着无穷的诱惑,她走到了床榻边上,一屁股坐了下来,似乎很随意的问道:“我虽然是一介女流,眼力平凡,但我看得出来,把他送回来的那个人,似乎很不简单?”
那个男子冷冰冰的叹道:“他是我们的大师兄,身量气度自然不凡了。”
那女子“哦”了一声,眼中涌现一丝异色,不过却是一闪而逝,随后,她又十分关心的问道:“他还在你的静室中休养吗?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那个男子似乎已有点不耐烦,随口说道:“再有个一柱香的时间,他也许便会回来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可不要忘了熬草药的事情?”
那个女子娇滴滴的应道:“尹大哥放心吧,他现在和我相依为命,我怎的也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的。”
她见那个男子转身,便站起来相送,并且好似无心的问道:“尹大哥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那个姓尹的男子头也不回地叹道:“今天在皇宫里撞见了一个莽汉,口口声声说和我有帐要算,这不是吗,他在黄昏的时候找到了我,要我晚上前去见他。”
那个女子奇道:“原来还有这种事,唉,尹大哥可要小心,这世道不太平,你可莫要中了人家的暗算。”
那个姓尹的男子没有搭茬,出了门之后,便走了。
那个女子确认姓尹的男子走了之后,便掩上房门,回到屋内,拿起桌子上的那包东西,打开了之后,仔细地察看了一遍,随后忽然说道:“别躲着了,快出来吧!”
窗外的妙月神尼一惊,还以为她在和自己说话,于是便想离开,不料忽听屋子里有人应道:“那魔头确实走了吗?”
那女子不屑的说道:“亏你也是个男子,竟是如此的胆小,放心吧!你那位二师爷已经走远了。”
当她说出那个“吧”字的时候,故意把尾音拖得多长,让人听了心里说不出的痒痒。
至此,妙月神尼才明白过来,原来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于是呆在原地没有动,继续窥探屋中的动静。
果不其然,只见床榻下面忽然转出一个人,他一边站直了身子,一边“嘻嘻”笑道:“你是有所不知,据我师傅说,在他的那些师叔中,最难侍候的便是这老魔了,动不动便发脾气,而且杀人不眨眼,如果让他知道我在这里,那还不活剥了我的皮啊?”
那女子没好气的说道:“你是宇文家最受宠爱的公子,姓尹的再怎么嚣张,也不能喧宾夺主,拿你怎么样的!”
妙月神尼小心地站在窗外,打量了一下从床底下钻出来的那个人,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样貌虽然生得不错,但是满脸的戾气,一看便知绝非善类。
最让妙月神尼感到好笑的是,那个年轻人的一侧脸颊上竟然有着一个掌印,虽然红肿已见消退,但是其轮廓还是清晰可见。
妙月神尼心道:这小子说不定在哪惹的祸,被人家給掴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她听到那女子说年轻人乃是宇文家的公子,禁不住又暗自猜测,不知年轻人究竟是宇文护的那一个儿子?
年轻人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说道:“我倒不是怕他,只是这两天运气太坏,不想再平添是非,正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就算他发现了我在这,冲着爹爹的面子,他也奈何不了我,更何况我还是他的徒孙呢?”
那女子用白嫩嫩的小手捂在红彤彤的小嘴上,“扑哧”一声笑了,随后轻轻撩起前额上的几缕碎发,风情无限的说道:“那还用说?谁不知道你宇文训公子最受大冢宰宠爱,就算你把天给捅漏个窟窿,天下间又有谁能奈何得了你?”
那个叫宇文训的年轻人立时显得眉飞色舞,嘴边挂着淫邪的微笑,走到那女子身旁,一边作势去搂,一边说道:“既然知道我这么厉害,干脆你离开我三师爷,他又老又丑,又没权势,还不如跟着我,吃喝不愁,富贵无边。”
那女子先是顺从的让他搂了一下,随后扭了扭细弱的腰肢,脱出了他的怀抱,轻轻一推他,嘴中叹道:“好倒是好,不过,我有点担心。”
宇文训道:“有什么可担心的,万事不是有我给你做主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一步,又作势要抱,却被她十分轻盈的躲开了
那女子不容宇文训生气,脸上立时挂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只听她哀伤地说道:“其实自从我在府中遇到了你之后,朝朝夕夕没一刻能忘了你,可是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两个老东西虽然无权无势,但是武功却十分高强,一旦他们真的和你翻了脸,我真怕你会为此而遭了不测,若真那样的话,我也就不想活了。”
宇文训恨恨的道:“这有何难?我把他俩一并除掉不就成了。”
那女子偷偷看了一下他的脸色,随后劝道:“我看还是算了吧,虽然现在我生不如死,可是总还能时不时的见着你,如此便足够了,假如因为我而害了你,岂不是更让我没有盼望了吗?”
妙月神尼在窗外心道:原来这是一对偷情的男女,那个宇文训举止轻浮,显然是个好色之徒,而那女子欲拒还迎,似乎也不正派。
她一边想着,一边听到宇文训闷哼一声,说道:“你如此真心待我,假如我不能投李相报,岂不成了一个薄恩寡义的人?你放心吧,待我仔细斟酌一番,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把那两个老东西除掉的!”
那女子忽然叹了一口气,随后坐在床榻上,一言不发。
宇文训感到奇怪,便走过去问道:“你刚才为什么叹气,难道是怕我言不由衷吗?”
那女子摇了摇头,水汪汪的眼睛怯怯的望着他,欲言又止。
宇文训急道:“有什么你便说呗,真是急死人。”
那女子叹道:“其实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俩长相厮守,不过,我怕说出来,你会觉得我过于歹毒,不再对我好了?”
宇文训松了口气,喜道:“原来是这样,唉,你早点说嘛,何苦让我着急?只要有法子能够让咱们在一起,管它歹也好毒也罢,我都不在乎。”
那女子眼波流转,狐媚无伦,向着宇文训招了招手,说道:“既然你同意,那我便快点跟你说了,要不然你三师爷快要回来了,若让他撞见,我俩可就麻烦了。”
宇文训乖乖地把耳朵凑了过去,只见那女子把小嘴撇在他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儿,随后便看到宇文训直起腰身,喜笑颜开的说道:“此计大妙,我立刻便去准备,嘿,如果能让这两个老家伙窝里斗,那可真是一了百了了。”
宇文训说完之后,径直出了屋子,旋风一般地走了。
窗外的妙月神尼本有些不耐烦,心想着自己乃是一方外之人,却在旁边偷听一些男女之事,很是不妥,可是,当她见到宇文训和那女子似乎定下了什么伎俩,想要谋害别人,禁不住耐着性子想要一探究竟。
那女子在宇文训走了之后,立时收敛起刚才的模样,十分娴静的坐在床榻上想着心事,过了一会儿,竟然还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也不知小师弟如今怎样了?”
就在这个时候,妙月神尼忽然发现,屋里面的这个女子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改之前的狐媚,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正正经经的深闺女子的样子。
妙月神尼正有点弄不清那个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时候,一阵脚步声过后,宇文训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只见他的手里也拿着一个小包。
那女子看着宇文训手里的小包,问道:“药拿来了吗?”
宇文训扬了扬手中的小包,笑道:“分量足够了。”
那女子接过小包,对宇文训说道:“行了,那你便先回去吧,免得被你三师爷撞见。”
宇文训点了点头,嬉笑道:“在我临走前,得让我亲一个。”
那女子轻盈的一闪,娇媚的白了他一眼,嗔道:“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何必非得这般急三火四的,乖乖地听话,先回去吧!”
宇文训心有不甘的叹了一口气,看着那女子,吞了吞口水,语带双关的说道:“你就这么吊着我的胃口吧,早晚有一天,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那女子笑道:“你现在已经够厉害的了,哪还用等到将来啊!”
看到宇文训悻悻的要转身,她忽然又道:“别忘了我嘱咐你的那件事。”
第十六章:斗篷(2)
宇文训酸溜溜的说道:“我记着呢,不会忘了。”说完之后,他便走了。
那女子也没有送他,见其出了房门,便走过去把半开着的门关上,随后回到屋里,背对着窗子打开了宇文训的小包,将里面的东西掺在了姓尹的那男子拿过来的包里。
一切妥当之后,她开始撕扯衣衫,直到弄得很狼藉之后,这才罢手,一个人坐在了床榻边上,静得如同一泓春水。
妙月神尼在后窗旁,见到那女子一时半会儿的也没个动静,便想走开,而就在这时候,忽听旁边传过来一阵衣衫掠空的声音,她连忙循声看去,只见一条白影如同飘在空中一般,在离着她不远处一闪而过。
看到了那个人的身法,妙月神尼十分惊讶,她知道即使是自己全力施为,也不见得能赶上那个人的轻功本事。
妙月神尼好奇之下,顾不得屋里那女子,连忙也展开轻功,尾随着那人跟了过去,俩人一前一后,不消片刻,来到了一个院子前。
妙月神尼端详了一下这个院子,只见它坐落在大冢宰府的西面围墙跟儿旁边,很不起眼儿,除了一间陈旧的房子之外,院子里还有两棵参天大树,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可以引人瞩目的东西了。
那人停下脚步,看到院子里的房中还亮着灯火,便蹑手蹑脚的向前走了几步,左右踅摸了一下,随后如同狸猫一般,迅速爬上了院子里其中一颗大树之上。
妙月神尼和那人拉开了一定距离,看到那人上了树之后,自己便在院门外也躲了起来,一眼不眨的盯着那个人藏身的地方,心想着那人这时候来到大冢宰府,一定有着重要的事情,眼下既然找不到许常善,不妨看一看那人究竟想干什么。
她刚藏好身,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后便看到一行人来到了院子前面。
为首的那个人头上蒙着黑纱,身上则披着一个大黑棕麻斗篷,根本就看不清面孔和身材,而在这个人的身后则跟着一个女子,身形高瘦,穿着毛裙,平领的衣衫袖子长长的,几乎可以拖到地上,尤其醒目的是脚下的一双靴子,亮盈盈闪着白色的光。
在穿着白靴子的女子身后,跟着十来个男子,有高有矮,都是黑布缠头,腰束布带,下面打着裹腿。
妙月神尼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路,不过,看着他们行走之间,脚步匀称,速度井然,尽管是十多个人,却如同一个人在行走,禁不住也是暗自吃惊,心知来的这些人也都不是普通之辈。
来的这些人进到了院子之后,忽听穿着斗篷那人说道:“这里便是大冢宰夜间安身的地方了,你们见到大冢宰之后,一定要有规矩,尤其是今夜,大冢宰十有**心情不好,你们千万莫要惹大冢宰生气。”
妙月神尼一听那人的声音,禁不住很是诧异,心道:这人说话妖嗲柔媚,原来竟是一个女子。
说话的那人身后的女子点了点头,随后转过身子,对着身后面的人说道:“你们都听到‘小宾就’的话了吧,如果哪一个明知故犯,就算‘小宾就’不怪罪,我也绝不会轻饶了他。”
妙月神尼听到这里,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情,暗道:原来那个身穿黑斗篷的女子,竟是东女国的‘小宾就’,她带着人来这里干什么?
妙月神尼正在迷惑不解的时候,见到从房里走出一个仆人打扮的驼背汉子,拦在穿黑斗篷的女子面前说道:“主人今天已经很累了,不想见你们,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明日再来吧!”
那个穿黑斗篷的女子诧异的说道:“不是说好好的吗,我的人一到,便领来给大冢宰瞧瞧,如今都带来了,怎又不见了呢?”
那人叹了口气,刚想说话,却听房内有人沉声说道:“雷老虎,算了吧,让他们进来!”随后,说话的人叹了一口气,自语道:“唉!本来就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如今这一嚷嚷,岂不是白瞒着了吗?”
