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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袖唐     伪宋杀手日志txt下载     伪宋杀手日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不久再见

    第三十一章

    他倒挂在横枝上,墨发垂下,柔泽若黑缎,安久看见他白皙如玉的脑门和如画的眉眼,而下半边竟然还罩着黑色面巾。

    他一双狭长的眼眸中似乎漾着笑意,里面清晰的映着她的样子。

    安久趁机跃下树,退离三丈之外。

    刚刚出手的时候她想依照习惯一击必杀,但是她很清楚自己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对方没有表现出恶意,若是将其激怒反而不妙,所以临时改为拨掉他的面具。

    安久原本对他的真容并不感兴趣,不过这个男人眉眼生的真是好看,她这回倒是真想把那层面巾也扒下来了。

    男子跟着跃下树,弯身捡起掉落在草地上的面具,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从肩上滑落,竟是丝毫不乱。

    安久心想,果然是原生态最健康。

    “不愧是智长老看中的人,只用看便能学会。”他站在树荫下仔细打量安久,清朗的声音很温和,“相信不久我们就会再见。”

    还余尾音,人却已经不见踪影。

    安久超群的视力也仅仅看见一道残影没入竹林里。

    “那……是在祠堂里见过的……”梅久刚从震惊里回过神。

    安久没有答话,回到树下把那本基础拳法捡起来。

    安久不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份和目的,可这短短的一个照面,让她震惊不已。那个男人刚刚说“只用看便能学会”,肯定是监视她有一段时间了,而她根本没有察觉!就连对方如何靠近,她也感觉不到!

    一方面,是她与这具身体还没有达到完全契合,另一方面,证明这里的功夫比她从前练的要高深许多倍!就算是从前的她也未必能够与那个鬼面男子抗衡。

    也就是说她所会一切技能,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优势可言,就算加上从前多次杀人的经验,恐怕最多只能对付梅亭瑗之流,这还不算,更可恨的是,她现在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

    如此想来,她现在的处境实在太不容乐观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自身具有一定的基础,而且似乎对这些功夫的悟性尚佳。

    一番思索,安久再看手上这本基础拳法的目光就不一样了——她需要学习,无论在哪里,只有拥有足够的能力才有资格选择未来的道路。

    安久翻开拳谱,开始认真的照着上面的人形比划。刚刚展开架势,她便听见有脚步声,于是立刻停下动作。

    梅亭瑗正在受罚,不敢停下来找茬,看见安久之后冷哼了一声,迅速跑远。

    安久继续练习。

    梅久能够感受到安久的心态,便没有阻止,她想反正一时半会不可能练出什么成果,并不违背母亲的交代。

    可是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梅久的意料!快到傍晚时,安久已经能够流畅的将这套拳法从头打到尾。

    梅久不知道她打的怎么样,但能感受到肢体上的劲力,可想而知不是只摆摆样子而已。梅久不晓得应该说些什么好。

    傍晚。

    安久把羊群赶回圈内,便将身体交还给梅久。

    “十四娘。”陆清明站在羊圈外。

    梅久施礼,“先生。”

    “可有所领悟?”陆清明问道。

    安久在看书的时候,她不能避免的也看了,那些动作都很简单,她记性很好,就算是现在让她比划,也能照葫芦画瓢摆出来,可是她心里知道不一样。这具身体她用了十几年,从来没有调动出安久打拳时候的那种力度。

    “能比划几下,可是并无领悟。”梅久照实回答。

    短短时间也是在情理之中,陆清明点头,“那好,你且比划比划。”

    这里除了她就只有陆清明,梅久咬咬牙,决定豁出脸皮。

    陆清明对梅久的态度很满意。他很明白梅嫣然的想法,知道梅久自幼是被当做寻常闺阁女子教养长大,哪怕不会像外面其他娘子那般谨遵三从四德,至少也是个举止优雅的淑女。

    这个女孩能够放下根深蒂固的东西,也算是很不容易了。

    陆清明这样想着,冲她颌首,示意可以开始了。

    梅久回忆了一下之前看见的动作,跨步、抬手、旋身、出拳……

    夕阳余晖,勾勒少女姣好的姿容,一举一动间宛若仙鹤翩然,美丽不可方物。

    陆清明失态的瞪大眼睛,越往下看,一张老脸几乎皱的越难看。

    真是大开眼界了!

    他活到这把年纪,从来还没有见过有人把刚健的拳法弄成柔若无骨的舞蹈!

    简直是在亵渎这套拳法!

    “给我停下!”陆清明怒道。

    梅久吓的一个踉跄,赶忙收了动作,不安的瞅着他。

    陆清明见她一副受惊兔子状,更加不高兴,他深深呼吸了几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记性不错,也挺好看,不过你必须明白,武功是用来揍人的东西!你这样给人挠痒痒还嫌轻啊!”

    “是,学生记住了。”梅久眼眶发红。

    陆清明无奈的叹了一声,“你先回去仔细想想我说的话,明日我再教你。”

    “是。”梅久欠身告辞。

    陆清明看着梅久走路弱柳扶风的样子,又是一叹,不到两个时辰就能把这一套拳法比划出来,说明她有很好的记性,不过相较之下,陆清明更情愿她出拳有力一些,哪怕只能打出一招半式也好。

    “罪过,罪过,今日又犯嗔戒。”陆清明决定回去抄经。

    梅久走到下山的路口,梅如焰早已在哪里等候。

    梅久远远的便看见她眼角有一块青紫,满手血红,当下快步走了过去,“你怎么弄成这样?”

    “姐姐。”梅如焰声音有些疲惫,抬了抬手,面上笑容一如平常,“练琴弄伤了。”

    梅如焰有一双纤长漂亮的手,洁白如玉,十指纤纤,瘦而不见骨,就像拈花佛手一般,此刻尖尖的指头上满是血泡,显得触目惊心。

    这样的血泡不是不小心划破,而是练琴过度所致。梅久心疼的看着她,“那脸上呢?陌先生看起来像仙人一样,难道会动手打人?”

    “他?”提到陌先生,梅如焰神色古怪,“他才不舍得动弹那双尊贵的手!他要整治我,动动嘴皮子就行了,还用得着出手吗!”

    “要不干脆换个先生吧!清明先生很好,不如你同赵山长说一声,以后咱们也能作伴。”梅久道。

    梅如焰语塞,别开脸轻声道,“他也就是性子高傲的让人生气,倒也不是特别坏,是我懂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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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梅嫣然的恐惧

    “为何要这般拼命呢?”梅久想告诉梅如焰,等到学会功夫,将来日子会很难过。

    梅如焰道,“我自问见识不浅,却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大家族这般古怪,我不知背后的原因,但多少能揣测一二。姐姐,寿命大约都是有定数的,什么时候死,真是由不得咱们,可是,阎王管不着咱们怎样活!”

    她笑着,斩钉截铁的道,“我就是想让自己变的强大,哪怕最后争不过命,我也想笑着去死。”

    所以即便知道练成了武功将来日子也不好过,她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使自己变强的机会。

    梅如焰和梅久都没有武功基础,想变强就不能藏拙,因为武功一直没有进展或者进展太慢,陌先生就不会更深入的教她。简单的说,在武学上,藏拙都是发生在武功达到一定境界的人身上,基础入门,根本没办法做到。

    而安久不同。天下武学归根究底是相通的,她从前并未接触过这一类的功夫,但是曾经经历过高强度的训练,令她懂得怎样极致的控制身体、激发身体的潜能——刨去武学的一切外在形式,终归于此。

    梅如焰和梅久一起下山,然后各自回了居所。

    一路上梅久耳边都在回荡梅如焰的话,当她说到“笑着去死”的时候,梅久心中的震撼无以伦比。分明是差不多的年纪,为何她会有那般魄力?

