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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巫沐火     无双仙剑txt下载     无双仙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璇玑》

    陈少白寅时方才入睡,辰时就已经醒来。

    凭借气疗术的神妙,就足以恢复身体疲劳,所以他现在的睡眠只为让jīng神得到休养,以免过度压抑而导致自身jīng神崩溃错乱,影响到练剑效率。

    洗漱完毕,吃过早餐后,他就来到院中,寻了一处光线柔和的地方,开始阅读起了那本从陈卫身上搜刮过来的《璇玑》。

    不管书里面记载的剑法究竟水准如何,它给陈少白的第一印象却是极好。

    该书通体金黄璀璨,上面用商文龙飞凤舞地写着“璇玑”两个大字,看上去极其奢华绚丽,沉重如铁,想必材质也很是不凡。

    随手翻开一页,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气扑面而来,仿佛这本书的书页在桂花汁液里边浸泡过一般。

    “任人千变万化,我自一剑破之。璇玑即成,试问苍茫雄城,可有敌手?”

    雄城是风州的一个城池,无论是规模还是覆盖的村领数目都丝毫不下于木犀城。

    通过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陈少白就能看的出,写这本书的是个嚣张狂妄却很有本事的家伙。

    虽然腹诽写此书的人肯定没有听到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说法,但陈少白不得不承认,开篇第一句话就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敢放如此豪言的人,就算水平稍弱,想必也不会弱到哪里去。

    或许是受到作者傲娇文风的影响,陈少白先只是粗略的浏览,不过刚过中午,他就将厚厚八十一页的《璇玑》翻阅完毕。

    “剑客,剑士。原来商国练剑者的等级划分这样直白……”

    合上书本,陈少白眼里闪烁着清冽的光芒,对于剑术强弱评定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

    文如其人,剑如其人。

    如果说《亟雷》的编纂者是将剑术练到剑客巅峰层次的存在,对剑士的境界可望不可即,只能徒生悲叹的话,那么这《璇玑》的作者则是成功通过了剑士评定,而且有信心更进上一步的超强者。

    在这本书里,作者不仅将等级清晰分明地列了出来,而且将该境界的一些特xìng和变化详细地记录了下来,虽难免自吹自擂的嫌疑,但对陈少白的帮助却是极大的。

    “剑客,可持长剑抵御十名jīng兵,而剑士更是堪称百人敌。这种事情,如果放在前世的话,我根本不会信,但现在……”

    眨眼之间,陈少白拔出了腰侧青铜剑,双目微合,上半身似动非动,片刻之后,他那略显苍白的前臂手掌微微抖动,好似消失了一般。

    青红sè光芒闪过,平地一声惊雷炸响。

    轰!

    剑尖还未曾触及,半寸之外,一块拳头大小的青石就突兀炸成了漫天齑粉,坠落三叶菱花池中。

    “能够御使剑尖周半寸罡风的,就是剑客了。”

    隔空碎石,却并非修炼了什么剑仙之法,而是他在极短时间内通过一系列快到常人无法察觉的剑术变化来积蓄剑势,将全身力量传导在剑尖上而带出的罡风。

    从小就有意识地锻炼身体,陈少白的身体强度已经达到一个临界水平,现在全身力量汇聚一点,就轻松地炸开一块青石。

    随着在剑道的路上渐行渐远,陈少白懂得越多,对过去发生的事情也就越发的洞若观火。

    “现在看来,我的实力只是勉强达到剑客而已,还需要蓄积剑势,才能够勉强在剑尖上发出半寸罡风。”

    “昨rì在万姬楼,如果陈卫不对我心存轻视的话,鹿死谁手还是个未知之数。”

    被陈少白催发罡风弄出的声响惊动,苗语琴立即放下了正在清洗的衣物,从井边小跑过来,关切地问道:“白哥,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练剑有些入神罢了。”陈少白微笑着摇了摇头,却瞥见未婚妻那双冻的通红的小手,长剑入鞘,有些心痛的将其握在手中,“天气变凉了,家里的杂物就放一放吧,过些时rì,我就去找个女仆专门来cāo持家务。”

    自从上次在卧牛村客栈的肌肤接触之后,两人之间就更不分彼此了,不过因为陈少白心脉有恙的原因,才没有发生更加亲密的举动。

    陈少白已经下定决心,等自己再把《璇玑》练出些模样,解决掉陈冲那个yīn毒如蛇、狡诈如狼的家伙,了却心腹大患之后,就去请个女仆让未婚妻从家务中解脱出来。

    感受到手边传来的温度,苗语琴心头微微一暖,脸上露出腼腆的微笑:“不用的,天天呆在家里,再不活动活动,身子都要僵了。”

    “而且你请个小女仆过来,我会吃醋的哦~”

    “呵……”陈少白明白未婚妻不是善妒的女人,只是为了节省家里的开支才会这么说罢了。

    他张了张嘴,正在脑海里酝酿语句的时候,一道中气十足的声响从街道上传来,响彻整个四合院。

    “无知小儿陈少白,若你有胆,就出来同我比斗一番剑术;若无胆量,就去官府记上一笔败绩。”

    剑术对决,七rì之内须在在官府进行记录,不管是生是死是胜是败。想当初陈少白在客栈废掉那上门找茬的赵宗介,就在卧牛村的地保那里重重记上了一笔。

    至于昨rì为何官府没有人找上门来要求登记,陈少白思索未果,只以为是陈冲在耍什么yīn谋诡计或者碍于面皮,不想请官府出面,却不知这是得了整个风州万姬楼总楼主的暗中照拂。

    “小苗,等我的好消息。”

    陈少白微笑的表情在推开四合院的大门之后就立即变得yīn冷了起来。

    谁都不会喜欢自己在与爱人**的时候被人打扰,而且是这种带有侮辱xìng质的打扰方式。

    一名身着亮白紧身装束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黑石街道上,他的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肌肉凸起,但隔着衣服看上去,线条颇为流畅,明显是经过专业剑术训练的人物。

    值得一提的是,此人一对胳膊极长,几乎快要坠落到膝盖,极似猿猴,手掌之上覆有一层细密白茧。

    看到他的一双长臂,陈少白的瞳孔微微收缩,并没有因为对方腰侧没有佩戴剑客勋章而产生轻视,反倒暗暗提高了jǐng惕xìng。

    “你就是陈少白?明人不说暗话,我受人所托来与你剑术对决,你敢应否?”

    猿臂男子紧紧握住腰侧佩剑,双目凝视陈少白,缓缓积蓄气势,即能产生压迫感,又能时刻发出迅雷一击。

    他习剑二十余年,与他人的生死比斗也经历了十来场,胜败皆有,经验堪称老辣,绝不畏惧任何偷袭。

    “是个爷们,就不应该畏惧人生路上的每一次挑战。”

    陈少白的脑海中突然跳出这句话来,脸上露出复杂的笑容。

    “怕了?不敢应的话,就随我去官府作个记录吧。”猿臂男子以为陈少白被自己身上的煞气所震慑,眼里露出一丝轻蔑,手中的剑却握得更紧了。

    “哪来这么多废话?你要战,我便奉陪到底!”

    话音一落,陈少白的手掌就稳稳地压在了腰侧剑柄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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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斩杀挑战者

    “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长臂男子的嘴角挑起了一丝高傲的弧度,隔着一丈远的距离,长剑遥指陈少白。

    风州的剑术对决普遍不算正规,并没有类似于签订生死契约的规矩,只要双方持剑,并且发生了冲突,再有旁观者佐证,就都不必太过担心官府追究。

    商国对于练剑者与读书人的政策一向开明,宽厚容忍到令从事其他行业的人们只可仰望羡慕,却不能渴望奢求平等。

    但对方既出此言,陈少白就知道,决斗在这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长臂男子之前那一声吆喝挑衅,让周围一条街上的住户和寺庙里的香客们走纷纷出来看热闹,见到两人如此阵仗,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剑术比斗!

    比斗之后,是生是死各安天命,杀人者……无罪!

    世界背景与长期的耳濡目染让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感到担惊受怕,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众看官们的脸上皆露出一丝期待之sè。

    要知道,风州受限于地形气候等因素,剑术并不发达,相应的剑术比斗也比其它大州要少了许多,在这木犀城东城区,更是一个月也未必见得到一次。

    越来越多的人放下手头的活计,朝着这座小小的四合院赶来。

    “看到那个年纪大点的没有?他就是通臂剑孙凯!”

    “两年前来木犀城的那个剑客?”

    “对,就是他!这孙凯在两年之间足足进行了三场剑术对决,据说没有一次败绩。”

    “少给老娘废话!是个人都看的出来。剑术对决,只要一败,人就残了、死了,怎么还站在这儿?”

    “不过那个刚搬来的少年恐怕要夭折了,你看,他脸sè都变白了!”

    对于这些闲极无聊看客们的议论,陈少白充耳不闻。

    毕竟前世的他多多少少也经历过类似的场合,再有之前卧牛村客栈里的那场剑术比斗作积淀,此刻心中平静的如同一汪湖水,自信能将自己的剑术发挥的淋漓尽致。

    手中青铜剑刚刚出鞘,对面的孙凯就在眨眼之间跨越了一丈的距离,如同一只轻灵的猿猴在林间树木往来穿梭一般。

    “好俊的身法!”

    见孙凯的脚步与长剑配合,来往倏忽,穿梭如箭,即便身为敌人,陈少白也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番。

    对方的速度极快,运动轨迹如同天马行空般变幻莫测,寻常人只能勉强捕捉到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根本看不清什么东西。

    就算是孙凯不拔剑,凭借着身法站随意让人去刺,一些使剑的庸手也刺不到。

    但陈少白却是连剑客都能斩杀过的人物,虽说不上绝顶,却也与庸手这个词绝缘,面对长臂男子快若流星赶月的一剑,他只是做了一个防御反击动作。

    转跨沉肩送剑,一气呵成,势头猛烈。

    劈啪……

    陈少白完全无视了朝着自己右胸袭来的锋芒,手中梦得长剑化为一道青红sè流光,携带着轻微的响动,直刺孙凯。

    见陈少白悍不畏死、一副一命搏命的样子,孙凯冷冷一笑——他擅长身法,正是那些凭借爆发力杀人的剑客的克星,陈少白如此反应,却让他误认为陈少白已经爆发出全部力量了。

    于是孙凯脚步点地,空着的手臂在身侧一捞,仿佛推着什么东西一般,借力避开了陈少白的当头一剑。

    “小子,你死定了!”

    孙凯脸上带着些许残忍的笑意,他通过剑客考核,凭借的就是自己强大的身法和凌厉多变的剑术,陈少白的这一招声势不凡,在他看来,却是一种招式用老的的表现。

    陈少白看上去不过是束发的年纪,这么大点岁数,孙凯参照自己的经历,认为对方就算从娘胎里练起,也强不到哪里去,能够刺出带着不成形罡风的一剑,已经是超水平发挥,根本不可能再有余力。

    所以孙凯当即一个白猿蹲身,佝偻着避过长剑刺杀,他练剑二十余载,不过心念一动,手中的长剑就贴向了陈少白的左胸——心脏的致命部位。

    虽然剑尖离胸口还有些许距离,但长剑竟席卷了足有半寸的罡风,这一股凌厉的罡风直接冲碎陈少白胸口的衣物皮肉,露出里边白生生的骨骼来。

    然而陈少白在孙凯手筋抖动的时候,就开始侧转身躯,终于勉强赶在对方的剑罡穿透心脏之前。

    滋啦……噗嗤!

    剑罡自左胸切过,贴着陈少白的左臂肱骨插入,血液顿时如泉水般奔涌而出,一股浓重的甜腥气息将他整个身体包裹起来。

    “虽然超出了预期,但也没有什么关系。”

    锋锐的长剑入体,只须轻轻一旋一抽,就能将人的手臂瞬间切断,孙凯似乎已经看到陈少白抱着惨臂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样子了。

    但在下一刻,他的耳旁如同惊雷般炸响起来,就立即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轻如鸿毛,仿佛在生死之间突破了桎梏一般。

    “难道我突破到剑士的境界了?”

    这个荒诞绝伦的念头在孙凯脑海中浮现,但喜悦还没有生出太久,一具无头尸体就划过他的眼帘,将他所有的欢欣扼杀在萌芽之中。

    “好熟悉……这、这不是我的身体吗?”

    然后,眼皮沉重地合上,便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见孙凯头颅坠地,陈少白并指成剑,在左胸和臂膀的一些重要穴道上拍点一番,再有意识地收缩肌肉,勉强将奔涌而出的血液止住,眼里才闪过一丝庆幸之sè。

    “好险!幸亏这家伙和陈卫一样,没有料到我有剑客级别的实力,被我用亟雷秘剑催发出的罡风削了脑袋,否则的话,还真是个难缠的对手。”

    陈少白用孙凯的衣襟将梦得擦拭入鞘之后,强忍着左臂传来的疼痛在对方身上搜索起来。

    如此强劲的对手,就战斗实力而言,甚至比当初的陈卫还要高上一筹,想必身上应该有许多财宝才是。

    然而,陈少白反复搜索了两三遍之后,脸sè“唰”的就yīn沉了下来。

    “拥有如此实力的剑客,怎么会穷成这样?”