那个叫做雷老虎的驼背汉子先是回头答应一声,接着侧过身子,朝穿黑斗篷的女子说道:“主人说了,让你们进去。”
穿黑斗篷那女子显然对雷老虎很不高兴,走过他身前的时候,轻轻啐了一口,随后带着人鱼贯走入房内。
雷老虎也不生气,看着一行人进到了房内,便木然的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之后,也随之进了房。
妙月神尼呆在院子外面,看了看先前那人藏身的大树,只见除了繁茂的枝叶外,并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禁不住好生佩服那人的藏身之道。
她本以为那人会十分小心的呆在树上,谁知没过了一会儿,那个人竟然从树上下了来,然后,不慌不忙的走到房子下面,向上看了看,接着一跃而起,轻飘飘的落在了房顶上。
妙月神尼心想那人定然对自己的轻身功夫十分自信,否则绝不会如此大胆,要知道如果轻功不到家,就算是能够跳到了房顶,也会因此而弄出声响,那么房子里的人,只要耳朵不聋,都可以听到。
那人上了房顶之后,并没有闲着,而是伏在瓦面上,轻轻的接起了一片瓦,随后,透过洞口向房里面瞧看。
妙月神尼越来越佩服那人的胆量,不过,她也越来越迷惑,通过这一会儿的观察,她几可确定,那个人绝不是普通的盗贼。
假如房子里的那个人真是宇文护的话,他住在这般不起眼儿的地方,普通的盗贼是绝对找不到的,而那个人显然不是这样,一路上引着她来到此处,显得轻车熟路,若不是极为熟悉大冢宰府的环境,恐怕绝难办到。
妙月神尼想到了这些之后,禁不住很想弄清楚那人的身份,看一看他是谁,来到大冢宰府究竟想做什么?
对于房子里的谈话,由于里面的人都故意压低了声音,而妙月神尼离得又远,所以,究竟在说些什么,她是一点没听到。
不过,妙月神尼并不因此而着急,她已打定主意,如果有机会,便将那个人捉了,从那个人的口中,定然能够知道房子里的人究竟谈了些什么。
随着时间的流逝,妙月神尼越来越是沉静,她不在乎等待,在她的一生之中,大多的时间都是在静坐中度过,如果要论禅定的功夫,她绝对不会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差。
眼看快要到了四更天的时候,房顶上的那个人也许是趴累了,不经意间挪动了一下,然而就这一下,便已引起了房内的人的注意,随后便听有人惊呼一声:“房上有人!”
房顶上那人似乎没有料到下面的人如此警觉,当他听到那一声惊呼时,竟然一怔。
随后,妙月神尼便看到他伸手一拍房顶,身子立时硬生生的从房顶上飘了起来。
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人的身子起来后,竟然如同被风刮走的落叶,忽忽悠悠的向着地面落去,看上去如同没了重量一般,如此轻身功夫简直是前所未闻。
就在那人离开了房顶的时候,随着房门爆开,飞快的冲出了一些人,其中一个高瘦的女子手持一柄又长又窄的利剑,闪电般的刺向了尚是落足未稳的那人的咽喉,而其他人则是十分默契的围在了那人身周,瞧这情形显然是防备那人逃走。
那人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发出一声轻笑,并且说道:“隔了这么多年,原来的一帮小孩子都长大了。”
说话间,那人的身子晃了几晃,一下子便躲开了刺来的长剑,不过,他并没有急于还手,而是用眼睛紧盯着房门,看着最后出来的三个人。
最先出手的那个高瘦女子,见到自己凌厉的剑招被人家轻描淡写的便躲了过去,显得又是吃惊,又是不甘心,也不管那人说了些什么,一跺白色的蛮靴,那柄长剑凌空一转,如影随形的又奔着那人的软肋刺来。
那人先是脚踏连环,躲过了高瘦女子的长剑,随后,伸出一个手指,照着长剑便是一弹,只听叮的一声响,那柄长剑应手激荡了开去。
高瘦女子“哎呦”一声,收回长剑,站在那里开始发呆。
见到那人的出手之后,妙月神尼也是一怔,心道:这人好深厚的内力,高瘦女子剑法不凡,出手速度又快,显然不是一般高手,可是在他面前,却是毫无作为,两者之间的武学修为差的悬殊,这个人究竟会是谁呢?
那人见到高瘦女子己经被自己玄妙的武功震慑住,便朝着她得意一笑,说道:“你这丫头上人认得,好像叫做什么藏花,当年上人见到你的时候,大约只有六七岁的模样,没想到一晃儿的时间,都亭亭玉立了,唉,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哈哈哈!”
高瘦女子冷哼一声,不甘心的一抖长剑,啐道:“谁认识你?真是不要脸。”
那人似乎正说到兴头,丝毫不理会高瘦女子的给他的难堪,仍然自顾自的说道:“如今你都这般大了,也不知达甲瓦变成了什么样?”
第十六章:斗篷(3)
他说到这里,忽然像似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咦”了一声之后,对着穿黑斗篷的那女子问道:“你有没有告诉宇文护,东女国的大小宾就都有两个名字,你姐姐除了叫董天骄之外,还叫达甲瓦,而你一个名字是董玲珑,另外则叫”
就在这时候,忽听身穿黑斗篷那女子娇笑道:“我道是个什么样的贼人呢?原来是我没过门的姐夫啊,这么多年不见了,我还以为姐夫你早就驾鹤西游了呢!”
妙月神尼躲在院子前面,见到说话的正是刚才从房里面走出的那个穿黑斗篷的女子,禁不住暗自奇道:没想到东女国的“小宾就”和那人竟然认识,她一口一个姐夫,可是,听她说话的语气,却是丝毫不见感情,看来,她和那人之间一定还有着不寻常的怨隙。
那人见到穿黑斗篷的女子对自己出言不逊,便清了清喉咙,朝着她故意叹了一口气,并且说道:“真是岁月不饶人,没想到当初的一个小女娃,竟然不知不觉的便长成了饶舌妇,唉!”
那人在言语上以牙还牙之后,便不再理会穿黑斗篷的女子,而是朝着她旁边的那个威武的男子说道:“宇文护,知道上人今夜干什么来了吗?”
没等那个威武的男子说话,身穿黑斗篷的“小宾就”已经抢先怒声说道:“慕容寒冰,你不好好的呆在祁连山,跑到这里撒什么野?”
妙月神尼一惊,暗道:怪不得此人的轻功这么好,原来他就是祁连山冷龙岭的冷龙上人慕容寒冰,他来干什么?
只听冷龙上人一声森然的冷笑,对着那个“小宾就”说道:“弃邦孙你少管闲事,别以为你是达甲瓦的亲妹子,我便不能拿你怎样,告诉你,今夜上人是为徒弟报仇来的,你若识相,便躲到一边去,否则,莫怪上人不讲旧情。”
“小宾就”冷笑一声,说道:“若是在以前,你要将大冢宰如何如之何,我绝不会干涉,可是,现在便另当别论了,除非你就此走了,否则,也莫要怪我不客气。”
冷龙上人“扑哧”一声乐了,不以为然的说道:“也许你和达甲瓦一样,生的虽然貌美,脑袋却是糊涂,你以为光靠宇文护便能保住东女国吗?上人告诉你,那是做梦,如今吐蕃的‘雅隆部’已有一统羌人之势,你们东女国只不过是个弹丸之地,假如囊日论赞一个不高兴,随时随地都会灭了你们,就算是宇文护发了话,从中帮助你们,可是这里离着吐蕃路途遥远,远水岂能解得了近渴,所以,念在当年的情分上,上人奉劝你一句,趁早回东女国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如果还想让东女国生存下去,不妨多亲近亲近囊日论赞,虽然,不见得能有多大用处,但是总好比在这里做无谓的事情好些。”
“小宾就”弃邦孙一把拉开蒙在头上的黑纱,秀美的面容上满是怒色,她一指冷龙上人,阴冷的说道:“无论到那里,除了我姐姐之外,从来也没有人敢直呼我的真名,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今天别想离开这里。”
随后,她朝着高瘦女子喝道:“‘高霸’董藏花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他杀了,莫让他在胡说八道。”
那个叫做董藏花的高瘦女子听到弃邦孙的话之后,叱咤一声,手中长剑一抖,如同灵蛇一般,依着比刚才更快的速度,直取冷龙上人心口。
与此同时,原本围在冷龙上人周围的那些黑布缠头的汉子,纷纷举起腰刀,附和着董藏花,向着冷龙上人身上便砍。
冷龙上人一声低笑,身子直如蝴蝶穿花一般,绕来绕去,随着一声声惨叫,一个个汉子应声倒下,不消片刻,只剩下董藏花一个人挥舞着长剑,如同狂风中的弱柳一般,勉勉强强的招架着。
弃邦孙满脸焦急,看了一眼宇文护,见到他低垂双目,一脸的阴沉,不用问也知道他定然对自己的这些手下的表现大为不满,,于是,不再犹豫,怒咤一声,闪电般的加入了战局。
妙月神尼一直躲在暗处仔细的看着,她对于冷龙上人的武功大为佩服,知道他和自己比起来,恐怕是在伯仲之间,此时见到弃邦孙按耐不住,也加入到了战局,禁不住有些替她担心,心想她上去也是白搭,定然不是冷龙上人的对手。
然而,就在弃邦孙动手之后的一瞬间,一个变化大出妙月神尼的意料。
令妙月神尼没有想到的是,弃邦孙看似仓促应战,其实是早有准备,
就在弃邦孙移动身形之后,原本披着的那件黑斗篷,竟然转瞬间被她解了下来,随着她和冷龙上人距离的拉近,那间黑斗篷经她突然一抖,霎那间幻化成一片黑云,直朝冷龙上人当头压了下来。
如此招式就连妙月神尼也是一惊,心道:这个小宾就使用斗篷的手法,绝不是顷刻之间便能做到的,看她这般娴熟,显然已经演练过千百次,没想到天下间竟然还有人以斗篷作为兵刃的,真是古怪之极。
不过,妙月神尼所认为的古怪归古怪,就连她这位佛门的宗师级人物,也不得不承认,弃邦孙的这件斗篷兵刃,确实令人防不胜防。
冷龙上人做梦也没想到弃邦孙会有这种手段,他刚把董藏花逼得躲到了一旁,立时便见到铺天盖地的一层黑云向自己当头罩下,粹不及防之下,躲闪不及,顿时觉得眼前一暗,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旁边的人都看得清楚,正当那件斗篷罩住了冷龙上人头面的一刹那,弃邦孙已经从两个袖口里各甩出了一口短剑,分别握在手里,一前一后,毫不停滞的刺向了冷龙上人。
妙月神尼禁不住心一紧,暗道:这下可完了,冷龙上人就算不死,也要受了重伤。
这个念头刚刚在她心中闪过,猛然间又瞥见了一个情景,吃惊之余,几可料定,冷龙上人这般算是有死无生了。
冷龙上人被斗篷罩住之后,顿时心中冰凉,他就算再傻,也能猜出,弃邦孙用了这件斗篷之后,一定还有后招。
惊怒之余,他来不及细想,大喝一声,如同一鹤冲天,身子顿时生生拔起。
就在他离地腾空的一刹那,弃邦孙的前手剑已经刺到,尽管没有刺中要害,可还是割伤了冷龙上人的小腿。
当弃邦孙的后手剑刺到的时候,冷龙上人已经升到了半空,所以,这一剑算是落了空。
人在空中的冷龙上人先是感到小腿一凉,接着便传来一阵疼痛,立刻知道自己受了伤,惊恐之余,更是怒不可遏,就着上升的势子,一把扯开蒙住头面的斗篷,刚想说话,却一眼瞥见面前的一道寒光,禁不住魂飞天外,拼命地一扭身子。
不远处的妙月神尼一闭眼,心道:完了,冷龙上人就算是轻功盖世,也躲不过雷老虎这必杀的一剑了。
原来,当冷龙上人被那斗篷困扰的时候,除了弃邦孙及时出剑之外,那个一直呆在宇文护旁边的驼子雷老虎,也抓住机会向着冷龙上人刺出了一剑。
妙月神尼旁观者清,当她忽然间看到雷老虎紧随着弃邦孙之后,拔出一把剑,并随手刺出的时候,便感到冷龙上人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她无疑是武学宗师级的人物,一双眼睛自然认得出真功夫,不消多看,只看雷老虎出剑的姿态,以及用剑的技巧,她便知道,这个看似木讷的驼子,实际上乃是一个用剑的绝顶高手。
雷老虎用剑的方法不像弃邦孙那般直接,当他把剑刺出去的时候,尽管是快如闪电,但似乎还留有余地。
若是别人,当手中剑眼看被人躲开的时候,往往是无法中途变招,然而,雷老虎却不是这样,他的剑似乎随时随地都可以生出变化。
只有这样的剑法才是最可怕,虚实难测,是假还真。
一开始的时候,雷老虎仿佛也和弃邦孙一样,手中剑直取尚未升腾的冷龙上人身上要害,可是当弃邦孙剑势用老,只伤了冷龙上人小腿的一瞬间,雷老虎的剑竟然凌空打了个折,随着冷龙上人上升的势头,仍然如影随形的刺向事先选好的要害之处,而他的身子也像似被那把剑带起来一样,双脚离地,飞了起来。
如此剑法着实让妙月神尼大开眼界,正因如此,所以她才猜测,冷龙上人就算能躲过了弃邦孙必杀的剑技,也绝躲不过雷老虎那诡异绝伦的一剑。
事实上虽然没有被妙月神尼完全猜中,不过,其结果也没有差了太多。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冷龙上人修炼多年“踏雪无痕”的绝世轻功救了他一命。
冷龙上人在空中拼命一扭身子的当口,已经感受到了胸肌被利剑刺入的痛楚,不过他顾不了这些,右脚一蹬自己的左侧脚后跟,同时身子尽量的往后仰,一下子避开了自己的要害,身子斜斜向下飘落。
第十六章:斗篷(4)
雷老虎虽然剑法精妙,但是轻身功夫却不如冷龙上人,无法在空中变换身法,随着冷龙上人向后飘落,他也朝着地面掉了下去。
其实,从弃邦孙甩出斗篷到冷龙上人受伤落地,也就是一息之间,双方兔起鹘落,令人目不暇给。
冷龙上人落脚的地方恰好是院门前,他站稳之后,立时捂住自己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气,不理别人,而是朝着雷老虎问道:“你究竟是谁?”