    回到玉微居时,梅嫣然早已在堂屋等候多时。

    “娘。”梅久见到母亲,心中很踏实。

    “今日回来有些晚。”梅嫣然道。

    梅久道,“妹妹受了点伤,下山不方便,我就陪着她慢慢走了一会儿。”

    “受伤了?”梅嫣然拢了拢袖口,顿了一下道,“我一会儿过去看看她,你今日没事吧?”

    梅久知道她问关于练武的事,“清明先生给了我一本拳谱,我看了一遍倒是能将上面的动作记下来,可是比划出来时却把清明先生气的不轻。”

    梅嫣然抬袖掩嘴轻笑,“清明先生讲禅讲的头头是道,可总也控制不住自己。”

    “娘,我今日见着一个黑衣人。”梅久决定把放羊时遇见鬼面男子的事情说出来。

    安久没有阻止。

    梅嫣然笑容退去,神色严肃起来,“黑衣人?你在哪里瞧见?”

    “今天在山上独自放羊之时。”梅久一五一十的的道,“之前我在宗祠中曾经见过,当时有十个戴面具的黑衣人,五个乾达婆,五个夜叉,今日见着这个人,是带着夜叉面具的男子。”

    梅嫣然突然紧张起来,追问,“他可曾与你说话?”

    “说了,他问我是不是智长老新收的徒弟。”梅久还是掩掉了关于安久的事情,“还说不久以后就会再见。”

    “什么?!”梅嫣然面上已经是毫不掩饰的惊骇,“怎么会……怎么会……你能否辨出那人多大年纪?”

    梅久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但是她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此时无论怎么回想都没有印象。

    “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安久道。

    当时时间太匆忙,她只能从声音和一些小细节判断出一个大概的年龄段。

    “大概二十到三十吧。”梅久道。

    梅嫣然回想了一会,“应该不是咱们家的人。”

    梅久很疑惑,“娘,那些都是什么人?”

    “控鹤院的人。”梅嫣然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向梅久隐瞒什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现在还处于被半禁足的状态,无法时时刻刻照顾梅久,梅久不适合再继续懵懂下去了,“按照常理来说,你刚刚回府,资质尚不明确,应该不会这么急着让你入族谱,除非是恰好赶上族中有一批人要送入控鹤军……”

    原来,每个梅氏族谱上记录多少人,都要在朝廷有记录,每当梅氏有人要被记入族谱时,朝廷会专门派人过来查看资质,将一切都记录在册。时间凑巧,所以家主才决定顺便让梅久尽快入族谱。

    “很早以前控鹤军主要是由四个家族组成,分别是梅氏、赵氏、李氏、楼氏,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小家族。先帝觉得这样容易失控,所以朝廷设立了专门培养控鹤军人才的地方,就叫控鹤院。”

    控鹤院成立之后,不再只接受这些家族的人,而是大量从民间吸收一些资质好的孩子,从小进行培养,欲图改变家族占据控鹤军势力的局面。

    这些家族了解皇室太多秘闻,成为废棋之后的下场可想而知!几大家族没有退路,只能想办法死死握住手中权力,从而求得生存。

    梅氏的后代已经逐渐凋零,所以迫不急待的要把梅久和莫思归纳入族谱,甚至明明知道梅如焰不是梅氏后代,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梅嫣然思量道,“控鹤院的人,大概是想试探你的资质……”

    思及此,梅嫣然忽然伸手捏住梅久的脉搏,敛眉仔细探查了半晌。

    梅久不敢出声打扰,直到她收回手才问,“娘,怎么了?”

    梅嫣然摇头,“我是在想,那人为何会说不久后再见。”

    梅久遗传了梅嫣然的根骨,底子极适合练武,否则梅嫣然也不会刻意的把她往柔弱胆小这条路上培养。如今梅久十三岁,在入梅府以前从未接触武功,按道理来说,就算是有些天赋也为时已晚,为何能让控鹤院的人看中?只因智长老之故,绝不会让那人说出“不久就会再见”的话来!

    “久儿,你到底有何事瞒着我?”梅嫣然握住梅久的手,“有什么事不能告诉娘?”

    “我……”梅久恨不能马上把一切都告诉母亲,但是听见安久一声冷哼,所有的话语瞬间哽在喉咙里。

    梅嫣然叹了口气道,“久儿,娘这辈子是没有指望了,只盼着你好好的,若是事关紧要,万万不要瞒着娘啊!”

    再次回到梅府,梅嫣然就知道再逃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她唯一的打算就是拼上自己的一切换梅久下半辈子安宁。

    天色不早,眼看梅久没有任何松口的意思,她便没有再继续追问。

    晚膳过后。

    梅嫣然让人去准备跌打损伤的药,等候时又与梅久说了会话。

    “嫣娘子。”遥夜急促的声音突然传来。

    梅嫣然道,“何事?”

    “老太君来了!”遥夜压低声音。

    屋内灯火通明,梅久清楚的看见梅嫣然嘴唇在发抖,脸上的血色霎时间退去。

    “老太君是谁?”梅久只知道梅氏只有两位老夫人,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老太君,还是一个让自己母亲如此忌惮的老太君!

    “看来……”一个嘶哑的声音蓦然从头顶传来,分明是在笑,却透出一股冷杀之气,“你还记得老婆子。”

    梅久大骇,抬头往屋顶看去,然而纵使她目力过人,也没有能发现人影。

    “闺女都这般大了。”那嘶哑的声音瞬间又从主座上传来。

    梅久看过去,只见那里坐着一个佝偻的黑衣人,她身子微弓,双手放在手杖上,浑身包的密不透风。

第三十三章 极其彪悍的一生

    “祖母!”梅嫣然拉着梅久跪下,急促的道,“久儿,快给太祖母磕头。”

    梅久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母亲这样失态过,不,是从来没见过母亲如此恐惧,她不敢怠慢,忙依言磕头。

    安久何曾对谁屈膝?!何况这个老人无处不在的肃冷之气,让安久极度戒备。

    这是杀过很多人才会有的气息。

    安久试图控制身体,但一念闪过,又放弃了,任由梅久做出这个让她倍感屈辱的动作。

    老太君不曾理会梅久的动作,只看着梅嫣然道,“你天生聪慧,当能揣测我今日来的目的。”

    “祖母!”梅嫣然虽然恐惧,但是语气里却没有任何犹豫迟疑,“只要放过久儿,我愿付出一切代价。”

    梅久猛的抬起头来,不安的唤道,“母亲。”

    老太君是指微微一动,沉默了许久突然嘎嘎笑了两声,“分明惧怕,竟敢反抗!嫣娘,你向来都是瞧起来胆小如鼠,实际上整个梅氏没有比你胆子再大的了!”

    “祖母,久儿不懂武功。”梅嫣然示弱,“只求祖母放过她。”

    “傻孩子。”老太君的声音突然温和起来,像个普通老人般,然而出现在这等场景,便显得十分怪异,“你一心让她变得懦弱,这个世道,软弱之人命如飘萍,没有你,她日后的境遇亦不会比跟着我好。”

    “手上沾染人命,心便不会安宁。”梅嫣然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两个,“我在外面从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睡觉永远睁着一只眼睛,我不想久儿过上这种日子。”

    “哈哈哈!”老太君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到声音更加嘶哑,“你很聪慧,但是记性不好!或是……你根本不了解自己闺女?”

    她指的是梅久射杀武师的事情,梅久手上早已沾上人命。

    “不一样!”梅嫣然辩驳道,“为了求生杀人和以杀人为生,根本不一样!”

    “我们都是为了求生才杀人!”老太君的气势陡然凛冽,“若心坚不可摧,刀剑下亦能寻得安宁,若心彷徨无依,再平静亦能生出惧怕。我今日多言,是看在祖孙一场的份上,既然你这个娘不能教她无所畏惧,从明日起就由老婆子来教!”