    以生命为赌注的一场剑术拼杀,受伤完了之后,竟然只得到二两银钱,无论换做是谁都会气急败坏的。

    旋即,陈少白却又释然了。

    要知道,并非每个人都是独行侠,像他有苗语琴,光头大汉典吉有家中老母。而剑术比斗生死皆在一瞬间,能修炼成剑客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将大把大把的银票宝物带在身上。

    有子嗣和徒弟的剑客,在剑术比斗之前将一生经验和剑术秘典传承下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否则一时失手,不但被人所杀,就连身上的财富也给予了别人,九泉之下也会死瞑不目的。

    眼神轻轻一瞥,见到地面上静静躺着、多了些许缺口的利剑,陈少白郁闷的情绪变得轻快了许多,就连左胸左臂的疼痛也似乎缓解了些许。

    “经过梦得一次全力劈砍,只出现半厘的缺口的,就算比不上陈卫的那把‘太忠’,想必也不会差上太远才是,找家兵器铺子换成现银吧。”

    拾起长剑,满身血液的陈少白并不多做停留,径直走回四合院中。

    一入院内,一片淡紫sè的三叶菱花便开了满目,香气也达到了搬到此地以来的最巅峰水平,甚至将身上的血腥味道都掩盖了下去。

    陈少白诧异半响,对着自己施展了一个气疗术,左臂伤势渐渐痊愈。

    与孙凯生死搏杀之后,他又有了些许明悟,只要静下心来研究两rì,在身法方面必能提升不少。

    陈少白对着娇小可人的未婚妻露出一丝微笑:“小苗,KO了。”

    “尅、哦?又杀人了啊……”

    “休整好之后,去官府记录问卷的时候,需要我一起去吗?”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苗语琴的眼神却充满了期待和好奇,眉心一点殷红在阳光下更是如同宝石一般闪烁着熠熠的光彩。

    陈少白脸上露出了温和的微笑,未婚妻虽然年纪尚小,但绝不任xìng娇纵,懂事的让人心疼,他又怎能忍心拒绝这个小小的渴求呢?

    “当然没问题了,昨天兑换了不少现银,回来的时候买些你喜欢的东西吧。”

    苗语琴怔了怔,却又摇了摇头:“没有喜欢的呢,木犀城的东西都好贵的……”

    摸了摸她的头,陈少白温和道:“那就去买我喜欢的木犀果和瑶琴吧!反正经常有人上门送钱送经验,咱不怕花钱。”

    陈少白说这话只是为了满足未婚妻的小小心愿,却并没有想到,他随口说出的话竟会一语成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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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故人重逢

    在官府衙门登记剑术比斗的成果,其过程并不如苗语琴想象的那般有趣,只是比普通村领更加严肃正规一些罢了。

    此时,两人已经做完登记,正在市街漫步。

    木犀城北区的市街车水马龙,人群摩肩接踵,呈现出一派热闹景象,虽然陈少白和苗语琴这些年渐渐养成了深重的宅xìng,但两人毕竟都是十来岁的年纪,见到一些新奇事物总是会感到欢欣雀跃。

    逛了不过半个时辰,陈少白手上就多了两个鼓鼓的大包,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小食品、玩具、家用物品和粮食。

    这里面自然少不了大名鼎鼎的本城特产——木犀果。

    为了维持自己练剑的效率,也为了给苗语琴补充营养,陈少白奢侈地一次xìng地购入了近五十枚。

    今年城中的那三颗木犀树长势衰败,果实的价格也水涨船高,这区区五十枚木犀果,就值一百五十两银子。

    幸亏那家店铺开的够大,东家眼界宽广,认识万姬楼的银票,否则的话,陈少白还要回四合院取钱。

    不过随后就有家兵器铺子同样以一百五十两的合适价格收购了孙凯的那柄无名长剑,让家里财产又大幅度回升了许多。

    “把那孙凯斩落剑下之后,我rì夜揣摩他的身法,现在感到剑术明显又jīng进了许多,照这种速度,用不了几年时光,就能突破成为剑豪了吧?”

    打量了一下身旁越发美丽动人的苗语琴,陈少白思绪翩迁。

    “今天买的东西太多了,咱们回家吧?”

    看着陈少白手上那两个沉重鼓囊的大包,苗语琴知道未婚夫不会让自己提东西,于是善解人意地建议道。

    “不重,咱还有东西没买呢,话说我一直很想看看传说中的瑶琴究竟长什么样,择rì不如撞rì,现在去看看吧!”

    陈少白勾了勾手上的两个包裹,一副犹有余力的模样。

    苗语琴能够将其祖父的医术完整传承下来,自然是聪慧之人,一眼便洞穿了陈少白的真实心意,于是俏脸微红,不再拒绝:“嗯,我听你的。”

    贩卖瑶琴的礼乐阁也坐落在北城区市街,所以虽然此地人流甚多,但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两人就来到了目的地所在。

    刚刚到达楼阁,陈少白还未来得及观察其模样,一道琴音就迸发出来,宛若化作了天地间最强的音符,响彻整栋阁楼,这让行人们不由自主地驻足聆听起来。

    陈少白和苗语琴也不例外。

    随后,弹琴者果然没有令人失望,低婉的琴音缓缓转升,渐如同惊涛拍浪,虽然曲调清丽高寡,但却别有一番铿锵,听着这小调,陈少白仿佛听到了一名不受重视的女子依靠自己努力奋斗,而逐渐成为一方天骄的故事。

    异界版的花木兰?

    陈少白眼睛一亮:“虽然我不太懂琴,但这弹琴者应该是出身三大家的女子,而且她现在有不小的名声。小苗,你怎么看?”

    这时,音调突然变得幽咽低婉起来。

    苗语琴第一次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带着些许迷惘:“这位姐姐痴迷剑道,想凭借剑术来提升自己的地位,舒畅心意,谋求自在。但是……她为什么会感到彷徨呢?”

    小萝莉说话的声音极低,就连眉心一点殷红也黯淡了许多,但陈少白听力超凡,这话却被他丝毫不落地捕捉到耳中,不由暗自心惊起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伯牙子期?不,感觉还要更甚一些。这已经是读心术的范畴了吧?或者说……jīng神连锁?”

    未婚妻的反应让陈少白对那素未蒙面的弹琴者更加感兴趣了,一通胡思乱想未果,于是牵起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别傻愣着了,你就不想见见那位与你心有灵犀的小姐姐长什么样?”

    “可是……”常年的宅女生涯让苗语琴本能地拒绝和陌生人交流,但她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已经被陈少白拉着手走上楼去。

    ……

    礼乐阁二楼琴厅,只有两名女子。

    其中一名身着素服,婢女打扮,看上去低眉顺,但视线从不离开另一女子半刻。

    监视的意味远大于照顾。

    尖细yīn柔却似中xìng的声音从此人口中传出:“二小姐,时候不早了,是回陈府的时候了。”

    没错!另一名女子正是木犀城陈家二小姐,陈梦璇。

    此刻,陈梦璇依旧身着杏黄襦裙,与两个月之前似乎并没有太大区别,她坐在纹饰有华美花纹的四方扶椅之上,一双玉手来回拨弄琴弦,对婢女的话置若罔闻。

    “我出身侧房,娘亲早亡,遭人歧视,故八岁决心习剑。”

    “rì练夜练,jīng勤不赘,至今十二载,终成剑客。”

    曲调渐渐慷慨激昂。

    “二小姐,时候不早了。”

    婢女的话语音sè比之刚才多了许多火气。

    她的话换来的,依旧是无视。

    陈梦璇出神地想起两月前被陈卫击杀的那名略有些孤傲的猎人少年,再想想起昨rì传来陈卫与人斗剑败北的死讯,眼神顿生彷徨之感。

    “杀人者,人恒杀之。剑术这条路,果然比从文要艰难太多太多了……而且因为练剑的事,大娘还在我身边安插了一个眼线,衣食住行几乎都要受控于人。我真的还要继续练下去吗?”

    “练剑三年,丢剑三天,剑术一旦放下,就再难重拾了。”

    “我资质寻常,只是依靠勤奋才能走到现在,rì后真能成就剑豪,纵横自在吗?”

    琴音突然转低,变得如同深闺女子的幽咽一般。

    陈梦璇的琴艺极为纯熟,双目茫然地望着前方,但手上动作却并没有丝毫停歇。

    忽然间,一名身着白衣、腰佩青铜剑的青年闯入眼帘,在她的眼里,这名青年的模样渐渐的与两月前被陈卫击杀的猎人少年合为一体,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鬼?”

    陈梦璇当即纵身后跃,轻飘如同白云,踏云履在二楼的基柱上错步借力,长剑斜刺,半寸罡风瞬间从剑尖脱出,朝着来者身上甩去。

    练剑之人,心xìng在长年累月的苦练之中被潜移默化,即便遇见厉鬼,大多也是先杀了再说。

    轰!

    一道惊雷般的声响自平地炸起,产生的气浪直接将那半寸离剑罡风打的一片虚无。

    “二小姐,你就是这样招待老朋友的?”

    陈少白手持青铜剑梦得,眼里闪过一丝喜悦之sè,却并非因为再次见到陈梦璇这位“老友”。而是……

    刚刚在电光火石之间受近似偷袭的一击,他竟在瞬息之间爆发出了半尺剑罡。

    要知道,这半寸罡气在以往可是需要陈少白运转剑势片刻才能勉强施展出来的。

    千万别小看了这一点改变,如果放在剑术比斗之中,这极有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毕竟没有人会傻傻地站在那里,让陈少白运势再刺。

    距离上次斗剑只过了两天,但他的实力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剑术身法都不可与当初同rì而语,再对上孙凯的话,陈少白自信能毫发无损地击败对方。

    然而,当陈梦璇还在尴尬地酝酿言语态度的时候,娇小柔弱的苗语琴竟然先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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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太监高手

    陈梦璇长年在深闺中习剑,终究还是历练太浅,没有养出一幅足够厚实的脸皮,加之她本来就对两个月前祖孙果的事情心存愧疚,一时间竟被陈少白调笑般的质问弄的面sè通红。

    正当她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苗语琴突然开口问道:“羽声变徵虽然有些仓促,但听上去很圆润饱满呢……敢问这位姐姐,刚才用的是什么手法?”

    听到她的问题,陈梦璇顿时如释重负般对着陈少白笑了笑,准备开口解释。

    但常言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仈jiǔ。

    正当陈梦璇以为能够化解恩怨的时候,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从身边传来:“羽声变徵?手法?像你这种卑贱的下等人,怕是一辈子都没摸过琴吧?”

    此言一出,苗语琴原本闪烁着莹莹光彩的眸子立即黯淡了下去,委屈地瘪着小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听到这尖细yīn柔又略显中xìng的声音,陈少白顿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太监”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在脑海之中回荡起来,再仔细去看原本认为是清秀少女的家伙,发现对方竟是个女装打扮的男人——或者说他曾经是个男人。

    “陈忠,你给我闭嘴!”

    原本可以化解的误会被仆人强插一手,陈梦璇恨极了身边这个家伙,说话语气也变得不客气起来。

    “二小姐,奴家可是为了你好,在外边碰到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搭讪,就不要随便答应,有损家风啊……”

    陈忠低眉顺眼地回答完后,抬起头看向苗语琴,如同练就了变脸绝技般瞬间yīn冷了下来:“这个小妞姿sè尚可,回头报个信,让陈烈他们拉去万姬楼,倒也能卖个不错的价格。”

    “够了!”

    陈梦璇脸sè发白,徒有一身剑术,却碍于对方背景不敢施展,嘴唇都气的颤抖了起来。

    况且,她自知刚突破到剑客境界不久,还未曾完全掌控剑尖的半寸罡风,未必就一定打得过这陈忠。

    陈少白捏了捏苗语琴粉嫩的脸蛋,看着她水汪汪的眸子,笑道:“小苗,别生气,我帮你讨回这个公道。”

    侧过身来,瞥见陈忠腰侧挂着的那枚代表剑客的银质勋章,陈少白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难怪敢恶仆欺主,原来还有剑客水平?这样就好办了。”

    唰!

    梦得出鞘,陈少白持剑遥指陈忠:“死太监,敢不敢同我比斗一场?”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陈少白这话却是一下戳中了陈忠的死穴,让对方的脸部肌肉都因为愤怒而显得扭曲变形起来。

    “太监……好!好!好!咱家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本事,竟敢说这样的话?”

    或许是生理上缺陷所带来的弥补,陈忠的观察力很是敏锐,他看着陈少白手上那一层厚厚的老茧,冷笑起来:“‘剑客勋章’都没练出来的土鳖,在乡下摆弄了两年庄稼把式,就敢出来嚣张?你要死,咱家就成全你!”

    他口中所说的剑客勋章并非官府颁发的银质勋章,而是持剑者因为长期使剑,而导致手掌和虎口的老茧由厚变薄,最终演变为一层细密坚韧如同牛皮、却又不会阻碍触觉感知的存在。

    对于练剑者来说,这层细密的薄茧乃是无形的剑客勋章。

    这一点,《璇玑》剑谱上也有所记载。

    陈少白顺着陈忠的手望去,果真见到了一层半透明的细密薄茧,而自己的手掌上却因为两月余的苦练而布满了粗粝宽厚的大茧,像是刚练剑了二三年,入剑术门槛不久的人物。

    “手底下见真章吧!”

    片刻后,四人来到街上。

    摆明剑术比拼的阵仗之后,他们身边就突然空出了足有六七丈的真空地带。

    人们如同蚂蚁般挤成一圈,后边的人想要挤到前边来,前面的看客却又不愿意放弃这样的好位置,一时间人声鼎沸,就连附近的寒冷的空气也渐渐变得炙热起来。

    “是我管教不严,这次之后,你若不死,我会给你个交代的。”陈梦璇咬紧嘴唇,面带愧疚之sè。

    “得了吧!我虽然不太聪明,但也不蠢,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你的手下,用不着你来负责。”陈少白神sè淡漠,“平白无故就有人送钱上门,何乐而不为呢?”

    “可以不比么?”

    感到身边氛围有些焦灼,苗语琴挂念心上人的安全,于是轻轻扯住对方衣角,在指尖绞缠磨砂,一双圆鼓鼓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担忧。

    陈少白洒然一笑:“别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我还忍住的话,那就不是我了。”

    三言两语交代些事情之后,陈少白就缓步走到空地正中立定,“唰”地将梦得出鞘。

    而那陈忠却早已持剑对立,面sèyīn冷怨毒,好似将陈少白当成了自己杀父夺妻的仇人一样。

    虽然他自恃剑法高绝,但剑术比斗除了剑法这个最重要的因素之外,其余能够决定胜败的因素也很多,包涵了双方的身法、剑的质量、地形、天时乃至是否吃过早饭。

    所以,陈忠并没有因为陈少白资历低下而产生轻视之心。

    两人脚步交错,手中佩剑一抖,分别朝着对方的要害指去。

    锵!锵!锵!

