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生死瞬息
楼明月顺手揽住楼小舞,点足往门边冲。
安久抬头飞快的瞥了一眼光源处,巨芒背后隐隐能看见是一个攀在顶壁岩石上的黑衣人。
所有人都往出口冲,安久却攀上墙壁,敏捷的朝那放箭者去。
两个独行者被光芒扫到,没有人看到发生了什么情况,只见血雾喷洒,满眼都是朦胧的红,腥气更浓。
这个威力堪比枪炮,安久盯着那黑衣人手中的弩机,杀气陡然迸发!顶壁上的黑衣人突然遭受巨大威压,定在原处无法行动。
轰!
一声巨响,石壁倒塌,没有及时避开光芒的人瞬间化作血污。
梅亭瑗受到波及,跌倒在血泊之中,她挣扎了几下,感觉头上落了一块热热的东西,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下来。
入眼竟然是一块残肉。
她愣了一下,惊恐的丢掉,“啊——”
“哥,哥!”梅亭瑗慌乱的哭喊。
入口处有一批黑衣人杀了进来,把一行人堵住。楼明月武功高强,尚且能够抵挡一阵子,但是这批黑衣人显然也不弱,三个人竟能和她一个八阶武师势均力敌。
甬道口太窄,容不得人许多人共同迎敌,楼明月心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便边战边退。
那些黑衣人好像只想把他们堵在里面,竟然不跟着杀进来。
楼明月想到那支箭簇的威力,分明是化境者!绝对不能呆在这里,否则就会像崔氏一样全部变成一滩血肉。
“小舞跟着我身后!”楼明月一咬牙,持剑又杀了出去。
楼小舞此时早已敛了伤怀,紧紧跟在楼明月身后,不时放暗器帮助她解决一些偷袭。
跟在最后面的邱云燑注意到顶壁上,安久逼近那黑衣人三尺之内,一把如寒冰的短匕瞬间把对方操作弩机的手臂连筋带骨的斩断。因必须要有一手巴着岩壁。她迅速用嘴叼住匕首,屈指按动弩机,噗嗤一声弩箭从那黑衣人的咽喉整个穿过,钉在了背后岩壁上。
尸体掉落,安久脚下用力,整个人扑向前,抓住尸体当做肉垫。
一声巨响,一尸一人摔落在地面血泊中,血水四溅。
她毫无停顿的起身捡起敌人的弩机,反手朝顶壁的一个角落出放出一箭。巨芒大作,鲜血与石块轰隆隆哗啦啦的一齐落下。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就发生在瞬息之间,邱云燑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被激起的鲜血溅了满身。
他看着安久站在血泊里,口中还吊着滴血的匕首,垂头在摆弄手里弩机,顿时打了个冷颤。
安久看罢弩机,取下匕首。弯身将血渍在脚边的尸体身上擦拭干净之后入鞘。
邱云燑见她要走过来,连忙转过头,凑到前面去帮楼明月杀敌。
毒剑一出,堵在门口的黑衣人但凡被沾上皮肉便浑身开始冒黑烟。
待余数不多的两名黑衣人逃离。楼明月狠狠瞪了他一眼。
“哥!哥!”梅亭瑗冲到倒塌的墙边一边哭一边急急搬动碎石。
梅亭竹眼睛血红,哑声问,“他……埋到这里了?”
梅亭瑗不答话,只是疯狂的扒石头。
梅亭竹沉默。眼见暂时安全,便将长剑入鞘,跟着蹲下来搬碎石。
姐妹俩搬了一会儿。梅亭瑗哭道,“他在我后面,眼看那箭逼近,他便使尽全力推了我一把。”
梅亭竹不答话,只是埋头默默搬石头。
梅亭瑗泪眼朦胧,手里却不停。梅亭春亦上前帮忙搬石头。
安久站在不远处,原本被这等血腥场面刺激几乎燃烧起来的血液,竟然慢慢平静,内心深处竟然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酸楚。
楼明月转眼,发现自家也少了一个人,而以邱云燑为首的独行者因是走在最前面,所以损失最为惨重,原来的十个人,现在只剩下五个。
只是瞬息之间啊!七条人命就没了,恍如梦一般。
楼明月想说些什么,但是想到从栈道上跌落的妹妹,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都无法缓解心中的悲痛。
她毕竟有八阶的精神力,,比寻常要更加坚毅,略略调整了一下,轻声道,“碎石太多了……这里不能久留。”
梅亭竹顿住动作,理智告诉她要站起来、要离开,可是看着满脸泪痕、血人一样的梅亭瑗,脚下像生根了一样,怎么都动不了。
梅亭君是她们一母同胞的哥哥,从小一起长大,梅亭竹有时候很厌恶他的虚伪,但作为哥哥,他很称职。
“他若不是身上受伤,若不是为了我……”梅亭瑗抽噎。
梅亭竹紧紧咬着后牙忍住泪水。
梅亭君是梅氏的下一任家主,只要他通过试炼,梅氏就可以向圣上请求让他返家掌管梅氏,他不应该死在这里。
邱云燑一行人开始更加相信梅亭竹之前说过的话——控鹤军在猎杀私自组队的独行者。
所以他们都开始犹豫起来,是否要一个人行动,若是一个人,究竟继续前行,还是退回去保命要紧。
“大家能保住性命不易。”邱云燑趟这血水上前,“令兄牺牲性命保护你,你应当好好珍惜自己的命才对。”
梅亭瑗停住动作,仰头看着邱云燑,恍惚点头道,“对,我应该惜命。”
“两位娘子,快走吧。”邱云燑道。
梅亭竹扶起梅亭瑗,冷声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邱云燑道,“莫紧张,只是用了点药,一盏茶便会散。”
“多谢。”梅亭竹回望一眼石堆,扶着梅亭瑗跟随他们离开。
楼明月道,“看样子,这些人是早有埋伏,倘若再往前行恐怕一样会遭袭,塔内空间狭窄,倘若再遇袭,逃生的机会更小。”
楼小舞不再问崔易尘的生死。毫无防备的遭遇这等袭击,哪有活路?
死了也好,他和姐姐生不能在一起,死便可以作伴了。
“怎么走?”邱云燑看向安久,他目睹那一幕,心里便不知不觉的信任她。
他在想,包裹在这一袭玄衣下身材修长的少女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楼明月向他投来疑问的目光。
“刚才她瞬杀了一个化境高手。”邱云燑说起来还有些不可置信。
安久扬起手里的弩机,“这人不是化境,只是用了这种弩机。”
楼小舞动了一下,轻声道。“我可以看看吗?”
安久微微迟疑,想到这个东西与楼小舞手中那种发射照明箭的弩机异曲同工,便将东西送了过来。
她仔细看了几眼便还给安久,“这东西还有用,我暂时不能拆开看,若是咱们都还活着,你把它保存下来吧。”
安久接回弩机,多看了楼小舞一眼。在此之前,安久瞧着楼小舞活泼天真的样子。还以为她应该和梅久差不多,完全不会想到这个女孩能够如此冷静应对如此惨烈的战况。
楼明月看出有人生疑,便解释了一句,“小舞经历过许多磨难。她的精神力比我只强不弱。”
安久有点不怎么开心,为什么同样是经历磨难,人家能够保持的天真烂漫,而自己竟然变成精神病患者。
她没有想过。任何人遭受超负荷的精神打击之后即便能够自我治愈,最终也不可能和寻常人一样,楼小舞的纯真也许不过是一种自我心理暗示罢了。与梅久有根本上的区别。
虽然安久解释方才并非瞬杀化境高手,但楼明月觉得能够迅速作出正确反映的人,心定然冷静至极,不妨听听她的意见,“十四娘,你觉得我们应该继续前行还是返回?”
安久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接到任务之后能够很迅速的分析利弊,但是无论怎么分析,都是前行一条路,除非上面下达撤退命令,而接到撤退命令之后,她亦能够快速选择最佳撤退路线。
也就是说,无论前进还是后退,对于她来说是一样的,都有风险,也都有生机。
“在这里,任何地方都有风险和生机。”安久如实道。
“祸兮福所倚。”邱云燑喃喃道,“福祸相依,唉!”
选择出去,看起来安全,但实际谁也说不准。
“你说吧,我们听你的!”邱云燑道。
梅亭竹觉得自己现在心不够静,做出的决定未必正确,便也将目光放在了安久身上。
安久不怕被人看,但被这么多人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有些不太适应。
在她身上,真的出现“希望”两个字了吗?
早半个时辰,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前行,但是现在只要想到梅亭瑗刚才搬石头的模样,她便说不出话来。
但是想想,她一个以杀人为生的人,从来没有看重过任何一条人命,如今却有人想把性命寄存在她手上,不是很可笑吗?
“你们随便,无论如何,我不会保证你们任何一个人能活着。”安久说罢,转身朝通往二阶的石阶走去。
邱云燑心中飞快计较一番,第一个跟上她。
后面的独行者陆陆续续跟随,楼明月和梅亭竹相视一眼,还是领着两家人随后而行。
安久感觉到身后跟上来的人,有些烦躁。
楼明月走在最后,感觉楼小舞情绪低落,便轻声道,“生死有命,别多想了,也许没几个时辰咱们便能和他们在地下相见。你若真想成全他们,便努力活着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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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你做诱饵
崔易尘与楼小舞同胞姐姐两情相悦,可是崔氏看中楼小舞的才华,最后决意替崔易尘求娶楼小舞,楼氏出于各个方面的考虑便答应了这门婚事。
很寻常的家族联姻棒打鸳鸯戏码,但是那两个人如今已然双双归去。
楼小舞满眼雾气,直直盯着前方,她怕一眨眼就会流下泪水。
佛塔二层一片空旷,四周墙壁上的浮雕上被血淋遍,却没有看见尸体。最中央的佛龛中空空如也,无匣子亦无天书残卷。
安久直接往三楼去,其余人快步跟上去。
三层一排排书架翻到,残经古卷散落一地,与尸体鲜血混作一堆。
邱云燑略看了一下,叹道,“控鹤军与佛家有仇吧。”
佛教现在虽然没落,但是在民间还有许多信徒,且神神鬼鬼的事情总是说不太清楚,控鹤军把训练地点安排在这里,以佛家心经引人争斗,用杀戮和鲜血浸染古刹,岂不是很缺德?
“这么多经卷,哪个是天书残卷!”一名独行者踢了踢脚旁的经卷。
楼小舞向四角射了四支照明用的弩箭,整层突然亮了几分,屋内的情形更加清晰。
“你们回去。”安久忽然道。
“嗯?”楼明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安久又重复了一遍,“你们回去。”
“为何?”楼明月慢慢放出精神力去感知四周,待察觉周围的情形,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层不知在何处隐藏着不下于三十个人!
安久摸出匕首,戒备着后退。
众人亦摆出戒备姿态,背对背围成一个圈,慢慢退下三楼。
“怎么办?”邱云燑出了一身虚汗。
楼明月亦补充了一句,“梅十四,你来拿个主意吧。”
事到临头。安久只能将自己心里所想说出来,“二层没有出口,三层至少有四个出口,现在要么选择从三层突围,要么从一层返回。”
没有人问安久时候发现三楼有出口,那么多埋伏,他们若是突围,绝对是九死一生。
“从一层出去,说不定早有人埋伏在出口。”梅亭春道。
这是显然是一出瓮中捉鳖,但没有人责怪梅亭竹当初的选择。了解“内情”的人心里有数,他们入了寺内便已经是入了瓮,塔内塔外都一样,而不了解内情的独行者则是自己选择入塔。
“你怎么选?”楼明月问安久。
“杀出去。”安久的行事风格便是如此,面临死局,她死也定要砍上二三十个才不觉冤枉。
安久抬起匕首指了指三层,示意从那里冲出去。
众人愣住,楼明月道,“为何?”
“我说的是自己。你们随意。”安久说完,贴着满是血液的墙壁不再出声。
她手里有从敌人手里夺来的那种威力巨大的弩机,众人觉得有那个东西在,心里要踏实许多。于是再三犹豫,还是纷纷做好了冲上三层的准备。
这群人眼睛瞎了吧!