    老太君既然亲自前来,便没有逆转的可能,事情突然进展到这个地步,超出了梅嫣然的预料,她已放弃挣扎,只想弄明白原因,“族中为何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

    “朝中局势不佳,族中决定两年后再送一批人进控鹤院。”老太君毫不隐瞒。她微微侧脸,像是把目光放在梅久身上,“懵懂无知的孩子进了那个地方,无非就是一个死字,智长老让我过来,是出于殷切希望,我不逼你,自己看着办吧。”

    智长老一生在追寻弓道的巅峰,他如果一直对梅久抱有希望,就不会放任她学到一半便被送到控鹤院中,哪怕只能多留几年也比两年之后就送到控鹤院送死强。

    老太君意思很清楚,智长老看中梅久在弓道方面的天赋,又觉得梅久骨子里太懦弱,所以才请老太君帮忙教导梅久,使其心智坚强。

    “我明白了。”梅嫣然很快冷静下来,恳切道,“还请祖母多宽限几日,容久儿准备。”

    “娇气!”老太君斥责,人已经如鬼魅跃上房梁。

    梅嫣然浑身像是被抽去力气一般,瘫软在地上。

    梅久伸手扶住她,焦急又担忧,“娘,你怎么了?”

    无知者无惧,梅久只看见老太君诡异的装扮,并未感受过她的残忍,所以只被那种无形的气势所震慑,心中的恐慌远不及梅嫣然。

    缓了许久,梅嫣然才干涩的道,“无事。”

    然而就在说话的同时,眼中瞬间汇聚雾气,泪水毫无预兆的落下来,她伸手捂住脸,狠狠的抹掉水迹,缓缓吐出一口气。

    “娘。”梅久扶她起身。

    “久儿,娘没用。”梅嫣然喃喃道。

    她带着梅久逃出梅花里时,遭遇天罗地网的追捕,她曾藏匿在深山老林里一载,颠沛流离,然后在距离汴京不远的扬州落脚,由于被追捕,她只能深居简出,能做的营生极少,可她凭着自己的智慧和一双手在夹缝中打拼,让梅久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那时候的生活虽然苦不堪言,她却觉得浑身充满力气,而现在她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绝望。

    梅久倒了杯水递给她,“娘,你莫说这样的话,我知道你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我养大有多不容易。”

    梅嫣然接过茶水抿了两口,喉咙里的干痛有所缓解,“老太君是我的亲祖母,亦曾经教导过我。”

    “那……”梅久不知该不该问。

    “你是想问我为何如此惧怕她?”梅嫣然放下杯子,抬手拢了拢鬓发,“她是楼家女儿,十四岁之时嫁给你太祖父,生了三个儿子。就在第三个孩子刚刚降世三个月,你太祖父便进了控鹤军。恰逢太宗皇帝密谋篡位,太宗皇帝登基,你太祖父却失踪了,整个梅氏陷入了绝境。”

    彼时只有梅中远一人在控鹤军中任要职,梅中远一死,其余在底层的梅氏子弟的死亡人数莫名其妙的骤然增多,楼氏抛下嗷嗷待补的幼子,只身加入控鹤军,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

    “楼氏用了七年坐上了‘暗副都指挥使’的位置。”梅嫣然语气放缓,怕吓着梅久,“在这个职位上面,只有皇帝和‘暗都指挥使’。控鹤军中是以完成任务的多少和杀人数量作为晋升标准,可以想想,她七年之内要杀多少人才能坐上统领控鹤军的人物。”

    无论在哪里,晋职都是不容易的事情,楼氏这七年里要杀多少人,多少次出色的完成任务,才能在众多冷血杀手中脱颖而出?

    “控鹤军有她当权,梅氏才不曾灭亡。”梅嫣然道。

    楼氏掌管控鹤军十二年,提拔许多梅氏、楼氏子弟。

    按照常理,在控鹤军中官至那个高度,知道许多不能为外人道的辛秘,除非化成灰,否则绝对不可能再度脱离控鹤军,楼氏却能。她设了一计,火烧忠义楼,把自己困在大火之中,造成被烧死的假象。

    “她对别人下得去手,对自己也下得去手,那场大火烧毁了她身上一半皮肤,可她还是活着回了梅花里。”

    这是一个极其彪悍的老太君。

    梅嫣然的话激起了安久暴力的一面,她热血沸腾,她很兴奋,很尝试自己杀戮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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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病

    仿佛血液里有什么东西开始躁动,突如其来的陌生情绪让梅久觉得浑身不舒服,她紧紧抓着衣角,忍住要破坏东西的欲/望。

    梅久的忍耐,压得安久不能动弹,令她忽然想起了医生的手,每当她想破坏、想杀戮的时候,他们便紧紧的抓住她。

    画面依稀。

    两双手死死的按住她,头顶有人在喊,“快点,堵住她的嘴,别让她自残!”

    一团东西迫使她的嘴张到最大。

    “镇定剂!”

    安久剧烈晃动的模糊视线中,只能看见一个个白色的衣角。

    紧接着便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有人蛊惑:杀了那个人,我就放你出来,你能行,你天生就是一件完美的武器,不要让我失望……

    梅久长大眼睛,清清楚楚的看见匕首没入一个人身体,鲜血四溅,眼前一片血红,吓得她连尖叫声都无法发出!

    “久儿!久儿!”梅嫣然看见梅久双眼无焦,一副惊恐的样子,心痛不已,就不应该突然告诉她这些。可是,由不得她,因为日后倘若真的跟着老太君,会经历比这恐怖千倍万倍的事。

    “娘!”梅久恍恍惚惚的喊。

    梅嫣然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吓坏了吧。”

    温暖的怀抱,温柔的轻抚,把惊惧和躁动都渐渐抚平。

    安久冷静下来。

    那一段记忆很陌生,又很熟悉,安久分明不记得,可又确信那是自己!这些回忆清清楚楚的说明一件事情——

    她,曾经是个精神病人。

    这是家族遗传病。父母死后,安久精神极其不稳定,从监管中心到精神病院,她都是头号危险人物,被严密看压,药物控制、心理开导,任凭他们用尽方法,她的精神状况却每况愈下。

    后来她在杀戮中得到了解脱,如毒蛇一般静候猎物,然后扣动扳机,远远的看着目标身亡,成为她最喜欢玩的游戏。

    从那时候起,安久在生活上再也没有露出残暴的一面,她甚至开始喜欢养花,爱护小动物,开心时笑容纯粹的像个孩子。

    极端残暴和绝对的单纯,在她身上并存。

    “久儿。”梅嫣然心中百味具杂。

    她不忍见梅久这个样子,起身道,“早点休息吧,我帮你去族学告假,明日先别去了,我先去看看如焰再回来。”

    安久抬头,盯着梅嫣然犹显苍白的脸,刹那仿佛回到了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她不禁想拉住梅嫣然。

    梅嫣然见她茫然的伸出手,便顺势握住,“娘一会儿就回来。”

    好像……

    安久忽然觉得梅嫣然与她的母亲好像,都想为了女儿豁出一切,可是无奈即便牺牲性命也不能改变现实。

    “久儿?”

    梅嫣然正要说话,安久站起把头凑在她的胸口,听见有力的心跳声,仿佛得到救赎。

    安久的母亲临终前精神已经崩溃,行为疯癫再加上她因为药物而变得可怖的容貌,年幼的安久不敢靠近,直到她死亡,安久才想到留住她的心跳余温,可惜早已不能。

    到这一刻安久才明白,她只是选择不再回想那段记忆,但是母亲临死前面上的恐惧、绝望、孤独已经深深印入灵魂。

    如果当时能勇敢一点安慰,如果在母亲死前给她一点温暖……

    原来,她恨的不仅仅是父亲,更恨自己竟然害怕母亲,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只是一味的怨她懦弱,殊不知她已经勇敢的付出了所有。

    也许这是命运赐予了弥补的机会?