    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就已对过三剑。

    陈少白是越打越顺,感觉自己练剑时的一些疑惑渐渐在对方身上印证而得到了解决,剑法越发地醇和了起来。

    而陈忠则不是这么回事了,他越打,越觉得手中长剑挥舞的感觉不对,凝神一扫,只见剑尖上遍布着三个清晰可见的小坑,恐怕再多对上几剑,剑尖都要被崩碎了。

    于是他的面sè越发凝重起来:“难怪这小子如此嚣张,原来是依靠宝剑之利!”

    一念及此,陈忠的眼里闪过一丝喜sè:“宰了他之后,这柄宝剑就是我的了!”

    于是陈忠不再隐藏实力,直接祭出了压箱底的杀招,手中的jīng炼佩剑呼啸生风,直接卷起了半寸剑罡。

    见到对方的神sè变化,陈少白就已经在心里暗自酝酿反击,但见到对方真正祭出杀招,却还是不由得吃了一惊。

    “罡风覆盖的范围不仅仅是剑尖,就连剑刃上也有不少!”

    剑本身的形态决定剑招之中往往是以穿刺居多,所以当一名剑客首次用剑带出剑罡的时候,十有仈jiǔ是在剑尖之上形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剑术越发纯熟,甚至就可以在剑刃上带出罡风了。

    至于更进一步,能在剑脊上带出罡风的,那就已经不再属于剑客的范畴了,可以荣耀地称其为剑士,以一人之力便可御敌百人。

    陈忠手臂前挺,剑尖随着手腕的抖动而画圈前行,一个普通至极的撩腕花施展出来,竟带着破空般的声响,剑刃上喷吐的半寸罡风更是慑人。

    陈少白眼睛微微眯起,他知道,这样的剑术看似华而不实,但有了罡风的加持,无论打在哪里都会立刻炸出一片大坑,破坏力极强,覆盖范围极大,落在人身上,几乎就是必死无疑的伤势了。

    挥舞长剑所带起的罡风,几乎是一个人身体全部力量的总和了,而对方的长剑上罡风凌冽,一旦硬拼,就算梦得质量再好,也要受损弹飞。

    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刻,陈少脑海中浮现出当rì与孙凯战斗时的情景,灵光一闪,脚步穿花,身形如梭,连续后移了足足两三丈远。

    对于一名剑客来说,两三丈的距离几乎眨眼便至,但这短短距离却将陈忠的剑势消耗殆尽。

    当剑罡盛极而衰的时刻,陈少白身体立即后旋,梦得的剑尖也顺着自己的胸口刺出。

    轰!

    青红sè光芒闪过,平地一声惊雷般炸响。

    《亟雷》的运剑技巧赋予了普通穿剑莫大的威力,罡风相互碰撞湮灭,梦得直接将陈忠手里的长剑击碎不说,还直接将他的手臂从正中剖成两半,从侧面望去,甚至能直接看见生白骨骼里染血的骨髓。

    “我认输,我认输!”

    陈忠强忍着疼痛,浑身抽搐着发出一道尖细的叫声。

第二十章 银桐冰丝琴

    “认输?”

    陈少白不置可否地提着染血长剑,缓缓踱步走近。

    见到他脸上的冷漠之sè,陈忠那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sè立即变得蜡黄起来,嘴唇颤抖着,用仅存的手在腰间摸出一个香包:“不用找了,我身上的钱都在这香包里。”

    并非陈忠特别上道,而是他担心陈少白翻来覆去找不到钱会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顾规矩地将自己杀死——他习剑过年,这样的例子见过太多太多。

    “可惜了。”

    暗暗可惜没能将对方杀死以绝后患,陈少白眼神如同凶虎般在陈忠身上扫过。

    在接过香包,他感觉颇为沉实,但打开之后不经意地用眼神一扫,顿时有些口干舌燥起来:“二十两银锭,加上三张万姬楼的百两银票,这死太监好富!”

    听到“可惜”和“太监”这两个词的时候,陈忠的脸部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他咬着牙,沉声问道:“我可以走了?”

    陈少白对那可以激发出覆盖剑刃的撩腕花剑术眼热的很,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撩腕花施展出的剑罡很不错,剑术秘笈呢?”

    “不是我的,在陈家藏典阁。”陈忠气若游丝,好像随时都可能晕厥过去,但长年练剑赋予他的强健身体却让他硬生生地挺了过来。

    看着对方不似作伪的表情,陈少白随手将香囊收起,考虑到对方的女装打扮,也没有搜身,就yù重回礼乐阁中购琴。

    “你为什么要练剑?”

    陈梦璇的声音如同一柄利刃,将嘈杂沸腾的喧闹之声剖开,jīng准无比地落入陈少白的耳中。

    听到对方质问,陈少白原本准备随意应付两句,但一首前世曾经背诵过的愤青词忽然在脑海中浮现。

    契合现状,陈少白的心里顿时生出了无尽的共鸣感来,于是昂首诵道:

    “狮虎逐物获威名,可怜麋鹿有谁怜?世间从来强凌弱,纵使有理亦惘然。”

    “练剑,只求逍遥自在。”

    陈梦璇低头沉吟,但看见陈少白有要走的趋势,便不顾世家风度,提着杏黄襦裙箭步追来,急道:“两个多月前,你一点剑术都不会,现在怎会如此厉害?难道得了剑仙指点?”

    即便有气疗术维持体能,也只能让陈少白的月余练剑效果接近其他人练一年罢了,根本不可能到现在这种半寸剑罡的程度。

    所以他只是摇了摇头,对自己的进步速度有些无法理解,于是只丢出了一副假大空的道理:“有志者,事竟成。”

    陈少白侧过头,对未婚妻道:“小苗,咱们去买琴吧。”

    苗语琴在他身边上上下下观察了一遍,确定他的确没有受伤之后,这才点了点头,弱弱地对陈梦璇道:“再见。”

    然而此刻,陈梦璇正眼神迷离地握紧腰侧佩剑,嘴里反反复复地念叨着“有志者事竟成”这六个大字,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小萝莉的话。

    见这位昔rì风采逼人的陈家二小姐的落寞模样,陈少白也没了再去调笑问罪的兴致,于是拉着苗语琴柔弱无骨地小手踱步走上二楼。

    弹琴是一门学问,挑琴更是门学问,对于宫商角徵羽都不懂是什么的陈少白来说,这是云里雾里的半个时辰。

    但挑来选去,苗语琴最终还是选定了陈梦璇最初弹奏的那张琴。

    这张琴的琴体银亮,长约四尺半,给人一种高雅古典的感觉,琴弦冰蓝透亮,宛若玉现,琴轸漆黑深邃,除了木材本身的淡淡清香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余的杂味,嗅着十分爽利醒神。

    就算陈少白在这方面无半点涉猎,也看的出此琴颇为不凡。

    “就是它了。”

    “少侠,您内人的眼力真好,这银桐冰丝琴是本店现存最好的瑶琴,有化腐朽为神奇之能,就算是琴艺初学者,也能随手弹奏出整个风州最美妙的乐曲。”一名眼神灵动的店员舌绽莲花,将这张琴的好处夸大无数,简直要夸上天去。

    但陈少白经过前世广告的地毯式轰炸,早就生出了免疫力,只是对苗语琴问道:“喜欢吗?”

    “嗯。”

    苗语琴点了点头,水润的眸子里带着些许希冀,眉心那点殷红似乎变成一小块圆润的血玉般,渐渐流光溢彩起来。

    “那就买了。”

    刚刚又入手了三百二十多两银子,陈少白买东西也变得财大气粗起来:“就买这种琴了,换张新的来吧!

    听到他这话,眼神灵动的店员擦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小心翼翼地斟酌词汇,道:“少侠,本店每一张瑶琴都是经过千挑万选才挑出的原料,经过数十道工艺处理,然后更是请了制琴大师花费长达半年时间的……”

    对方东拉西扯,陈少白听了半天也没听出点端倪来,正准备开口催促的时候,苗语琴可爱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sè,踮起脚附耳道:“每张琴都是独一无二的。”

    唯一xìng!

    陈少白恍然大悟,面sè有些不自然起来:“差点以为这是前世标准作业、流水线生产出的东西,丢脸了……”

    咳嗽一声,将店员叨叨不休毫无重点的话打断,陈少白笑问道:“怎么卖?”

    “别人买的话,都要八百八十两银子。但东家刚刚交代了,如果是少侠您要买的话,只收本钱就好,所以是六百两。”

    这名眼神灵动的店员满脸崇拜和钦羡地看着陈少白,恨不得刚刚站在市街上大展雄风的是他自己。

    而礼乐阁的东家肯给陈少白折扣,明显也是因为刚刚那场剑术比斗了。

    话音刚落,苗语琴眼里的神彩就即刻黯淡下去,她犹豫片刻,强笑着对陈少白说道:“太贵了,等以后有钱了再买吧。”

    陈少白深深地看了未婚妻一眼,却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家里总共的财产。

    片刻之后,他咬了咬牙,抬起头笑道:“正好买得起。”

    于是乎,这张名为银桐冰丝的瑶琴正是入住四合院。

    只是在财物交割的时候,陈少白一边心如刀割,一边又表现的毫不在意。

    银桐冰丝琴被运送抵达四合院的时候,一直呆在北城市街随波逐流的陈梦璇猛地抬起头来,眼里光芒明亮锋锐犹如钢刀之刃。

    “有志者,事竟成!就算我没有陈冲的剑术天赋,就算已经过了考入风州学府的年纪,我也一定能成就剑豪,斩断所有羁绊,纵横自在!”

    “陈少白,你助我勘破心障,我便还你一个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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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巫拜谢!

第二十一章 杀人如麻

    清雅悠扬的琴声在耳旁响起,陈少白完全沉浸在了旋律之中,手中长剑似乎也融入了节奏,化为一道道铁花在空中绽放。

    唰!

    一道半寸来长的罡风顺着剑刃前半段横斩在地,溅出一条清晰的剑痕,陈少白含笑收回梦得,得志意满。

    看着手中烙印着梅花的青红sè长剑,但他似乎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个月的时间,竟让我触摸到了剑客的巅峰水平,通过剑刃也可以发出剑罡了。”

    “如此剑术,寻常人至少要花上十五年的苦工,才能达到吧?”

    在这个月里,陈少白不舍昼夜地练剑,每rì除了应付那些上门挑战的剑客,就是研读《璇玑》剑谱、思考战斗所得到的经验和教训。

    思学并重,兼有实践,陈少白的进步速度自然变得飞快起来,区区三十多rì时间,他就已经将璇玑练到了小成,剑尖上的罡气也渐渐可以延伸到剑刃了。

    等到剑罡完全覆盖了剑刃,他就已经达到剑客的巅峰层次了,届时,即便在这偌大的木犀城中,也算得上是绝对高手了。

    只是对于如何突破成为剑士,陈少白心中却是没有半点头绪。

    看他收剑,苗语琴也收回拨弄琴弦的玉指,道:“饿了吧?我现在就去做饭。”

    见到未婚妻懵懵懂懂的模样,再想起刚刚耳边萦绕的美妙琴声,陈少白刚生出的一点傲骄之心就被瞬间打平:“小苗每天只是花上一个时辰,就能把琴艺练的如同浸yín十数年的琴师一样,她这样的表现,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天才。”

    “而我有气疗术和木犀果相助,再加上那些不要命的家伙天天来送经验,才勉强达到剑客的巅峰水平,上面还有剑士、剑豪境界的强者,现在有什么值得自傲的?”

    居住在这木犀城的一个月时间,前来挑战陈少白的人络绎不绝,如陈忠、孙凯那般剑客实力者有之,剑法基础不通者亦有之。

    面对这些挑战者,陈少白最初颇为兴奋,但后来每天练剑都要被外人打断一次,被扰得心烦,出剑就渐渐重了起来。

    但随后他发现,即便自己下重手杀人,也没有半点用处,这些前来挑战的人就好像被下了催眠咒一样,根本悍不畏死。

    短短月余,葬身在他剑下的练剑者就多达三十人,当得杀人如麻一词。

    “陈少白!你这个整rì只会躲在家里的懦夫,有种就……”一道声响从街道上传入四合院中。

    下意识地将话语里的挑衅和侮辱xìng词汇过滤,陈少白扛着青铜剑梦得,眯着眼睛走出大门。

    锵!噗嗤!

    一剑断刃,一剑枭首。

    总共只用了两招,陈少白就干脆利落地将今rì的挑战者斩杀于剑下。

    “难怪陈卫没把那‘太忠’典当,原来一柄宝剑竟然这么重要……”

    经过三十多场剑术对决,因为兵刃被削断而陨落在陈少白剑下的占多半,所以他现在越发懂得一柄宝剑的价值了。

    十息后,他的手中多了本蓝皮书籍、二锭白银和一张悬赏告示。

    “希望量多出奇迹吧……”

    陈少白带着些许希冀地翻阅起了那本名头很是唬人的蓝皮书——《千人斩》。

    两刻钟后,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手腕一抖,便将蓝皮书丢上天空。

    轰!

    青红sè光芒闪烁,青铜剑梦得掀起的罡风直接将这本剑术秘笈绞的粉碎。

    “又是本误人子弟的垃圾。”

    这一个月不断与人斗剑搏杀,陈少白的眼界早已今非昔比,一眼就洞穿了这蓝皮书的本质。

    在他的眼中,这《千人斩》不过是寻常书局印刷的基础剑术读本罢了,拿着它练,根本练不出个什么名堂,甚至在一些使剑的细节方面会误导读者练出错误的姿势和习惯,之前如果不是考虑到它可能会有些参考价值的话,他根本拿都懒得去拿。

    这样教导基础剑术的书籍,这个月里陈少白也从那些挑战者身上收刮了不少,但大都是些不但无益反倒有害于前途的毒物。

    “不过,这次总算是有点头绪了。”

    陈少白看着手中那张画着自己头像、写明住址的悬赏启事,缓缓将青铜剑入鞘,眼里闪过一丝决断之sè:“肯花一千两银子来买我的项上人头,难怪有这么多人不知死活地来挑战了。”

    “陈冲,你好大的手笔!”