安久蹙了一下眉,敛住心神去仔细感受三层上面那些人的藏身方位,心中默默算计从哪里更容易突破。
三层上的书架倒塌之后。整个空间一目了然,并没有任何可供藏身的地方,而且刚刚那些人若都是在里面。早就袭上来了!所以准备伏击的那些人应该全部都在塔外。
从人数的分布状况,安久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目标共三十个人,不规则分散在四个入口处,而四个入口分别位于四个方向,间距很远。
楼明月想用内力传音给安久,可略略试了一下,才发现她被自身精神力守得固若金汤,丝毫内力都别想灌输进入她的意识。
安久不知道楼明月的意图,但是感觉到她在叫自己,便旋首看了她一眼。
楼明月立即比划手势,意思是:让安久把弩机交给她,她从北墙引开敌人的注意力,其余人则从那边突围逃出塔。
“不行!”楼小舞反对,并盯着安久,“这里就数你武功最高。”
安久不想与她争论,干脆利索的点头同意。
其实做诱饵并不一定就最危险,那些伏击者很快便会发现其他人从南边逃走,只要她能够撑过最开始猛烈的攻击,之后相对来说便会很轻松,正好也能与这群累赘分开。
楼小舞之所以崇拜强者,就是因为关键时刻他们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但是安久答应的这样痛快,她心里反倒是有些愧疚了。
“这是索弩。”楼小舞从手臂上解开一个弩机,给安久绑上,待固定之后,按动一下悬刀。
咔咔两声,从弩机中射出一支弩箭,箭尾带着绳索深深嵌入岩壁之中。
楼小舞伸手扯了扯绳索,安久发现这看似很细弱的绳子竟然有弹性,且十分坚韧。
再按动悬刀,那绳索直接与弩机断开。
“这索弩是我最近才做成,很多缺陷,譬如箭矢无法收回,而弩机中只有四支箭。”楼小舞道,“关键时刻还是能派上用场,应是不用我教你它用来做什么的吧!”
武器的功能已经展示过来,具体用来做什么还是应由使用者决定。
“嗯。”安久道。
耐心静候片刻。
梅亭竹见安久起身,忽然出声喊住她,“十四!”
安久顿足,梅亭竹犹豫了一下,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可是最后却只讪讪道,“小心点。”
“屁话。”安久道。
她在最前面,一群人一起跑上三层,安久一个人快速闪身到北,择了一个出口,翻身出去。
一声巨响,滚滚尘灰炸起,与此同时,众人开始从南边突围。
南边埋伏了八个人,而他们有十来个人,并且楼明月一人便可敌两三个,邱云燑趁机给梅亭瑗施了解药,她被逼在刀口上,一时间梅亭君之死的所有恨意全部上来,挥剑加入战局,大有一股不杀尽敌人便绝不罢休。
一行人以压倒性的实力轻轻松松脱身。
反观安久这边,简直是险象环生。
八个黑衣人包围住她,东西两侧的人正在赶来,弩箭扬起的灰尘使原本就黑暗的夜,可视度更低。
安久用匕首将衣角的梅花割掉,抬手射出索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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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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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跟我走
第六十三章
弩箭没入岩壁,安久足下一点,整个人从塔上落下。
十余个黑衣人紧紧追上。
外面不知何时已是大雪飞扬,密密压压的雪片与灰尘、碎石混杂,数十支箭紧逼安久。
那种带光的强弩似乎只有碰撞到物体才会爆发出巨大威力,安久扬手,冲着面前两丈远的石块射出一支弩。
一瞬间,光芒大盛,周围的箭矢和后面追击的黑衣人都被巨大的冲击力扫开,安久跌落在雪地里,翻身避开上空落下的碎石。
粉尘和着雪纷纷扬扬,夜色里两丈之外看不见人影,但是对于武师来说,完全可以凭着精神力去感知对方的所在。
但是不巧,安久的优势便是巨强的精神力,那些五六阶的精神力直接撞上,后果便是导致脑海中出现短暂的空白,有些阶数低的武者直接从空中坠落。
安久脚一落地,松开索箭,迅速向东边奔去。她亦遭受到巨大的冲击力,此时胸腔发麻,口中已能尝到腥甜味。
呜——
有人吹响信号。
守在东边的伏击者立即对安久进行追击。
“站住。”
冷凝的声音,很是熟悉。
安久突地顿住脚步,防备面前不远处的黑衣男人,目光落在他衣角的白鹤上,“控鹤军。”
她想起这个声音了!是控鹤军中负责这次试炼的长官,之前在树林里说规则的那个。
起初安久总觉得看着他,哪里有些奇怪,仔细一瞧,才发觉落雪到了他周围竟然静止不动!
她知道那是因为内力精纯而强大之故,但能够意识到他武功绝高。
“你和那些偷袭者是一伙?”安久问。
“有潜伏在寺内的控鹤军被杀,我亲自前来查看。”那个人看向她少了一块的衣角,“你是梅十四?”
知道她的身份并不奇怪。但如何一眼辨别出她来?安久尚未来得及多想,便感觉到后面有人追了上来。
“过来。”那人道。
“我不信你。”安久横起匕首,“除非你挡住他们。”
“倒是有趣的紧。”那人身形一晃,与安久擦身而过,挥剑直直迎上追过来的五名黑衣人。
安久见他手起剑落,杀五六阶的武师如切菜,便知道这人差不多就是传说中的化境。
有人半路杀出来帮忙实在再好不过了,不过安久亦不会选择与其同行,眼下的情况太复杂了,谁知道这个控鹤军长官究竟是哪一拨的人?
信别人不如信自己。是安久的人生信条。
她顺着佛塔直奔向南,准备暂退。
倘若在以前,目标定下之后安久绝对不会轻易改动,然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她无需不惜一切的执行命令,危机关头,她现在也有权利自己选择。
她不知道自己是出于怎样的心态,居然突然改变主意。
雪地里,控鹤军长官轻松解决了五个人之后。一回头发现安久消失,他用精神力探查,竟然没有发现她的气息!
以他的精神力,连刚刚死去的人都能探查到。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对方的精神力超过他。
“指挥使。”从南北会合而来的控鹤军齐齐冲此人行礼。
梅氏、楼氏等人很快跟着从南面赶过来。
“情况如何?”控鹤军长官问道。
有人禀报道,“之前在寺中隐伏的人有九成以上被杀,佛塔内现在已然血流成河。因消息网被打断,现在暂时无法确定试炼者还有多少幸存。”
“对方实力如何?”指挥使问。
“目前估算敌方约莫有百余人,半数以上都只是四阶武师。达到六阶的人亦不多。”那人继续道,“不过,对方有一名化境高手,并有一种威力强悍堪比化境的劲弩。”
“集体出动搜寻试炼幸存者,将他们安全带回附近分舵。”指挥使说完,微微侧脸,向梅氏等人确认,“梅十四擅弓道?”
冷肃威严的声音令人发颤,再加上似有若无的威压,竟是只有楼明月没有被吓蒙,“是。”
“好极。”指挥使道,“你们随着控鹤军一起寻找其余试炼者,而后一同撤退。”
“是!”众人拱手道。
指挥使身影微动,消失在雪幕之中。
楼明月他们终于松了口气,至少现在能够证明暗杀之事不是控鹤军所为,他们也稍稍心安。
那边,安久原是想向外逃,但是想到控鹤军的介入,现在塔内恐怕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一番思量,安久决定折返进入塔内。
她提起所有的内力,尽可能轻身行走,独自迅速潜上了三层。
北边被强弩震破出一个大洞,风雪扫进来,呼呼作响。
安久用精神力感受一下,发现周围已经没有人。她查看了一下地面上的经卷,然后直接攀上四层。
第四层像是一间佛堂,一尊佛像坐北朝南,东西两面点着四排蜡烛,整个屋内一片亮堂,而佛像下面的供桌空着,桌面的灰尘上有一块方形,安久揣测,这里之前可能摆着天书残卷。
既然东西已经不在,也没有必要久留。
安久一脚踏上阶梯,突然察觉屋内灯影微不可查的一晃。
她感觉到身后有人悄无声息的靠近,匕首轻轻出鞘。
“跟我走。”身后那人开口。
是控鹤军长官!安久回身,戒备的盯着他。
“我是控鹤军神武都指挥使。”那人为了消除安久的疑虑自报家门,“你与神秘组织中一个化境弓道高手交过手,并且没有落下风,控鹤军需要你的能力。”
控鹤军中分为羽林、神武、神策、危月四支,神武都指挥使则是神武一支的最高统帅,平时简称“指挥使”。
指挥使亮出一块花纹繁复的令牌。
“我信。”安久看了一眼,冷淡道,“但没兴趣。”
指挥使黑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进控鹤军这么久,还没有谁看着令牌胆敢不接命令!
安久感觉到他的恼怒,于是道,“首先,我现在还没有入控鹤军,其次,没有任何好处我凭什么为你卖命。”
指挥使严肃的声音里,听起来竟然莫名有种令人玩味的意思,“你精神力精纯,但是内力太弱,倘若你答应,我立即令一名八阶以上高手把全部内力渡给你,即使有所损耗,传到你体内至少也会有七阶。”指挥使道。
多么大的诱惑!他相信没有任何人能够拒绝!(未完待续。。)
ps: 终于熬过了疼痛期,诸位久等了,抱歉。
第六十四章 惊天一箭(1)
想达到八阶的实力,需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又需要付诸多少青春年华?
安久只掠夺过一种东西,那就是生命!并非是为了得到,而是为了毁灭。
安久不太懂得武功,但是总觉得拿别人内力这种东西,就像拿了别人的器官装在自己身上,不一定会合适,万一出现排斥恐怕就会致命。
安久从来不信“幸运”,因为这两个字从未出现过在她身上。
“我听说控鹤军是大宋最精锐的军队。”安久冷笑一声,“竟然需要征调一个没有内力的人?请恕我不想做人肉靶子。”
“天书残卷。”指挥使道,“我可以做主把控鹤军中剩下的残卷全部都给你。”
“与虎谋皮。”安久不为所动。
“我喜欢你这个说法。”指挥使眨眼之间欺身上前,一把抓住安久袭来的匕首,真气护在掌中,那把削铁如泥的短匕竟未曾伤着他分毫。
他逼近道,“不过这可由不得你!”
“那就试试!”安久杀意集中。她发现,自从进入佛寺,尚未遇见比她精神力更高的人,眼下对峙,大约也只能依靠这个了!
果然,安久发现指挥使的动作微滞,抬腿猛的踹上他下体。
指挥使目光陡然凌厉,他不敢低估安久的实力,所以纵然浑身真气罩体,他还是侧身避过。
她察觉手上一松,立即抽出匕首,逼近他的咽喉。
指挥使只觉得脖颈上一凉,他引以为傲的真气护体竟然被这把匕首生生切开口子,锋利的刀刃将颈部皮肤划破一个浅浅的伤痕,血珠渗出来,沾湿周围的玄布。
“梅十四,我没有耐心跟你耗。”指挥使肃声道。“你最好自己跟我走!”
他一番威压带威胁,却见安久丝毫没有放弃抵抗的意思,这才真的动气,“敬酒不吃!”
灌注精纯内力的一掌,似龙吟虎啸一般咆哮,手掌尚未触及,内力便已经将周围墙壁震裂,碎石轰隆隆的砸落下来。
安久用最快的速度闪身,却还是被扫到,之前被强弩震伤的脏腑此时撕裂似的疼。
滚滚碎石尘烟里。安久冲上了五层。
五层的墙上绘着壁画,中央的佛龛里放着几颗舍利子,没有任何藏身之处。
安久手里的强弩只有唯一一支箭了,她犹豫要不要拿来对付这个指挥使。这人虽然紧紧相逼,但没有杀意,倘若拿强弩对付他,能杀死倒也罢了,若杀不死,她便是与控鹤军作对。
得罪一个杀手部队。怎么看都是自寻死路。
尘烟里,显出一个黑影,安久尚未决定,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但好在她只是射出从智长老那里拿来的弩箭。
三支劲力十足的箭却在指挥使扬手间被震成粉尘,那粉尘还保持着箭矢的形状急速前进,直到撞上指挥使的护体真气才瞬间停顿,而后纷纷散落。
指挥使手中甩出绳索缠住安久的腰。腕上劲力一施,将她整个人拖拽过来。
安久又岂是一个任人摆布的角色,她顺着这拖拽力。手上的劲弩和匕首齐施,直逼他的要害。
指挥使一手握着绳子,只能用一只手对付箭矢和匕首且不能手误杀死安久,无法动用四成以上内力。
这指挥使也是个硬气之人,硬是徒手拨开箭矢,身子一偏,硬生生挨了安久手里的匕首。
好在有真气护体,匕首力道被阻挡一半,只有一半没入肩头。
安久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留手,她当下猛的发力,把整个匕首都按进了指挥使的体内!