    “我们会没事的。”安久挣脱梅嫣然的手,轻轻抱了她一下,疾步离开。

    梅嫣然回身看着她逃窜似的背影,心中疑惑。梅久从来不会这样大步行走,也不会用那样冷静果断的语调说话。

    想了一下,梅嫣然将这一切归诸于段时间遭遇的变故,无论她的女儿变成什么样都还是她的女儿。

    “遥夜?”梅嫣然道。

    “主。”遥夜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梅嫣然早已恢复冷静娴雅,“好好照顾久儿。”

    “是。”

    准备药物的侍婢早已经站在院内等候,梅嫣然领着她去了梅如焰的住处。

    从外在看,梅嫣然和梅久是属于同一类型,但是内心截然不同,梅嫣然是自私的,她不会平白的对谁好。

    倘若将来有必要,她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梅如焰……

    翌日。

    梅久和梅如焰都未曾去族学,梅嫣然便索性将她们叫到一处,与她们详细说起府内的情况,并开始传授二人呼吸吐纳的方法。

    安久听的聚精会神,强行控制身体练习,梅久下意识的跟着梅嫣然的话学,但是悟性远远不如安久,导致呼吸方法一会儿对一会乱。

    “莫急,习惯几日便好。”梅嫣然安慰她。

    “主,莫郎君听说两位娘子病了,过来瞧瞧。”遥夜在门外道。

    梅如焰诧异,莫思归寄人篱下,之前被揣进湖中的事情闹得整个梅花里都知道了,遭到这般羞辱,不是应该恨她们?

    梅嫣然道,“也好,请他进来吧。”

    说罢,转脸对梅如焰道,“思归医术不错,正帮你瞧瞧手指,虽不是大伤,但毕竟十指连心,良医良药少遭罪。”

    “多谢母亲。”梅如焰感激道。

    梅久见母亲关怀梅如焰,很是高兴。

    莫思归进来,便瞧见母女三人笑意盈盈的和谐场面,躬身向梅嫣然施礼,“见过姨母。”

    梅久和梅如焰先后起身唤了声表哥。

    “自家人无需多礼,都坐吧。”梅嫣然噙着笑,细细的打量莫思归。

    他原是一双桃花眼生的风流多情,今日却着了一件雅青色长衫,再加之他敛神沉气,竟然显得颇为端正稳重。

    “上一回见你时,你还是还孩子。”梅嫣然叹道。

    莫思归道,“姨母容貌丝毫未变,思归乍见到您,竟恍惚以为回到十几年前。”

    梅如焰叹为观止,这位莫表哥真是做的一手好戏,如果换上他之前那个调调来说这番话,显然是调戏。

    梅嫣然微笑中不经意流露出惆怅,“倒是会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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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安久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她暴力狂躁,但冷静时又向往安宁美好,另外就是透剧,双魂不会合一,也不会一直存在于同一个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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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逼出安久

    “我先看看两位表妹的病情吧。”莫思归道。

    梅嫣然点头。

    莫思归明显对梅久的病情更有兴趣,但因有了前两次不愉快的经历,梅久不安的往后缩了缩。

    梅如焰笑着道,“表哥,我这手疼的厉害,不如先帮我瞧瞧?”

    “好。”莫思归翘起嘴角,在她旁边落座。

    梅如焰见他笑的怪渗人,遂一派天真的道,“表哥,上次不小心让你落水,我已经知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趁机报复我行么?”

    被识破了?莫思归豁达一笑,“哪能呢,表妹若是不提醒我都忘记了。”

    这话太有歧义了!就连梅久都觉得他不怀好意。

    “母亲我怕疼。”梅如焰缩会手,眼巴巴的望着梅嫣然。

    梅嫣然将三人的心思全都收入眼中,在这些举手之劳的小事上她倒也不介意护着梅如焰,遂淡淡一笑,像哄小孩子似的,“真是孩子气,昨日医者帮你包扎的时候不疼吧?思归的医术名满汴京,比那医者可高好的没边,不仅不疼,这点小伤要不了两天就好了。”

    话外之意是,倘若疼了或愈合慢了就是莫思归故意报复。莫思归小时候就听过梅嫣然的大名,再是如何大胆亦不敢在她眼皮底下报复她闺女,“姨母过誉了。”

    梅如焰这才乖乖把手伸出去。

    梅嫣然看着梅如焰落落大方,而梅久却羞涩小心,心里很不是滋味,以梅久资质原应该会很出色,却被她毁成现在这副拿不出手的模样,末了还是逃不过桎梏。

    她心中有愧。

    莫思归不愧是名医,手法娴熟的把药换上,过程中梅如焰未曾感觉到一点疼痛,药凉凉的从指间渗入,很快把火烧火燎的感觉压下去。

    “表哥的药真神,一点也不疼了。”梅如焰不吝惜赞美。

    莫思归无语,这两个表妹,一个看起来天真活泼,却在背后竖起锋利爪牙,另外一个看起来柔弱内向,却会毫无预兆露出暴力一面。

    前者是典型的两面三刀,挺正常的一个人,让莫思归很感兴趣的是梅久,她拥有两个完全不相关的性格。

    “如雪表妹,观你气色不佳,我帮你把个脉吧?”莫思归殷勤的道。

    梅久连连摇头,“不要不要,我只是受了惊,未病。”

    你受惊?老子还受惊了呢!

    莫思归暗自咬牙切齿,面上依旧带着浅淡而友好的笑容,“受惊之事可大可小,若是发一场热散了风邪还好,万一心里落了病根,日后再想根治就难了。”

    梅嫣然一念闪过,“久儿,就让思归帮你瞧瞧吧。”

    母上有命不得不从,梅久咬咬牙,一脸悲壮的伸出手腕。

    安久不想表态,首先她不喜欢任何医生,其次不喜欢莫思归。以前安久对于这种人的处理办法基本上只有两种,如果对方不生事,就权当空气;如果有些不要命的硬要往上凑,就一个字——杀。而现在,她决定暂且忍着。

    微凉的手指搭上手腕,梅久浑身寒毛直竖。

    给女眷诊脉,一般用悬丝,亦或在手腕上铺一层薄如蝉翼的绢丝帕子,但这两者皆不如直接诊脉准,尤其是想要判断脉象中细微变化。

    梅氏无论男女世代习武,并不十分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莫思归闭眼仔细感受脉象。

    与常人没有丝毫不同。一个人呈现两种性格,寻常人都会觉得是“鬼上身”,莫思归不以为然,他断定是种病症。

    “如何?”梅嫣然见他收回手,便开口询问。

    “平脉。”他忽然心生一计,话锋一转,“但是平脉末尾有轻微浮动,感觉……就像我摸着表妹的脉象,指头底下另外压着悬丝试到了另外一个脉象。”

    屋内三人一魂皆惊!

    “此等情形我亦首次遇见。”莫思归斟酌道,“可用锁梦术一试。”

    “表哥,你……”梅如焰想说,你不会是伺机报复吧!但她又的确觉得梅久的变化很怪异,于是到了嘴边变成,“你确定吗?”

    莫思归却看向梅嫣然,“不能确定,但是锁梦术对人有益无害,表妹受过惊吓,用锁梦术能散风邪。”

    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全无私心?就连梅久如此善良,在这一瞬间心里浮上自私的念头。安久拿母亲性命威胁她,总归是个祸患,倘若能够用这次机会解决多好!可是她又怕万一失败,反倒激怒安久……

    梅久几番挣扎,依旧下不了决心。

    “试试吧。”梅嫣然替她做主。

    梅久急道,“母亲,我不想用锁梦术。”

    梅嫣然蹙眉,“为何?”

    梅嫣然知道锁梦术,这种方法会令人陷入半睡半醒之间,使人内心掩藏的秘密被发掘、暴露,使用失败无非是会导致人昏睡一觉,或者对被施术者不起作用,的确没有害处。梅久这些天所为之事远远超出了梅嫣然对她的了解,所以梅嫣然觉得试一试无妨。

    “让他试。”安久突然道。

    梅久愣了一下,小心问,“你要试?”