    这些rì子来找陈少白麻烦的,都是些剑客乃至不到剑客水准的人物,连一个更高层次的都没有,对他的帮助有限,这种状况再继续维持下去,只会徒增杀孽罢了。

    所以陈少白很自然地下定了决心:“今天就去找陈冲,把恩怨了断,以免夜长梦多。”

    至于怎么解决,取决于对方的态度,陈少白并没有选择直接杀上门去。

    毕竟前世有“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这句话,木犀城陈家的底蕴之深厚,普通人根本难以想象。

    陈家家主陈匡胤得了祖孙果,寿命足足延长了二十余载,所以rì后这陈家的继承权,十有仈jiǔ就要落在陈冲这样的孙字辈的人身上。

    他们现在的矛盾还只算是小辈之争,如果事情真闹大了,不管是对陈冲还是陈少白,都不是什么好事。

    陈少白根据自己听到的一些传闻,对陈冲分析了一番,发现家族大业与个人恩怨,在陈冲的心里必然是前者为重。所以他只要将自己足以造成鱼死网破局面的实力展现出来,至少就能将陈冲震慑住一段时间了

    他只要维持现在的进步速度,陈冲继承陈家以后的事情,却是不必去太过忧心了。

    “不过,如果他硬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话,我手中的剑也不是白拿的。”

    陈少白眼里寒光闪烁,杀气尽显。

    下一刻,浓郁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引得他腹中一阵抽搐。

    未婚妻柔柔弱弱的声音从厨房中传出,立即将他酝酿出的气势冲散:“饭做好啦!是你最爱吃的木犀果肉丝炒饭哦……”

    “好香!小苗最乖了!”

    ……

    一个时辰之后,吃饱喝足的陈少白提着长剑,悠闲地晃到了一栋豪宅之前。

    说是豪宅,但用别墅群来形容它会更加贴切,从外面望上去,只能看见一大片红墙围着的高屋建瓴和突撅房檐。

    正门宽达两丈,高处悬挂的牌匾上用最正规的商文写着“陈府”两个大字,虽然文字的中规中矩,没有半点锋芒,看起来却也别有一番威严气势。

    大门两侧分别站着两名着装统一的中年男子,他们腰佩宝剑,手掌和户口上都有着一层细密的白sè薄茧——正是无形的剑客勋章。

    “陈家果然财大气粗,连守门的都有剑客实力。”

    陈少白饶有兴致地在两名中年男子身上来回审视,暗中考量着如果面前两人联手的话,自己是否能够胜出。

    经过一番客观的观察和对比,他得出了一个中肯的结果——若是生死搏杀,还要打过才知道;若只是狭路相逢的话,就算对方人数再多上一倍,他也能突破重围。

    “敢问阁下,来陈府有何贵干?”一名守卫被陈少白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见他着一身素白sè衣衫,下意识地想要发怒,但话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变成了礼貌的问询。

    得出自己可以同时在四名剑客包围下安全脱身的结论之后,陈少白的底气徒增不少:“我是来找陈冲的。”

    “十四孙少的朋友?”

    陈家家主陈匡胤的生育功能极强,过了束发之龄就开始繁衍后代,至今足足生出了十个儿子和相同数目的女儿,而这些继承了他部分能力的后代们再次开枝散叶,让陈家第三代的数量足有近百人。

    但是,在第三代里,排行十四的陈冲无论是交际手段、个人实力还是心xìng修养,都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这些镇守家宅的客卿们记得十分清楚。

    陈少白似笑非笑地答道:“他这个月总共给我送来了二百三十两银子,你说,我们算不算朋友?”

    陈少白并未说谎,那些上门挑战的人,的的确确贡献出了二百三十两白银。

    听到这话,那名门卫思忖片刻之后,便赔笑着找了名婢女,令其给陈少白带路。

    “老王,十四孙少一直不怎么看得惯出身低微的人,那小子穿的一身素白,既没有剑客勋章,又不像文人,明显是个白丁,你放他过去作甚?”

    见陈少白渐渐走远,另一名门卫沉声问道。

    “你懂个屁!那家伙手上至少有十条人命,身上那股子煞气隔着三丈远我都闻得出来,这种人,你敢随便得罪?”

    “那你还放他过去?至少也要把身上的佩剑收了吧?”

    “想想死在万姬楼的陈卫吧……这小子长得眉清目秀的,气质也不算差,说不准是十四少的新面首呢……”

    “啧啧,我们镇守宅门,收入在客卿里也算高的了,可二百三十两,是我们三年加起来才有的饷银啊……”

    “而且,冲少爷剑术通玄,是咱们木犀城里最有可能考进风州学府的存在,打遍同辈无敌手,会怕这样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

第二十二章 龙阳之癖

    陈家豪宅大的离谱,里面种满了各sè植物,甚至还有专门饲养山野凶兽的地带,所以被婢女带着在其中往来穿行,陈少白忽然生出了一种置身于古代皇宫的感觉。

    穿过一条青石铺就的廊子,他就来到了一座院落之前。

    院落之中正房、厢房错落有致,极富古韵,格调淡雅,如果设计者不是布局大师,必不可能构造出如此赏心悦目的建筑。

    “这里就是陈冲的住处了。”嗅到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松香气息,陈少白皱着眉头将婢女呼退。

    “这个味道,在万姬楼闻过。”

    陈少白不愿多想,正准备上前之时,两名模样俊俏的婢女红着脸和眼睛从院落里跑了出来,衣物有些凌乱,神sè诡异且吃味地看了他一眼,才缓缓离去。

    “怎么?”陈少白被人看的莫名其妙,却也并不在意,未曾做半点停留,径直朝着里边走去。

    还未入内,一阵低沉犹如野兽般的咆哮就传入耳中:“雏枪金香?该死,这玩意儿根本没用!”

    然后便是一阵东西被打砸摔毁的声响。

    香气渐渐淡去,陈少白顺着声源寻到一间房屋。

    推门而入,就看见了此行的目的所在——陈冲。

    不过此时的陈家十四少模样着实有些丑陋,他的绸缎长裤褪到小腿,胯下一根软绵绵的红sè肉辊半硬半软,正不甘地抖动着。

    见到陈少白突然闯进来,陈冲面sè忽变,胯下之物在大吃一惊之余又缩小半圈。

    他连忙将裤子拉起,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将衣物整理周正,对着陈少白狠狠鞠了一躬:“冲儿唐突,不知家主前来,还请家主赐罪!”

    家主?陈匡胤?我和那个冷酷的家伙可是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陈少白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位被迷情香熏到神志不清的陈家十四少,朗声道:“是我。”

    听到这话,紧张到不敢抬头的陈冲面带疑惑地抬起头,细细观察了半响,最终视线落在陈少白腰侧的青铜剑梦得上,这才认出了他的身份。

    “陈少白!你来作甚!”

    陈冲毛发炸起,瞬间后跃一步,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长剑。

    当初有两名宪州学府的高人出面担保,后来更有风州万姬楼总楼主的亲谕庇佑,所以陈冲才没有亲自出手,怕影响到自己以后的仕途。却不曾想到时隔多rì,陈少白竟胆大包天地杀上门来。

    “我要杀你的话,你早就死了,哪用得着等到现在?”陈少白剑眉一挑,“你还是先把裤子穿好吧。”

    陈冲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绸裤在刚刚后跃的时候再次散开,坠到地面,而那恢复正常规模的命根子也暴露在空气之中,不由面sè涨红,连忙拉起裤子系好腰带。

    毕竟是上过族学的人,虽然事发突然,心里恨极了陈少白,但陈冲却仍然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你是过来与我剑术对决的?”。

    虽然这样问,但陈冲早已下定决心,只要等陈少白走出这个院子,他就立即招呼几个客卿过来联手将其灭杀。

    风州万姬楼总楼主发话不准他使yīn招,但今天陈少白自己送上门来,就不算yīn谋诡计了吧?

    “把剑先放下,既然咱们话不投机,那就长话短说吧。”陈少白神sè坚毅,身体沉稳如同山岳,丝毫没有为陈冲那出鞘的长剑而轻取妄动。

    毕竟,如果剑术比斗发生在这样的豪门深院里,就算他赢了,恐怕也要被人扣上个入宅抢劫杀人之类的罪名。

    权钱交易的力量,经历前世信息大爆炸洗礼的陈少白比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要看的透彻。

    “谈判?哼……”陈冲冷笑一声,就准备提出斗剑建议将对方斩杀剑下,但当他的视线投到陈少白脸上的时候,却好似被胶水凝固了一般,再也离不开半分。

    陈少白本来就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此时的他更是经过了三月余的剑法历练,不仅身材结实健美了许多,身上也增添了几分如剑般凌厉的气质,再配合着月斩三十人凝聚起来的煞气,整个人看起来别有一番风采。

    虽然看起来面sè有些苍白,但却正是令陈冲心头火热的类型。

    “别介!有话咱们可以慢慢谈。不过,在谈事之前,我们还可以先做些别的,交流交流感情。”

    对方变化之快、变化程度之剧烈让陈少白心里jǐng惕,不由地将手指按在剑柄上轻轻磨砂起来,面sè却没有丝毫变化:“做什么?”

    陈冲莞尔一笑,空门大开,毫无防备地伸出手,轻轻挽住了陈少白的胳膊:“你说呢?”

    自从陈卫在万姬楼被斩,他这些rì子可算是憋苦了,即便有娇美如花的侍女在旁,也生不出半点兴趣来。

    而身边其余的男xìng,要么五大三粗,要么娇弱的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是有符合条件的人,也没有断袖之癖,更兼深厚背景加持。

    现在被陈冲看到他这么个合胃口又无背景的,自然产生了莫大的xìng趣。

    被陈冲这么一搂,陈少白只觉一股凉气自尾椎上身至头顶,浑身恶寒地向后跃出。

    “滚犊子!你个死基佬!”

    陈少白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的陈卫脾气那么恶劣了。

    作为一个身体心灵健全的大老爷们,隔三差五被人走后门,脾气好得起来才是怪事!

    见他的表现,陈冲的面sè当即yīn沉了下去:“这么说,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能在陈家第三代中脱颖而出,心计城府只不过是极小的部分因素,他所真正依仗的,乃是自己那手出神入化、只差半点就能突破到剑士层次的剑术。

    别说是个刚刚进阶的寻常剑客,就是那些在剑客层次停留多年、拥有中上游实力的人物,陈冲都有信心能够将对方玩弄于鼓掌之间。

    在眨眼之间,他就已经下定决心,如果陈少白不肯屈服的话,他就用手中的剑将其打到服帖为止。

    “虽然不反对同xìng恋,但这事儿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行了!家里的小萝莉都还没长大,怎么能把处男之身浪费在你身上!”

    陈少白心中暗自腹诽,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sè,手掌死死握住腰侧剑柄,在原则问题上丝毫不让。

    他已经做好浴血突围的准备了:“我吃敬酒,但是不吃基佬敬的酒!”

    若不是亲自见闻,谁能料到?陈冲这样纵横木犀城,在青年一辈中罕逢敌手的存在,竟有断袖之癖?

    然而,就在厮杀一触即发之时,一名意外的闯入者打破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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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巫拜谢!

第二十三章 陈匡胤的剑术

    “十四,再过两个月,木犀论剑就要开始。”

    “你可做好准备了?”

    一道极富磁xìng的声音从房外传来,即刻就将陈少白的注意力分散些许。

    见对面的陈冲将长剑入鞘,他也缓缓将青铜剑收回。

    声音的主人听上去似是青年,但却又带着一股沧桑成熟的味道,这让陈少白顿时对来者产生了一种猜不透的感觉。

    再看对面的陈冲,只见其脸上略显紧张,竟顾不得大敌在前,连忙整理起了衣襟。

    陈少白顿生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难道来的人是陈冲他老爹?还有那劳什子的木犀论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茬?”

    踏踏踏。

    来者应该是雷厉风行之人,一息不到,就进了屋子。

    只见他脚蹬一双金丝青云履,身着滚金长袍,头戴束发紫金冠,腰佩一把剑鞘漆黑如墨的长剑,面容清秀,唇红齿白。他极似青年,但却又带着一股浓重的上位者威严,任何人第一眼看到他,心里都会生出类似于“人中龙凤”的感慨。

    来者的目光与陈少白对上后,就好似被粘住一般,两人四目相对,竟同时怔在原地。

    “陈匡胤!”

    外貌和气质反差巨大,眼神沧桑,面容年少,且身居高位,在这木犀城里也只有那服用了祖孙果的陈家家主符合条件了。

    陈少白的脑海中瞬间蹦出了这个木犀城风云人物的名字,但心中却还有些不敢置信。

    因为来的这个人,不考虑身高和气质的话,竟和他足有三四分相似,如果两人并肩走在一起,说他们是孪生兄弟也会有不少人相信。

    “难怪刚才陈冲会认错了。”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溢满陈少白的心头。

    兄弟,这可能吗?

    陈匡胤的真实年龄已经接近六十岁,就算当他的外祖父仍然在世,也不过是仿佛的年纪罢了。

    而且一个是从小在山村生活以狩猎为生的猎户,另一个是在木犀城里呼风唤雨、间接执掌近十万人生死长达二十余载的枭雄,可以说,两人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

    陈少白摇摇头,只将这个奇异的现象归于巧合,就准备将话说开,好得出结果,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天不从人愿,那状若青年的陈匡胤盯着陈少白,眯了眯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抢在前面冷声问道:“你父母叫什么名字?死了没有?”

    这话问地很唐突,但以他陈匡胤的身份,早已习惯了唯我独尊,对于陈少白这一无剑客勋章,二无功名在身的小家伙,根本不想考虑太多。

    但陈少白毕竟不只是个寻常的山野小民,于是他横眉冷对:“与你何干?”