安久觉得后颈一麻,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嘶——”指挥使倒吸了一口冷气,用力拔出匕首,掏出金疮药,整瓶倒了上去。
他把安久扔在地上,拿着匕首端详了一会儿,低声骂了一句,“死丫头!”
安久的精神力太强,他怕她过一会儿就醒过来,便用迷药沾在帕子上准备放在她的鼻下。
指挥使蹲下来揭开安久的面罩,露出一片瓷白的肌肤。他愣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将她整个面罩揭开。
一张清丽的容颜露出来。她昏迷的时候黛眉轻蹙,显得颇为柔弱。
人都说面由心生,指挥使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么凶悍的姑娘竟然生成这个纤弱的模样。
“梅十四。”他低喃一声,把帕子搁在她鼻下,重新把面罩放下。
“指挥使。”一个黑影落在入口的阶梯处拱手道,“试炼者只剩下二十多人了,其中李氏和崔氏全军覆没,另外,神武军和敌方在栈道上对峙,那个化境弓道高手在把咱们的人当活靶子练习。对面崖上有十个九阶武师守着,我们无法接近那射箭之人。”
指挥使就是去年刚刚突破九阶,现在还只是化境三品,就算是是亲自上阵也难杀到那化境弓箭手跟前。
“我立刻过去。”指挥使携起安久,“走。”
“是!”
两人先后出塔。
大雪在风里密压压的落,指挥使携着安久直奔栈道,兔起鹘落,眨眼间便已经穿过松林,穿过山门。
跟在后面的黑衣人感觉有些吃力。
控鹤军中神武一支人才凋零,都指挥使又在去年神秘死亡,整个神武军中都不曾找到一个合适的接手人,当时四名神武令中竟然有一人突破成为化境高手,便被破格提升。
控鹤军中的四支军队中各有四名“令”,神武军中称神武令,神策军中称神策令,羽林军中称为羽林令,危月军中则称为危月令……
所谓神武令,实际上是一个传递重要消息的使者,他们隶属于神武军,却直接受皇帝管辖,负责传递各种“密令”,所以他们并不能完全算是神武军中的人。
这位神武令是控鹤院收揽培养的孤儿,各大家族觉得他是皇帝的心腹,便擅自把控兵权。真正听他令的人极少,以至于就连试炼这等小事都需要他亲自前来督促。
这一回圆满完成倒也罢了,倘若在此处折损过大,他以后的管理会更加困难。
其中条条道道复杂至极,所以设计这次暗袭之人的身份亦扑朔迷离。
还是在那条断裂的栈道附近,风雪更急,令人睁不开眼睛,透过密密压压的雪幕隐约能看见两方人马正堵在栈道上厮杀,地上积雪被血融成猩红的“泥浆”,鲜血飞溅。被风吹过来的飘雪之中点点殷红,而对面不时有裹着蓝光的箭矢射过来。
指挥使把安久放下,取出她鼻下的帕子,为她解开迷药。
在冷冽的寒风里,药效更快。
安久睁眼,发现自己的双腕正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
“怎么样?”指挥使沉声问。
安久手腕一旋,指端一根银针直插他的手腕,指挥使松开手,反手再次捉住她。一眨眼间,两人已经过了几招。
最终安久还是在内力太低上吃了亏,被对方制住。
“你看,眨眼就是一条人命。”指挥使道。
安久无动于衷。就算是一眨眼世界毁灭又能怎样?
指挥使道,“事情紧急,绑你过来实属无奈,只要你助我这一回。我答应任何我能做到的事情。”
安久沉默须臾,看了对面一眼,缓缓开口。“为什么让我帮忙?这里任何一个人的武功都比我高。”
指挥使心中微顿,发现安久似乎是吃软不吃硬,越是逼她,她便越逆反,于是便放缓语气,“弓箭本就不是神武军的强项,风雪甚急,我们的弓箭根本无法瞄准。有消息说你能够在此种情形下射中。”
先不说能不能瞄准,普通的弓箭强度不行,射出去不到一半就被山风卸去大部分劲力,就算能够触到敌人,也没有什么杀伤力。
安久所用的弓箭是出自智长老之手,劲力非一半弓箭能比,再加上安久精准的计算,准头可达九成,可是尽管如此,也不能奈何那名化境高手。
“就算我箭准,可我无内力。”安久道。
“暂时用我的内力。”指挥使道,“我将内力注入你体内。”
安久心中计较利弊,她原本以为形势不至于这样严峻,但眼下看来分明是控鹤军落了下风,而究其原因就是对面那个化境弓箭手,帮助指挥使,能不能落下人情难说,但是如果控鹤军在这里全军覆没,她也甭想全身而退。再则,她对惊弦十分感兴趣,能够提前感受一下内力灌注于箭的感觉,对她来说很有吸引力……
“我尽力。”经过短暂的思考,安久应承下来。
指挥使暗暗松了口气,刚刚在塔内交手,这个女孩与他的实力简直是天差地别,而她竟然敢反抗,宁死不愿答应帮他,现在竟然轻易便答应了。
原来是他没有使对方法。
指挥使松开手,心中还在戒备她逃跑。
安久解开身后的弓箭,冲他道,“先试试吧。”
“好。”指挥使抬手放在她的右肩后。
她感觉到有一股源源不断的热流涌入身体,通体舒畅,然而随着这股热力越来越多,渐渐觉得血脉经络要爆裂一般。
指挥使道,“你的精神力至少能容得下化境二品的内力,但是身体经络未经锻炼,或许会造成经脉爆裂,你一旦觉得难受便告诉我一声。”
安久嘲讽的哼了一声。刚才这人还诱惑她,说让一个八阶高手把内力全部渡给她,倘若真的贪了便宜,现在是不是已经脉爆裂而亡?
指挥使意会她的意思,自若的解释,“交易是你情我愿的事,方才若真的答应,我必会履行承诺,但这是你的选择,出了事也与我无干系。”
得有多么不要脸才能如此严肃的欲盖弥彰!安久腹诽一句。
感觉内力充盈经络,再下去可能就会出问题,安久立即集中精神,上箭开弓,尝试用精神力把体内的内力全部都逼至夹着箭的手指上。
安久调整呼吸,整个人似乎要融入夤夜漫天的大雪里。(未完待续。。)
ps: 这两天病了,前晚上熬夜到两点,爹妈发飙,管的特别严,不让玩电脑,好说歹说终于同意了,但要求袖纸要调整作息时间,以后尽量白天打字,晚上八点睡觉……八点……对于我来说还是白天好么……也不说啥了,总是断更是我不对,下面两天多打一点吧。
第六十五章 惊天一箭(2)
第六十五章
精神力是催动内力的关键,所以即便安久从未控制过这么强的内力,也未曾遇到太大的阻碍,只是当那股内力不断拓宽经脉时,身体里便如被万蚁噬咬一般。
时间不断流逝,护着他们的控鹤军心里渐渐有些焦躁。
指挥使忽然突然发现安久指端突然冒出一抹红光,转瞬之间,这点红光如同灵蛇一般缠绕上箭矢。
指挥使刚刚臻至化境,因为精神力尚未突破,他还无法实化自己的内力。他没想到第一次见到自己内力的实体,竟然是通过别人转化。
安久不知这一箭的威力和射速,因此无法估算,她便以对面那个化境弓箭手的箭速作为标准推算。
嗖!
裹着红芒的箭矢宛若游龙,轻吟着朝对面飞去。
这一箭完全没有对手箭矢那般排山倒海的气势,轻轻的,仿佛只是初次试探一般。
方位稍微有点偏,箭矢触到对面的岩石,红光陡然消失。
“何故?”指挥使低声问道。
大家同样是化境,威力差距不至于这么大吧!指挥使心里略有些不满。
“很明显,你的内力不如对方。”不是脸皮厚么?安久偏要打他脸。
“胡扯,你认真点!”指挥使愠怒道。
安久也很奇怪,之前看过的智长老和对面那个化境弓道者,一箭射出去威力都极大,而她的箭竟然悄无声息!
她在暗自揣测出两种可能,一是因为首次运用内力发箭失败了,二是她能够聚力集中。
安久张开弓,经过短时间的估算,调整了一下刚才的位置,紧接着又放了一箭。
为了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箭究竟是怎么了。安久这次刻意把内力集中于整个拳头而不是箭簇上那一点。
对面立于古松的上的黑衣人眼见这红色的闪电逼近,当下张弓直直射出一箭。
两支箭簇在崖间相撞,轰然一声炸出一团耀白的光芒,将整个山崖照得一片苍白。
所有人动作都是一顿,朝这那团白光看去。
只见一道红光如虹贯日,从一团光中窜了出去,呼啸生风。
古松上的黑衣人连忙跃身上了崖顶,下面的箭矢嘭的击中古松左侧的崖壁,碎裂的山石擦着岩壁哗啦啦落下。
安久心头微喜,因为她确定了自己之前的一箭之所以没有动静。是因为劲力极为集中的缘故,这证明,她距离“惊弦”所差的仅仅是内力而已!
“崖上有埋伏!”有人轻呼一声。
安久仰头,看见对面山崖上不知何时多了八个持弓箭的人影。
几乎是同一时间,八支灌注了内力的箭矢齐发,穿过尚未消散殆尽的光线穿过。
安久再次用扩散内力的方法射出一箭迎上去。
以一对八显得势弱,箭矢爆裂时产生劲力把几箭矢推离原本的方向,护着她和指挥使的暗卫挥剑便能挡住。
一击刚刚过去,对面第二波箭矢再至。
安久应对起来并不困难。但是她没有丝毫放松,因为那个化境高手尚未加入战局,一旦连他一起加入,形势立刻就会逆转。
“那化境者已经射出不下一百箭。应该需要休息片刻。”指挥使道。
人在某些方面快要达到巅峰时,就会陷入一种几近疯狂的追逐,那名化境弓箭手被安久之前那没有内力的一箭刺激到,于是不断的试验。寻找在这种恶劣环境下更精准的奥秘,丝毫不吝惜内力。
连续十次对战,安久甚至用上了从敌人那里夺来的强弩。
指挥使看见安久箭筒已经空了。立刻道,“送上箭来。”
旁边的暗卫立即将自己箭筒中的箭矢全数放入安久箭筒中,同时提醒了一句,“指挥使,属下的箭未必合用。”
射箭,需要抓住许多很微小的东西,在这样紧张的对战之中,小小的偏差就有可能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
指挥使不是不知道,但现在的情况是聊胜于无啊!
安久抽出一支控鹤军的箭,入手便察觉比智长老制的箭要沉,可是眼看又波箭矢逼近,她也顾不得许多,只略略调整了一下箭头的方向,便灌注内力射了出去。
悬崖处的风很复杂,有从下面吹上来,也有从北面刮过来,风速很大,遇到巨大的岩壁有可能还会有微弱的折返,安久没有充足的时间去适应、估算新箭的情况,一箭射出,便直往下沉,并且被风力影响偏离方向约莫三尺有余。
八支箭矢安然无恙的继续逼近。
那可是灌注了九阶实力的箭!眼看躲无可躲,安久咬牙,空手拉开弓弦。
周围的人都全神贯注准备应对箭矢,只有指挥使看见了她的动作。
她的手与平时夹箭的姿势不同,而是五个手指全部抓在弦上,好像同时夹着四支箭!
满弓之中,手指之间,似有若无的黑色气体凝聚,在她松手的一瞬间,似鹰啼、似鹤唳、又似凤鸣的声音响彻整个崖谷,迎面而来的箭矢中有四支在空中爆裂,其余四支偏移方向。
没有人看见箭矢,而对面崖上竟有一个人突然倒下。
崖上的化境高手大骇,立刻蹲身去检查尸体,之间在他胸腹之间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孔,再翻过其身,在腰背的位置相应也有一个空,鲜血夹杂这破碎内脏的液体汩汩冒出来。
“是‘惊弦’!是‘惊弦’!”他声音激动的发颤。
其他人亦是震惊不已,但比起他要镇定的多,毕竟站在山脚下的人,无法体会与巅峰一步之遥的迫切心情。
“疯子,快走吧!”其中一人道。
见他没有反应,那人催促道,“疯子,对方有弓道巅峰高手,我们再待下去没有意义,快走吧!”