雷老虎看似随意的晃了晃手中剑,只见几点寒光过后,他那把剑已经凭空消失,如同变戏法一般,谁也不知他把剑藏在了身上何处。
他不理会目瞪口呆的一干人等,只是对着冷龙上人木讷的说道:“我姓雷,原籍淮南。”
这看似简单的七个字,一经他说出来之后,冷龙上人不禁长叹一声,说道:“怪不得剑法如此了得,原来是淮南剑宗的人物。”
这时,刚才的打斗之声已经惊动了大冢宰府中的护卫,有不少人举着火把朝这边赶来,冷龙上人并没有因此而惊慌,他重重的看了一眼雷老虎之后,便把目光转向了宇文护,淡然的说道:“慕容三庄是我的徒弟,你杀了他,我还会回来报仇的。
宇文护刚想答话,却见冷龙上人腾身而起,跳到了院外,白色的身影在夜色中接连闪动了几下,便没了影子。
宇文护叹了一口气,对着雷老虎说道:“你没听说他还会来吗,为何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
雷老虎面无表情的说道:“对不起主人,他轻功太好,我追不上他!”
宇文护一声苦笑,有些谐虐的说道:“你倒是很实在!”随后,看了一到院门的府中护卫,又对着雷老虎说道:“你去拦住他们,我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东女国的人。”
雷老虎答应一声,快步朝着院门走去,随后便听他说道:“主人吩咐了,让你们回去吧,他没事。”
宇文护在院子里见到赶来的护卫又都走了之后,禁不住一声低叹,对着弃邦孙说道:“你带来的人我都已经看到了,再过一两个时辰,天便亮了,你还是带着他们回去歇息,如果我想要用他们的时候,自会让雷老虎前去与你联系。”
弃邦孙急道:“大冢宰莫要看不起他们,其实我的这些人个个都身怀绝技,只不过近日都有点疲劳,所以才如此的不济事,还请大冢宰不要嫌弃,多给他们一些效力的机会。”
宇文护转过身子,挥了挥手,淡漠的说道:“以后再说吧,我忙碌了一天一夜,已经很疲倦了。”
弃邦孙身不由己的往前走了几步,有些惊慌的说道:“大冢宰答应我们的事情还做数吗?”
宇文护没有回答,在回到身边的雷老虎的陪同下,慢慢地走进了房门。
弃邦孙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对着董藏花等人没好气的说道:“一群没用的东西,正当露脸的时候,却被你们白白的错过了,真不知姐姐怎会派了你们来?”
她说完之后,捡起了地上的斗篷,“呼啦”一声围在了身上,接着又气呼呼地蒙上黑纱,招呼都不打一声,竟然当先走了。
董藏花收起长剑,低垂螓首,默默的跟在弃邦孙的身后,向着院门走去。
而那些缠头汉子则面面相觑,一言不发的看着俩人离开,随后,没有受伤的搀扶起受伤的,也都跟着一道走了。
妙月神尼事先没有听到,弃邦孙等人在房里跟宇文护究竟谈了些什么,所以,她不知道宇文护答应了他们什么,不过,她隐约之间感觉到,宇文护似乎对弃邦孙的那些手下颇感失望,就算原先许诺了什么,大概他也不会兑现了。
弃邦孙等人走了之后,妙月神尼本来也打算离开,可是,就在她刚想动身的时候,忽然间感觉到又有人来到了这个院子的旁边,勘探到如此情形,她便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呆在原处,仔细的看着。
果然,数息之后,从暗影中闪现出两条人影,妙月神尼聚拢眼神,发现来的竟然是一道一俗。
虽然在夜色里看不清俩人的貌相,不过,大致的身形还是可以瞧见。
来的这俩人,道人又高又瘦,另一个则一身商贾打扮,显得又胖又矮,尽管俩人体型相差悬殊,身手却是一般的轻盈敏捷,较之冷龙上人似乎也不遑多让。
那两人来到了院前,向着里面看了看,随后躲在甬道旁的一块假山石后面。。
也是凑巧,他俩落脚的地方离着妙月神尼很近,后者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俩的一举一动。
妙月神尼心道:今夜真是出奇的热闹,刚走了一拨儿,又来了两个,而且都是高手中的高手,看来宇文护今夜是别想睡得安稳了。
那俩人静等了一会儿,见到没有什么异常,其中矮胖的那个人伸手指了指房子,随后点了点头,而高瘦的道人则显得有些不以为然,摇了摇头之后,竟然一摆拂尘,大步向院门走去。
那个矮胖之人一看,连忙拉住道人的衣襟,接连摆手,那情形好似再说:行了,别那么冒失。
道人停住脚步,扯回衣襟,回过头忽然低声说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安成王本来就没什么罪过,为何要躲躲闪闪的?如果真是宇文护干的,贫道便问一问他,为何要这样做,难道他就不怕引起两国兵戈吗?”
那个矮胖之人连忙低声劝道:“师兄这又是何苦呢?咱们又没什么证据,今夜来了,也就是探听了风声,如果被人发现了,就算有理也是说不清的。”
道人想了一下,随后叹道:“贫道本不愿意来的,可是耐不住你软磨硬泡,如今倒好,竟似成了盗贼一般,偷偷摸摸的,传将出去,还让贫道怎样在宗门中立足?”
矮胖那人陪笑道:“谁让你是我师兄了,况且,你这一次来到长安,不就是为了主公的事情吗,即若是受了点委屈,那也是有所值的。”
道人闷哼一声,又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来都来了,也只有听天由命了,你一向在江湖中行走,经验颇多,依你看咱们下一步该干什么?”
矮胖那人想了一想,说道:“贺若敦在咱们那边吃了亏,主公害怕成了被殃及的池鱼,这才躲了起来,没想到好容易找了个样貌相似的人,回到北焕里的住所探听一下风声,却被一群不明身份的刺客稀里糊涂的给杀了,想一想那些人死的可真冤枉。”
道人说道:“说这些干什么,还是想一想眼下的事吧!”
矮胖那人笑道:“师兄你别着急啊,师弟我接下来想说的便是眼下的事了。”
妙月神尼躲在旁边,见到俩人说到了关键的地方,禁不住仔细凝听,并且心中想道:瞧俩人的身手,显然都不是一般人物,如此深更半夜的跑到这里来,一定有着极为重要的事情,我且藏好了行踪,看一看他们究竟想干些什么。
矮胖的那人对着道人说完话之后,看着依然亮着灯火的房子,说道:“刚才这里异常喧闹,只一会儿的功夫,变得如此寂静,看来宇文护府中的护卫倒是训练有素,咱们俩今夜只是探听消息,如果没必要,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免得正事没办成,却惹得一身骚。”
道人不以为然的说道:“其实这又是何苦呢,安成王反正也没损失什么,咱们只需将他秘密的带回江南,一切不就可以解决了吗?”
矮胖那人叹道:“话虽如此,可是这里离着建康路途遥远,一旦路上出现了差错,那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了,所以,就算要走,也得多做些安排,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
道人没好气的说道:“贫道就知道争不过你,既然你说得这么有道理,那贫道问问你,咱们下一步要干什么?”
矮胖那人笑道:“那还用问?咱们捉住宇文护,严刑拷打一番,听一听他到底还有多少花花肠子,必要时一不做二不休,偷偷地将他带走,留在咱们身边做个护身符,这也是没白来一趟。”
道人叹道:“早就知道你没什么正经的打算,刚才你还说不要打草惊蛇,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便改主意了,唉,看来贫道真不该陪着你来。”
矮胖那人忽然正色道:“谁说我没有正经的打算,实话告诉你,我这一次来还真就是想将宇文护绑走的,要不然怎会缠着你来帮忙。”
道人听他说得严肃,禁不住看了他一会儿,随后,摇了摇头,叹道:“这么多年了,师弟你真是一点都没变,竟然还是如此的胆大包天。”
矮胖那人低声笑道:“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师兄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本就该知道小弟的性情,不过,现在师兄后悔恐怕也晚了,因为小弟马上便要冲进房内,去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了。”
道人一惊,连忙阻止道:“师弟先不要妄动,就算你想要绑走宇文护,也总得弄清楚他究竟在不在这?”
矮胖那人道:“师兄敬请放心,师弟我虽然胆大,但可不傻,若是没有查清楚宇文护的安身之所,怎会胡乱做事。”
第十七章:囚笼(1)
道人还是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说道:“这里十分偏僻简陋,宇文护真会夜宿于此?”
矮胖那人不耐烦的说道:“师兄你好啰嗦!难道我还会故意弄了个火坑,糊弄你往里面跳不成?”
道人刚想争辩,不料矮胖那人已经纵身一跃,轻飘飘的跳到了院内,并且随手掏出一块黑布蒙在了脸上,站定之后,朝着道人一招手,低声说道:“既来之则安之,还等什么,师兄还不快进来。”
道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得也从怀里摸出一块布来,蒙在了脸上,随后跳到了院子里,傍着矮胖那人,蹑足潜踪的向着房子靠近。
等到俩人来到房子跟前的时候,忽然房门一开,一个人走了出来,妙月神尼一看,却是那个叫做雷老虎的人。
雷老虎一出门,煞有介事的朝着那俩人说道:“眼看快要天亮了,你们折折腾腾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矮胖那人一见房子里走出了人,显得有点意外,而后听到雷老虎如此说话,便更是不能自己,哈哈一笑道:“是极,是极,我们连说带笑的,是不能让人睡着,不过,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你看该怎么办呢?”
雷老虎一本正经的说道:“知道没有道理,还不赶紧的走开,难道还让我驱赶不成?”