    安久未曾答话,梅久在梅嫣然的劝说下半推半就。

    莫思归欣喜不已。

    接着几人便见他从身上一样一样的掏出所需物品:一小段类似檀香的东西,几个血红珠子,一只雪瓷镂花小香炉,和一只红塞小瓷瓶。

    梅如焰瞪眼,这要不是事先计划好,就是在身上塞了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看他衣袖飘飘,也不想是藏了很多东西,所以她断定是前者。

    “这是我调制的安眠香解药,姨母和如焰表妹先服下,以免入睡。”莫思归从小瓷瓶里倒出两粒药丸。

    两人服下之后,让遥夜和澹月去门外守着,不许人喧哗。

    梅久紧张的浑身冒汗,偏偏安久沉默异常,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予回应。

    莫思归随手从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香段之后和红色珠子一并放进炉中,轻烟从镂花孔袅袅升起。

    梅如焰算是服了,连火折子都敢贴身装,也不怕失火把自己烧死!

    “你还记得在祠堂前发生的一切吗?”莫思归在梅久对面坐下。

    梅久点点头,又摇头。她记得,可是并不知道全部过程。

    莫思归并未追问她的动作是何意,继续道,“闭上眼睛,可有闻见香气?”

    香气熏得的人浑身懒洋洋,梅久慢慢不再紧张,“有。”

    “是何种香呢?”

    梅久听见莫思归的声音轻缓,像来自天外云端,她喃喃道,“松香。”

    香炉里的白烟不知何时变成淡红。

    “是否瞧见接天连地的松林?明月东升,清泉潺潺,你感觉身体轻盈,可以飞起来。”莫思归像说悄悄话般,“越来越接近明月,身边云海苍茫,不知置身何处……”

    梅久已经闭上眼睛,安久眼前一片漆黑,漠然听着他的话。

    曾有过一段时间,安久隔三差五的被注射镇定剂,以至于少计量的安眠药物在她身上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后来加入杀手组织,针对催眠术有过专门训练,任何催眠在她身上起不到作用。

    也因此,心理师在治疗她的时候遇到很大的困难,导致她后期只能靠杀人缓解血液里的躁动。

    “你是谁?”

    安久听见莫思归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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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暗学(二更)

    第三十六章

    梅久含糊道,“梅久。”

    莫思归继续问,“你近来心情不佳吗?可曾遇见令你恐惧之事?”

    梅久的脑海里开始回忆起被追杀的画面,三人看见她面上显现出恐惧的表情。

    莫思归暗喜,锁梦术开始起作用了!

    安久未被催眠,但是梅久早已陷入深度催眠中,照这么下去,十有**要露馅。

    锁梦术其实就是一种催眠术,需要别人用语言引导被施术者的想象。

    安久开口,缓缓道,“不要跑,不要怕,这里是梅花里,你安全了,娘亲也这里。”

    安久的声音是从梅久心中发出,直达灵魂,自然不是莫思归在耳畔蛊惑能比。

    梅久顿时听不见莫思归的声音,记忆跟着安久的话语回到梅氏祠堂前,“你从祠堂出来,睁开眼时,看见莫思归一脸狰狞正欲非礼你!”

    莫思归眼看梅久呼吸急促,脸上表情越来越害怕,心觉得能成事,于是更加卖力的引导。

    “流氓!”梅久尖叫一声,猛的睁开眼,正对上莫思归的脸,吓得她惊叫连连,拔腿踉跄着往外跑。

    梅如焰眼疾手快的起身扶住她,不敢大声惊扰,压低声音喊道,“姐姐!”

    不料遭遇梅久激烈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娘在这里。”梅嫣然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娘在这里。”

    梅久消停下来,回头果然看见梅嫣然,立即扑到她怀里哭诉道,“娘,表哥欲图非礼我。”

    梅嫣然轻声安抚梅久,眼色却黯了下来。

    真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莫思归张大嘴巴,这事儿真是百口莫辩,他揣测梅久是来梅花里以前得了疯病,所以回忆最恐惧的事情应当是令她发病的原因,怎么会这样呢?哪里出了偏差?

    “久儿受了惊吓,你且回去吧。”梅嫣然淡淡看了莫思归一眼。

    这个时候,他就是脸皮再厚也不敢留下来,“我改日再来向表妹请罪。”

    片刻不敢耽搁的跑了。

    安久多少有点失望。

    她开始并不了解“锁梦术”,但听起来挺有门道,反正现在的境况已经糟透了,再糟能怎样?无非就是个魂散吧!她想尽快改变和梅久共用一具身体的局面,才让梅久接受锁梦术,谁知这么不靠谱。

    安某人十分的不开心,全不记得是谁扰乱“锁梦术”。

    经这一场闹,梅嫣然和梅如焰越发觉得梅久是这段时间遭受太大刺激。

    梅嫣然只好又代梅久像族学告假,梅如焰将养了两日,开始继续上学。

    短短两天,梅嫣然鬓发边竟生了白发。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让梅久逃避跟老太君学艺。逃,不可能,十年前她暗中准备两载才勉强逃离,如今她自己被半禁足都不得脱身,怎么带梅久离开?装疯更不可能,这府里有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启长老,如何能瞒得过他……

    到得第三天,梅久返回/族学。

    早晨恰逢赵山长讲课。梅久很喜欢听,枯燥的经学都能被他讲的妙趣横生。

    整个教舍内,放眼望去就只有梅久和梅如焰在听,可惜赵山长的可视范围只有不到三尺,根本看不见谁走神,谁认真,自顾坐在上面讲的津津有味。

    半个时辰后,休息一刻的间隙,梅如焰捧着书卷过来向梅久请教。

    “陌先生昨日可有再为难你?”梅久问。

    梅如焰开始时很怨愤,已经想明白了,“那叫什么为难,不过是督促我好好学艺罢了。”

    比起在青楼做烧火丫头的日子强千万倍,那会别人拿棍子打她,是为了让她没日没夜的卖命,陌先生逼迫她,是为了让她长本事。

    梅如焰非但不怨,反而特别卖力。

    梅久便不再问了,接过书,垂头问她哪里不懂。

    “再怎么学都是废物!”梅亭瑗嗤道,“还有四天就到月底了,你们还是好好想想不挨揍才是正经!”

    梅久不愿生事,梅如焰亦不想浪费时间斗嘴。

    许多人都在看热闹,梅亭瑗见两人都不理会,顿时觉得没脸,气急败坏的随手抽了本书砸过去。

    梅如焰抬手,稳稳的接住书卷,笑盈盈道,“多谢七姐赠书。”

    梅亭瑗讶然,她那一扔灌注五成内力,竟然被人稳稳拿在手里!

    “肃静。”赵山长从门口摸索着进来,无神的眼睛象征性的扫了一圈。

    还未到下堂课的时间呀?众人虽疑惑,却都回到座位,安静下来。梅亭瑗瞪了梅如焰一眼,扭头回座位。

    赵山长并不坐下,“今日暗学过来挑人。”

    众人神色各异,有的兴奋,有的皱眉,有的忧心忡忡……

    赵山长话不多,直接道,“所有人到院内集合。”

    “这么快。”梅如焰不免有些紧张。刚刚接了梅亭瑗掷过来的书,她才知道差距有多大,虽然勉力接下,但当时整条手臂都麻了,现在掌心才开始作痛,好像骨头要裂开似的。

    梅嫣然同她俩说过暗学之事。

    族学里教学问,教武功,科目繁杂,但暗学只教一件事儿,就是杀人。

    “只这几日,再是刻苦也赶不上人家自幼习武。”梅如焰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叹道。

    梅久很茫然,她比梅如焰还不如,一套拳法都只能打的像跳舞一样,谈何杀人?好在还有安久……

    梅久这样想着,羞愧之心顿起,前几日还冒起过除去安久的念头,现在竟然还好意思指望她的保护,自己是何时变得如此龌龊?