几个人生拉硬扯的将伏在地上的化境弓箭手拽走,而他竟然没有反抗,只是口中不断的念叨着“惊弦”。
而这边情况最惨的无疑是控鹤军指挥使,他不断的往安久体内灌输内力,安久最后还一次凝聚四支纯内力的箭,瞬间抽干了他经络中的内力。
好在那些人没有再次出手,指挥使半跪在地上,丹田中的内力徐徐填充干涸的经络,他这才感觉稍微舒服一些。
“是惊弦。”安久喃喃道。
一次四箭的惊弦!
安久不明白智长老为何痴迷弓道那么多年都不能射出惊弦,而她却能!并且她觉得这是一件分外轻松的事情,几乎没有任何障碍。
可是,偏偏她的内力几乎为零!可见上天是公平的,没有几个人生来就能够拥有一切。
前方的敌人迅速退去。
指挥使很快调匀气息,率领众人下山,开始清点人数。
控鹤军之前埋伏在寺庙内的人几乎全部毁于敌手。而试炼者的损失更为惨重,他们开始为了夺取天书残卷和地图而互相残杀,后来又被神秘组织的人肆意屠戮,最终竟是只剩下不足二十人,其中还包括梅氏、楼氏一伙人。
先前还沉浸在巨大悲痛中梅、楼两家人顿时觉得自己特别走运。
梅亭竹默然,在栈道上若非是梅十四一箭惊走化境高手,在塔内若非梅十四冲上去夺取强弩,他们如今也早已成为肉酱。
她此时才惊觉,原来那个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梅十四竟然是他们幸运的关键!明明看起来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养女子,为何会拥有这般强悍的实力!
“暂时不要收捡尸体。”指挥使道,“撤退。”
“指挥使!”
控鹤军众人纷纷喊道。
其中一人道,“控鹤军规矩是必须将尸体处理干净,这次损失巨大,指挥使必然会落下话柄,若是再善后欠佳,恐怕……”
这一批大都是追随指挥使的人,自然不想回去之后老大被人踢下台。
“听我的!”指挥使语气冷肃不容置喙,“我身为指挥使,有责任保证你们不白白牺牲性命,听我令,立刻撤退,天亮之后再来处理尸首!”
“是!”众人齐声应答。
安久觑了他一眼,这会儿竟然还不忘记笼络人心!
一行人迅速撤离,试炼者亦随着一同去了控鹤军在附近的驻地。
从外观上看,是一个普通至极的民房,两进出的小院子,约莫有七八间屋子。
院子的主人是由控鹤军乔装的夫妻,平日出入正常,丝毫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异状。
男主人看见他们衣角的白鹤,什么话都没有说便给他们让了三间屋子,并送来了一些热水和伤药。
不过两刻,“女主人”便带着两个中年妇人送了吃食过来。
两只大盆里面慢慢的煮面,里有些碎蛋花,看起来清清淡淡。
暗影们扯开面罩,各自取了碗筷,盛好面条后蹲在屋里狼吞虎咽起来。
而另外一间屋内的试炼者看着满盆的面条,却是毫无食欲。
且不说他们平时山珍海味的吃着,刚刚遭遇如此重大变故,纵使他们的心志比寻常人要强上许多,也无法做到没心没肺的吃东西。
“诸位吃些吧。”一个婆子温声道,“总有这么一天的,人生苦短,莫亏待了自己才是。”(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怀疑
安久默不作声的盛了一碗面,屋里没有座椅,她便盘膝席地而坐。
以往执行任务时,蹲守在某一个地点半个月都是家常便饭,那会儿哪有这样热腾腾的食物?
其余人都没有动,屋里只有她吃面条的声音。
梅亭瑗上前扬手便要打掉安久的碗,却被安久轻易躲过。
“你还吃!”梅亭瑗的眼泪唰的流下来。
梅亭竹见她还要为难安久,便拉住她,“阿瑗。”
梅亭瑗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隔壁控鹤军听见哭声,纷纷顿住动作。
有多久,没有再听见过这种悲恸?
他们平时没有任务的时候亦会在一起说笑,寂寞的时候亦可以找个人搭伴,好像一切都很正常,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之前以为是缺失了阳光,却原来是因为手上沾染的人命越多,一颗心就越发冷硬,缺了情感就犹如天地没了色彩,一切索然无味。
“姑娘,哭不得。”婆子扶起梅亭瑗,劝道,“这是规矩。”
这里左邻右舍都是寻常人家,有什么风吹草动肯定会让人生疑,所以在驻地绝不允许大声喧哗。
“什么破规……”
梅亭竹连忙捂住她的嘴,从口袋中取出染了迷药的帕子捂住。
片刻,梅亭瑗的身子渐渐瘫软。
这间屋子里没有床铺,只有一张桌子,和几个凳墩,屋子中央放了一个小小的火炉。
众人就这样和衣靠在墙边蹲坐。
外面的雪潇潇飒飒下了一夜,估摸着快近天亮的时候,隔壁有一批人出去。
梅亭竹揣测,他们是去收捡尸体。别人还有些断肢残臂,可是自家兄长呢?
想到那血肉四溅的一幕,心底剧痛令她几乎不能喘息。梅亭竹把头埋在梅亭瑗的脖颈处。眼泪悄无声息。
安久靠在窗户边,透过缝隙看着外面雪地反射出的银灰色光芒。
这一仗的惨烈,不亚于她经历过的最残酷的战争,她从来也没有想过,在热兵器还不那么发达的地方,竟然能造成如此大的破坏力。
看来,得重新审视这个世界才行……
隔了一会儿,又有婆子来送早膳,还是和昨晚一样的面条,就连量都没有变。
起初还是只有安久一个人吃。后来有几个饥肠辘辘的人看她吃的香,也忍不住盛了一碗。可是对吃惯了精致膳食的他们来说,这面条有些难以入口。
正当众人在勉强吞咽的时候,门被人推开,几名衣衫整洁的控鹤军走进来。
走在最前头的人身材修长,有一双好看的眼睛,梅亭春觉得很是眼熟。
梅亭竹抬起头,顿了一下,轻声道。“副使。”
顾惊鸿微微挑眉,“能活下来四个,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他预料以梅氏的名头和实力。多少也能在这场试炼里活下来三四个,但是他没有料到试炼地点遭到袭击,梅氏还能活下来四个,更没料到。唯一死的那个人是梅亭君。
几人沉默。
顾惊鸿道,“都跟我回去吧。”
“去哪儿?”梅亭春小心翼翼的问。
“送你们回家。”顾惊鸿道。
屋内所有人幸存的试炼者都松了口气。
一片安静里,安久吃面条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满屋子的人都投来目光。
顾惊鸿看向旁若无人进食的安久,心中莫名的发堵。他身边全都是这样的人,在专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只要没有打断,他们便会全然不理会周遭人的反应。
这样的人就像毫无感情的武器。
顾惊鸿想不明白,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为何会像那些入控鹤军十几年的老杀手一样。
“梅十四!”顾惊鸿道。
安久停顿一息才反应过来他喊的是自己,这才放下碗筷,站起来静静听令。
顾惊鸿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的打量她几遍,心里越发疑惑。虽然刚才她的反应稍慢了那么一点,但是自然而然进入到待命状态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一个初初接触控鹤军的人。
“立刻随我离开。”顾惊鸿转身出门。
梅亭竹驮起梅亭瑗跟了上去。
安久意识到顾惊鸿是在试探自己,再想到自己机械似的反应,心情一时有些微妙。
“快走吧。”梅亭春低声道。
安久嗯了一声,抬腿追上。
摸黑出了驻地,赶在开城门之前到达郊外。
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几个人飞奔如鹰。
顾惊鸿感受到安久几乎没有内力,便刻意放缓了脚步。
直到上了梅氏停在郊外林子中的马车,他才开口问道,“族兄亡故,你不难受吗?”
车厢里鸦雀无声,能称呼梅亭君为“族兄”的,也就只有梅久一个,这个问题显然是有针对性。
“难受?”安久喃喃重复这两个字。
可以说,安久对于梅亭君的死没有丝毫感觉,但想起梅亭瑗和梅亭竹痛不欲生的样子,便又想起当时心底的那一点动容。
“也许吧。”她道。
亏得梅亭瑗没有醒来,否则非得因她这样云淡风轻的回答动起手来。
梅亭春沉浸在悲伤和劫后余生的欣喜中,无暇多想安久的话。梅亭竹冷静些,心里虽因兄长死亡而难受,却也知道这个十四妹刚回家不久,与他们接触极少,没有感情才是正常。
顾惊鸿似乎也想起这一点,便放弃了这个问题,转而问道,“第一次经历这种厮杀,感受如何?”
“你看起来不像是这么无聊的人。”安久直截了当的撕开他的试探,“有什么话就直说。”
顾惊鸿沉吟道,“你与其他人太过不同,我想忽略都难,今次控鹤军神武一支遭受重创,我不得不怀疑神武军或试炼者中间有内奸。”
“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了。”安久没有直接辩解。
“此话怎讲?”顾惊鸿道。
安久道,“我岂会做那帮窝囊废的内应!”
顾惊鸿想想觉得颇有道理,敌方有化境弓箭手、那么多九阶高手,还拥有带有爆破力的强弩,竟让控鹤军和试炼者存活这么多人数,站在敌方的角度来看,此番也不是一次成功的暗袭,幕后指使者怕是要气到吐血。
“是神武指挥使调度有方吧。”顾惊鸿道。(未完待续。。)
ps: 白天有事,晚上又要求八点睡觉,晚饭后就打了几百字,只好等爹妈都睡捉了,才偷偷爬起来打字,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第六十七章 梅久,我决定离开
第六十七章
顾惊鸿笑笑,不再说话。
他觉得安久行为奇怪,心里却并不是真的怀疑她是内奸。
“副使,您觉得这次幕后黑手可能是谁?”梅亭竹问。
顾惊鸿沉默许久,才道,“太多可疑的人了,单是控鹤军之内就有不少人想铲除神武都指挥使。”
“为何?”梅亭竹蹙眉道,“这么多人齐心协力,想除掉指挥使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你知道神武都指挥使在控鹤军官职有多大吗?”顾惊鸿从来都是一副春风和煦的样子,哪怕杀人亦是如此。
控鹤军中的官职是机密,就算是四大家族也无法数出全部的职位,但是一些机要长官还是知道的,“不是神武军最高指挥官吗?”
“是的。”顾惊鸿道,“神武军一直都是由崔氏一手把控,这位新的都指挥使来自控鹤院,没有任何家世背景,最明显的两个可能,一是就是崔氏为了除掉指挥使策划此次暗袭,再就是都指挥使是皇上的人,奉命‘监守自盗’除去各大家族。”
梅亭竹怔愣片刻,“我还以为,您不会说的如此直接。”
“都是把命栓在腰带上的人,有什么可忌讳?”顾惊鸿道。
梅亭竹转眼看去,光线映着包裹在面巾后的精致侧脸,顾惊鸿眼睫微垂,眼底映出一片雪光,显得分外安静。梅亭竹心中感觉怪异,就算在平时,似他这般如此和善温柔的郎君也不多,此时此刻,真是想象不出他挥剑杀人时心里想着什么。
“似乎不曾听过控鹤军中有‘顾’姓家族。”梅亭竹道。
顾惊鸿恍如未闻。
破晓前,天地之间分外静谧。
回到梅花里,几人回了各自的居所,顾惊鸿则去拜会梅氏家主。
天边晨光在厚厚的乌云上镀了一层金边。玉微居,红梅怒放雪中。
“娘子?”遥夜站在廊下,一脸惊诧的看着安久。
她身上斗篷早已破烂不堪,露出紧身的黑衣和手臂、腿上帮的弩机,晨光下,浑身隐隐泛着暗红色。
安久扯掉面罩,脸上黑一片红一片,很是狼狈。
“娘子!”遥夜冲下来扶着她,眼圈发红,“您先进屋。奴婢为您准备沐浴。”
“嗯。”安久抬步去了正堂。
遥夜吩咐其他侍婢去烧水,自己先端了一盆清水先过来给安久擦拭手脸。
“奴婢以为还要过两日才能回来呢。”遥夜记得以往试炼至少都要两天,“老天好歹长了眼,娘子好生生的回来才不枉嫣娘子一片爱女之心。”
安久听着遥夜的絮叨,盯着她帮自己解开护手的动作,脑海中有片刻的恍惚。
这短短时间的经历,让她觉得好像回到了前世,有那么短短的时间里,她忘记了梅久。忘记了梅氏,忘记了在梅花里的一切经历,重新体会了世间唯余一人的孤寂……
“姐姐,姐姐!”外头脚步声急促。
遥夜停下动作。转身去开门。
梅如焰疾步进来,看见浑身是血的安久,一把抱住她,哽咽道。“你总算回来了!”