矮胖那人从来也没有见着过如此有趣的人,听完之后,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那道人,却见后者冷哼一声,说道:“贫道早就说过,非礼勿进,你就是不听,这下好吧,惹得主人很不高兴,看你如何收场?”
妙月神尼在一旁听得有些糊涂,暗道:这都哪跟哪啊?怎么和唠家常似的,真是三个怪人!
这时,忽听房内宇文护说道:“雷老虎,少跟他们啰嗦,尽早的把他们捉了!免得影响了我的早朝”
雷老虎答应一声,在身上一阵摸索,也不知他怎么弄的,等到再把手露出来的时候,已是多了一把打着寒光的短剑。
矮胖那人瞧着雷老虎的手法有趣,便笑道:“你这人不仅说话有意思,手上的功夫也很让人佩服,如果不嫌烦的话,能不能再弄一次,我有点没看清。”
雷老虎依然不温不火的说道:“烦倒是没觉得烦,就是没时间。”
话一说完,雷老虎倏地一下子,挺起剑便向矮胖那人刺来。
矮胖那人虽然已在提防着雷老虎,但是仍被他的出手速度吓了一跳,惊叫一声,身形暴闪,嘴巴喊道:“你敢偷袭老子!”
雷老虎人随剑走,身形快如闪电,接连抖出一串串的剑花,逼得矮胖那人不住的躲闪,而恰恰就在这动手的空档中,又听他若无其事的说道:“原来你是宗道先生的门人,怪不得瞧着眼熟。”
矮胖那人虽然处于劣势,但并不慌乱,又矮又胖的身子,翻转之间,格外轻盈,尽管雷老虎剑如雨下,可是仍不能伤他分毫。
听到了雷老虎的说话,矮胖那人一打哈哈,说道:“彼此,彼此,原来你是淮南剑宗的传人,怪不得瞧着眼熟,嘿,顺便问一句,你和‘覆雨剑’王琳怎样称呼?”
雷老虎哂道:“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
他一边说着,一边催动剑势,房前顿时剑光四射,罡气纵横。
矮胖那人赶紧闭住了嘴巴,身子如同蹴鞠一般接连打转,十分诡异的躲闪着雷老虎的剑势。
当又略得喘息的时候,立时说道:“看你这驼子说的,本人即是宗道先生门下,又怎会不知道淮南剑宗的事情?”
雷老虎不再说话,只是一心一意的展开剑招,企图把矮胖那人困死在剑网中。
然而矮胖那人丝毫不惧,在连番躲过雷老虎雨点般的快剑之后,说道:“当年王琳曾到我们那里求教,虽然和我没有太多的兄弟情义,不过,总算也有些渊源,你既然和他同是淮南剑宗的人,学的都是雷被老祖的剑法,也该顾念点他的面子,何必对我如此的凶狠,恨不得一剑杀了我似的,真太不应该了。”
雷老虎叹道:“既然你提起王琳,我便多赏你几剑,这下该满意了吧!”
就在说话的时候,俩人又过了数十招,彼此间都是以快打快,犹如风车一般,令人眼花缭乱,妙月神尼虽然没在近前,可是看将起来,却是十分清楚,见到俩人武功如此高强,禁不住也是心生感叹,暗道:这世上真是藏龙卧虎,不知什么时候便会遇到出类拔萃的武学高手,就说眼下这俩人,论样貌哪一个也不足取,然而,单是雷老虎的剑法以及那个矮胖子的身法,便足以让人大开眼界了。
她正想着,忽然在夜色里捕捉到矮胖那人瞧准雷老虎的一个空档,猛的凌空一指,一下子不偏不倚,正点在了雷老虎的剑上,随着“叮”的一声,那把剑顿时激荡了开去,原本炫目的剑花倏然消失,雷老虎迅速跳出圈外,提着短剑,略有些诧异的说道:“‘积刚指’!看来你在宗道先生门下的身份不低啊!”
矮胖那人道:“好说,适才见你剑雨倾盆,似乎已经吃透‘覆雨剑法’的精髓,足以证明你在淮南剑宗的身份也不低嘛!”
雷老虎见他左次三番的学着自己的语气说话,略微显得有些嗔怒,于是一晃短剑,猱身而上,并且说道:“让我再看一看你的‘积刚指’到底有几分火候?”
矮胖那人不敢大意,收起不羁的神态,凝神应战,转眼间俩人“叮叮当当”的又过了十余招,还是一个不分胜负的局面。
正当俩人战意正酣的时候,那个道人却是不声不响的向着房门走去,看着他的意思,似乎想趁着雷老虎无暇兼顾的机会,悄悄地进房。
然而,还没等他跨进门槛,只听一阵机关发动的声音,随后,就见那门倏然一关,接着从房子周围的墙根下冒出了无数的鸭卵粗细的铁条,一下子便把整间房子包在了中间。
与此同时,从房子内响起一阵刺耳的铃铛声,猛的传遍了府内的各个角落。
这一下顿时让道人大惊失色,茫然失措的站在铁栅栏外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矮胖那人也听到了铃铛声,当他抽空看到房子周围的情形时,立刻喊道:“走吧师兄,今夜算是白来了。”
那道人如梦方醒,耳朵听到府内各处传过来的捉贼的动静,连忙从背后抽出长剑,一下子加入到了雷老虎和矮胖那人的战局之内。
雷老虎似乎知道以一敌二绝不会有什么胜算,于是在自己没有被困住的时候,连忙抽身而退,并且说道:“赶紧滚蛋!”
矮胖那人和道人对望了一眼,随后,前者一叹,对这房子里喊道:“宇文护你真行,竟然花了这么大的心思,给自己造了个囚笼,但愿你终日在里面呆着,嘿,爷爷们走了。”
宇文护在房内叹道:“老虎啊,你就这么又一次让贼人走了吗?”
雷老虎答道:“对不住主人,他们是两个人,我没有胜算。”
矮胖那人向着道人使了个眼色,随后,俩人趁着府中的护卫还没有到来之际,一先一后,跳出了院子,很快的没入到了黑暗之中。
妙月神尼一看自己再留无益,便趁着没被发现之际,悄悄地离开了藏身的地方,跟着矮胖那人和道人,一道出了大冢宰府。
她知道前面那俩人十分机警,而且武功不凡,所以她摄踪其后也是格外小心,一路上尽可能的拉开了距离,只是用眼睛远远的瞄着。
妙月神尼之所以跟着他俩,只是隐约间感到他俩很可能与自己有着某种牵连,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于是,尾随着俩人一路走了下去。
那俩人并没有察觉到身后还有人跟着,一道上展开轻身术,丝毫未作停留,穿街过巷,约莫不到一盏热茶的功夫,便来到了尚冠后街。
妙月神尼虽然不常在长安城内走动,但是她也知道尚冠后街的宣平门一带住的都是有权有事的人物,她见那俩人沿着街面一路走向了宣平门,禁不住心中一动,暗道:看来这俩人身份很不简单,要不然不会逃到这里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俩人走到一座府邸前面,看了看四处无人,便双双跳到了府内。
妙月神尼来到府门前,见到大门匾额上写着“庾府”的字样,随后,凌空一跃,便上了府前的一棵树上,仔细的看了看府里的情形,发现这座府邸虽然不大,却是很别致,颇有一种小桥流水人家的味道,于是心中忖道:“保不齐这座府的主人便是江南人,否则,也不会把府里的景色安置的如此具有水乡特色。
她隐约见到那俩人进了府之后,相伴走到府中深处的一个厢房旁边,于是,她跳下树来,也悄悄地进了府,向着那处厢房靠近。
此时,天色尚是蒙蒙亮,府中有一些仆人已经起了来,开始大少庭院,妙月神尼尽可能地绕开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厢房的后面。
第十七章:囚笼(2)
妙月神尼伏在后窗旁边,查看四周无人,于是轻轻一跃,跳到了房顶上,如同壁虎一般趴在瓦面上,小心翼翼的将瓦面撬开了一条缝隙,向着下面看去。
尽管房外已经晨曦初露,可是房内仍然点起了灯烛,就着光亮,她发现房内人数不少,仔细一数,竟然有五人之多,除了矮胖那人和道人之外,还有一个道人,极为引人注目,他身形飘逸,举止潇洒,一看便是个不凡的人物,
此时,那个矮胖之人正坐在一个锦墩上,手里面捧着茶杯,做着牛饮,待他喝得痛快之后,这才放下杯子,朝着其他人说道:“唉,白忙活一趟,什么也没捞着,还差一点没回来,真是晦气。”
这时,一个头扎青巾年约五旬的文士诧异地问道:“去了这么久,连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吗?”
矮胖那人叹道:“庾开府啊,说起来你也许不会相信,宇文护为了保护自己,竟然连睡觉的时候都呆在铁笼子里,你叫我怎么办?”
文士似乎没有听明白,一怔之下,问道:“宇文护怎会睡在铁笼子里?”
矮胖那人也知道自己的话有点唐突,于是看了一眼身旁坐着的那个道人,说道:“师兄口齿清楚,还是你把咱们今夜遇到的事情说一遍吧!”
那个高瘦的道人点了点头,接着,便把他俩进入大冢宰府之后的遭遇简单扼要的诉说了一遍,当他说完之后,又补充道:“在我俩刚进入到大冢宰府的时候,便听到宇文护的居处喧闹异常,不过,等到了那里,却又恢复了平静,也不知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厢房里原先的那四个人听了高瘦道人的描述之后,其中一个禁不住叹了一口气,有点失望的说道:“这么说要想捉住宇文护乃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妙月神尼打量了一下说话的这个人,只见他年约三旬,圆形脸庞,颧骨微耸,留着八字胡,尤为醒目的是面颊上的两道长眉和长眉下一双长长的眼睛,使得他整个人透露着十足的精明。
高瘦的道人奇怪地看了一眼留着八字胡的那人,疑惑的问道:“原来王爷早就知道刘玄石,今夜根本就不是探听消息去了,而是直接就想捉住宇文护?”
那个留着八字胡的人微微一笑,叹道:“既然刘寄北不肯帮我们,那咱们怎的也要多点准备。”随后,他又笑道:“张道爷是不是怪我事先没有告诉你,其实,这是个误会,我本以为刘玄石会将事情全都告诉你呢。”
高瘦道人叹了一口气,略有些酸意的说道:“若真如此便是好了,本来我张宾受了文帝所托,历经千山万水来到长安,不为别的,只为能够早点让王爷回归故里,没想到王爷??”
他刚说到这里,矮胖那人便笑道:“师兄何时变得如此小性儿,你不就是没能知道我这一次前往大冢宰府的真实目的吗?说实话,师弟我并不是特意想瞒你,你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性情,一向是谨小慎微,假如事先我告诉了你真相,你还会和我一起前往大冢宰府吗?嘿,只怕不横加阻拦便是万幸了吧!”
高瘦道人摇了摇头,对此大不以为然,不过,他并没有继续为自己争辩,而是朝着另一个道人问道:“龙腾法主阅历丰富,据你猜想那个叫做雷老虎的使剑高手到底会是何人呢?”
妙月神尼一惊,暗道:原来这个潇洒的道人便是王远知,传说他有仙人之姿,眼下看来确有几分脱俗之处。
龙腾法主王远知微微一笑,说道:“如果那人真的姓雷,而且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覆雨剑法’,据贫道猜测此人定是雷化雨。”
高瘦道人张宾叹道:“法主的猜测和贫道不谋而合,不过,令贫道疑惑的是,传言雷化雨早在多年以前便死了,怎会又成了宇文护的贴身护卫呢?”
刘玄石却道:“且不管雷老虎究竟是不是雷化雨,只要有他在宇文护身边守着,我看要动宇文护便是很难啊。”
王远知淡然一笑,瞧着留着八字胡的那人说道:“其实贫道认为,捉没捉住宇文护和能不能把您送回江南,这根本就是两回事。”
留着八字胡的的那人点了点头,说道:“正如法主所言,如今咱们这边高手如云,另外又是暗中从事,尽管此去江南路途遥远,但是,有着诸位帮忙,料想该不会出现什么岔子。”
刘玄石叹道:“道理虽然是这样,可是若能捉住宇文护岂不是更加牢靠,有他作为筹码,即使遇到了人为地阻拦,也可以凭着他的权势遮挡过去。”
留着八字胡的那人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捉不住宇文护,那边由着他逍遥吧!”