    父母虽然早亡,但从小就对他极好,村里敢拿这来说事的人都被他揍了个遍,现在被陈匡胤**裸地提起,自然没有什么好脸sè。

    听到这话,站在一旁插不上话的陈冲面sè一僵,额头的冷汗“唰”地将头发浸湿。

    这位从来不把人当人看的陈家十四少,怕了。

    见到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一幕,他忽然想起两年前的一幕。

    两年前,陈匡胤的第二十三房小妾与家仆偷情东窗事发,陈匡胤知道后,根本查也不查,便直接下令屠杀了近百名与此事有关联的人物,接连诛灭了那小妾和家仆的上下三代直系血亲——其中甚至包括三名与他本人有直接血缘关系的后辈。

    自此以后,木犀城陈家的男xìng家仆也都被累及,纷纷丢掉命根子,成了太监。

    想起当初那血腥一幕和那sāo媚的二十三房小妾,陈冲心里就觉得有些后怕,顿时噤若寒蝉,生怕面前这位以冷酷出名的家主动怒而牵扯到自己。

    “你可知道我是谁?”陈匡胤手扶长剑,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

    “陈家家主,陈匡胤。”

    陈少白的手也紧紧握住青铜剑梦得的剑柄,敏锐地注视到对方手上并没有那“无形的剑客勋章”,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嫩滑如同婴孩的肌肤。

    这并不代表着对方是个花架子,恰恰相反,陈少白看着那粉嫩如婴儿的手掌,顿时如临大敌。“骨髓如霜,剑之士者!”

    根据《璇玑》上记载来看,当剑客可以用剑刃激发出罡风之后,就已经达到了一个技术和身体的双重临界状态,想要用剑脊带出罡风,就需要身体素质先有一个极大的突破。

    想要突破这层桎梏,就必须将骨髓洗练的如同白霜一般纯澈干净,气血充盈满溢如岩浆般炽热沸腾。

    届时,就能力量大增,脱去旧皮,摘除勋章,方可在剑脊上激发出罡气,打人如插秧。

    以一人之力,同时抵御百人。

    原本陈少白就快要触及到剑客的巅峰层次,但却对剑士的境界却毫无头绪,现在脑海中灵光一闪,觉得或许跟这陈匡胤打上一场,就能明白突破的诀窍了。

    “眼力不错,你竟然不怕?”

    陈匡胤拇指将剑格顶起半寸,面sè古井不波,眼里却酝酿着莫大的杀机。

    “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为何要怕?”

    明白对方生出了杀意,但陈少白并不后悔,这一世父母寿命虽短,但给他的关爱却是半点水也未掺,于是他丝毫不露怯sè,长剑横胸,全部jīng力汇聚一点,气势也拔高到到一个巅峰。

    在这种状态之下,他能够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实力,即便对方是剑士,也要打过才知道孰强孰弱。

    “既然你不畏死,那我索xìng就成全于你。”

    陈匡胤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仿佛在感叹陈少白的不自量力:“你先出手吧,免得剑都没拔出来,人就死了。”

    对方在剑术方面的造诣明显比自己要强出一个档次,陈少白自然不会虚与委蛇地谦让,当即长剑出鞘,身子像一片落叶般贴在剑柄之上,梦得瞬息化为一道青红sè光芒。

    轰!

    平地一声惊雷炸响,半寸罡风带着无匹的威势朝着陈匡胤的胸口刺去。

    这样凌冽的剑罡,乃是陈少白将全身上下所有力量在瞬息尽数爆发、再借助长剑汇聚起来的造物,在它的面前,就算是一头雄壮膘肥的棕熊也要被撕裂两半。

    但是对陈少白这巅峰的一剑,陈匡胤却仿佛连看一眼的兴趣也欠奉,竟直接合上了眼睛,身体松松垮垮,抚着剑柄的手指随意地弹动了一下。

    嘭!

    黑芒闪过,陈少白感觉自己像被一辆高速奔行的火车撞中般,喉口一甜,整个人便倒飞了出去,手中的青铜剑梦得也顿时不知所踪。

    “小看剑士境的强者了!”

    “力道好猛!根本抵挡不住!”

    重重跌落地面,陈少白一口血液喷出,竭力睁开双眸,却发现眼前一片昏暗,耳朵也好似有千百只蜜蜂乱嗡嗡地闹腾,全身好似散架了一般,五脏六腑皆被牵拉脱离了原来的位置。

    这样的身体状况,连挪动一下手指都是奢望。

    但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时间感慨悲叹,想要活命,就必须挣扎。

    “气疗术!”

第二十四章 梦得之殇

    酉时的太阳将光芒从西边抛洒过来,把陈少白的衣物染的一片绯红。

    不知道是天上那颗圆球的光热传导还是气疗术发挥了作用,他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在瞬息之间就沸腾了起来,身上的痛楚也如同冬雪遇chūn阳般即刻消融褪去。

    猛地睁开双眼,陈少白翻身勉强躲开当头一剑,凌冽的剑罡直接将两块宽厚的青石地板砸成碎块,坚硬地碎石刮破了面皮,却没能将他的动作阻碍分毫。

    他箭步狂奔,黑冰长剑掀起的罡风在身后肆虐。

    轰!轰!轰!

    原本格局陈设都堪称顶尖的养生别院被糟蹋的一片狼藉,但作为这院落的主人,陈冲对施暴者却不敢胜过出半点不满。

    “被家主一剑劈飞还能活蹦乱跳,他的命恐怕比风州特产的金皮角牛还要硬了,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果真不假!”

    陈冲现在只希望陈少白识趣认命,不再激怒陈匡胤,却没有意识到陈少白在这次的剑术比斗里表现出了的强悍生命力究竟有多离谱。

    见到倒插在一颗杏树上的青铜剑梦得,陈少白眼睛一亮,双腿如剪刀般撕扯大地,身形一闪,在树上踩踏两下,就腾跃到了两丈之高。

    一把将梦得抽回手中,陈少白咬了咬牙,月余杀戮酝酿出的一股狠戾之气附上身来,猛地将身子腾空而起扭转直下,携着重力之势,狠狠将青铜剑朝着下方的陈匡胤刺去。

    这样的动作虽然可以加大刺出的威力,但相应地失去了机动xìng,危险程度达到满值,一击之下,不胜便死。

    但二人实力相差太过悬殊,陈少白却也顾不得太多,生死之间,他竟将潜力完全激发,浑身力量拧成一股,借着手中长剑透了出来。

    一时间,罡风竟将剑刃完全覆盖起来。

    这绝对是超水平发挥的一剑!

    陈少白知道,现在的情况可遇而不可求,只要rì后好生体悟这个过程,恐怕用不了两个月的时间,自己就能达到剑客的最巅峰水准,开始探索剑士境界的奥秘了。

    轰!

    随着长剑的刺出,他的身体仿佛直接消失,而手中的梦得则身化审判万物的天雷,yù将所有阻挡在前的存在轰杀至渣。

    如果能随心所yù地发出这样的剑术,那陈少白在《亟雷》上的造诣,将彻底超越它的创造者。

    见到从天而降的陈少白,陈匡胤手持如同黑冰的长剑,眼里露出一丝惊讶:“临场顿悟?这小子今rì之后如果不死,至少能节省五年苦修了。”

    但惊讶归惊讶,他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未停,面对那如同天雷审判般的一剑,他微微眯起眼睛,同样平直一剑刺了出去。

    如果说陈少白的刺是浩荡恢弘的天雷,那陈匡胤的刺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冲天大鹏,黑冰长剑刺出的绝大部分过程都显得波澜不惊,直到最后两剑对接的时候,才绽放出了灿烂的芳华。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九次剑尖碰撞的声响汇成一声,陈匡胤竟在瞬息之间借助长剑抖动,挥出了九道罡风,黑冰sè长剑和青铜剑梦得之间激荡摩擦,散发出一股熟铁的焦糊味道。

    啪!

    一声轻响代表着梦得的破裂瓦解,青红sè的碎片带着巨大的动能和速度穿入陈少白的胸口和四肢,又被卡在肌肉和骨骼之中,奔涌而出的血液当即将他染成了红彤彤的血人。

    破碎的,不止是剑,还有那颗因为连战连胜而rì益娇纵的心。

    刚不可久,柔不可守。

    恍惚间,陈少白突然通彻了这个道理,只要再给他两个月的时间,想必不管是剑术还是心境,都能得到极大幅度的攀升。

    惯xìng相互中和,他竟正好落在陈匡胤面前,大量的失血和身上的痛楚让他膝盖一软,就要倒在地面,却咬着牙齿勉强挺直腰板。

    “跪下,说不定我会饶你一命。”

    陈匡胤脸上带着一丝戏谑,将黑冰长剑横在陈少白的肩上。

    熟铁的焦糊、血液的腥甜和新翻泥土的青草味道混杂在一起,气疗术所带来的强烈后遗症也渐渐袭来,强烈的饥饿感让陈少白的脑袋有些迷糊,他手软脚软,却仍然咬着牙齿,嘴里蹦出了两个字。

    “不跪!”

    “你的虚荣心当真比xìng命还重要?”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不是虚荣,是骨气。”

    “呵……那就去死吧。”

    剑风呼啸着刮过,陈少白只觉脖子一凉,便没有产生更多的感觉了。

    “原来死亡真是没有痛苦的……小苗,抱歉。来世再……咦?”

    陈少白闭上眼睛,正在回忆此生经历,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睁开眼睛一看,陈匡胤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他忽然有些看不懂面前这个以冷酷著称的家伙了。

    “斩草要除根,我不信你不懂这个道理。难道你就不怕我rì后剑术大成,回来报复?”

    “我陈匡胤会怕别人报复?简直就是笑话!须知,‘剑客易练,剑士难成’,除了极少数的天才之外,九成九的剑客都会卡在原本的境界不得寸进,为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可能xìng,手上沾血,不值得。”

    陈匡胤将黑冰长剑入鞘,看着陈少白手里只剩下半截的梦得长剑,叹了口气:“梦得?可惜了这把三千jīng工,好好的斩风快剑,用它的人实在太弱了。”

    商国良剑宝剑千万,其中最有名气的三千五百二十一柄剑,由低到高,分别被冠以了不同的名头:三千jīng工斩风快剑,五百传奇断水宝剑,二十一至尊破魂名剑。

    传说中,最至高无上的二十一把名剑在握,就算是一个没有练过任何剑术的农夫,也可以斩鬼杀神。

    见对方顾左右而言他,陈少白心中的疑惑越发浓重起来,于是出言试探:“我才十六岁,就练到了现在的水平,是不是天才我不知道,但肯定比你当年要强。”

    “练剑千条戒,最戒忌妒心。想激我?你太嫩了。”陈匡胤下巴微微翘起,睥睨地看着满身血污的陈少白,“今天心情好,不想开杀戒,索xìng饶你一命,快滚吧!”

    不想破杀戒?

    陈少白想起之前的当头一剑,如果不是自己躲得快,恐怕早被一剑枭首了,便知道对方这样说,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深深看了一眼断裂的梦得,陈少白缓缓将断刃其入鞘:“陈清霜,李庆之。这是家母家父的名字,都已亡故。”

    或许是秋幻泉的风俗问题,自从他前世记忆在两岁多启蒙后,就一直随母姓。

    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盯着陈匡胤的眼睛,想要从其中看出什么端倪来,但对方的反应却没有半点破绽:“哦?山野刁民也能取出这般有味道的名字,很不错了。”

    “剑士的境界就能强悍如斯,倒是我小看了天下英杰。等我两个月,两个月后,咱们再来公平一战。”

    “今rì你剑下留情,改rì自当奉还。”

    语毕,陈少白扭头便走。

    陈匡胤一甩衣袖,正了正紫金头冠,头也不回地对陈冲说道:“你的剑术虽然比陈少白纯粹许多,但他比你更狠,临到比斗厮杀未必是他的对手,这段时间不要再和他纠缠了,真要分个生死,到两个月后的木犀论剑上去分。”

    “是!家主!”这个在外向来嚣张狂妄的年轻俊彦,在其祖父面前却乖巧如兔,畏之如虎。

    陈匡胤眉梢一挑,说出的话凉薄至极:“还有,陈卫把我赏的太忠弄丢了,诛他三族吧。”

    “……是,家主。”虽然陈冲心里翻江倒海,想为死去的情夫争取一番,但碍于对方的威势,他根本不敢多说半句废话。

    陈匡胤走出别院,一阵狂风袭来,将滚金长袍吹的猎猎作响,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附有寒霜的白玉环,凝视半响,忽然发力将其捏碎,像是碎掉了一层心结、一层羁绊。

    逆风而行,陈匡胤喃喃自语道:“不愧是清霜那孩子的种,这陈少白练剑只怕不足三年,他的剑术天赋,就算放眼整个风州也很不错了。”

    “不过,他倒也继承了李庆之那小畜生的野心和凉薄,一言不合,连陈冲这个表兄都要杀呢……”

第二十五章 弹琴练剑,双双入魔

    PS1:今rì三更送到。

    PS2:最初玩仙剑奇侠传的时候,经常会出现用李逍遥放气疗术救赵灵儿,自己却挂掉的囧事,写此章以感怀祭奠旧时。若能引起诸位道友一丝半点的共鸣,那真真是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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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熹微的晨光划破黑暗,投shè在转至练剑的陈少白身上。

    他此时的姿势很是奇怪,起伏蹲身状若奔马,而手中长剑也似一杆小枪般晃动穿刺,带起的罡风刺破虚空,形成一片剑罡漩涡,好像牛舌一般将前方的树叶席卷拖曳其中。

    嗤!

    树叶爆成漫天残渣。

    一剑将叶渣扇开,陈少白缓缓合上双眸,在心中分析揣摩起了当rì陈匡胤那连环九剑的奥妙。

    “一个半月的时间,我已经将《璇玑》练至大成,虽然限于身体素质,无法完全发挥出它的威能,但实际战力却也远超当rì了。”

    “罡风布满剑刃,算得上是剑客中的巅峰水平。但想要再进一步,突破成为剑士,却仍然连半点头绪也无。”

    轮剑如锤,九剑合一,当rì陈匡胤施展的这两招,陈少白连一招也没能抵挡下来,这让他信心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他全身心地投入到练剑之中,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几乎忘却了一切杂事,心无旁骛,至诚剑术。

    甚至就连每rì的睡眠时间都被他压榨缩短到了只有一个半时辰。

    他心念一动,手中的“太忠”银剑就幻化成了漫天白光。

    刺刺刺刺刺刺刺!

    这些rì子,他的心中只余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剑术的基础和根基——刺!

    陈少白不止用剑刺,也用手指刺:四更刺米袋,星满刺床板。午时刺餐桌,饭后对手刺。rì夜不停地刺,只为谋求那一线可能突破的契机。

    “给我破!”

    双眸布满血丝,陈少白声音也有些嘶哑起来,或许是因为练的太多,他甚至生出一种恶心干呕的感觉,但他并不关心这些身上传来的反应,只是强行将反感压下,继续埋头苦练。

    唰!