梅如焰哭了一会儿,发现安久没有任何反应,便松开手端详她。“姐姐吓坏了吧?”
“自从娘子走后,十五娘一直都没有睡过。”遥夜蹲下来继续为安久擦手。
安久看了梅如焰一眼,见她眼底果然有淡淡的青色,“回去睡吧。”
语气生硬,不像是梅久一贯的风格,遥夜的动作顿住,仰头看她。
“都出去。”安久道。
梅如焰轻轻唤了一声姐姐,见她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便道,“姐姐好好休息,我下学再来看你。”
遥夜把帕子放下,躬身退了出去。
安久静静坐了一会儿,用帕子胡乱擦了擦脸颊,外边遥夜便问是否要沐浴。
安久应了。
雾气氤氲的浴室里,她除去黏糊糊的玄衣,整个人没入池水内,血在水中晕开来。
遥夜看的触目惊心,“娘子可受伤了?”
怎么可能不受伤?只不过她受的都是小伤,这些血大都属于别人,说不定还有梅亭君的。
“小伤。”安久道。
“那可大意不得,这么多血混到一处,污了伤口……”遥夜说着说着,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十四娘不对劲,那从骨子里透出孤僻冰冷,并不像是受到惊吓。
“你出去吧。”安久不怕别人看,但也不习惯在洗澡的时候有身旁有人。
遥夜退下去。
安久仰头靠在池壁上,闭上眼睛,脑海里一次又一次的回放“惊弦”,其间又突然掺杂着梅亭瑗竭斯底里的哭泣和梅嫣然笑容。
她惊醒,把整个身子没入水里,温热的水包裹全身,她抱住双膝蜷缩起来,像在母胎中温暖安全。
浴毕,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安久还没有丝毫困意,回到寝房,便披了裘衣靠在窗前看雪景。
遥夜进来几次,都看见安久同一个姿势没有动过,安静的好像只是屋里的一件摆设,若不是呼吸时的雾花和偶尔眨动的眼睛,她真要上去探探鼻息了。
快一个时辰的时候,遥夜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娘子,用早膳吧。”
安久动了动手脚,站起身来。
遥夜忙把放在桌下的凳子拉出来。
安久到桌边坐下端起碗默默吃着。
玉微居中,因少了梅久而变得异常沉闷,安久回复了最“正常”的状态,也是梅氏最寻常的气氛。
“不要躲避了。”安久边吃饭边在心里道,“梅久,我已决定离开。”
方才坐在窗前的时候,安久想了很多,再次经历前世的生活,她突然觉得特别厌倦。
这种情绪不知从何而生,瞬间爆发。除此之外,在这世上最能撼动安久的只有梅嫣然对梅久的无私母爱,她不想为了自己毫无意义的活着而毁灭它。
“启长老的意思,在同一具身体,精神力越强大就越容易被摧毁。”安久咽下最后一口粥拢紧大氅,走出寝房。
“娘子要去哪儿?”遥夜问道。
“找启长老。”安久道。
重活这一遭,有幸感受到“惊弦”,有幸遇见梅嫣然,足矣。(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试不试
无论是那股杀戮的冲动,还是安居一隅的愿望,都不足以支撑安久恋生。
安久一直以为自己情绪不稳定是因为精神问题,然直到现在她才想明白,人是群居动物,除了本身怕死恋生之外,必须要以感情作为支柱,倘若没有一丝感情维系,再多的东西也无法填补这份缺失。
从前她是没有感情的武器,如今深埋的本能被渐渐唤醒,她越是体会得到感情,便会越会觉得空虚。
这种东西抢不来,她也不懂得怎样对别人产生感情,更不懂得怎样让别人对自己产生感情。
无论是前世今生,她一个人踽踽独行,没有变过。
与其说她失去了与人相处的能力,不如说她关起心扉,不愿也不敢与人接近。
一阵风过,启明堂前的雪悉悉索索的坠落在雪地里,惊起停落在枝头的麻雀。
安久抬手,门扉恰在此时打开。
莫思归一双桃花眼中满是诧异,待瞧见她一脸生人勿近,顿时兴致盎然,“哎呀,十四你回来啦!我听闻你们提前回来了,怎样?可有受伤?表哥这里有好药,用了之后保管不留疤。”
“启长老可在?”安久自动忽略他的啰嗦。
“外边冷,进来再说吧。”莫思归让开,引领安久进了药房内。
屋内充满浓浓的药香,药炉上药罐咕嘟嘟的沸腾,盖子被顶开,药汁四溅。
“熊孩子!又不知道跑到哪里躲懒去了!”莫思归忙寻了一块干净的抹布包着药罐端下来。
“你随便坐啊!”莫思归用抹布顺手擦拭了地上的药汁,自顾说道,“这是阿瑗的药,听说她受了惊,醒来便哭个不停!可怜我那二表弟,年纪轻轻就没了。家主和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唉!”
“你伤心吗?”安久问。
莫思归习惯自己在一旁叨叨,本没想着得到回应,听见安久搭话,不由愣了一下。
“我在梅氏,同辈人中也就与大表弟、二表弟处的好些。”莫思归叹了口气,“我平素虽不大喜欢他总一本正经的说教,但他突然没了,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总觉得。过两天他就会来找我拿药孝敬二老夫人。若说伤心……大抵是医者见惯生死,要无情一些,我竟然并不多么难受。”
莫思归就是个话唠,尤其是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总喜欢喋喋不休的问不停,这回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安久心平气和的时候,自然不会放过,“我那惹人怜爱的小表妹呢?”
“梅十四?”安久道。
莫思归翻了个白眼,“是啊!难不成你以为说的是你?”
“你想见她吗?”安久没有气恼,“启长老说。双魂一体,越强的精神力越容易受损,你会扼杀精神力吗?”
莫思归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你,你要作甚?”
“回答我。”安久盯着他。
莫思归干咳一声,道,“我懂。但是没有试过,毕竟天下间像你这种情况极为罕见,能碰上一个。我就该谢天谢地了。”
“给你个机会试试,杀了我。”安久道。
莫思归见她神情平静,更加好奇,“看你也不像是懦弱之人,有什么事情想不开?竟然要寻死。”
安久道,“你不是想见你那惹人怜爱的小表妹?达到目的就成,问这么多做什么!”
“我才没那么傻,这事儿不管成与不成,智长老知道了,头一个饶不了我!”莫思归看了看药罐,“火太急,损了药效。”
他说着,竟然没有倒掉药汁,反而把它放在炉上继续熬。
“受惊这种事情,光靠药可不成。”莫思归兀自解释道,“有点药效就好,难不成还得靠汤药挨过心伤?世间可没这么神的药!”
安久盯着他被炉火映照泛红的脸,突然想与他聊聊,“你寄人篱下是什么滋味?”
莫思归抬头,呲牙道,“你这人真是不会聊天,哪有像你这样上来就戳人心窝子!”
“不然呢?”安久本着不耻下问的心态道。
“没什么,若是旁人,能有这么好的脾气?也就是我。”莫思归搔了搔头,撇撇嘴道,“你以为我自己贴上梅氏?老子一个人在汴京混的风生水起,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是梅氏非要把我接过来。”
他独身一人过着没人管没人问,过的虽然颇为自由,但也十分寂寞。当时是梅政景去接得莫思归,两人颇为投缘,莫思归便心甘情愿的跟着来了梅花里。
“都是那个没正经的表叔!把我哄过来就丢到启长老这里了。”莫思归往安久身边凑,压低声音道,“说起来我得谢谢你,要不是你闹了一出,我眼下说不得也就跟我那大表弟一样。”
“不过我得说明一下。”莫思归急急补充了一句,“我一点也不小。”
“你非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你不小?还是说,你对自己的表妹有想法?”安久鄙夷道,“禽兽。”
“知慕少艾何错之有?”莫思归取出红杏出墙的扇子给炉火添风,“不解风情。”
莫思归突然想起来,“你不会从一开始就是来找我的吧?”
“你一向都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安久道,“刚才见着你开门,才突然想起来有你这么一号人,心觉得找你比找启长老方便。”
莫思归一甩折扇,愤然道,“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你是不是健忘,刚才说了不想办,还让我还求什么?”安久道。
莫思归合扇敲着脑门,“我这么心平气和的人都被你惹出怒气来了,可见你多么不招人喜欢。”
他见安久起身准备离开,立刻冲到门前拦着,又换上嬉皮笑脸,“你这个人太不耐说了,咱开个玩笑嘛,你看你怎么转身就要走。”
安久没有动情绪,只是觉得他不肯做这件事情,再待下去毫无意义。
“我答应你试试。”莫思归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
但是安久断定这个人从一开始就跃跃欲试,刚才只不过是拿乔,“你不用在我面前表现,如果成功我就会消失,没人承你的情,如果不成功,我更不会承你的情。”
“你这个人真是一点趣儿都没有。”莫思归抬抱臂靠在门框上,探头往外面廊上看了一眼,“你身边有个暗卫,我不解决他,咱们怎么好说话!”
这个解释还比较容易让人接受。
安久又坐下,说明了现在的情形,“梅久现在不知什么情况,没了音讯,我能感觉到她还在,但是没有任何反应。”(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安久的善举
第六十九章
“让我把脉看看。”莫思归眼睛闪闪发亮,他自从学会了用真气把脉就到处找人实验,这种方法比单纯把脉要精细千万倍,他很想知道双魂的脉象会和常人有什么区别。
莫思归的手指搭在安久的手腕上,缕缕真气幻化成如丝线,缓缓渗透。
他仔仔细细的探寻整个经脉,都没有发觉与寻常人有什么不同,他不死心,一遍又一遍的探寻。
两盏茶时间过去,莫思归终于在心脉周围发现细微的不同,那里一些微小的波动不似整体平缓,他试着用真气接近,那种小小的波动突然又消失。
安久见莫思归两鬓边渗出汗水,脸色越来越苍白,开口道,“好了没有?”
莫思归微微蹙眉,没有答话。
屋内只有药罐中咕嘟嘟的声音,安久感觉周围空气微动,一只白净有力的手突地握住莫思归的手腕。
安久感觉体内的真气迅速消散,她一仰头,便看见了启长老满脸怒容。
须臾,待莫思归睁开眼,启长老一巴掌扇到他的后脑勺,吼道,“熊孩子!你想寻死给老夫滚出药庐!老夫这里只有横着进来的人,还没有横着出去的!”
莫思归被揍习惯了,处变不惊的抚了抚后脑勺被拍乱的头发,“这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
“活蹦乱跳!”修身养性几十年的一代神医被气的呼哧呼哧直喘粗气,“你说!这几天老夫多少此在悬崖边上拽住你?再不听话就滚熊!”
启长老刚刚从后山采药回来便发现有个暗卫晕在走廊的梁上,再走近几步又闻见安神药中混杂着一股**散的味道,就立刻猜到又是莫思归干的好事!
启长老此时此刻特别后悔教莫思归真气把脉的方法,他天分高,有很强的领悟力,起初启长老特别欣慰,可是没过几天就发现自己摊上大事了——这熊孩子竟然逮着个人就试!简直是当内力是路边捡的破烂!
要知道。这真气把脉极为耗费内力和精神力,偶尔使用能够淬炼精神力,于长远来说有利无弊,但若是短时间过量使用,则会造成内力枯竭、精神力衰退,弄不好就会猝死。
启长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并多次严肃警告过莫思归,但是起不到任何作用,因为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启长老缓缓抚平怒火,再次警告道。“你给老夫消停点,否则打断你一双欠收拾的爪子!”
莫思归懒洋洋的往旁边的药柜上靠,折扇撑着下颚,咧嘴笑,“我听话着呢,都三个时辰没试过了,这不是有特殊情况嘛。”
“三个时辰!好长的日子!”启长老没好气的一脚踢开他。
莫思归跟着启长老久了,自是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于是忙跳起来。狗腿的用袖子使劲擦了擦凳墩,又甩开折扇使劲扇了扇,伸手扶着启长老,“您坐您坐。”
“唉!”启长老无奈的叹了口气。
启长老的脾气也怪。可偏偏就拿莫思归没辙,有时候气急了真是想干脆撵他走,但想到他绝佳的天赋,又怎么都舍不得。
试想。这世上还有哪一个人能十二三岁就能在汴京闯出“神医”之名?纵使大多数人都是因他年少而觉得稀罕,多多少少抬举几分,可没有真才实学。也当不起这样大的名头。
莫思归对医道的颖悟就连启长老都自叹弗如,他对医道的好奇心和专注亦是启长老所欣赏的品质,可也正是这一点让人头疼。
“可是有什么不妥?”启长老问安久。
安久还未来得及说话,莫思归插嘴道,“说是弱的那个精神力没动静了,不知道是消失还是怎么着。”
安久点头。
启长老瞪了他一眼,问道,“你把脉结果如何?”