那个文士此时也道:“昨天,宇文护带着人在宫里折腾了半天,不仅没弄得什么好处,而且还和皇上扯破了脸,所以,我想在未来的几天内,长安城里绝不会太平,此时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依我看王爷不如尽早的离开长安,免得迟则生变。”
留着八字胡的那人点了点头,随后叹道:“皇兄如今已是陈国之主,他虽是封我做了安成王,但是在这长安城里,却是毫无用处,如果我真的回到了江南,诸位的相救之情,陈顼没齿难忘。”
房里众人见他如此说话,连忙各自摇手,纷纷婉谢。
妙月神尼呆在房顶上,仔细一寻思,已然知道那留着八字胡的男人是谁了,于是忖道:安成王陈顼不是已经被人刺杀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庾信的府中?
刘玄石忽然说道:“这时要走确实是个机会,不过,我一想起来刺客的事情,便是心有不甘,按理说王爷在长安城内低调做人,一向是谁也不招惹,可也不知是哪个畜生,偏偏瞧着王爷不顺眼,竟然派了人来刺杀,假如让我知道是谁做的,一定不会放过他。”
庾信摇了摇头,叹道:“所谓吉人自有天相,若非王爷担心贺若敦回到长安报复,及时的躲了起来,恐怕真会着了贼人的道儿。”
陈顼则不以为然的说道:“俗语说得好‘福乃祸所依,祸乃福所寄’,既然老天爷不让我死,那么就算天下人都要杀我,只怕也伤不得我半分。”他说到这里,朝着王远知一笑,叹道:“就拿法主来说吧,明明已经获知了我的死讯,他却偏偏不肯离开长安,结果找来找去,竟然撞见了张道爷,从而知道我藏在庾开府家中,假如当时他略微一放弃,扬长江南而去,岂不是会于我失之交臂,所以说冥冥中自有天意,咱们凡事不可以太过于执着。”
王远知淡然一笑,应道:“所谓道法自然,安成王能够深入三味,实属难得。”
张宾忽然不冷不热的问道:“王爷现在便想走吗?”
陈顼点了点头,朝着刘玄石问道:“刘公这几年潜心招募的那些人都到齐了吗?”
刘玄石道:“差不多了,还有几个此时已在路上,也就是这两天便到了。”
陈顼脸上露出笑容,环视在场众人,说道:“大家辛苦了一夜,此时天色将亮,我看还是各自安歇去吧!”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房顶上的妙月神尼,她抬头望了望天色,知道再待下去便有可能被人发现,于是见到四下无人,便悄悄地从房顶上下来,绕过早晨起来打扫的仆人,偷偷出了庾信的府第。
当她来到了巷口,看到旁边有一个茶肆,本来没觉得什么,然而当她将要与其错身而过的时候,忽然间有点心神不宁,同时感到又有些口渴,便回过身子,走了进去。
由于是早晨,出门的人尚是稀少,所以,茶肆里很是冷清,妙月神尼进去的时候,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个人,也正坐在角落里喝茶。
当她一进门,看清其中一个饮者的时候,竟然不自禁的呆了一呆,随后,脸上的表情不自觉的换了又换,似喜似悲,似嗔似怒,同时心中暗道:他怎会在这里出现了?
那个饮者正端着茶杯啜吸,闻听又有人进了来,便扭头去看,结果发现是个尼姑,不由得目光凝滞了一下。
若不是他脸上带着一个青铜面具,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怕此时也会露出诧异的神色。
在他对面坐着的那个人,看了看妙月神尼,又瞧了瞧他,嘴角旁边现出一丝微笑,摇了摇头,却是没有说话。
也许是角落里坐着的这俩人太过于不寻常,茶肆的主人躲得远远地,显得毕恭毕敬,当妙月神尼进来的时候,竟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妙月神尼很快的恢复了平静,走到带着面具的那个人桌子旁边,稽首就座后,温颜说道:“原来黄檀越在此,怪不得贫尼路过茶肆的时候,似觉心田颇不宁静。”
黄君放下杯子,淡然应道:“黄某无意扰乱神尼心境,倒是神尼不邀自来,惊扰了黄某。”
第十七章:囚笼(3)
妙月神尼不以为然的一笑,叹道:“漠北武尊就是漠北武尊,无论到了哪里,都一样的气势凌人。”
黄君不以为然的说道:“天下间庸人自扰,怎能怪到我黄君身上?”
他对面坐着的张天师忽然叹道:“人心如镜,如若大家都觉得如此,那事实上也可能真就是这样。”
黄君看了一眼张天师,冷哼一声,说道:“你是不是又想和我打上一架?”
张天师摆了摆手,说道:“依我看还是算了吧,等你先把那三个人找到再说。况且,再过几天,便该和那盗墓贼碰面了,咱俩一味相斗,假如因此而受了内伤,岂不是让那盗墓贼得了便宜吗?”
黄君默然,低下头继续喝茶。
妙月神尼看着张天师,心中暗想:那盗墓贼又是个什么人,听他话中很是郑重,料想绝不是等闲之辈。
由于妙月神尼恬静好虚,所以并没有去追问,而是试探着核实张天师的身份,她淡然问道:“如果贫尼猜得没错的话,这位该是张符天师吧!”
张天师点了点头,叹道:“当年我和傅准禅师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一代高僧圆寂之后,竟有神尼这般的人物执掌门户,也算是对傅准禅师的一个圆满的业报吧!”
妙月神尼一愣,问道:“天师认得贫尼?”
张天师尚是没有说话,黄君却是不以为然的说道:“刚才是我告诉他的,所以他才知道。”
妙月神尼“哦”了一声,随后恍然,叹道:“一别多年,没想到武尊‘腹语传心术’的功夫更是出神入化了。”
黄君淡淡的说道:“没什么了不得的,倒是神尼的‘大悲陀罗尼神功’更加精进,一眨眼的功夫,接连变换了数种法身,或许当年的傅准禅师都不如你。”
妙月神尼愣了一下,随即回忆起自己刚进来时,由于心神受扰,不自主的外泄神功,于是叹了一口气,说道:“黄檀越见笑了,如果贫尼的修为能够及得上师傅的万一,也不至于在心神恍惚之际,显露了自己的薄技。”
黄君哂道:“神尼妄自菲薄,黄君不敢苟同。”
妙月神尼不愿意在这件事情再谈下去,故而说道:“黄檀越这一次来到长安,可曾见过了令徒独孤伽罗吗?”
黄君摇了摇头,随后问道:“据伽罗信中提到,她未来的夫君倒是神尼的弟子,没想到咱们倒成了亲家?”
妙月神尼一笑,说道:“尘俗之事,一切是缘,有时候确实是咱们始料未及的。”
张天师在一旁也笑道:“世事本无定数,二位皆是出尘之人,本不该有这些感慨的。”
黄君冷冷的说道:“大家都是用嘴吃饭,用脚走路,黄某可从未自诩过是什么出尘之人!”
张天师不以为意,摇了摇头,叹道:“我和你认识多年,时常受你的冷嘲热讽,知道我为什么从来都不介意吗?”
黄君点了点头,说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你若和姬神光一样的顽固,不知开化,我岂能和你并肩游走?”
张天师淡淡的说道:“他妨碍了你一桩婚事,你也断了他一条胳膊,这段官司按说早就两清了,你又何必念念不忘呢?”
妙月神尼心道:“张符口中的那个‘他’指的自然是姬神光,可是姬神光又是谁呢?”
黄君微怒道:“咱们曾经在回中山立下过誓言,谁也不准再提那件事,你这臭道士难道忘了吗?”
张天师一笑,说道:“忘不得,忘不得,你且消消气,我不提也就是了。”
妙月神尼见到气氛尴尬,便说道:“据我徒儿杨坚说,独孤伽罗很是想念黄檀越,并且希望在她出嫁那天,黄檀越能够亲自送她出阁。”
黄君语气转柔,叹道:“这丫头倒还记着我这个师傅,算我没有白养活她异一场。”
张天师道:“既然小伽罗如此看重你这个师傅,那你怎的也要有所表示,不过,我左看右看,实在看不出你身上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黄君傲然道:“我黄君能够亲连现场,便是给了独孤家和杨家莫大的面子,难道这世上还有什么礼物比我更贵重吗?”
张天师连忙道:“是极,是极,黄君是何等人物,天下间的武中尊者,就算是皇上邀请,那也得看你心情,你这张面子啊,那可真是世间最贵重的东西了。”
随后,他又叹道:“不过,徒儿婚事,你这做师傅的面子固然了得,可如果空手而去,总还是有些不妥吧。”
黄君隐藏在面具后面的那一双眼睛,犹如璀璨的星辰一般接连闪动,随即他点了点头,说道:“你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既然如此,我便准备一件礼物,届时一定不会让我徒儿失望也就是了。”
妙月神尼问道:“黄檀越打算什么时候去见独孤伽罗,她和杨坚的婚期可没几天了。”
黄君道:“且不着急,等我先把老二、老三找着再说。”
妙月神尼问道:“令弟不是在昨日随檀越一起离开了皇宫吗,怎还有找着找不着之说?”
黄君默然,倒是张天师接过话来笑道:“黄鼎和黄鹰以及赫连拓疆本来是随着咱俩一起走的,可是,半道上因为我多说了几句,惹得大武尊颇不高兴,也不容我分辨,硬是和我动起了手,没想到就在我和他胶着的时候,他的那两个兄弟竟然悄悄地溜走了,等我和他切磋完了之后,回过头来再去寻找,那俩人早就没了踪影,没办法,我只好陪着他找了一夜,结果什么也没找着,一时口渴,便来到这个茶肆喝茶,没过一会儿,神尼便来了。”
黄君恍若未闻,自顾自的喝完了杯中的茶水,又提壶倒了一杯,双手不住的摩挲着杯子,若有所思。
妙月神尼继而问道:“那么黄檀越的二徒弟赫连拓疆又去了哪里?为何也不见他?”
张天师叹道:“这事说起来话长,神尼最好还是去问黄君吧!”
黄君忽然用不冷不热的语气接道:“那小子去找他爹了!”
妙月神尼不知其中紧要,然而他知道黄君平生不打诳语,既然事情牵涉到别人的私事,她这方外之人不好细作打听,于是,挑了个话题说道:“不知黄檀越知不知道,有一些人似乎很在意咱们那俩徒弟?”
黄君听她话中有话,便问道:“神尼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人胆敢觊觎我徒儿不成?”