    众人心情不一的站到院子里。

    赵山长最后从屋里摸出来,眯着眼睛看了一会,估计大家都站好了,便从袖中掏出一张绢纸,整个脸埋上去瞧了许久。

    “有几位是暗学点名要,等念完名字之后,其他人可自行选择去留,想进暗学者,留在院中,其余人回教舍。”赵山长轻咳一声,把手里的绢纸递给身旁书童,小声道,“字太小了。”

    书童接过绢纸,默默翻了个白眼,看不见还看那么久!

    书童看了一遍,朗声念道,“梅亭君,梅亭竹,梅亭春,梅如雪,梅如剑。”

    所有人都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梅如雪就是那个新来的——怯怯弱弱的梅十四。

第三十七章 人,我来杀

    暗学在二房取了三人,大房取了二人。

    这五个人中,二房的三人纷纷面露欣喜,大房这边梅如剑小腿骨折,还在养伤,因此不曾来族学,梅久则是垂眼看着脚尖,神情恍惚。

    “其余人可自行选择去留。”赵山长道。

    梅氏子弟与梅久不同,他们自幼被灌输于世人不同的观念,大多数人都以能够进入控鹤军为荣。然而在暗学中的学习有生命危险,因而一般对自己能力不够自信的人却不敢留下。

    眼看人群陆陆续续离开,梅如焰陷入犹豫。她看了梅久一眼,心道,真的要陪她去吗?

    梅如焰并非是怕杀/人放火,只是她现在连基础尚未扎稳,去暗学不是等于送死吗?

    书童看了一圈,轻声道,“山长,只有梅七娘和梅十五娘也留下了。”

    赵山长点头,扬声问,“还有人离开吗?”

    梅如焰索性也垂下眼睛忍住右手上的剧痛,按捺住心里那一点退缩和怯弱,就当自己脚下生了根。

    赵山长无奈走下石阶,站到梅久旁边,好言劝道,“十五娘还是明年再入暗学吧。”

    梅久诧异的抬起头。

    书童扶额,快步走上前,小声道,“山长,这是十四娘,旁边那位才是十五娘。”

    “咳。”赵山长往旁边走了两步,使劲眯了眯眼睛,“十五娘内力尚未形成,还是莫要意气用事。”

    梅亭瑗惊道,“山长?您说她没有内力?”

    “嗯。”赵山长听声音辨出说话之人,“她方才接你的书,此刻怕早已掌骨震裂。”

    梅如焰没想到会如此严重,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山长帮我瞧瞧吧?”

    “我已通知陌先生,他会带你去启长老那里。”赵山长再次劝道,“我瞧你资质不错,也是个能吃苦的,不出两年定能小有所成,莫因一时意气自毁前程。”

    梅久这时总算找回了一些理智,“咱们能少去一个是一个,妹妹不用陪我,快些去就医吧。”

    “陌先生来了。”书童道。

    众人回首,便瞧见一宽袖袭素袍男子朝这边走来,趋步间衣袍微动宛若流云,墨发半披半散,松松在身后结起。

    这人远远看上去俨然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然而走的近了,梅久才发现他身形高大,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容上眉若刀锋,目光深邃,薄唇微抿,却是十分冷峻。

    “赵山长。”陌先生微微颌首,算是打了招呼。

    “先生万万莫动气呀,都是小娘子家玩闹。”赵山长对陌先生的脾气了解一二,这人的高傲不是目下无尘,是连目下无尘的人都看不上眼,但他性子古怪,但凡有人敢动他的东西,非得报复到他气顺了为止。

    诚然梅如焰并不是个物件,却好歹在他那里学了几天艺。

    梅如焰高高抬着下巴,抿嘴瞪着陌先生,奈何个头只到他胸口处,表达不出倨傲,仅仅是倔强而已。

    “我不打女人。”陌先生垂眸淡淡看了梅如焰一眼,也不问是谁的错,“等手好了自己打,若是打输了就给我滚。”

    说罢,转身离开。

    赵山长抹了把虚汗,“快跟着去,治手要紧。”

    梅久见梅如焰看过来,催促道,“妹妹快去。”

    “嗯。”梅如焰捂着手臂随陌先生离开。

    “梅七。”赵山长转身,模糊看见远处有人影,便再次询问,“你确定要加入暗学?”

    书童叹了口气,扯扯他左手衣袖,“就在您跟前。”

    早已看不见陌先生的身影,梅亭瑗松了口气,坚定的道,“是。”

    梅亭瑗的武功不算弱,赵山长不再劝,“既是如此,你们今日下午便不用去各自先生那里,回去好好休息,晚间自会有人去领你们。还有,每三日要来族学听课,每月末的考校亦要参加。”

    “是。”几人齐声道。

    “现在可以回去了。”赵山长道。

    二房四个人欢欢喜喜准备下山,梅久回屋去收拾自己的书卷。

    赵山长的手搭在书童肩膀上往屋内去。

    书童嘟嚷道,“也不知您为何封了自己的内力,否则即便不用眼睛亦能凭其他五识判断方位、人、物,犯不着总落笑柄。”

    赵山长抬手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眼神不好有何可笑!你每日里闲的发慌,使动你一下哪来这么多牢骚!”

    书童正想着辩驳的话,忘记赵山长的手离了他的肩膀,依旧向前走,“我何曾闲的发慌,我每日天不亮便开山门,洒扫阶梯……”

    噗通!

    一声沉响,书童觉得脚下的地微微颤动,愣了愣,旋即捂着脸从指缝里看了一下身后惨状。

    统共不到五步,他便栽到廊下的花盆中去了,几盆长势喜人的红梅被压折了枝干,断枝插进小臂,鲜血汩汩流淌。

    “山长!”书童慌忙扶跑过去,一边扶他起来,一边哭号,“来人呐,山长受伤了!”

    屋里的学生呼啦啦跑出来,七手八脚的去抬,吵吵嚷嚷的把人送去就医。

    院子霎时间空了。

    梅久抱着几卷书孤零零的下山。

    因着暗学突然挑人,遥夜不知道梅久提前下学,并未过来接她。

    梅久看见前面不远处就是二房几个人,便放慢了脚步。

    “安久。”她没有忘记自己身边一直有一个人陪伴。

    安久不曾理会,她便自语,“我不想学杀人,不想杀人,可我没有办法,也不敢同母亲说,我知道她费尽心思,这几日鬓发都添了霜色。”

    这话不知触动了安久哪里,她道,“晚上寻些安眠药吃了,人,我来杀。”

    “安眠药”是个陌生的词,但很好理解。

    梅久越发羞愧,“你这样帮我,我却想过害你。”

    “少自作多情!”安久冷冷道。

    自从发现自己还存在这个世间,安久便起了脱离杀戮去过安宁生活的念头,独自一个人在人烟稀少的草原上牧羊,天高远湛蓝,草原青碧接天,一坨坨的白羊挤做一堆,像天上的云。

    她厌倦了杀戮,可杀戮又是刻在她灵魂里的一部分,如何分离?安久想了很长时间才觉得,可能厌倦杀戮不过是个借口,她是厌倦了自己。

    “可你不是不想杀人了吗?”梅久每每想起安久的那些可怖记忆,都如坠地狱,她有私心,却也不想拿别人的去帮她挡灾。

    “蠢货,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魔鬼怎么能不杀人!”安久没好气道,“就当是交房租了!”

    顿了一下,梅久才反应过来,安久说的是她住在自己身体里的事情,“没想到你还会说笑。”

    说笑?!哪里好笑!安久懒得理她。

    “娘子?”遥夜看见梅久进门,“您怎么现在回来?”

    “暗学挑人了。”梅久道。

    遥夜是家生子,对梅氏的规矩很清楚,不用梅久多说便知道了前因后果,“您先歇着,奴婢去禀报嫣娘子。”

    “暂时别告诉她。”梅久拉住遥夜,吱唔了一会儿,道,“便是与娘亲说了也没有用,不过是让她早些担忧罢了。”

    遥夜接了梅嫣然命令,一旦暗学挑人就立即禀报,她不能违背小主子,也不能违背梅嫣然的命令,只好全解梅久,“娘子心疼嫣娘子,嫣娘子亦疼您,若是不让她最后一个知道,反倒更加担忧。”

    “那等会再说,你先帮我准备些助眠之药。”梅久道。

    遥夜疑道,“娘子要那些作甚?”