“另外一个精神力只是变弱了,但还没有消失。”莫思归补充一句道,“我不太确定,但有七八成把握。”
“老夫从前不曾遇见过双魂一体,不过这几日遍阅古书,也找到只言片字的记载。”启长老道,“老夫琢磨了许久,认为这种局面不会太长久,一山难容二虎,如无意外,强者早晚会吞噬弱者。”
启长老手指搭上安久的手腕,探了一会儿脉,缓缓道,“物竞天择,无论你愿意或不愿意。”
“她现在怎么样?”安久问道。
启长老摇头,面上毫无表情,“这等事情玄之又玄,老夫难窥一二。”
安久心知问不出什么,便起身道,“多谢。”
“嗯。”启长老坦然受了。
莫思归看安久要出去,便窜起来,“我送送你呀!”
“思归!”启长老喊住他。
“放心吧,我不会寻死的。”莫思归丢下一句话,率先出了屋。
外面阳光大好,屋檐上的冰柱折射出金色光芒,雪光耀白刺眼。
安久眯起眼睛。
“你既与十四不是同一个人,可有名字?”莫思归问道。
安久闷头往门外走,直到快出门,才道,“安久。”
她搭理莫思归,是对自毁之事还没有死心。启长老不太容易配合,莫思归却对此事颇感兴趣。
“安?”莫思归抄手思索,“竟然有名有姓。你是孤魂?是不是缺德事干多了无法转世?要不我找几个和尚给你诵经超度?”
“你可以先准备着。”安久不看他一眼,抬腿出了门,“我认为你这种人品恐怕能干不少缺德事,等你临死的时候叫几百个和尚诵经一百天,有机会和我一样。”
“我一片好心,我说你就不能领点情?”莫思归眼急了半晌,见人家一点反应都没有,又颠颠的跟上来,自己圆说,“罢了,谁让我这个人心善,你说道说道,曾经做过些什么好事情,我请一名高僧没事儿就在佛祖跟前念叨,指不定有点用。”
有些事情很玄妙,安久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细细想了想,“把最喜欢的玩具让给邻居家的小孩玩了三天。”
虽然最后那孩子把玩具弄坏的时候,她狠狠揍了他一顿。
“……”莫思归瞪大眼睛,半晌道,“还有再大一点、有意义一点的事情吗?”
安久思索了半晌,紧锁的眉头才松开,“在社区做义工时,帮助一个老太太给家里的狗喂了一个月的狗粮。”
“你这……”莫思归迎上她冷煞的眼神,“真是好大的功德。”
“你当真不能试出梅久的情况?”安久问。(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陪你去汴京
这话题转的很突然,好在莫思归本身就是一个跳脱之人,“我真气才触及,她便立刻躲避,因此无法试探出她的情况,但能有反应的话,说明她还有意识。也许,她是刻意逃避?”
“嗯。”安久认为莫思归说的有道理。
“以我与十四接触的几回来看,她与你截然相反。”莫思归道,“她天性良善柔弱,倘若是遭受一般打击或许能够坚强面对,但杀戮这种事情,非是每个人都能做到。”
他是想挖苦一番,但安久却未听出任何不对,“我也这样想。”
莫思归一拳打了个空,便兴致缺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消失了,十四在梅氏恐怕活不过两日,你还不如送佛送到西,抑或说,顺其自然。”
依着启长老的意思,顺其自然,安久早晚是胜利者。
她自语一般,“我活着就避免不了杀人,我杀的人越多,就意味着我距离心中所求的宁静越来越远。”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她的确是一个疯子,越是杀戮,心越冷,血液却越是沸腾,她曾经有过一段时日控制不住杀意,见着活物便想扼杀,就连自己都不例外。
雪地里,她吐着雾花,低低喃喃的道出这句话,清淡的在风里一吹即散,然而莫思归竟体会出一段空洞又苍白的人生,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浑浑噩噩的活着,然后杀戮。
莫思归拍拍她的肩膀,“别怕,为兄带你去体会大千世界的美好。”
安久微微一愣,“我不是梅十四。”
“哈,我也不是对她说。”莫思归甩开折扇狠狠扇了一会儿,始终没有驱除心底对安久生出的怜悯。他自己也纳闷,这么一个彪悍又不讨喜的姑娘。哪儿能让人怜悯?
安久抿唇,她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主动吐露心声,竟然是对一个自己最讨厌的人!
而这个不要脸的医生,居然同情她杀人如麻?
“咳,你去请示智长老,待二表弟的的葬礼过后,我们一块去汴京啊。”莫思归道,“那边很多好玩的地方。”
“交换,我想办法让你出去,你杀了我。”安久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目的。
梅氏家规。梅府所有人都不得随意出入梅花里,莫思归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便少有机会外出,他虽然也很享受现在这种避居世外的生活,但偶尔也想念汴京的繁华。
莫思归咬牙,腹诽:死心眼,嘴坏,面冷心恶,一点不懂事!
心里数落爽快了,才道。“行,成交。”
“既然如此。”安久往智长老那处去,淡淡丢下一句话,“如果你杀不死我。我便取你性命。”
“喂!”莫思归从一开始可就没打算真的答应她,听她如此说,急忙拔腿追上,“医者救人。我还没出师手上就落了人命,不吉利啊!要不缓几年等我出师再说?”
安久停下,转身道。“那等你出师告诉我一声,我再去求智长老。”
莫思归不死心的游说道,“汴京人才辈出,附近还有好几个道观、寺庙,咱们还可以去看看,他们比医者更懂神魂。”
见安久有些意动,他忙添柴加火,“再说了,你滞留人间也是难得的际遇,就不想过去看看?外边可没有什么打打杀杀,跟梅氏这里全然不同。”
他用内力查探四周,确定没有人,便压低声音道,“我晓得你是厌倦厮杀,当初嫣娘子亦是如此,你若能如嫣娘子那般逃离梅氏,何尝不能享一个盛世太平?”
安久选择自毁,有许多原因,莫思归所言只是其中之一,然而其中有一句话很能打动安久,他说外面没有打打杀杀。安久前一世也算是太平,没有大规模的战争,但她没有机会感受。眼下尽管走的还是老路子,但她没有成为通缉犯,背后还有一个家族作为依靠,可以放松的出去转转,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机会。
她做了一步退让,“好。不过,你还是要尽力毁灭我,我答应即便失败也不会杀你。况且我仅仅是个魂,不算人命。”
“想不到你挺能说。”莫思归无奈的看着她,“可是说的这叫什么事啊!”
哪有人说毁灭自己如谈论家常便饭一样!
迎着安久平静的目光,莫思归胡乱晃晃折扇,“罢了罢了,依了你就是。”
意见达成一致,便一同前往永智堂。
一个内力耗尽,一个几乎没有内力,刺眼的雪光里,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
永智堂前面的靶场上积雪平整,他们走过的地方落下两串长长的脚印。
莫思归一路上喋喋不休,可是一入永智堂内便突然住了口。
偌大的院子里空无一人,两人转悠了一圈,莫思归小声嘀咕,“我最不喜智长老的住所,大的没有人气儿。”
“十四。”智长老的声音蓦地从正堂中传来,“进来。”
安久进了屋内,莫思归亦颠颠的跟了进去。
正堂内没有座椅,只有十来个蒲团,智长老跪坐在上首的蒲团上,身躯佝偻,“坐吧。”
莫思归最爱看热闹,便安安分分的随着安久跪坐下来。
“试炼过程如何?”智长老问。
“还行。”安久道。
智长老颌首,很是高兴的道,“我从三儿那里大概了解经过,听闻你力压一名化境弓道者?”
安久道,“全凭运气。”
“不骄不躁,好。”智长老赞道。
后来梅亭竹与安久分开,安久射出惊弦之时只有控鹤军众人在场,智长老尚不知道,否则他绝不可能如此平静的面对。
“你来找我,所为何事?”智长老问。
安久道,“我要去汴京。”
智长老目光从莫思归身上带过,“去汴京作甚?”
“去看看。”安久说的理直气壮。
莫思归暗自着急,这听起来压根不是请求啊,智长老不会翻脸把气撒在他头上吧!
“也好,这次试炼其中隐情颇多,几大家族也须得费时去调查,届时会将你们几个小辈送离梅花里,以备万一。”智长老答应的如此爽快,完全出乎了莫思归的意料。
他们虽不完全明白智长老的意思,却也品出了几分风声鹤唳的味道。(未完待续。。)
ps: 月末袖纸遭遇的事情颇多,看见这么给力的粉红,原是打算今儿怎么都得打个双更,无奈袖子爹忽然因受伤感染发烧,吊瓶什么的折腾好久才歇下。很对不起大家,这份恩情袖纸铭记在心。袖纸写的慢,一章要花费很长时间,我每当想多写的时候,总是这样又那样的事儿,导致说过的话屡屡无法兑现,真心都无颜面对了。总之感谢各位,感谢副版。必将全力以赴。
第七十一章 蓝箭
“表妹一个人出去不太安全。”莫思归道。
智长老好像没听懂他的话,“我会给你指派护卫。千山……”
他声音一顿,不悦的盯着莫思归,“千山呢?”
慕千山是七阶武师,又擅暗器,一般人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放倒他,除非是用药。
在梅花里也就只有启长老和莫思归有这个本事,启长老显然不会无聊到去为难一个暗影。
莫思归缩着脖子,吱唔道,“我瞧、瞧着他蹲在房梁上累得慌……”
智长老脾气并不算暴躁,但是放眼整个梅花里,莫思归最怕的就是他,因为他有着睿智的头脑,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目光,且行事极少顾虑感情,这种智者才真正令人胆颤。
智长老没有继续责问,而是轻轻的放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对安久道,“待亭君安葬之后你来我这里取出入令牌。”
“好。”安久道。
一时无话,静了一会,安久道,“长老让莫思归跟我一块出去吧。”
“你俩不是有过节?”智长老平静的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像是随口问了一句。
莫思归嘿嘿笑道,“都是自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一点小误会早就说清楚了。”
“那就好。”智长老起身要走。
莫思归道,“长老……”
“哦,对了。”智长老打断他,嘱咐安久道,“从明天开始来我这里练功,族学不用去了。”
说着便抬脚离开。
莫思归不停的向安久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
安久不紧不慢的道,“我能射出惊弦。”
智长老猛的停下脚步,回身看了安久几眼,突然咧嘴笑起来。“你可能不了解,老夫最恨别人睁眼说瞎话。”
“长老以为我用什么力压化境高手?”安久站起来道,“我没有内力,但是别人有。”
智长老眼睛微睁,“当真?”
“我既然敢说,自然当真。”安久道。
智长老看似镇定,可声音已然抑制不住的发颤,“你来。”
“你答应我和莫思归一同出去,我便将其中诀窍讲与你听。”安久站着未动。
智长老面色微沉,“你要挟老夫。”
“是交易。”安久纠正他的说法。
只为了这一个小小的要求就说出惊弦秘诀。智长老对安久这种为达目的不惜一切的做法有些不赞同,当然,他也不会放着便宜不占,“只要你能成功射出惊弦,老夫便答应。”
“好。”安久道。
“那走吧。”智长老转身出门。
莫思归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安久刚才说了什么,忙爬起来。智长老与安久正往外面的大靶场去,他的内力已经慢慢聚集,便提气飞身跟了上去。
今日的能见度极高。风力也小。
智长老命人取了弓箭来,安久对着靶子随手射出几箭熟悉弓箭。
“你再射几箭看看。”智长老盯着远处的靶心道。
安久依言张开弓。
她在做准备姿势的时候安静专注,几乎浑身每一处肌肉都绷紧,然而在放出去的一刹。又好像分外轻松随意。
智长老不语沉思,片刻抬手按住安久的背心。
安久感觉有一丝丝冰凉的内力涌进来,经络顿时像是被扎进冰锥,很快这种疼痛变得麻木起来。
智长老的内力与那神武指挥使好似冰火不容。安久的经络之前被强行拓宽时已经受了损伤,这一回比上次更加难以忍受。
莫思归看见瞬间苍白的脸色,伸手捏住她的脉搏。
“长老快停下!”莫思归惊道。“再继续下去她的经脉会废掉。”
智长老目光一黯,有瞬息的犹豫,但是始终没有停下。
智长老是一个内心很冷酷的人,他对安久的另眼相看,仅仅是因为对弓道的狂热。他追寻弓道巅峰几十年,如今能有机会在有生之年亲眼目睹惊弦,怎么可能放过!他不顾惜安久的性命,亦是因为对弓道的狂热。
安久已经了无生念,废一条经脉又有何妨?