妙月神尼一叹,也不加隐晦,便把葛玦挟持独孤伽罗以及许常善要杀杨坚的事情,简单扼要的和黄君说了一遍。
她说完之后,张天师忽然叹道:“在丹水右岸的丘陵中,我曾经看到柔然国师迦旃林提以及刘寄北,还有一个白衣男子,为了一个女子而争斗,结果,白衣男子耍了计谋,借着刘寄北之力,伤了迦旃林提,而后,白衣男子带着女子落荒而逃,真没想到那个女子便是独孤伽罗。”
黄君仰首连着冷笑数声,然后,默然喝下茶水,轻轻的拍了一下桌子,淡淡的说道:“没想到我黄君纵横天下数十年,还是有人不把我放到眼里!嘿,刚才我还在想,该送什么样的礼物能不让我徒儿失望,现在好了,我知道送什么了。”
妙月神尼大惊失色。
由于她自持是个出家人,颇有些矜持,所以虽是坐在桌旁,但是离着桌边还有一些距离,当黄君轻拍桌子的时候,她听到桌面上似乎没什么动静,而桌子下方的地面上却是发出一声轻响,于是偷眼瞧看,一看之下,禁不住有些心神震颤,原来,就在桌子下面坚实的地面上,清清楚楚的有着一个深深的掌印。
妙月神尼和黄君曾经为了黄鹰的事情而动过手,那时她便清楚的认识到,黄君的“西凉掌”深奥无比,尽管她的‘大悲陀罗尼拳’也练到了化境,可是比起黄君在‘西凉掌’上的造诣来,还是显得火候不足。
所以,在西域六贼的事情过后,妙月神尼更加的勤修苦习,过了多年之后,已是逐渐的树立起了信心,觉得自己的‘大悲陀罗尼拳’较之当初进境颇丰,就算是再和黄君交手,也不见得便输了他。
然而,当她这一次邂逅黄君含怒出手的时候,见到地面上那个轮廓清晰的掌印,不由得心生气馁,知道自己仍不是他的对手。
妙月神尼恢复平静之后,对着黄君说道:“没想到黄檀越的‘西凉掌’力更胜从前,竟然到了‘岫云穿雾,碧空嵌影’的无上境界,真是令贫尼大开眼界。”
张天师忽然正色道:“神尼只说对了一半,如今他的掌力不仅能放,而且还更能收,放时如同‘岫云穿雾,碧空嵌影’,收时则似‘长鲸吸水,逍遥北冥’,唉,不是我赞他,当今天下,能够在掌力上胜过他的,我还真想不出还有谁来。“
黄君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要不然怎会还有人将我黄君视为无物?”
第十八章:蜕变(1)
随后黄君又兀自冷笑道:“嘿,明知道是我的徒弟,却不顾我的脸面,对她轻薄无礼,看来我真该去见一见葛都和苻常生,问一问他俩,是不是真的以为我黄君软弱可欺?”
张天师叹道:“若知如此,昨天在皇宫之中,你便该早点出现,何必让苻常生救走了许常善?”
黄君恨道:“臭道士莫要再添油加醋,你还怕我不够后悔吗?”
妙月神尼心中窃喜,暗道:看来我这一招确实有效,激怒了黄君,由他来对付葛家父子以及许常善那一帮魔门中人,我徒儿杨坚便可无忧了。
她想到这里,知道该是走的时候了,于是站起身来,叹道:“贫尼今日邂逅了两位当世英雄,感到万分荣幸,此时天色大亮,贫尼也该回去了。”
张天师起身道:“神尼说走便走,难道茶也不喝了吗?”
妙月神尼看了一眼躲在旁边的茶博士,叹道:“此地离着贫尼安身的杨府也不太远,等回去再喝吧!”
妙月神尼说完之后,便向外走去,可是没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张天师问道:“天师可认识一位叫做张远游的檀越吗?”
张天师一愣,随后问道:“张远游乃是舍弟,神尼为何问起他?”
妙月神尼一笑,叹道:“怪不得面貌如此相像,原来竟是昆仲。”
张天师“哦”了一声,奇道:“难道神尼曾见过远游?”
妙月神尼点了点头,说道:“就在几个月前,贫尼曾去了一趟江南,见到过令弟,当时与他同行的还有陆法和以及由吾道荣。”
张天师看了一眼黄君,叹道:“舍弟本来在北齐为高洋炼制丹药,后来伙同由吾道荣和陆法和俩人,一起将炼制好的两颗丹药中的阴极金丹盗走,因此而遭到高洋一众手下的追杀,结果他们三个大闹了邺下。”
黄君道:“整件的事情我也知道,黄鼎和黄鹰俩人当时也在场,嘿,当时这黄老二可是露足了脸啊!”
张天师不理他,继续说道:“舍弟回到了龙虎山之后,把僧稠大师交待他的事情办完之后,便离开了龙虎山,后来就没了信息,为此我好生惦念,这才出来找他,没想到却在这里得到了他的讯息。”
妙月神尼笑道:“天师不必挂念他,据贫尼所知,他离开江南之后,便会回到龙虎山。”
张天师也笑道:“若是那样最好,他这人表面上不言不语,心里可什么都有数,尤其是好钻牛角尖”
他说到这里,瞥了一眼黄君,叹道:“只可惜世上的事情十有**不如意,唉!”
妙月神尼由茶肆里出来之后,一个人沿着尚冠后街走着,她劳累了半宿,本想回到杨府歇息,可是,当她来到杜门大道和尚冠后街的街口时,一眼看见对面的东市,虽是一大早,却是人群涌动,禁不住生出游玩的心思。
她来到了东市的入口处,无意中向着杜门大道的南面望了一眼,忽然看到走过来两个人,本是没有特殊在意,然而,当她继续向着里面走了几步后,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熟人的面孔,于是,赶紧停下脚步,回转身子,走到原处,仔细的搜索那俩人。
这一次,她可看清楚了,来的是一老一小。
那个小的是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娉娉袅袅,样貌生的很是娇俏,在她的旁边则跟着一个头陀,年纪约五十出头,身材魁梧,背着两把戒刀。
妙月神尼并不认识那少女,让她觉得熟悉的是那个头陀。
由于彼此间的距离不算远,而身上的装着又很特别,所以,尽管中间隔了不少的人,但是,那个头陀还是看见了妙月神尼。
刚开始的时候,他和那个少女还有说有笑,可是,当他发现了妙月神尼之后,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竟是渐渐的凝固,一双眼睛也在忽然之间变得迷离起来。
那个少女甚是机灵,发现头陀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儿之后,便顺着他的目光开始踅摸,结果也看到了妙月神尼。
于是她看了看头陀,又看了看妙月神尼,心中感到很是奇怪,暗道:师傅这是怎么了,为何看着那尼姑的神情这般古怪?
她扯了一下头陀的衣襟,低声问道:“师傅和那尼姑是老相好吗?”
那头陀一愣,随后伸指一戳少女的额头,没好气的答道:“休要胡说八道,师傅是个头陀,哪会有相好的?”
少女“扑哧”一乐,揉了揉被戳的额头,不服气的辩解道:“师傅难道生下来便是个头陀吗?保不齐年轻时便是个风流人物!”
头陀不理睬少女,眼光间或的瞄着妙月神尼,带着少女向着她走了过去。
谁知当他和少女将要来到妙月神尼落脚的地方时,却见后者重重的看了他一眼之后,微微一笑,竟然飘然而去。
头陀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跟下去,怔然的站在那里,显得有些失落。
少女越发感到事情的不简单,于是,扯了扯头陀的袖子,皱着秀眉问道:“师傅不要骗我,这个尼姑究竟是谁?”
头陀苦笑道:“她便是西域有名妙月神尼。”
少女恍然般的“哦”了一声,望着妙月神尼的背影,说道:“妙月神尼虽然声名久著,可是一点都不见老,想来年轻的时候也定是个美人。”
头陀又叹了口气,随后,脸上闪过笑容,低着头对着少女说道:“行了小丫头,别在那里胡思乱想了,还是想一想宇文宪那小子吧!”
少女脸一红,嗔道:“我想他做什么?师傅又在说疯话了。”
头陀抿着嘴巴,眯着眼睛,促使眼角的鱼尾纹堆积在一起,煞有介事的看着少女,说道:“是啊,师傅又犯疯病了,要不然怎会耐不住别人的纠缠,一大清早便跑去找那小子了?”
少女的脸像被落日映红晚霞,她重重的用鼻子哼了一下,说道:“师傅再说我,莺儿就不理你了。
然后,少女扭头便走,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小猫。
妙月神尼混在东市的人群中,眼前不时的闪现出头陀的身影,心里颇有些酸楚,她没想到经过了这么多年,自己竟然还没有忘了他,虽然彼此都已经是佛门中人,然而,陈年的那些往事却如同缠绕在心房上的层层蛛网,捋之不顺,挥之不开。
她曾经以为年轻时的他已不在人世,并为此很是伤心,所以才遁入空门,做了尼姑,尽管后来听人说起过,有个苦行的头陀很像他,可是,经过几年的寻访,却一直也没有碰见,万般无奈,只好又回到了师门,只当关于他的事情全是传言。
她后来参悟了佛法,知道世间万般皆幻象,可是,每每触及往事时,仍是会怦然心动,眼前依然可以浮现出头陀年轻时的身影。
她曾为此甚为苦恼,问询过师傅傅准,而傅准说:佛法虽广大,却不能磨灭心灵的印记,要想解铃除非遇到系铃人。
傅准圆寂之后,她承担起师门的重担,一心皈依佛事,随着时间的流逝,她逐渐的把他的身影和那段刻骨铭心的往事藏在了心底的最深处,面对青灯古佛,从不愿再让其浮现。
古井不起波,只因无穴风。
正当她以为自己已经超然物外的时候,没来由的在长安竟然邂逅了他,这着实让她有点应接不暇,所以才会流连驻足,仔细评看。
不过,她到底是经过累年修行的人,定力之深并非平常人可比。
她知道那头陀就是那个他,可她也知道相见争如不见,所以在暗自连声叹息过后,她选择了不见。
她看着东市里人头攒动的繁华景象,不消多时,那萦绕在心中的身影已然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心头的疲惫。
忽然之间,她隐约明白了自己,也好像明白了当年傅准的话,正因如此,所以她决定回到杨府之内,先什么人也不见,闭关两天,好好地解一解自己的心锁。
在冥想的状态中,她终于大彻大悟,不但解开了一直沉浸在心中的那把情锁,而且,在佛法的修为上更是近了一步。
这也是为什么刘寄北见到妙月神尼之后,感到她与从前不一样的原因,如果说那时的她是一个充满佛门智慧的比丘,那么,经过在入定中心灵的历练之后,眼前的她已然蜕变成了观世音。
妙月神尼当然不能把闭关的缘由告诉刘寄北,她只是将在遇到头陀和少女之前的事情,简单而不失细仔的告诉给了刘寄北。
刘寄北在听话期间,忽然记起那次他夜访于谨的时候,曾在庾信府中窥探到一个人,当时刘玄石便叫那人为王爷,只不过当时由于自己来去匆忙,没有细加考虑,不过,现在合计起来,那个人便该是藏起来的陈顼。
听完了妙月神尼的叙诉,刘寄北很是兴奋,向着妙月神尼问道:“这么说来,陈顼想要离开长安,便是近几天的事情了?”
第十八章:蜕变(2)
妙月神尼点了点头,笑道:“听了这个消息,刘檀越是不是恨不得肋生双翅,立刻便到庾信府中去找那陈顼啊?”
刘寄北脸一红,点了点头,说道:“在下确有此意,不过,神尼不用担心,即使在下找到了陈顼,也不会立刻随着他离开长安的。”
妙月神尼一怔,问道:“你不是一直挂念着贵公子吗?有了陈顼帮忙,岂不是很快就能达成心愿了。”
刘寄北叹道:“话虽如此,可是,在下决不愿做无信之人,既是答应了神尼,悉心照料杨兄弟,怎也要在他身边多呆些日子,除非觉得他不再有什么威胁了,那时,在下或许会安心的离开。”
妙月神尼叹道:“贫尼果然没有看错刘檀越的人品!”随后,她又温颜一笑,说道:“刚才贫尼已经说过,杨坚近几天来,喜气迎头,将他眉宇间的青晦冲淡了不少,据贫尼想来,也许他另有机缘,即使是遇到了麻烦,或许会在贵人的帮助之下,得以解脱,所以,刘檀越切不可因为刚才的许诺,给自己套上了枷锁,何去何从,全凭你自己的心意行事也就是了。”
刘寄北也笑道:“其实,在下这一次见到了神尼之后,颇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过,由于害怕唐突了神尼,所以憋心里没有说出来。”
妙月神尼见他将话茬拐到了一边,不禁很是意外,便问道:“刘檀越有话便说,在贫尼面前不用吞吐。”
刘寄北正色道:“既然神尼允许,在下便直说了,不知神尼可否注意到自己,现在的你和以前有很大的区别?”