    罡风顺着剑刃呼啸而出,将三叶菱花池中炸起一捧水花,雾气在低温作用下迅速凝集成为水滴,形成了一片人工降雨,看上去颇为绚丽。

    但他不仅不觉得眼前一幕美丽,反倒觉得这些yīn湿的雾气有些惹人憎恶厌烦。勉强提起太忠再次刺出一剑,却连半点罡风也未曾带起,徒有其形而不具神韵。

    如果是普通人,练到现在也就差不多到极限了,因为绝大多数会由于身体耐受力的因素而停止下来,但陈少白却不是如此。

    “气疗术!”

    肌体温度迅速攀升下跌,jīng力得到恢复的同时,剧烈的饥饿感也随之袭来。

    手足酸软,满溢的胃酸涌到喉口,陈少白颤抖着取出一枚木犀果丢入口中,大口咀嚼两下便吞到腹中,往rì认为美味无比的奇珍现在只觉得味同嚼蜡。

    即便如此,他的目的却仍达到了,木犀果入腹,剧烈的饥饿感在两三个呼吸之后渐渐褪去。

    陈少白闭目半响,手腕一抖,一道道绚烂的银sè剑光随之脱出,将前方的空气撕扯绞烂,剑身与空气的高速摩擦竟让周围的温度渐渐升高了起来。

    因为高温,空气扭曲焦灼,他置身其中,满目尽是血丝却毫不自觉,自顾自地反复练习着自己手头上最高级的《亟雷》和《璇玑》剑法。

    “白……”

    见到陈少白恍若陷入魔怔,苗语琴的眼里露出一丝担忧之sè,却并未上前。

    因为这一个月来,她几乎每rì都会出言劝阻,却都被一句“不疯魔,不成活”给挡了回来。

    知道自己再上前去也是无用,苗语琴抿着红唇思索半响,小跑着走进屋中,吃力地将那银桐冰丝琴拖了出来。

    一双柔弱无骨的玉手轻轻搭在琴弦上,开始缓缓拨弄起来。

    琴声的音调从低到高,轻盈悠扬,飘忽若仙,但沉迷在练剑之中的陈少白对此却几乎一无所知。

    弹琴,练剑,两人仿佛同时入了魔,从晨光熹微到月明星稀,都没有丝毫停歇。

    经过长时间的抚琴,苗语琴手上的木质护指早已在高温里损毁,一双白皙的素手也被琴弦割开,丝丝血液顺着冰蓝的琴弦流淌,将大半琴体染成一片红艳。

    一rì时间滴水未进,苦修也耗空了jīng力,陈少白看起来面如金纸,但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停,太忠长剑在空中呼啸的剑罡越发凌冽,却也越发的脆弱。

    常年打熬身体、而且苦练数月剑术的陈少白尚且如此,本来就在先天上有所缺陷的苗语琴就更娇弱的惹人怜惜了。

    因为失血过多,苗语琴的脸sè同样惨白,但她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刻停歇,痴痴地看着陷入魔怔无法自拔的陈少白,眉心那点殷红显得越发地明亮起来,那是浓缩了无尽血海jīng华的sè泽。

    嘣……

    连续拨动了一天,即便冰丝琴弦质量再怎么好,也承担不住如此负荷。

    它理所当然地崩断了。

    紧绷的琴弦一旦脱离束缚,巨大的势能便转化为动能,竟直接将苗语琴的玉手抽割开来,她的掌骨顿时暴露在外,血液曰曰流出。

    嗡嗡嗡……

    断弦的余音弥漫在整个四合院中,似乎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如洪钟大吕般生生将陈少白敲醒。

    恍然醒来,陈少白趁着月sè,在池塘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面容枯槁,瘦弱的不chéng rén形,嘴唇干裂,原本清爽干利的白sè长衫也被汗水浸透,湿漉漉地粘附在身上。汗水的涩味充满鼻翼,也让他感到极为难受。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

    “不疯魔,不成活。原来这个道理并不适用于练剑啊……”

    明悟了这点之后,陈少白心神猛地放开。

    忽然,他觉得有些不对,扭过头一看,发现未婚妻正在身后两丈远的地方温柔地望者自己。

    此时的她已经双手血肉模糊,小脸惨白,连眉心那一点殷红也黯淡地难以发现。

    即便如此,苗语琴忍着手上的剧痛,仍然强迫自己露出一丝微笑,以免未婚夫担忧。

    见到这一幕,魔怔练剑时候被刻意忽略的信息如同cháo水般涌了上来,一切了然于胸后,陈少白忽然生出了一剑将自己捅死的念头。

    但现实容不得他多想,随手将太忠丢在地上,一个箭步跨了过去。

    “小苗,抱歉……”

    陈少白颤抖着双手想要抚慰一下未婚妻,却又怕弄痛了对方,脑海中一片浆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求同年同月同rì生,但求同年同月同rì死。这是你以前说过的。”

    苗语琴强撑着想要站起来,但身体一离开凳子的支撑,整个人就向地面倾去。

    虽然陈少白现在的身体状况极差,但毕竟底子还在,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但长达一个半月的苦熬耗空了身体,将未婚妻揽入怀中已经是他现在的极限了。他脚下一软,就抱着苗语琴向后倒了下去。

    嘭!

    虽然苗语琴还未完全发育,并不算重,但两人搂在一起突兀倒下,也将陈少白砸地龇牙咧嘴。

    躺在地上,两人相对而视,竟同时露出了憨憨的笑意。

    一如总角垂髫之时。

    半响,缓过气来的陈少白故意板着脸,恶声恶气地对着怀中少女说:“你死了,我陪你一起死,但如果我死了,你也得好好活着。知道吗?笨蛋!”

    “你又欺负我……”

    苗语琴弱弱的说到一半,就被自己身上发生的神奇一幕惊地愣住了。

    原本被琴弦切割到血肉模糊的手指,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她再轻轻揉了一下,血痂纷纷落下,露出了其中洁白如新的肌肤。

    就连伤可见骨的手掌,也几乎痊愈。

    “这是气疗术。”

    陈少白原本只是实验xìng地施展,却不曾想到气疗术竟真能作用在其他人身上。

    “另外,还有件事,我瞒了你十六年……”

    “又骗我,你明明才满十六岁的。”

    ……

    这一夜,三叶菱花怒放满塘,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十六章 两封信

    欢愉时光不惜逝,对于陈少白来说,十天就好像清溪流水过顽石一般,欢快地从指间溜走。

    但明了yù速则不达的道理之后,他对于练剑一事却并不像之前那般心急了,只是每rì正常的练剑,陪未婚妻看书学琴,照料池塘里的三叶菱花。

    这样惬意的生活着,陈少白的剑法虽然没有太大进步,但自觉jīng神渐渐圆润饱满了起来,一旦有了突破契机,必然能够紧紧将其握在手中。

    他虽然没有清晰的意识到,但在清闲的时候,却会不自觉的地将一些见过的、学过的、脑海中有些想法但未实现过的种种剑招汇总jīng炼,剔去糟粕,取其jīng粹,渐渐融汇为一炉。

    虽然只是潜意识里的初级模型,但陈少白举手投足之间却也有了一丝大师的味道。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一名只会学习他人剑术、照搬照套的剑匠,那么现在,就已经成了一名有了自己想法的剑师,朝着宗师的道路稳步前行着。

    “白哥,到练琴的时候了。”

    吃罢晚餐,苗语琴糯糯的声音制止了陈少白前去练剑的yù望。

    这十rì里,陈少白每天都会督促苗语琴服用一颗木犀果以滋养身体,而苗语琴则会严格控制他的练剑时间,以免再次产生类似于之前那起走火入魔的事件。

    盛名之下无虚士,这话同样适用于物品。

    木犀果不愧是木犀城特产,也配得上它那昂贵到令人发指的价格,滋补效果极佳,短短十天时间,不仅将苗语琴失去的血液完全补充了回来,还让她产生了一些发育的迹象。

    这段时间,苗语琴的胸部渐渐初具规模,眉心一点殷红更是凝实如玉,皮肤嫩滑白皙,好似瓷娃娃一般jīng致可爱。

    “好啦,我知道了。小苗,你现在总是这么唠叨,小心以后变成大婶咯。”

    陈少白嘴上这样说着,眼睛却盯着苗语琴的胸口和腰肢,暗暗点头。

    “大婶?他们不是梦中那些很厉害的人么?”

    苗语琴随手摆弄着琴谱,并没有注意到未婚夫猥琐的视线。

    听到这话,陈少白面sè一僵,有些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好吧……那的确是个梦。”

    上次练剑魔怔之后,他就将自己穿越者身份和前世经历一股脑地告诉了苗语琴。但听到这些之后,她却根本不信,只是俏皮地吐了吐粉舌,就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嗯,为了变成大婶!”

    经历了上次的事件之后,或许是二次发育的缘故,苗语琴的xìng格似乎变得开朗了不少,她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在空中挥舞着粉拳。

    “唔……貌似有变成腹黑萝莉的潜质,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童颜**啊……”

    陈少白含糊不清地嘟嚷了一句,就老老实实地坐在板凳上,在苗语琴的指点下开始阅读琴谱,拨弄银桐冰丝琴。

    琴弦是陈少白在苗语琴指点下接上的,至于有没有影响到音sè,陈少白也说不出个条理来,觉得这高雅玩意只听未婚妻的话,却总是跟自己犯冲。

    半个时辰之后。

    “嗯嗯!已经很不错了!”苗语琴似乎很享受教他弹琴的时光,一双美眸欢喜地眯成了小月牙。

    听到这主观sè彩浓烈的评论,陈少白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就我这水平,如果不是一个多月前连斩三十人积累下来的威望,恐怕早就有街坊邻居去官府举报投诉了吧?”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陈少白知道自己弹奏出来的音乐已经不能用“呕哑嘈杂难为听”来形容了。

    或许,“鬼哭狼嚎”才更贴切实际。

    “小苗,我貌似真的不是这块料欸……”陈少白苦着一张脸,要他练琴,简直比让他与人斗剑还要艰难,每一次练琴,都能堪称是一次心灵的磨难。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呀。”

    苗语琴用起了陈少白以前装逼时用过的话,这让他忽然生出了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现在已经是戌时了,我可以去练会剑吧?”陈少白放弃劝说的念头,这话刚刚出口,就忽然想起自己前世完成作业之后跟老妈申请玩电脑的情景了。

    “嗯嗯,去吧。记得不要练的太晚唷……”

    对于陈少白来说,练琴的时间像蜗牛爬行般缓慢,而练剑的时光却又好似火箭喷shè,快到不可思议。

    眨眼之间,皓月满空。

    “亥时了。”

    从漏壶上读出大致时间,陈少白虽然感觉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上次的惨痛教训历历在目,于是强忍着手痒将银剑太忠入鞘,踱步走入房中。

    一近卧室,两份未解封的兽皮信件立即印入眼帘。

    它们分别由两名陈家的仆人送过来,抵达时间相差并不算远,只是由于痴迷剑术,陈少白并未在第一时间去阅读罢了。

    两封兽皮信件都呈现出雪白sè泽,上面泛着莹莹毫光,并没有半点野兽身上的腥臊味道,反倒散发着一股天然的松脂香气。

    “陈家果然财大气粗,就连写个信都这么奢侈。”常年山中狩猎为生,陈少白自然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两份兽皮的价格,“这玩意儿拿来鞣制以后,做成护腕和手套,绝对有大把大把的富人抢着买,真是糟蹋东西!”

    两封信都盖着陈家的大红私章,上书“陈少白亲启”五个商文,但字迹却各不相同。

    第一封信的字迹娟秀清丽,却带着一股刚硬的味道;而第二封信的字迹则铁画银钩,虽不曾刻意去营造笔锋,但也带着一点冷酷凉薄和霸道的意思。

    在封面上一扫,陈少白就在心里对发信者的身份有了些底:“应该是陈梦璇和陈匡胤寄来的吧!只是不知道他们找我究竟有什么事了。”

    苦思冥想不如翻开一阅,于是陈少白撕开了信封。

    一目十行地将第一封信读完后,他手心竟然微微湿润,心里生出了些许后怕的情绪。

    第一封信的确是陈梦璇写的,很复杂,大名鼎鼎的陈家二小姐足足花费了十三页纸张,用优雅华丽的文笔讲述了一个逻辑诡异的小故事。

    故事内容如下:

    某天,一个名叫陈忠的太监与一个叫陈少白的小家伙剑术比斗,被对方切了半条膀子,截肢成了废人。

    他在养了一段时间的伤后,发现自己不可能恢复成正常男人也就罢了,甚至就连前途也都毁掉了。心中怨愤之下,便纠结了一个名为陈烈的、爱用麻药拐卖少女的老男人,想要借助对方的药来毁掉那个毁掉自己一生的家伙。

    并且,陈忠已经花费了莫大力气、调动一切能量、做好了一系列的先后手谋划布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然而天不遂人愿,这个时候,一名英明神武、美妙无双的女侠机缘巧合之下识破了他的yīn谋。

    然后……这个故事就没有然后了。

    陈忠、陈烈,二人双双卒于女侠陈梦璇剑下。

    “你助我勘破心障,我便还你一个心安。这木犀城太小,容不下我的未来,我走了,希望rì后还能再见。”

    这就是陈家二小姐陈梦璇潇洒的最后留言。

    “差点就着了那死太监的道!”看完信之后,陈少白压抑着心里的后怕,一边在心里暗暗回想自己曾经得罪过那些人以及该如何杜绝后患,一边解开了另一张兽皮信封。

    第二封信总共只有三页,震撼效果却丝毫不逊sè于第一封。

第二十七章 木樨论剑

    陈匡胤在信中足足花了两页半的篇幅来点品嘲讽陈少白的剑术,看的陈少白差点生出将其撕毁的冲动,但看了后半页的内容之后,他额头竟沁出了丝丝汗水。

    “长着正太脸的大叔,内心果然都充满着恶趣味,这厮在逗我玩呢?”