“喂!”莫思归松开手,试图说服她,“经脉废了你让十四怎么办?”
“晚了。”安久的经脉已经被内力充实。
她抬弓,双指张开空弦。
莫思归垂下肩,看着安久精致的侧脸,她肌肤莹白,在雪光映照下越发透明,眸子映着雪光宛若黑色琉璃,整个人沉静而冷。
她葱白的双指之间缓缓生出一条蓝色的光芒,与那个在悬崖上的化境高手一样。
一声鹤唳。
蓝色的箭飞出三丈之后倏然消失,二十丈之外的靶子微微一晃。
天地间归于平静。
智长老松开手,闪身到那靶子前,抬起颤抖的手想触摸上面箭孔,可是指腹刚刚触及,整个靶子瞬间化作粉尘,他立刻到靶子后面的大树上去查看。
“哈!”智长老突然笑出声音,“哈哈哈!”
原来那靶子太小,没有能挡住那股强悍的内力,以至于余力钉在这棵树上,把整棵树树干内部都震成了粉末。智长老一掌拍上去,木屑漫天飞舞。
安久口鼻中缓缓渗出血水。
莫思归再次捏住她的手腕。
安久挣开,以弓做手杖撑住身子,抬手胡乱抹掉血。
“敢情这不是你的身体你不心疼是吧!”莫思归再次捏住她的脉搏。
安久这次没有反抗,任由他把脉。
“你站着莫动,我回药炉拿针,马上回来!”莫思归撩起袍子,急匆匆跑开。
安久觉得自己全身像是被一点点撕裂又缝合,没有一处不是撕心裂肺的痛。
“你如何做到?”智长老不知何时已经回来。
真正的惊弦便是如此,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气势,但是杀伤力十分可怕。精纯的内力箭矢射中目标之后,威力便会在目标体内炸开!方才那一棵是树,如果换成人,可想而知内脏会被绞成什么样。
“精神力。”安久一张嘴,血不断的往外涌,她用袖子抹掉,“用精神力把内力分流,或是凝聚。”
智长老有些失望,这个道理他早在十几年就悟到了,只是一直做不到。
他正要看看安久的伤,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也许与启长老的真气把脉道理相同?”(未完待续。。)
ps: 尼玛,从早上九点到现在,竟然才打这么点,我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啊,谁来抽我!!!!
第七十二章 我挺喜欢你
第七十二章
智长老像入了魔似的,兀自将内力聚集于指尖,全不理会身边的事物。
安久垂眼,看见脚尖前面的一片红梅越开越艳,视线越发模糊。
在冷风里站了不知多长时间,安久身子晃了晃,只觉得有一双手扶住自己的手臂,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这一觉睡的很沉,没有做梦,但是很累。
安久睁开沉重的眼皮,便瞧见了莫思归一张瘦到脱形的脸,仅有那双时刻带着艳色的桃花眼依旧那么好看。
“醒了!”莫思归眼中迸发出光彩,傲气十足的感叹,“混蛋啊,怎能容你毁了老子的一世英名!”
“我怎么了?”安久昏迷的时候,原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一睁眼竟然还活着。
“怎么了?”莫思归拔高声音,听她声音嘶哑,于是转身去倒了杯水,用小勺喂她,“你当真是半点不知道爱惜自己!也对,跟一个存了死志的人说这些也是废话。”
轻生的人,多半都是受不了活着的苦楚所以想一死了之,哪有像安久这样能对自己这么狠的?
经络被损毁时的那种痛楚,莫思归连想都不敢想。
“真不知道像你这种人为何想自毁!”莫思归没好气的道。
“梅久没有反应?”安久问。
莫思归重重搁下杯子,一屁股坐在窗前的坐墩上,“也许有,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哭,却怎么都不醒来。”
“那就是她了。”安久从未因为伤痛掉过一滴眼泪,“我的经脉……”
莫思归放出精神力查探周围,确定没有人,“经脉尽毁,你几乎不可能再有内力。”
安久神色漠然。
“也就是说。半个月前的惊弦,有可能是你一生中最后一次。”莫思归用折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手心,“人的内力于五行相合,经络有先天的属性,你的经络属火性,在不久前被一股属‘火’的内力强行拓宽,那次虽然受了点伤,但对你来说反而有很大益处,只要休养好,之后提升内力会很快。智长老内力是水性中最霸道的一种。你整个经络都被撕裂,就连丹田亦被损毁殆尽。”
经络被毁的连属性都没有了,如何能生出内力?
安久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这上面,只喃喃道,“我竟然昏睡了半月。”
莫思归无奈叹息,“你既然来找我,就说明不想伤害十四,可是你这么做,就算如你所愿。却教她如何活下去?你太冲动了。”
他难得这样正经的说一件事情,安久却不领情,“怎样活下去是她的事情,我不是她娘。没有责任照顾她!”
梅久可以控制身体,却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安久不会有任何愧疚。
“我求启长老瞒下了这件事情,如果智长老存心试探。是瞒不过他的。”莫思归懒懒一笑,“不过他现在大约也没有闲暇来管你。”
他衣袍宽松,这样慵懒闲散靠在桌边的模样。竟别有一番风流之态,听着他微带沙哑的声音,就好像被粗糙的手指轻轻滑过皮肤,直痒到心底,“我早看透了,这个家里,除了那些小辈之外,就只有启长老和表叔还有些人味儿。”
莫思归没有入成族谱,照理来说,应该立即被送出梅花里,是启长老力排众议,坚持把他留下来并带在身边。莫思归之所以愿意留下,也全因为启长老待他如亲人。
“多谢。”安久道。
莫思归甩开折扇,轻笑,“不用说谢,我忽然发现自己特别喜欢你。对待喜欢的人,我从不会吝啬。”
安久转过头,静静看着她,等待下文。
“你像块木头似的,跟你说什么都不用担心惹出什么是非。”莫思归弯起眼睛,“而且,你身上总是能出现一些罕见的伤病,身为医者的我,怎么会不喜欢?”
安久不悦,她最恨被当做试验品,但莫思归似乎与从前那些医生又有些不同。
“你不久前还很厌恶我。”安久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前不久,安久也极度讨厌莫思归,然而现在似乎有些改变,至于是何时发生的变化,她却不知道。
“莫问原因,我这个人做事向来凭喜好。”莫思归吧扇子往桌上一丢,从怀里掏出两个令牌,“我就猜到智长老会闭关修炼,所以在他闭关之前就把令牌要来了,花这么大代价,此事绝不能黄了,你再将养几日我们就去汴京。”
莫思归忽然对安久这么热心,有很多原因。说起来这件事情的起因还是他,纵然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出乎他的预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但心中难免会有些愧疚。再则,作为一个对不断追寻医道巅峰的医者,他不可能放着安久这么奇特的病例不医。另外在这些能数出的原因中间,还夹杂着一点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怜悯。
接下来几日天气大好,积雪都融化殆尽,安久在药炉里晒晒太阳看看书,日子从来没有过的惬意。
梅如焰每日都会过来看她。
安久眼看这个少女日益娇艳,遥夜也常在她耳边嘀咕梅如焰恋上陌先生的事情,但她向来只扫自家门前雪,况且如今自己的事情都捯饬不清,更懒得伸手去管。
倒是她闲暇时想了不少事情。她发现一直都是由莫思归负责自己的伤势,启长老只是偶尔过来看一眼,也不说诊病,大约是已经对她放弃治疗了,甩手给莫思归做实验。
而最引起她注意的是,智长老凝成的内力与寺庙中那个化境弓道手一模一样。如果这是巧合,未免有些太巧了。
这些事情,足够她琢磨一阵子。
待过了七日,莫思归确定她伤势无碍行动便准备好马车,两人带着一堆丫鬟婆子,在众人的羡慕之中向汴京出发了。
马车晃晃悠悠,安久主动找莫思归说话,“达到化境的水系内力有多少?”
“这个……应该能数得过来吧,在二十人以内,但以三品居多,像智长老这样二品的极为罕见。”莫思归疑惑道,“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安久不答反问,“智长老这种内力属性多吗?”(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疑点重重
第七十三章
“不少,但是化境以上就极其罕见了,普天之下,能数出名号的就只有三人。”莫思归疑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安久依旧没有回答,“哪三个人?”
莫思归道,“除了智长老之外,还有缥缈山庄的老庄主魏云山,另外一个是崔氏崔护陵,不过崔护陵早在三年前便过世了。”
“缥缈山庄是什么地方?”安久问。
“魏老庄主是江湖人,今年已经七十高龄,是避居世外的高人。魏庄主一生未娶妻,没有子嗣,三十年前收养了两个儿子,长子魏储之,次子魏予之,缥缈山庄是长子创立,奉魏云山为老庄主。这缥缈山庄是一个养杀手的地方,别人出钱他们办事。”莫思归说罢,不满道,“不带这样的啊!我巴巴的说了这么多,你却一点都不透露,不公平!”
“等会说。”安久继续问,“魏老庄主也像智长老这样痴迷于弓道吗?”
莫思归摇头,“不,魏老庄主的武器是一把古琴。”
他放松的倚在车壁上,笑道,“据闻那把琴是他未婚妻的遗物,几十年来从不离身。”
崔护陵已死,便不作数了,那么魏云山会不会就是那个弓道高手呢?安久不知道古琴怎样做武器,但与弓一样都是弦,多少是有一点嫌疑吧!
“会不会有名声不显的化境高手?”安久问。
莫思归垂眸把玩玉佩下面两颗鹌鹑大的浑圆玉籽,听她询问这个,便抬头道,“你知道为何武功等阶会分两重?因为练到九阶之后就会遇到一个屏障,此时最考验精神力,也就是所谓的心境上达不到就无法突破障碍。大千世界太多东西能影响诱惑人心,极少有人能参悟,因此这世上九阶武师多。而化境高手少,二者之间差距甚大,但凡出一个,不可能瞒得住。”
他往安久跟前凑了凑,“你问完了吧,问完快说事儿,真是要憋死个人了!”
安久没有任何犹豫,简单说了解释了原因,“在试炼时遭遇一批神秘人的伏击,我遇到一个化境弓道高手。他的内力实化之后和智长老一模一样。”
莫思归坐直身子,“这就奇怪了!”
安久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莫思归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好像想起了什么,但是一时又抓不住重点。
“此事也不是我能伸手管的。”莫思归想不通就不再去想,“上元节过后我便会和启长老远游为你寻找分离神魂的得道高人,到时候让启长老带你一起上路。”
这也是启长老为什么会答应帮忙隐瞒安久经络尽毁的重要原因之一。
莫思归眨眨眼,神态狡黠,“启长老既然已经帮忙隐瞒。就极有可能会同意带着你,毕竟留你在梅氏,可能没几日就会被拆穿了,这以后他怎样面对智长老。怎样面对家族?”
启长老打定主意要趁机带莫思归出去,把一身所长全数传授给他,如果让家族知道安久的经络尽毁,族中绝不可能再让启长老大费周章的去找人帮她分离双魂。启长老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安久盯着莫思归,未曾做声。突然有个人对她好,她竟然很不习惯。
莫思归用脚踢了她几下。“喂喂,你不说句谢就算了,为何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安久沉道,“因为我讨厌你。”
“为何?”莫思归知道安久一直不待见自己,但最近这几日相处不是还可以吗?
“你不照镜子吗?”安久闭眸。
莫思归愣了一下,翘着脚道,“照,样貌俊俏直令天地为之失色,气度容华慑人,使人不能直视。”
“嗯。”安久含含糊糊的道,“美貌、智慧,真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这是拐弯抹角的说他傻?
“我说你……”莫思归咬牙瞪着她,“你敢不敢说一句好听的!”
安久呼吸均匀,竟像是入睡了!