妙月神尼淡然一笑,问道:“刘檀越说得是贫尼这身臭皮囊吗?”
刘寄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妙月神尼叹道:“似是而非,都是心头作怪,对于谁也好,要懂得珍惜,也更要懂得放下。”
刘寄北心中一动,皱起眉头说道:“原来神尼已经知道了,请恕在下故作聪明之举!”
妙月神尼微微一笑,向着窗外看了看,说道:“明日便是杨坚的大好日子,刘檀越若是不急着走,便喝他一杯喜酒吧!”
刘寄北叹道:“杨兄弟的喜酒在下还是要喝的,不过此时却要多谢神尼指点,若是没有神尼送来及时雨,只怕在下不知要走多少的冤枉路呢!”
妙月神尼双目如星辰,含笑不语,朝着他挥了挥手。
刘寄北从佛堂里走出来之后,心情十分轻松,多少时日以来,他一直被陈顼的事情所困扰,如今知道陈顼没死,心情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他一边向着杨坚的书房走来,一边想道:如今已经知道了陈顼的下落,看来用不着在长安再待下去,等一会儿见到了杨坚,便向他辞别,然后便去找陈顼。
没走出多远,他又一转念,忖道:我已经答应了春巴菍,一定要把她族人的事情安排妥当,可是现在却是一点进展都没有,我若就这般走了,怎对得住春巴菍啊!可若是不走,陈顼等人又绝不会多在长安停留,一旦让他走了,那么,再想见到他可就困难了。
他想来想去,仍是拿不定主意,不知不觉之间,杨坚的书房已是映入了眼帘。
正当他内心犹豫的时候,忽然旁边传来一声犬吠,紧接着一团黑影便对他扑来。
刘寄北心中一惊,本想用力遮拦,猛听有人惊呼道:“黑风快回来!”
刘寄北听得声音极为熟悉,禁不住一愣,挥出去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没想到就在这一瞬间,他已被扑倒,等他看得真切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的身上压着一条黑色的巨犬。
那条大黑狗见到自己得逞之后,立时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吐出大舌头,照着刘寄北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顿暴舔,其间还发出“呜呜”的叫声,看其神情,似乎极为欢快。
刘寄北此时已经认出了巨犬,禁不住一把搂住它的脖子,一边躲避着那条大舌头,一边笑道:“哎呦,你这个大黑家伙快放开我!”
他的话音尚是没有落地,眼角余光已经看见一张俏脸,禁不住呆了一呆,随后推开黑犬的纠缠,站起身来,不加思考的一把抱住那人,兴奋地说道:“不是做梦吧,你怎来了?”
那人不胜娇羞,轻轻推了推刘寄北,俏脸晕红的说道:“快放开我,大哥也不怕被人家看见,多羞人啊!”
刘寄北恍然,随即松开怀抱,大力的闻了一下那人身上香醇的奶香味,温柔的点了点头,笑道:“让别人看着是够害臊的,那好吧,咱们躲到一边,再让大哥抱抱。”
这时忽听有人轻笑道:“我还以为刘大哥从来都是一本正经的呢,没料到竟也是这般温柔多情,今日算是让小弟开了眼。”
刘寄北循声望去,禁不住也是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让高兄弟见笑了!”随后,不失时机的移开话题,问道:“上一次我回到这里没有见到你,你去哪了?”
高颖凑过来,叹道:“我四处找你不着,便以为你去了凤栖原,于是,我也就回到了宇文神举的兵营。”
刘寄北“哦”了一声,叹道:“多谢高兄弟挂念,宇文神举和王轨他们还好吧?”
高颖向着周围看了看,见到有不少的仆人纷纷看着他们,于是说道:“这事等一下再说吧!”随后,他指了指那女子,笑道:“我虽是在凤栖原没有找到大哥,不过,却遇到了春巴菍姑娘,当她听说大哥在长安失了踪,急的了不得,非要我陪着她回来找你,唉,没办法,所以我便陪着她来了。”
那女子正是春巴菍,当她听完了高颖的叙述,脸红得跟胭脂似的,头也垂得更低了。
刘寄北知她害羞,为了缓解窘迫的情势,便对着高颖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
高颖道:“我们一行四人也是早晨才到的。”
刘寄北奇道:“你说是四个人?为何只见到你们俩,其余那俩人是谁?”
春巴菍接过话茬,指了指书房说道:“其余那两个人都在书房里,大哥进去便知道了。”
刘寄北听她话中似乎很有隐晦,于是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书房,随后笑问道:“寨子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
春巴菍满眼尽是柔情,点了点头,答道:“如今我已经不是‘白虎夷王’了,经过寨子里各位长老的再三考虑,大家决定由日客额来担当新的‘白虎夷王’。”
刘寄北不解的问道:“日客额不是在凤栖原吗?”
春巴菍清澈的眸子眨了眨,解释道:“他虽然不在寨子里,但是,有各位长老的一致决定,就算他不想当,都是不可以的了。”
刘寄北笑道:“还有这种事,如果日客额同意做‘白虎夷王’尚是罢了,否则岂不是强人所难?”
春巴菍白了一眼刘寄北,嗔道:“大哥以为‘白虎夷王’的位置就那么不招人待见吗?不瞒你说,也不知有多少人想当还当不上呢!在我们那里,‘白虎夷王’可是如同皇帝一般的人物啊!”
刘寄北叹道:“这倒是事实,要不然墨贴巴和葛玦也不会那么处心积虑的想要控制住你的嗲嗲了?”
提到了匠拔佩帅,春巴菍面色一暗,垂下头去,说道:“大哥日后不要再提他了。”
刘寄北连忙醒悟,自责道:“你看我这张嘴,真是一点都不知道遮拦,好好好,咱们日后再也不提他了。”
这时高颖插话道:“咱们别在这里寒暄了,书房里的那些人还不知道刘大哥回来了呢,咱们赶紧进去吧!”
刘寄北也笑道:“高兄弟莫要见笑,你是有所不知,春巴菍姑娘乃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一见了她,我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高兴,不自主的便忘了还有其他人等咱们呢。”
春巴菍听到了刘寄北的话,一颗心顿时暖洋洋的,暗道:看来大哥是一点都没有忘了我,不过,他当着外人说这些话,真是有点羞人。
她想归想,见到刘寄北招呼她一起行走,便低垂着头,傍着刘寄北,缓步向着书房走去。
那条巨犬“黑风”本是趴在俩人脚下,见到主人走了之后,便站起身子,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晃荡着尾巴,跟在俩人身后,也向书房迈进。
高颖看到俩人一犬,优哉游哉的走了,禁不住一声苦笑,暗道:不是一家人,难进一家门,大哥没回来的时候,春巴菍姑娘虽然和我并不熟稔,可为了询问大哥的事情,对我格外热乎,可是一见了大哥,便把我给忘记了,唉,到底人家俩人才是一家子,我么,也就是个外人。
他摇了摇头,心中大不以为然,默默的跟在后面,也朝着书房走去。
刘寄北进了书房之后,这才知道除了春巴菍之外,日客额和樊继能也一道来了。
另外,在书房里陪着客人的还有杨忠。
见到了刘寄北,日客额当先站起身子,迎过来笑道:“我们几个正犯愁,不知怎么才能找到你,嘿,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刘寄北莞尔道:“怪不得在下的耳根子直发热,原来是你们几个在背后说我。”
第十八章:蜕变(3)
一句话引得在场众人都笑了起来,随后,便听日客额说道:“在下和樊兄之所以能够在此,一方面是因为不放心小师妹一个人来长安,另一方面也是想看一看你,分开了这么长时间,有什么变化没有?”
刘寄北看了看杨忠,又望了望樊继能,笑道:“那你们可得好好看看,我究竟是瘦了还是胖了?”
众人又是一阵笑声,等到各自落座之后,刘寄北向着杨忠问道:“明日便是杨兄弟大婚,他此时不见踪影,定是忙得不可开交吧?”
杨忠笑道:“尽管明天是他娶媳妇,可是,在我们家还轮不到他怎样的忙乎,这小子之所以没了影儿,是到后面准备酒菜去了。”
他说到这里,朝着樊继能点了点头,接道:“樊酋长今日定要好好喝几杯,若是没有你的指引,只怕我那没过门的儿媳妇,此时尚是不知道家门在哪呢?”
樊继能连忙说道:“吉人自有天相,在下只是顺承天意,在机缘巧合之下,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杨将军大可不必客气。”
刘寄北知道杨忠之所以这样说话,完全是因为“四象通灵镯”的事情。
如果不是樊继能偶然中道出了独孤伽罗佩戴的镯子的由来,只怕独孤伽罗一时半会儿的还破解不了她自己的身世。
所谓的爱屋及乌,既然独孤伽罗快要进了杨家的门,那么,作为老公公的杨忠,自是对樊继能给与另眼看待。
刘寄北又和樊继能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对着日客额问道:“刚才,杨将军是否已经把刺客的事情告诉了你们两位了?”
日客额点了点头,说道:“如果真像杨将军说的那样,宇文护派了刺客去杀贺若敦,然后把这件事情嫁祸给宇文神举将军,那很可能引发一场凤栖原上的混战,所以就在刚才,在下还和樊兄商量着,是不是该早点回去,以免宇文护的奸计得逞。”
杨忠忽然叹道:“本来,两位酋长来到了我府中,应该多住几日,但是,目前凤栖原上的事情情势危急,所以??”他说到这里,咳嗽了一下,笑道:“我杨忠本就是个直爽地人,说话从来不会拐弯抹角,希望两位酋长不要介意。”
尽管杨忠欲言又止,可是,在场的人都已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日客额更是说道:“杨将军不必解释,在下和樊兄本就没想在长安多呆,既然已经见到了刘兄弟,在下和樊兄便不在此停留了。”
樊继能附和道:“十万火急的事情,容不得耽搁。”
杨忠见到俩人站起身来要走,连忙起身说道:“即使是要回去,也不必这般着急,况且,杨坚已是准备了酒菜,两位何不吃完再走?”
日客额叹道:“杨将军就不要挽留了,在下还是和樊兄早点回去,要不然真的出了事,只怕后悔都来不及了。”
杨忠叹道:“既然如此,那就只好顺遂二位的心思了,不过,一旦等到凤栖原的事态平息了,二位千万莫要忘了,再来我杨府,届时一定要不醉不休。”
日客额和樊继能并肩拱手告辞,杨忠带着其他人走出书房为俩人送行。
等到出了府门,日客额便对杨忠说道:“杨将军不必送了,你府中事务繁多,还是请回吧!”随后,扭头对着刘寄北说道:“至于刘兄弟,你且多留一会儿,我还有话跟你说。”
杨忠知道刘寄北跟这些蛮左关系非常,于是知趣的离开了。
日客额在杨忠走了之后,便拉着刘寄北走到了一旁,低声说道:“其实,这一次来长安的还有一个人,只不过由于他身份特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没能进入长安,不过,我们进城时,他吩咐我们一旦见到了你,定要知会你一声,抽出时间到长安城西南的揭水陂走一趟,他会在那里等着你的。”
刘寄北见他说得神秘,便问道:“你说的这般慎重,究竟是谁在等我啊?”
日客额低声说道:“宇文神举!”
刘寄北点了点头,叹道:“他几时会离开那个叫做‘揭水陂’的地方?”
日客额叹道:“我想他不会多做停留,所以你必须抓紧时间,要不然只怕他会白来一趟。”
刘寄北想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你告诉他,说我今夜便会到揭水陂走一趟,届时以火光为见面的信号。”
日客额接着又仔细的说明了揭水陂的位置,刘寄北越听越觉得熟悉,最后终于想了起来,他自己曾经去过揭水陂。
那天,他和迦旃林提去见冷龙上人,恰好遇到苻常生和独孤楷前来索讨被迦旃林提盗走的兵符,结果双方打了起来之后,他被迦旃邻提放到牛车里,一道上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却被牛车拉到了一处湖水边上,那一方湖水便是揭水陂。
日客额说完了揭水陂的位置之后,刘寄北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便问道:“刚才在书房里,杨将军问没问过你关于粮草的事情?”