    最后半页信纸上,承载着他梦寐以求的突破契机。

    陈少白忽然有些感激那张令自己深恶痛绝的银桐冰丝琴了。

    如果不是那张琴的rìrì折磨,让他的耐心指数增高许多,使他能耐心地读完这张信封,他恐怕就要与剑士境界的突破契机失之交臂了。

    “看来剑术之路,并非是埋头苦练那么简单啊……”

    读完信件之后,陈少白眼里带着恍悟之sè。

    yù突破至剑士境界,其条件有二:一为持剑者能使罡风完全覆盖剑刃,二为强健身体。

    前者,陈少白在这段时间的练剑中已经满足,而后者却并非指寻常打熬身体、增长力气那么简单。

    强健身体,是指通过特殊手段洗毛伐髓,将骨髓淬炼的如同霜膏般洁白无瑕。届时,人体造血能力将会得到十倍的提升,血液充盈沸腾如同岩浆,身体潜力大大增强。

    明面上的表现,就是那被誉为“无形剑客勋章”的白sè轻薄手茧自动脱落,浑身肌肤嫩滑如同婴儿,爆发力猛增数倍。

    “难怪当初陈匡胤轮剑如锤,一下就把我弹飞了,原来剑士的身体竟恐怖如斯!”

    陈少白的眼里似乎闪烁着幽幽的火焰,那是渴望的光芒。

    想要突破,关键就落在“特殊手段”这几个字上面了。

    根据陈匡胤的介绍,方法仍然有两种。

    其一是通过秘传冥想法门,配合心灵修养来搬动血液,渐渐强化身体。这种方法像是武侠小说里的名门正宗,虽然修炼缓慢,但胜在根基稳固。

    其二是服用剑仙种下的灵树之实,其效果清晰可见,一经吞服,当即生效,却也可能因为暴虐不羁的药力冲刷而落下细微暗伤,难以恢复,相比而言,更类似于武侠里面只讲究威力和修炼速度的魔门手段。

    如果有可能的话,rì渐沉稳老练的陈少白自然愿意选择第一中方法,但事实上,别说他这个猎户出身的少年剑客,就算是木犀城三大世家,也只有赵家拥有一种冥想法门。

    那搬动血液运转的冥想法门被当做了镇宅之宝,任何想打它主意的人都被赵家人送去了黄泉地府。

    所以,想要突破,就只剩下一种方法了……

    “木樨论剑,明rì开始,优胜者可得灵木jīng华-银龙眼。”

    “陈梦璇前脚走,陈匡胤后脚就把她的名额给我了,难道他俩早就商量好了?”

    陈少白狐疑地看着信封最后一行,只见上面写着:“昔rì碎汝一剑,今朝还汝一场机遇,自此以后,吾等再无瓜葛。能否把握,皆看汝自身造化。”

    狗屁不通!

    这简直就是混账逻辑!真把他当成那种入世不久的山村少年了?打败敌人,夺走对方一切财物都是天经地义,难道毁掉敌人的武器还要照价赔偿?

    陈少白抽了抽嘴角,想起那以冷酷闻名的男人与自己容貌上的相似之处,心里衍生出些许猜测,却也不愿多想,索xìng将其抛到九霄云瓦,翻身上床。

    “成为剑士之后,就可以触摸剑豪的层次了。和小苗圆房的rì子,不远了……”

    ……

    木樨论剑乃是木犀城四年一度的盛事,每一次都会间接牵扯近十万银两的流动,余波甚至都会造成小范围实力洗牌,但它却并不为普通人所知。

    即便是将剑术练到出神入化的寻常剑客,也很少有机会接触到这项赛事的信息。

    因为一般来说,它只在三大家中进行。

    向来看不对眼的陈、赵、李三大家在这件事情上保持了出奇的一致——他们同时选择了封锁消息。

    陈少白略略可以推测出那些上位者们的想法:“冷兵器时代,个人巅峰武力极为重要,一名剑术通玄的将领甚至可以带领五百初入战场的新兵战胜两千jīng兵,这种能够催化高手的天材地宝,自然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巳时刚过,消化完早饭的陈少白出了家门,径直来到目的地所在。

    木犀城里三颗灵树合围的地方,有一个从外面看上去颇有军区风格的豪宅院落,虽然它所圈划的范围只有方圆四十余丈,但却给人以威严肃穆的即视感,黑砖大瓦,檐牙高啄。

    刚刚走到院落门口,一股浓郁的肉香便扑面而来,引得陈少白不自觉地分泌起了津液。

    抬头一看,三株巨树分别从东南西三面包围着院落。

    根据陈少白的目测,这些巨树直径皆有三丈以上,枝繁叶茂,高耸入云,仰头却根本看不到它们的极限,整体碧绿,好似美玉雕琢而成的工艺品,上面满满镶嵌着橙黄sè泽小果子。

    三根极长的枝条顺着这三株巨木延伸下来,在院落的北面汇聚一点。

    “奇怪了!这样的巨木,初来这木犀城的时候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想必这就是木犀树了,改rì一定要带小苗来见识见识。”

    凝视着一颗似摩天大楼的木犀树,陈少白顿时觉得自己渺小的如同蝼蚁一般,对大自然的伟力钦佩莫名。

    黑砖大院门口四名剑客级别的守卫似乎提前受到了通知,没有阻拦他的进入。

    缓缓踱步入内,陈少白便看见东、西、南三面的院墙之下,分别站立许多蓝衣紧身剑客装的人物,似乎各自代表着一方势力。

    步入其中,一声爆喝便当头袭来:“匹夫!你若是个男人的话,就与我来一场剑术对决!”

    陈少白闻声望去,竟看到了一名老熟人——典吉!

    不过,典吉这位杀人无算的悍匪此刻正踟蹰地摸着光头,有些茫然于这突如其来的挑战,瓮声瓮气地问道:“俺站在这,也没招惹你,为啥要和俺剑术对决?”

    在他前方两丈远的地方,一名身着蓝衫的青年持剑而立,脸上尽是鄙薄之sè:“懦夫!”

    场中一片嘈杂,陈少白随便找了个空地站着,不多时,就从其他人的议论中听出了些头绪。

    “据说两天前陈梦璇和这光头斗了一场剑之后,就消失在这木犀城了。”

    “这赵子恒追求陈家二小姐不是一天两天,好不容易花钱买通了陈家三姨太,差一点就能美人在怀的,被人横插一刀,换成你,你心情好的起来?”

    原来如此!

    陈少白面sè诡异地审视了一番典吉和名为赵子恒的蓝衫青年,发现两人手上都密布着一层细密的白茧,明显都是剑客水准。

    再环顾一圈,发现周围的八十余人竟几乎都有这无形的“剑客勋章”。

    矛盾渐渐焦灼却又不知如何化解,典吉进退维谷。

    这时,陈少白的另一个熟人忽然开口了……

第二十八章 初闻淬气

    “阿吉!人生在世,图的就是一个胸气畅快豁达。进木犀城后,你反倒束缚了自己的心意,就连剑术也受羁绊,哪里还有半分当初逐虎过涧时的气概?”

    “如果勘不破这一层,剑术定会难以寸进,这样不好,不好!”

    陈少白定睛一看,只见说话者腰佩宝剑,皮肤焦黄,细眼长须,头发用银箍束起——不是巴擎天又是谁?

    只是上次对方乘骑高头大马,不能一观全貌,这个时候,陈少白才终于看清巴擎天的全貌。巴擎天的身材偏矮,不到七尺,但是就算他不说话,静静地站在那里,浑身上下也透着一股浓烈的煞气,除非是神经粗大到极点的人物,否则根本无人敢因为身高因素嘲笑于他。

    “说起来,风州牧还常年驻扎在木犀城,这附近两个头号悍匪在城里大摇大摆也没人来管管……”虽然这么腹诽着,但陈少白的心情却十分愉悦。

    当初巴擎天的赠剑之举促使他走出秋幻泉,弱没有他,陈少白也不可能轻易手刃仇敌。

    况且他的朋友不多,突然见到两个言语投机的人,自然心情舒畅。

    他准备看看,当rì那位豪气冲天、杀人如吃饭喝水般简单的光头大汉会如何应对。

    巴擎天的话刚刚落下,原本碍于对方身份而有些畏首畏尾的典吉顿时虎躯巨震。

    对面身着蓝衫的赵子恒还以为这是害怕所致,于是得志意满:“你若怕死,就跪在地上,给我磕上三个响头,说不准本少一时高兴,就饶你这条狗命。”

    说话的时候,赵子恒眼里满是畅快。

    他跳出来挑衅典吉,并不全是因为痴情于那离家出走的陈梦璇,也存着想要踩着对方出风头的心思,所以这话说的半点余地也不留。

    “呔!你要斗剑,俺就成全你!nǎinǎi的,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了!”

    典吉一声暴喝,将场中嘈杂吵闹的声响尽数压制下去,一股腥煞的气息透体而出,一些手上没有杀孽的人物都吓得手足酥软,连手中的剑也握不紧了。

    那赵子恒虽然没有到那种地步,却也被点击这一声怒喝吓得连连倒退两步。

    以他赵家七少爷的身份,平rì只要表示点要斗剑的意思,对方就会立即吓得抖如糟糠,即便剑术比他高明,也根本没有半点出手的勇气,不曾想到今rì在这里竟遇到个不顾一切的浑人。

    旋即,意识到自己后退的赵子恒面sè涨红,唰地一声拔剑而出,率先运起手中长剑发起了攻击。

    由上而下,猛地将长剑点出。

    啪!

    半寸长的罡风从剑尖上透出,却被典吉堪堪躲过,打在了他身侧的一片黑砖之上,直接崩碎两块黑砖。

    抢占了先机的赵子恒一时间猛追猛打,手中长剑挥舞,罡风凌烈,如同人形压路机一般,不知毁坏了多少砖瓦地砖。

    若不是场中的人们都有剑术在身,懂得如何运用躲闪的话,恐怕许多看客都会被剑罡的余威波及到。

    一时间,赵子恒形势一片大好,胜利的天平似乎在朝着他倾斜着。

    但是看到这里,陈少白却轻轻摇了摇头:“没成就剑士,也敢乱用剑罡,这赵子恒输定了。”

    剑客没有剑士那般无敌的体魄,只要两三次发出剑罡没能打倒对手,自身血液流动就会阻滞,回气不够。动作也会随之缓慢下来,很容易被敌人抓住机会生生戳死。

    所以他每次与人争斗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瞅准机会后激发一次剑罡,起一锤定音之效果。

    在陈少白说话的同时,身边还有一人做出了同样的预判:“这赵子恒输定了。”

    声源听起来距离并不远,所以陈少白侧过头想要看看是哪个高手发话。

    但这一看,他顿时乐了:“景武兄,近来可好?”

    刚刚做出同样判决的人,正是两月前在万姬楼第二个声援他的康景吾。

    被他这么一叫,康景吾回过头来,盯着陈少白的手看了一会,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多月不见,少白兄风采依旧,照你现在的进度来看,咱们rì后还有可能成同窗哩!”

    “同窗?我一介山野人士,虽不是目不识丁,却也未曾研究过名家经典,断然进不去宪州学府的。”陈少白笑着摇了摇头。

    他在这木犀城里居住数月,虽然少与人交流,却也渐渐知道商国九州学府的名头。

    这些州级学府皆是用来培养高官大儒的地方,像他这种一无背景二无文才的人,就算用白银万两开道,也未必能打通道路。

    哪知,听到他这话,康景吾只是把玩着手中的微型八卦阵,面带微笑道:“研究名家经典、道德文章,是叶浩然那种天才做的,我也根本不曾碰过。只是喜爱研读一些词句,闲时舞剑罢了。”

    不用学八股文那种东西?闲时舞剑?

    陈少白下意识地看向了康景吾手掌。

    手掌粉嫩白皙如同婴孩,散发着一股透亮的光泽,滚烫如同两个火炉在燃烧,隔着半丈远的距离,他都能感受到上面传出的热量。

    这不合理!

    天天拿着一个小八卦盘把玩,手上怎么可能半点茧子都没有?

    “原来景吾兄还是剑士境的强者,倒是小弟有眼不识泰山。”

    陈少白这段时间进步不少,提升的不仅仅是剑术实力,还有相关的阅历和见识。见康景吾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却能一眼看出对方的不凡。

    “剑士?哎……风州的剑道水平太差太差,白白浪费了你的资质。”

    “剑客,剑士,剑豪,不过是炼己期的凡夫俗子罢了,若真能突破到淬气期,修成剑仙,小可逍遥自在,大可为一州之牧,掌亿万人生死。”康景吾摇了摇头。

    “炼己,淬气?”对方的话听的陈少白心头大动,震撼无比,正准备继续出言问询,却又被一道利剑入体的声音打断。

    噗嗤!

    典吉猛地抽回四尺巨剑,而方才盛气凌人的赵子恒则已经化为了一滩肉泥,再无半点生机。

    “坏了主公的安排,阿吉前来领罪。”

    典吉单膝落地,对巴擎天如是说道。

    “天下九州,舞台何其宽广!风州不过是最舒适和谐的温床罢了,咱们本就无根无凭,哪里去不得?”

    巴擎天挥挥手示意他起来,就把视线投向陈少白。

    “少白兄的熟人?嗯,今rì目的已经达到,我就不再叨扰了。”

    见识了木犀城的剑术实力之后,康景吾暗自摇头,对着陈少白一拱手,便潇洒地离开此地。

    看到陈少白走近,巴擎天嘴角勾勒出一丝邪意的弧度,出言揶揄:“陈少侠,你的剑呢?”

    陈少白明白巴擎天所说并非现在身侧的太忠银剑,而是那柄被陈匡胤击碎的青铜剑梦得。于是说话顿时没了底气,内心生出一种辜负了别人期望的愧疚感。

    “我学艺不jīng,剑术比斗的时候,梦得……被人击碎了……”

    但,巴擎天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听到这话,巴擎天不但没有生出半点不快,反倒哈哈大笑起来:“能击碎三千jīng工的,想必是剑士巅峰层次的人物了,你能从对方手下活命,说明我当初没看错人。不错,很不错!”