安久的经络已经渐渐恢复,但是还一直在服药,因她安睡之后梅久会因疼痛不断哭泣,如此身体得不到休息不利于养伤,莫思归便在药中加了很重的安眠成分。
不过莫思归气归气,他也没想到安久在昏睡的前一刻还能够保持那般清醒活络的意识,应对之快,一般人清醒着未必能赶得上。
她先前说“你不照镜子吗”,明明是想说他长得丑招人厌,所以他才刻意回了那么一大堆,想堵住她的口,可结果还是被挖苦了。
“罢了,看你也就这点乐趣,且饶你。”莫思归嘟哝。
他甩开折扇,迎着光去看上面那出墙的娇艳红杏,嘴角慢慢泛起浅淡笑意,眼底亦是少见的温柔。
“宁玉,我来了。”莫思归手指轻轻从扇面划过。
“宁玉是谁?”安久蓦地开口。
莫思归被唬了一跳,“你没睡着!”
“宁玉是你的相好?”安久问。
“看来下回安神药好还要加量。”莫思归嘀咕一声,接着道,“她叫秋宁玉,我俩指腹为婚。诶?先不打你还爱听人私事儿的人呀!”
安久没有他人**的爱好,她只是很好奇,什么样的人能让一个玩世不恭的家伙如此情意款款。
这事对于莫思归来说也不是什么隐秘,他此刻也想找人倾诉一下,“宁玉的父亲与我父亲是莫逆之交,又同朝为官……”
莫思归的父亲单名清,字等闲,曾任太医院提点。而秋宁玉的父亲秋健在御前司供职,官职虽然不高,但是经常能在御前走动,是个极好的差事。
秋氏夫妇婚后三年无所出,便请莫思归的父亲诊治,半年后秋夫人怀孕,恰好莫夫人刚刚生了个儿子。
在两位夫人怀孕八个月时,莫等闲便断出腹中胎儿的性别,秋氏夫妇便起了结亲的意思。
秋健样貌英武,秋夫人年轻时又是汴京数得上号的美人,他们的女儿就算全捡着缺点长也差不到哪儿去,且两家相交多年,彼此知根知底,莫等闲便欢欢喜喜的做主定下了这门婚。
莫思归道,“宁玉不同于一般的大家闺秀,性子爽朗,自小就扮作男装与我一块耍。”
秋健好不容易才得了个闺女,宠得跟什么似的,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竟是任由一对小儿女混作一处玩,直到秋宁玉十三岁以后才被秋夫人关在家里学女工。
“比你小一岁,那年纪不小了。”安久半晌插了一句嘴。她多少也知道,在这里女人婚配的早,有的甚至十一二岁就嫁出去了。
莫思归快二十了,人家姑娘能等到这会儿?
“秋伯父在宁玉十五岁那年过世,三个月后她便溺水身亡。”莫思归眼睛发红,“可遍寻不见她的尸体,我始终不能相信她已死。”
安久偏头看着莫思归,他仰了一会儿头,逼回眼泪,笑着道,“我心里很想依约提亲,可是我家满门尽亡,祠堂被毁,我娶了她反倒让她变成无根的孤魂,还不如就这样吧。”
“我总觉得自己又重生了一回,世界已经不再是那个世界。”安久恍惚道。
“此话怎讲?”莫思归问。
安久道,“我去试炼回来,一切都变了,连流氓都变成了痴情种子。”
对她和蔼关切的智长老突然变得冷酷无情,梅久隐匿了,好像从没有存在,一向吊儿郎当的莫思归又……
她大约知道这其中的人情变化,但又觉难以理解。
莫思归正沉浸在回忆的忧伤之中,听安久这么说,不禁薄怒,“我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定情信物
安久根本不在意这种不疼不痒的骂,一路上睡醒了就开了窗子看景,看够了便继续睡。
莫思归有心寻安久聊会儿天,奈何他说的口干舌燥,她就是爱答不理。
从清早出发,紧赶慢赶,总算在关闭城门之前入了城。
梅氏在汴京有多处宅子,虽都比不上梅花里那样广阔奢华,但亭台楼阁俱全,景致也都极好。
族中安排他们入住的一处小巧精致,主院一厅一庭,房前的庭院不大,但有松树、修竹、怪石、芳草、小池,环境清雅。
后边的居所不像北方那样有明显的几进几出,但是在假山、树丛的掩映之下分割为四处建筑,三处是居所,其中有一个尤为清幽的小院则是书房。
落雪皑皑,不似夏季时那般葱郁,但比起那种开阔的建筑,这种小而拥挤的感觉让冬季显得温暖许多。
待安顿好之后,莫思归便来寻安久。
因为临近年关,商铺打烊的时间推迟,官府亦延迟了夜禁时间。
“我们是跟着管家一道出来,府里采买年货一共只有三天时间,不能浪费。”莫思归生拉硬拽的把安久塞上了马车。
这处小院子地处闹市,才上了车,尚未坐安稳,安久便听见了外面熙攘声音。
遥夜取了面纱出来,安久却怎么都不愿戴,平时杀人放火遮着脸也就算了,凭什么出来逛个街还得捂着!
遥夜苦口婆心的劝,“大街上只有穷苦人家的娘子和婢女不遮面,您前外得戴着。”
就连妓馆里的稍微有点姿色的中行首出门也得戴上面纱、披上斗篷。
“那我回去换个婢女的衣服。”安久皱眉。
遥夜心道以前也没觉得自家娘子性子这么拧,怎么自打回来以后跟换了个人似的,手上沾了人命,人就会越来越有煞气,但自家娘子身上的变化何止这些!
“您这气度。哪怕就是穿葛麻也不像婢女。奴婢求您了,戴上吧。”遥夜苦着脸,求救的看向莫思归。
莫思归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乐呵,“不戴就不戴,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遥夜黑了脸,“您慎言,莫教娘子这些不好的!”
莫思归合上折扇,“等会我们去成衣店买一套和你身材的男装,明日出来逛时便不用戴面纱,今天先委屈一会儿吧。”
“嗯。”安久点头。
遥夜大喜。对莫思归满腹的牢骚顿时烟消云散。
几人好不容易才下了车。
两侧商铺林立,门前都点了灯笼,街道上一家挨着一家的摊贩,锅里冒着热气腾腾的烟。
安久愣了一会,挪动步子凑到临近的一个摊位前。
莫思归跟着过去,看见摊主正在做糖,便道,“老板,来两份。”
摊主一见这一行人穿着华丽。顿时喜上眉梢,连忙热情应和,“嗳,郎君娘子要什么馅儿?有花生、芝麻、山核桃……”
莫思归道。“每样来一份。”
“您稍等。”摊主取出几张干净的油纸,利索的捆了拳头大的五个小包递给一旁的遥夜,“一共五十文。”
十文钱一小包,里面约莫只有四五块的样子。
莫思归丢了一粒碎银子。“剩下的赏你了。”
“多谢郎君!”摊主喜滋滋的收起银子。
安久从遥夜手里拿了一个小包解开,拈了一块便往嘴里送。
“娘子使不得。”遥夜小声阻止,“咱找个雅间慢慢吃吧。”
安久充耳未闻。一边往嘴里塞糖,一边又凑到了旁边的摊位上。
那卖糕点的摊主看见莫思归出手大方,安久转头的时候他便咧开了嘴,“娘子可要尝尝这绿豆酥,虽是粗物,尝个新鲜也好。”
“包两份。”莫思归探了个头。
“好嘞!”
转眼间,遥夜手里又多了两个小包。
因她要随时服侍安久,便将东西都交给了旁边小厮。
安久一个接一个的往嘴里塞糖,还每个摊位都要去瞧瞧。
走了七八丈的路,身旁小厮手里已经满满的了。遥夜原以为安久是因为没见过这些,但走了一会她就发现了,自家娘子是不经招呼,只要摊主满脸堆笑的招呼,她都要往跟前凑。买下来的东西,不喜欢的让小厮拎着,喜欢的让遥夜拿。
莫思归觉着,这时候的安久简直就像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娘子,还有明儿个呢。”遥夜委婉的劝道。
一行人正走到一家酒楼下,莫思归看了看天色,道,“我有些事情要办,你先在这家酒楼歇一会儿,我两刻之后回来。”
安久问遥夜,“我们有钱吗?”
“有,多着呢。”遥夜道。
听说有钱,安久便带着遥夜扭头进了酒楼。一群护卫呼啦啦的跟着进去,只余下启长老派来的两个人留在莫思归身边。
“白眼狼啊!”莫思归摸摸瘪瘪的钱袋,痛心疾首。亏他刚才还觉得她像个小女孩,真是瞎了眼。
二楼坐在窗户边的一个雅间里,几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将安久扫荡式的逛街尽收眼底。
一名长袍青年咋舌道,“这是谁家娘子,活脱脱的女土匪啊!”
“胡说什么,人家给了钱!”稍微年长一些的男子笑斥道。
“看不见么?”另外一个蓝色锦缎华服俊美青年半靠在窗棂边,修长的手指拈着一只青瓷酒杯,垂眸看向下面。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马车的徽记上是一支瘦梅。
“原来是梅氏,怪不得。”一人忽然来了兴致,提议道,“听说他们家的女儿都是国色天香,不如咱们去瞧瞧?”
他说着,看向那蓝色华服青年,嬉笑道,“容简兄,还敢不敢呀?”
话音一落,哄堂大笑。
上一回他们去郊游,玩耍之时说打赌输了便去乱坟岗里转一圈。华容简愿赌服输,履行诺言进了坟地,可一帮人在外面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出来。
华容简是华氏嫡出,若是出了事,他们可担当不起!眼看已经快到子夜,传说那会子阴气最盛,众人商议之下便急急忙忙进去找。结果找到华容简时,看见他衣衫不整,几人便笑他在坟地里与哪个女鬼翻云覆雨了一番。
“这回真真是个小娘子!容简兄若还能如上回,我等才真的服气。”有人调侃道。
华容简停杯,笑容灿然的站了起来,“你等且瞧着。”
“还真去啊?”年长些的男子拉住他,“他们起哄罢了,你怎的这般胡闹。”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华容简理了理衣襟,开门出去。
那人跟着出去,低声劝道,“容简,你们家现在不正在和梅氏议亲?若是因此闹了不愉快,华首辅怕饶不了你!”
华容简不以为然,抓住一个跑堂问了梅氏女眷的所在,便大步走过去。
那边安久刚刚进了雅间,遥夜正要关门,便被一只手按住。
门口的两个护卫竟然没有来得及阻挡!
“在下华容简,求见梅氏娘子。”他道。
华容简比遥夜整整高了一头多,遥夜仰头,一张带着不羁笑容的俊脸近在咫尺。他齿白整齐,唇色干净,脸膛白净不失英气,眼神有些轻浮但并不邪佞,教人难生出恶感。
“郎君还请自重。”遥夜不需请示安久的意思,哪有年轻郎君跑来单独来拜会待字闺中的娘子?
“在下有事想请教梅娘子,若不方便进去,在外面问也行,不过……”华容简笑道,“内容怕是与你家娘子名声不利吧。”
遥夜心思微转,“您有什么话,奴婢可以代传,还请郎君顾忌两家名声。”
“我回去写封信,令小厮递过来。”华容简道。
屋子又不大,安久把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让他进来!”
“娘子!”遥夜杵在门口,死死守着。
“这是命令。”安久淡淡道。
遥夜咬唇,犹豫了须臾才侧身让开。梅氏儿女多短命,所以对于贞洁名声看的不如普通家族那样重,便是传出去一些不好也不会怎样。
华容简进屋,透过水晶帘,瞧见灯下一名身形纤细的女子正在喝茶,背后屏风上的苏绣竹林萧萧。
遥夜见华容简抬手要撩开帘子,连忙挡在前面,伸手示意外间也有椅子,“华郎君请坐。”
华容简垂手,转身坐了上去,“娘子留了我的玉佩和帕子,可是对在下有意?”
遥夜正在倒茶,闻言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泼在桌面上,“郎君可不能胡说!”
玉佩、帕子、头簪均可视为定情之物,若是男女之间无媒无聘的互相留这些物件,便有私相授受之嫌。
安久想起来自己在乱坟岗的确洗劫过华容简,拿了他身上的玉佩、帕子、匕首……
不过华容简出现在坟地的目的值得怀疑,她也就不打算承认,“你认得我是谁吗?”
“是呀,别弄错了。”遥夜急道。
“梅十四。”华容简一口道出她的身份。
安久有些吃惊,她从来不曾透露过自己在梅氏的排行,这人居然一口说出,可见对梅氏了解颇深,估计也知道了梅氏暗地里做的行当。
该怎么回答才有意思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