日客额一愣,诧异的说道:“没有啊,什么粮草?这是怎么回事?”
刘寄北心一凉,暗道:果然不出所料,这杨忠表面上极是关心凤栖原上的事情,实际里却是一点泥水都不沾。
他叹了一口气之后,又问道:“你们来的时候,见没见过一个姓韩的年轻人?”
日客额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们这一道上很是顺畅,根本就没遇到什么陌生人。”
刘寄北忖道:或许韩擒虎先到了贺若敦那里?无论如何,那小子有勇有谋,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他见到日客额满脑门子疑问,便故意笑了笑,说道:“你不要多想,尽管和樊兄回去,等见到了宇文将军,先替我问个好,咱们稍后再见。”
日客额晃了晃头,有点满头雾水的感觉,不过他知道如果刘寄北不想说,自己问了也是白问,于是回到樊继能身边,说道:“既然如此,咱俩便先回去吧!”
随后,他又看了看高颖,说道:“你跟我们一道回去吗?”
高颖想了一下,便朝着刘寄北说道:“小弟呆在长安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也随着他俩一道去见宇文神举将军?”
刘寄北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你一向为人仔细,有你在宇文神举身边,也算多了一份力量。”
日客额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咱们便就此分别吧!”
说完之后,他和樊继能以及高颖各自从府门前的拴马桩上解下战马,接着,他回头又看了看春巴菍,说道:“小师妹保重!”
春巴菍一边点了点头,一边偷偷瞄着刘寄北,神情极是欢愉。
目送着日客额三个人骑马走远之后,刘寄北看了看身边的春巴菍,见她眉目含春,美艳不可方物,禁不住心情大好,低声说道:“反正是现成的喜庆场面,不如咱俩也把喜事办了?”
春巴菍含羞啐道:“谁说要嫁给你了?”
刘寄北故作长叹道:“既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咱们也就此分别吧,春巴菍姑娘,请保重。”说完之后,便作势要走。
春巴菍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见他要走,禁不住着急,伸出玉手一把拉住他,嗔道:“刚见了面,你又要上哪去?”
刘寄北笑道:“还能上哪?当然是打道回府了。”
说完之后,反手拉住春巴菍便走。
“黑风”跟在俩人身后,晃荡着尾巴,扬起狗脸,一双乌溜溜的眼珠瞪得溜圆,表情很是诧异。
春巴菍跟着他走了几步,毕竟耐不住脸嫩,轻轻挣脱了刘寄北的大手,蹙起秀眉问道:“咱们这是要上哪啊?”
刘寄北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并不是开玩笑,咱们真就不能回到杨府,我带着你去一个地方,那里虽然破旧,可是却很清静,正适合咱俩说话。”
春巴菍顺从的点了点头,说道:“行啊,大哥带我去哪,我便去哪。”随后,她又有些不放心的低声问道:“咱们就算要走,是不是也该告诉杨家父子一声啊?”
刘寄北摇头道:“我看不用了,此时,杨府上下去都在为婚事操持,哪里会顾得上咱们。”
春巴菍听得出他语气怪异,似乎对杨家颇有成见,不过,她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绝不是心胸狭隘,喜欢意气用事的人,既然他这样说了,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向着四周看了看,见到没有什么闲杂人等,便拉起刘寄北的大手,笑道:“那咱们走吧,也让我看一看,夫君来了长安这么久,混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府第?”
刘寄北握着柔荑,心情大好,也笑道:“届时你一定会眼界大开,感到异常吃惊的。”
俩人带着“黑风”,离开了北第,穿街过巷,一路朝着西市走来,俩人边走边聊,互相把离别后各自经历的事情简单扼要的说了一遍。
第十八章:蜕变(4)
春巴菍听了之后,别的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关心的问了问他的伤势,但当见到他左次三番的保证,身体已经全然恢复,便放心的不再说什么了。
俩人走了一程之后,眼看便要到了迦旃邻提藏身的那个荒芜的院子,春巴菍见到左右无人,忽然挽起刘寄北的胳膊,轻声问道:“那个于墨香是不是很好看?”
刘寄北一开始没有听明白,于是春巴菍扯住他,又问了一遍。
刘寄北偏过头看着她,温柔一笑,如同一阵春风沐浴着她,随后,淡然的点了点头,说道:“还算是不错,不过,站在她跟前,却有一种如临冰山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春巴菍痴痴的看着他,清澈明媚的大眼中,闪过无数的眷恋,只听她慢慢的说道:“原来是那样。”随后便不再言语了。
刘寄北感到奇怪,微笑着问道:“小姑娘,你似乎语意未尽噢?”
春巴菍娇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润,眼波含笑,轻轻说道:“不是啊,我没什么说的了。”
刘寄北叹道:“你当大哥是傻子,是不是?”
春巴菍笑道:“没有的事。”
忽然,她像似很不舒服的蹙起了眉头,松开刘寄北的胳膊,直起身子,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刘寄北连忙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春巴菍一张笑脸变得更加红了,白了一眼刘寄北之后,嗔道:“没什么,过一会儿就好了。”
刘寄北还是不放心,正想继续发问,可就在这时候,一直尾随在俩人身后的“黑风”,忽然间吠叫了两声。
刘寄北的眼角余光立时瞥见了一个瘦小的身影,正从那个荒芜的院子中走出来,于是,朝着春巴菍说道:“我义兄来了。”
春巴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看清了那人,便道:“你不是说他一大早的便出去了吗?”
刘寄北笑道:“我的这位义兄一向是鬼鬼祟祟,没有人能够确切的摸清他的行踪,哦,他看见咱们了,等一下儿你见到了他,一定不要少了礼数。”
春巴菍轻垂螓首,叹道:“那日在白虎堂,若不是他出手在先,只怕墨贴巴还伤不了那人!”
刘寄北心中一叹,知道春巴菍口中的那人指的是匠拔佩帅,于是劝道:“虽然迦旃林提伤了那人,但他毕竟不是杀人凶手,况且那人死得其所,这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事情。”
他说到这里,见到迦旃林提越走越近,便接着说道:“不过,假如你因为那人的事情,而不想和迦旃林提说话,我也不会怪你,好歹那人养育了你很多年,无论如何,他对你总是有恩情的。”
春巴菍叹了一口气,说道:“放心吧大哥,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如今在这世上,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他既然是你的义兄,我也绝不会冷落了他的。”
刘寄北心中一阵感动,暗道:老天对我真是不薄,万没想到在这一次寻子的路上,竟遇到了如此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无论将来怎样变化,我一定不能亏待了她。
此时迦旃林提也已认出了春巴菍,微微一愣之后,便对着刘寄北说道:“兄弟你还好吧?大清早的你去了哪里,我正想去找你呢?”
刘寄北不答反问道:“我还想问你呢,早晨我醒的时候,便不见你的踪影,你倒说说看,究竟去了哪里?”
迦旃林提瞄了一眼春巴菍,随后说道:“此地不是讲话之所,你先带着她进院子,然后我再告诉你。”
刘寄北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于是带着春巴菍继续向前走,当春巴菍经过迦旃林提身边的时候,只见她看着他淡然说道:“一别多日,大国师还好吧?”
迦旃林提没有说话,只是礼貌性的点了点头,同时,眼睛中却是闪过一丝妖异的神色。
春巴菍随着刘寄北进到了院子里,四下一望,却见杂草丛生,很是荒凉,禁不住一笑,说道:“这里确实很别致,一般人绝不会来打搅。”
她话刚说完,身后的黑风已是在院子里私处的游荡起来,并且时不时的抬起一只后腿,在一些角落或者是草木上喷洒些尿液。
春巴菍本想召唤黑风,不过,一见到它竖起后腿的模样,便羞红着脸,憋住不说了。
刘寄北回头望了望,不见迦旃林提跟来,便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其实这里一直是义兄的栖身之所,虽然不是很整洁,但是,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能有如此一个安身的地方已经是不错的了。”
春巴菍点了点头,疑惑的问道:“他在干什么,为何没有进来,难道是不愿意见到我吗?”
刘寄北摇了摇头,说道:“迦旃林提这人做起事情来一直都很神秘,谁知道他又想做什么去了?”
春巴菍叹道:“刚才他不是还说有事情要告诉你吗?眼见着没有跟过来,十有**是觉得我在这不方便。”
刘寄北揽着春巴菍的小腰,一边朝重屋之内走去,一边安慰她道:“我义兄绝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尽管我和他结拜没多久,但是我很了解他,他这人表面上看来冷冷淡淡,甚至于身上常带着一股妖气,可是心地却着实不错,对我更是亲如手足,他明知你是我的人,又怎会对你嫌弃?”
春巴菍感受着他大手的温暖,心里禁不住有点突突乱跳,暗道:幸亏迦旃林提没有进来,否则听了他的话,又见到他这般搂着我,那可真是羞死人了。
俩人进了屋之后,春巴菍瞧着那张破烂的床榻,更是笑的了不得,刘寄北佯装正经的说道:“看把你笑的,你可知我义兄向来苦行,能有这么一张床榻供他挥霍,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你都不知道,他拿这张床榻宝贝的了不得呢!”
春巴菍听他这么一说,更是笑得花枝乱颤,本来她就是女中极品,此时这样尽展风情,竟是将刘寄北看得呆了又呆。
春巴菍笑了一会儿,看到刘寄北表情怪异,一双眼睛不住的在自己身上游曳,禁不住也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俏脸嫣红,止住笑声,低下头摆弄着衣襟,样子更是楚楚动人。
刘寄北长长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把她搂在怀里,轻轻隔着衣衫抚摸她的背部,说道:“这么急着来找我,是不是想我了?”
春巴菍柔顺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你是我最亲的人,没有你在身边,我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如今好了,能够早晚的看到你,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我踏实的了。”
普普通通的一些话,说得刘寄北柔情万丈,不自觉的把她搂得更紧了,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逐渐的发现,怀里面佳人的体温竟是越来越高,呼吸也是越发的急促,禁不住心中一动,暗道:大白天的莫让她太难受了,看来我得收敛一些。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冲动,揽美在怀,那动人的躯体上所迸射出的诱惑,以及那醇厚的奶香味道所折射出的诱惑,早已让他的身体起了变化。
刘寄北强自忍耐,正当他要松开春巴菍的时候,忽见她仰起俏脸,星眸微睁,吐气如兰的对他说道:“大哥还是先把我放开吧,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刘寄北心中一动,暗道:没想到她的定力竟然比我还要深厚。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有点悻悻的松开了臂膀,叹道:“我还以为这一道上,你已经把这些天的事情全都告诉给我了呢?”
春巴菍见到他说话的语气有点酸溜溜的,便已明白了他的心思,于是伏在他的胸前,伸出小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目光迷离的说道:“大哥不要多心,在我的心里面,你已经是我的夫君,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而且会非常高兴的任你胡为,只不过现在我已经??”
话刚说到这儿,忽听院子里“黑风”叫了起来,接着屋门口处传过来几声咳嗽,春巴菍一惊之下,连忙退了开去,有点惊慌地看着门口。
刘寄北微笑道:“没想到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真是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神态大不以为然。
随后,他又朝着门口说道:“进来把哥哥,都是自家人,没什么不方便的。”
迦旃林提手里面捧着一些东西,喝退了吐着舌头的“黑风”,走进屋后,也许是出于避讳,并没有去看春巴菍,而是对着刘寄北说道:“没想到她会来,所以仓促之间,我只弄到这些被褥,这间屋子我看过,头顶上还有一件阁楼,我去把里面的东西清除掉,以供她休息。”
刘寄北连忙说道:“还是哥哥细仔,我便没有想到这些,不过,哥哥已经是很辛苦了,打扫阁楼的事情还是由我去做吧!”
迦旃林提叹道:“我和她又不是很熟稔,也没什么话说,还是你陪着她吧,这些粗活我自能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