    梅久手心冒汗,“说是晚上要来领我去暗学,我想先睡一会养养神,却没有睡意。”

    这个理由足够充分,遥夜不宜有它,“好,奴婢这就去帮娘子取些眠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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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月黑风高夜

    梅久原是想着拿了眠香之后晚上再点,但她忽略了一件事:在梅府这些小事情都是由侍婢代劳。所以直到她迷迷糊糊的靠在软榻上睡着也不曾碰着香。

    梅久睡着之后,安久便试着动了动身体,感觉很沉重。尽管她有着比常人更强大的精神力,但毕竟不再是以前那个习惯安眠类药物的身体。

    安久下地活动活动筋骨,觉得沉重感略有减轻,便没有掐掉眠香。

    让这具身体习惯安眠类药物没有害处。

    人的身体有极限,但是精神力无限,譬如同样是被切断一根手指,有些人会痛的昏过去,而有些人能够忍住不吭声,这便是精神力强弱的表现之一。

    同样,吸入安眠香,安久精神力可以抗住就能够有意识的向身体发出命令,而梅久因精神力较弱,则随着身体的暂时休眠而陷入昏睡。

    香气缭绕。

    安久随便找了一本书坐在榻上看。

    随着香盘中的香灰越来越多,安久觉得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好在眠香只是一种助眠之物,药物成分本身并不多,稍稍过了一会,她还能勉力控制身体行动。

    等到天色渐黑,为了防止梅久醒过来,她从柜子上取了一根眠香点燃放在床下后,躺倒榻上。

    门吱呀一声打开。

    屋内未点灯,遥夜瞧见光线朦胧里梅久仍旧在睡,便轻唤道,“娘子,该起了。”

    “嗯。”安久应声。

    遥夜拿火折子点亮灯,一边用铜丝拨着灯芯一边道,“暗学不知何时才来接人,奴婢让人准备了晚膳,娘子先用膳吧。”

    “好。”安久尽量放轻声音,学着梅久细声细气的强调。

    但是事实证明,她的演技实在不行。

    杀手有许多种,擅于伪装表演的杀手大都是施行近距离搏杀,而安久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一旦近距离搏杀极有可能激起她过度兴奋,容易导致精神失控,所以组织绝大多数情况下只会派给她狙杀任务。

    “娘子哪里不舒服吗?”遥夜放下铜丝,走到榻前关切的看着她。

    安久沉默,半晌才蹦出一个字,“无。”

    遥夜有些奇怪,却也并不多问,“奴婢令人摆饭。”

    安久坐在榻沿上没动,心里琢磨若是梅嫣然过来该如何应对。

    她这厢刚想罢,便听到门外侍婢的声音,“见过嫣娘子。”

    “免礼。”梅嫣然淡淡道了一句,抬步进屋。

    梅嫣拨开里屋帘幔,只见灯影下孤身一人,眼睛里见到的纤细身影与往常并无不同,但莫名让人觉得孤寂至极,仿佛这天地之间只余她一人那般萧瑟。

    梅嫣然顿感揪心,“久儿。”

    她抬头,平静的目光中灯影闪烁。

    梅久对梅嫣然十分敬爱,是一种小辈对待长辈的孺慕之情,梅嫣然迎着她的目光,恍惚竟觉十分不同,那其中,如有爱,如有愧……

    再定神瞧,又不过是个寻常的对视罢了。

    “放心吧,暗学由老太君掌管,这回挑中你只是应智长老请求,不会真正让你与其他人一般。”梅嫣然在她身侧坐下,“我已托人对你多加照顾,必不会有危险,只管壮着胆子去便是。”

    “嗯。”安久应道。

    再智慧的人一旦对人投入全部信任,在观察和思考上多少会有些疏忽。

    梅嫣然对安久的寡言并未多加猜疑,只当她是害怕所致,因此与她一道用膳之时破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说了许多抚慰的言语。

    安久对梅嫣然没完没了的叮咛不反感,待她说完,竟然老老实实的回了一句,“记住了。”

    梅嫣然再要嘱咐几句,却突然止住。

    一名黑衣蒙面女子从房梁上落下来,梅嫣然看了一眼,起身道,“竟是你来了。”

    黑衣女子点头,看向安久,“走吧。”

    “我儿莫怕,她会照顾你。”梅嫣然道。

    黑衣女子有些看不下去,皱眉道,“你真是不知迷了哪一道心窍,这么溺爱她,你要知道,在梅花里,溺爱便等于溺杀。”

    “我知。”梅嫣然声音轻不可闻。

    安久起身要走,迈开一步又回头抱了她一下。

    梅嫣然怔愣,又是这样的一个拥抱。

    梅久受委屈的时候会扑在她怀里哭诉,但平时并不会有这等举止。上一次“梅久”就这般抱了她一下,平静又坚定的道“我们不会有事”。这都是一些很微小的事情,梅嫣然此时想起来,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安久跟着黑衣女身后,待出了玉微居,心底细细涟漪归于平静。

    黑衣女会轻功,哪怕就是脚踏实地的寻常赶路,也十分快速,安久拖着一个又弱又熏了眠香的身体跟着有些吃力。

    “我以为你被她养成了娇娇女。”黑衣女突然放慢了脚步,回首审视了安久两眼,“倒是能吃苦。”

    安久沉默。

    黑衣女不曾在意,领着她进了一个林子,在九曲回肠的小径中走了许久才出林。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夜。

    前方夜色霭霭,以安久的目力能够看见连绵的山丘,近处坡脚下停了一辆马车。黑衣女毫不温柔的把安久塞进去便立刻离开。

    车厢中很暗,安久依稀能辨别有四个人,应该是二房那几个。

    梅如剑尚在养伤不能参加,人已经到齐了。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梅亭君、梅亭瑗、梅亭春三人很是兴奋,不停往车外张望,俨然还只是探索神秘事物的孩子。

    “姐,你说今天会让咱们杀人吗?”梅亭瑗压低声音问旁边的梅亭竹。

    梅亭竹轻斥,“你且消停些,到了自会知道。”

    梅亭君与梅亭春两个男孩子没有做声,心中却很有些得意,暗学不是每一回都点名要人的,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自愿,暗学经过一番考核之后确定能力合格才能定下来。

    也就是说,暗学开口要的人都很优秀。

    梅亭瑗老实了一会儿,又有些按捺不住,隐约中看见安久一动不动的靠在车门边,便想着着吓唬吓唬她,“喂,梅十四,你不知道今晚是去做什么的吧?”

    对于这种小女孩的挑衅,安久没有理会。

    车外不知何处有个幽冷的女声道,“噤声。”

    梅亭瑗撇撇嘴,到底是不感再说话。

    这马车不知是如何制造,跑起来时并不颠簸亦无很大声响,晃晃悠悠的让人有些睡意。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忽然停下来。

    车门打开,尖锐的冷风飕飕钻进来,除了安久之外,其余几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下车。”外面的人道。

    安久距离车门近,最先跃下马车,随后一个个都蹦下去。

    几人一落地便开始四下打量。

    “坟地!”梅亭瑗低呼。

    ————————

    鉴于我最近操蛋的更新速度,决定明儿个端着电脑死磕,就不信一天打不出六千字来。神马拖延症,都是给自己惯得,深深觉得这种高贵的病,平民不能得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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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阴谋(求首定,求粉红)

    (捉bug)

    放眼望去,四周坟丘林立竟然一直延绵到夜色深处,远处偶有鬼火烧起来,幽蓝的光斩不开如墨的夜。

    这些坟墓上面长满荒草,且几乎都没有碑刻,有一些连坟包坍塌,定乱葬岗无疑。

    梅亭瑗打了个哆嗦,突然安分起来。

    “今儿个天气大好。”枯哑的声音蓦地不知从何处传来,“呵呵。”

    众人辨别出声音时,一个佝偻的人影已经落在了两丈之外,她道,“这片乱葬岗始于唐时,占了三座低岗,老身在里头藏了四把匕首,给你们一个时辰,带匕首出乱葬岗便算过关。没有规则,任何人都可以将四把匕首全部拿走,倘若有实力,亦可以从已得匕首之人手中夺取,不计性命,可杀死对方。”

    说的这般轻易!他们可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血亲!