第二十九章 人命轻贱

    “亟雷?用这种低级剑谱,不到半年时间就能从无到有修炼成剑客巅峰,如此天赋,就算放眼整个九州,也能算是中上了。”

    巴擎天和典吉为人豪迈豁达,都很符合陈少白的脾xìng,三人交谈的倒也欢畅。

    不多时,院落里的人渐渐皆近百名,有些拥挤起来。

    陈少白注意到,这院子里绝大多数是不足三十岁的青年,而那些年纪稍长的都闭目养神,来此似乎只为家族晚辈压阵。

    这些世家子弟们都穿着深蓝或浅蓝的剑客装束,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一些脂粉气息,混杂在一起,颇有些刺鼻。

    “陈少侠,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能给我带来些惊喜。”

    巴擎天旁若无人地大笑数声,审视地目光在场中缓缓扫过,眉梢一挑:“少白,多留意陈家十四和赵家老九,他们都对你动了杀机。”

    说罢,他便径直照着出口走去,头也不回地朗声道:“阿吉,这木犀城里尽是些歪瓜裂枣,我就不帮你坐镇了,免得污了自己眼睛。你zì yóu发挥吧!”

    能修炼成为剑客的都是些耳聪目明的人物,况且巴擎天说话时并没有刻意降低音调,于是此言顿时引发了轩然大波。

    “歪瓜裂枣?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口出狂言!”

    “啐,只是个故弄玄虚引人注意的小把戏,你也放在心上?”

    “外强中干,不足道也。”

    对于这些言论,巴擎天似乎没有半分感觉,手扶佩剑,安步当车。

    直到他走出这院落,也无一人上前挑战。

    这些豪门世阀里出来的贵公子,都是被族学私教耳濡目染过的人物,虽然嘴上并不示弱,但基本的眼神还是有的,一个个油画似鬼,都等着别人当出头鸟。

    “按照前世的说法,这巴擎天就是我命中的贵人了。若不是当rì他的赠剑之举,恐怕我在万姬楼里就被陈卫给折剑斩杀了,以后定要好好报答他才是。”

    银剑太忠,青铜剑梦得,这两柄宝剑同属商国“三千jīng工”斩风快剑,只需要运力一削,就能将寻常jīng炼佩剑切成两半。

    当rì在那万姬楼,陈少白的剑术水准与陈卫不相上下,而且对方有太忠傍身,如果没有梦得在手,恐怕两人的结局极有可能置换过来。

    陈少白并非忘恩负义之人,每个对他有恩惠的人,都被他铭记在心。见巴擎天离去,他自忖实力尚弱,并未上前请缨投诚,却仍朝着对方那并不伟岸的背影行了个剑客礼。

    在一片仇视的目光之中做出这样的举动,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显眼。

    于是,此举顿时给陈少白吸引了大片的仇恨。

    “穿的一身白,也没有剑客勋章,不过是个白丁罢了,也敢这么嚣张?等会他不上台便罢,要是上台了,我一定给他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这么面生,而且一副纵yù过度的模样,想必是陈家的哪位‘公子’吧?嘿……”

    “他叫陈少白,这段时间在东城区挺出名,还混了个‘血河’的名头。”

    “跳梁小丑。”

    “溜须拍马之辈,心xìng太差,无须理会。”

    欺软怕硬,趋利避害。这是人类的天xìng,他们奈何不得巴擎天,就将自己的怒火发泄在了陈少白身上。

    一时间,倒也让陈少白生出了些许近在咫尺,人尽敌国的感觉。

    对于这些满含敌意的目光,他虽不能完全无视,却也表现的坦然自若。

    陈少白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个人身上——巴擎天走前专门为他指出的陈家十四和赵家老九。

    大名鼎鼎的陈家十四自然是陈冲,只是此刻的他似乎了当初那般耐xìng和yù念,而是双目血红地看着陈少白,恨不得将他彻底毁灭。

    “这家伙不但是基佬,还是个神经病!”

    陈少白默默地在心里给陈冲划下标记,视线移向赵家势力所在的区域。

    两道目光在空中相互碰撞,有些焦灼。

    视线的尽头,一名身着深蓝sè紧身服的青年正面带戏谑地审视着陈少白,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于是他立即明白,此人必是那赵家老九了。

    由于陈少白长年累月地宅在家中苦练不缀,信息并不流通,并不知道这赵家老九的名字,但当他的视线捕捉到对方身边一名断臂无须者的时候,就立刻明白了一切原委。

    “赵宗介!没想到这jīng虫上脑的家伙竟真能攀上大势力。看来真不能小瞧任何人啊……”

    那名断臂无须者,正是当初在剑术比斗中被陈少白斩了胳膊和命根子的赵宗介。

    因为剑术比斗规则所限,陈少白当时并未取下对方xìng命,却不曾想到这种山村土豪式人物竟然真能找来强援。

    赵家老九眼神睥睨地望着陈少白,嘴里对身旁的断臂男子道:“宗介,这家伙看起来实力不怎么样啊……当初让你随了我,你不听,非要去偷学别人家的剑术,还跟人斗剑,现在好了?”

    或许是曾经被陈卫伤了心脉经络的缘故,陈少白现在看起来整rì面sè苍白无血,极似纵yù过度的纨绔,所以才总被人轻视。

    “宗、宗仁哥,他看起来好生恐怖,要不……咱们慢慢谋划,从长计议吧?”

    赵宗介被斩了命根子,胆气也随之消减,做事有些畏首畏尾。

    虽然他心里极憎恨陈少白,做梦都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但是当他再次见到陈少白的时候,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没那个胆量。

    人乃万物之灵,jīng神力量极其强大,在死亡的瞬间,这股jīng神力量更是会呈十倍地激发出来,附着在敌人身上,若是杀人杀的多了,身上就会不自觉地积累一股怨煞之气。

    陈少白与人斗剑,陨落在他手下的高手庸手不下三十人,胆气稍弱的陌生人看到他,根本不敢上前搭讪,就更别说拔剑相对了。

    “哦?你是说这样吗?”

    话音刚落,赵宗仁猛地将眼眸瞪大,一股无形无质的煞气透体而出,吓得身边的赵宗介面sè苍白,连连后退数步,才惊疑不定地呆愣原地。

    见同伴被自己的气势震慑,赵宗仁自觉小露了些脸面,心气畅快,于是哈哈大笑道:“区区煞气,我也是有的。”

    “宗仁哥肯定经历了不少剑术比斗吧?”

    “哼……我出身高贵,哪里会和那些出身低贱的家伙拼命?不值得。”

    “那、这煞气是?”

    “简单的很,遣人随便买上几十个奴仆,挑他们的断手筋脚筋,再慢慢杀掉,就成了。”

    赵宗仁这不把人当人看的话说的理所当然,而赵宗介听到之后,脸上竟露出一丝赞同与不可遏制的钦羡:“宗仁哥有秘典修炼,还有人肉陪练,想必rì后定能修成剑士,进入风州学府深造。”

    这话虽然带着些许妒意,但却将赵宗介的马屁拍地极为舒服。

    他装模作样地谦虚了两句,才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我停留在剑客巅峰多时,只要在木樨论剑里进入前三,得了银龙眼,再配合搬动气血的冥想法门吸收炼化,必能很快突破到剑士境界。”

    “届时,带你同去风州主城紫寰闯荡也未尝不可。”

    得到了赵宗仁的承诺,赵宗介的脸上瞬间被狂喜之sè占满,连忙舌绽莲花,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想让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更加稳固。

    虽相距甚远,但陈少白的听觉灵敏至极,将两人的话语一字不落地收入耳中。

    听两人又恬不知耻地谈论起该如何屠杀奴仆佣人以增长煞气,陈少白的面sè虽然波澜不惊,但眼里却酝酿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第三十章 入魔的陈冲

    木樨论剑,虽说带有一个“论”字,却是实实在在的斗剑厮杀,残废乃至死人都极为正常。

    而且它所牵扯的势力金钱极多,作为奖品的银龙眼一旦落入巅峰剑客手中,甚至能够造就出百人敌的超级强者。

    但是在陈少白看来,这项四年一度的青年剑客争霸赛实在不怎么正规,非要用言语形容的话,有六个字能够很好得描述出来——无组织、无纪律。

    赵、李、陈三家常年明争暗斗,像这种积蓄实力的时刻,自然不可能听从对方号令,而木犀城中唯一有权利和威望组织领导的风州牧却又是个无能之辈。

    院中局面一盘散沙,毫无凝聚力。

    在这一片嘈杂喧闹之中,倒也让陈少白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站在靠近南墙的地带,陈少白仰头看着那三根从外面垂入北苑的碧绿木犀枝条,嗅着它们散发出的浓郁肉香,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它们的来历。

    坐落在城中的这三颗木犀灵树,乃是由陈姓、赵姓、李三名互为友人的剑仙所种,他们希望灵树所结的果子能够荫蔽后代,让三家后人更加团结强大。

    然而天意如刀,人莫能测。两百年后,时过境迁,三大家之间的矛盾却愈演愈烈,他们的后人竟敌对了起来。

    这让他再次感慨了一番人生际遇无常。

    足足又过了一个时辰,太阳西跌,竞争才真正开始。

    未时到。

    论剑开始,场中众人持剑厮杀争斗,战况极为惨烈,败者非残即死。

    有时候,甚至连胜利者也未必能笑到最后——陈少白就亲眼目睹了一名剑客临死前的反扑,竟将对手的小臂整截削断。

    以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准来看,那人是残废定了,几乎可以说前途尽毁。

    “参与论剑者六十四人,总共六轮竞赛,由名次高低排列来决定银龙眼的分配,倒也公平。”

    剑术比斗不是回合制游戏,不需要你一招我一招相互对拼,除非对决双方的实力极为接近,否则战斗一般不会超过二十个呼吸的时间。不多时,就轮到陈少白出场了。

    冤家路窄,陈少白第一场所要面对的敌人,就是对他怀有杀机的陈冲。

    “陈冲、赵宗仁和我并称木犀三杰,都都把剑术练的得心应手,虽然在紫寰城里不算什么,但在这小小木犀境内,却也算是绝顶了。陈少白?听都没听说过。陈冲对付这样一个无名小辈,想必不会有太大难度。”一名蓝衫青年表情淡漠地磨砂着腰侧的火红长剑。

    “你常年在外修习剑术,自然不知。这陈少白来木犀城不过三月,就在剑术比斗中斩杀了三十四名上门挑战者,其中剑客级别的都有二十三个。被他斩杀的对手倒在家门口,血流淌成一条小河,所以被冠上了‘血河’的名头。”

    “凡人都爱以讹传讹,血河?不过是区区个剑客,也就敢在木犀城这种小地方叫嚣。如果在紫寰城,恐怕早就成了笑柄,不出三rì,就要被高手斩杀。”

    “这些年你不在,陈冲笑傲木犀城青年一辈几乎无敌,陈少白想必不是他的对手。”

    “言之有理,我现在只看,这陈少白能在陈冲手下坚持多少招了。”

    类似的品评如同汹涌澎湃的浪花一般一波又一波地冲刷过来,如果场中斗剑之人实力不够强悍,意志不够坚定,恐怕连腰侧佩剑都拿捏不住,当场就要出丑。

    但是,陈少白站在院落正中的比剑台上,腰板挺得笔直,神sè极为淡然,那些评论似乎根本没有给他造成半点影响,他微微活动一下手腕后,腰侧太忠银剑瞬间出鞘。

    唰!

    手腕轻轻一抖,剑罡便覆盖了整个剑尖和剑身,一朵银白sè的剑花在空中绽放,绚丽灿烂,不仅孕育着美妙,更暗藏着死亡。

    “表现出这样的实力,如果这陈冲还是不知收敛的话,我就只能下杀手了。”

    刻意将自己的实力表现出来,就是为了震慑眼前有些魔怔的对手,但陈少白不曾想到,在见识了自己的剑术之后,对方脸上的怨怒和狠戾不仅没有消退,反倒越发浓郁了起来。

    “不到加冠之龄的巅峰剑客……这般优秀的男人,我得不到,其他人也别想得到!苗语琴?啧啧……杀了你之后,我会让她陪葬的。”

    陈冲拔剑而出,脸上表情几yù癫狂,显得狰狞无比。

    苗语琴乃是陈少白的逆鳞,常人触之即怒,但现在陈冲如此言论,陈少白却不怒反笑:“原来也是陷入魔怔了。”

    “每个接近剑客巅峰的人,都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么?”

    事实上,他的猜测已经无限接近事实真相了,练剑者的每一次突破,都要同时面临身体和心灵双重屏障的阻碍,这不仅局限于剑客,也适用于剑士、剑豪乃至更高层次。

    陈少白能够在极短时间内一帆风顺地突破成为剑客,既有二世为人灵魂强大的因素,也有常年山中狩猎打熬出一副好身体的缘故。

    然而,想要得到多少,就须要付出多少。

    在这个世界推演到极致的剑术固然可以给人带来强大的力量,但也会让人的思维在练剑中不知不觉地陷入偏执。灵魂力量一旦跟不上剑术的进步速度,习剑者的jīng神状态就会或多或少地产生一些负面变化。

    “天才大多是偏执的”,此言在这个世界得到了最佳的印证。

    “论剑……开始!”

    就算这次的剑术比斗再怎么无组织无纪律,也不会缺少裁判这种职业,陈少白和陈冲二人皆长剑出鞘,裁判当即示意开始。

    陈冲便双腿交错翻飞,如同狂奔的野狼一般,眼里闪烁着残忍暴虐的光芒,脚步重重踩踏地面,黑稚履将青石地面踏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竟眨眼间便跨越了两人之间足有五丈的距离。

    这种爆发力如果放在前世,绝对可以轻松刷新奥运短跑世界记录。但陈少白修行至今,对剑术衍生出来的能力了若指掌,身法不差,却也并不畏惧对方表现出来的速度。

    双足生根,猛地将身体左倾,借力撩出佩剑,在这一刻,陈少白的身体与手中的太忠连在了一起,好似变成了一株千年老树,稳如磐石。

    然而陷入了魔怔的陈冲虽然理智沦丧,但手中的剑法却越发的jīng纯可怖了起来,明明是一柄轻薄的青sè长剑,但在他的手中却像一柄开天神斧,似乎可以摧毁任何挡路的阻碍。

    “陈少白死定了!”此剑一出,在场众人心中竟同时生出这个念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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