    就连两个信心满满的男孩子心底都开始发寒。不过冷静下来再一想想,有四把匕首,二房四个人分完全足够了,他们齐心协力不会有人不过关,至于梅十四,关他们什么事!

    这是二房四个人心里一致想法。

    梅亭瑗想通之后突然高兴起来,竟然不用等到月底!既是不计生死,她就算把梅十四打残了又能如何?这可比月底点到为止的比试要痛快的多!

    安久低着头,微微蹙眉,不是说她只是附带过来锻炼胆量吗?怎么好像是针对她一样!

    老太君示意了一下,方才赶马车的那名黑衣女从怀里掏出五个信封,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个,“信封里是地图,各位请。”

    梅亭君和梅亭春跃跃欲试,见黑衣人给他们让开路,便兴冲冲的跑进去,无半点恐惧之意。

    梅亭竹随后,梅亭瑗想的倒是很明白,但瞧着那远远近近的鬼火心底还是忍不住打怵。迟疑一下咬咬牙紧跟着梅亭竹。

    安久这才挪动脚步。随她们身后进去。

    老太君眯着眼睛,低笑两声,枯砺的嗓音在这等阴森的地方显得分外渗人,“猜十四娘是否能过关?”

    “属下猜不出。”黑衣女微微侧目看了老太君一眼,“难道那两名武师真是她射杀?”

    老太君饶有兴趣的道,“拭目以待。”

    “您这样对她,万一……”黑衣女不解。且不论二房那几个会不会对梅十四动手,乱葬岗里头可是有狼,万一真折在这里头,智长老能善罢甘休?

    “若真是个废物,舍了便舍了,老身再给他寻个更好的徒弟。”老太君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手杖。兴致盎然,“再说嫣然不是托你照看她了?哈哈。”

    杀手与战场上的士兵本质相同,将军手下白骨如山,爱恨尚存,杀手亦是如此。然而又有些不同,战场上双方实力相当,光明正大的互相厮杀,杀手所为之事见不得光。有可能刀剑下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妇孺。老太君杀了那么多人。尽管心肠早已坚硬如铁,但依旧有喜怒哀乐。只不过情绪异于常人。

    “属下有罪!”黑衣女单膝跪地。

    老太君的喜怒不可预料,黑衣女是见识过的,有可能上一刻她还在笑,下一刻你已经死了。

    “今儿高兴,便不罚你。”老太君轻轻点了两下手杖,转身离开。

    秋风瑟瑟吹过,黑衣女脊背一片冰凉。

    那边几个半大孩子深入乱葬岗,四周一片死寂,偶尔有鬼火噗的一声燃起,冷幽幽的照亮几个坟包。

    恐惧渐渐蒙上心头,以至于梅亭瑗想到要找梅十四时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

    “哎,梅十四不见了。”梅亭瑗压低声音道。

    “会不会跟丢了?”梅亭春问。

    梅亭竹道,“从一开始她就朝北边去了,根本不曾打算跟着咱们。”

    梅亭君看着空旷坟地,“是怕七妹吧?说到底是一家人,真若出事,日后如何面对姑姑。”

    梅亭君在这里最为年长,又是家主嫡子,若梅政景不能胜任家主,那么他就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梅氏家主,所以他的话在同辈人中颇有些分量。

    “去找她吗?”梅亭春对那个容貌出色的妹子挺有好感。

    “要去你自己去!”梅亭瑗瞪他。

    “走吧,找匕首要紧。”梅亭君终究只是说了句场面话便作罢了。

    几个人寻了一些干草点燃,凑在一起看地图,他们这才发现手里拿的是被裁开的地图!按照形状来看,地图应当至少能裁六分。

    “梅十四拿到的信封里有两份地图,而且咱们的地图上只标了一处有匕首,她那里有三处。”梅亭竹道。

    他们四人拿到的地图上只有一把匕首,但是一条完整的路。这是故意让他们打起来吧。

    几人面面相觑,看来还非得找她不成!

    “先找人!现在分开还不久,她应当不会走太远。”梅亭君当机立断。

    其他三人都同意,所以立刻掉头向北去找安久。

    满天乌云,只能依稀看清路,不知幸还是不幸,此处尸骨如山,鬼火特别多。

    安久独自向北走,看见前面有鬼火燃烧,便飞快的拆开信封,就着光亮仔细的看了几眼。

    三把匕首,只有一条是完整路线,其余两条中断。

    一看便知道这副图是被裁切,此举是考验安久,也顺手考验二房的四个孩子。

    安久扯起唇角,把地图往怀里一揣,加快脚步前行。

    她不打算去找匕首,梅久那个怂包到这里来不被吓破胆就已经不错了,真找到匕首反倒惹出必要的麻烦。而且只要她藏起来,二房那边就热闹了,何乐而不为呢!

    安久在黑暗中的方向感很强,她走了一段路后,便转道向东。

    安久心里掐着时间,反正闲来无事,她便绕着坟地跑圈,权当锻炼身体。

    梅久这具身体太弱,只跑了大约两刻,安久便放慢脚步。因为在这种地方万一遇上个豺狼,抑或是不小心撞到那几个身怀武功的孩子,总得有一搏的实力,所以超负荷运动不可取。

    安久耳朵微动,突然顿下脚步。

    清晰的脚步声传来。如果对方是练家子,六识灵敏,她逃跑肯定会被发现。

    安久想着轻手轻脚的绕过一片半人高的草丛,正要蹲下,一直温热的手突然抓住她的脚踝,安久一惊扬手便劈下去。

    “女侠饶命。”那人趴在地上,压低声音急急道。

    安久动作毫无停滞,一个刀手半点不留情的砍到他后颈。

    那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安久见他一身华服,像是个公子哥儿,心中生疑,便把他翻了过来。

    昏暗中,一张俊朗的脸显露出来,悬犀之眉,鼻梁英挺,轮廓已显棱角,在一领蓝色缎衣映衬下,暗夜生辉。

    光线毫无变化,安久却分明觉得眼前亮堂许多。

    前面脚步声渐近,火光到草丛不远处停住,有个少年带着哭腔道,“寻不着郎君小的也活不成了。”

    “一个大活人哪会凭空不见。”另一个青年嘿嘿笑道,“被女鬼拉去享艳福了不成?”

    安久盯着眼前这张脸,心知他们口中的“郎君”恐怕就是这个人了。

    “几位郎君快找找吧。”少年抽泣道。

    “他不会是跑进里面了吧?”又是一个青年道。

    几人站那里犹豫一会,方才那青年道,“来都来了,进去又如何!把灵符贴身放着,什么鬼不得退避三舍!今儿这赌不能再输了。”他顿了一下又问,“你确定你们家郎君进去了?”

    少年一口咬定,“小的亲眼瞧见!”

    “那走!”

    定了主意,一群六七个人挑着灯笼往里面走。

    这边坟茔不似里面密集,鬼火亦较少。

    “啊!”

    “喊什么喊!”

    随着那些人远离,不断有声音传过来。

    安久仔细打量地上的青年,看起来约莫二十岁左右,身材修长,若是再过上几年必然又是一个祸害女人的家伙。

    既是已经打晕了,就不能白动手。安久在他身上翻腾半晌,搜刮出来一枚玉佩,一张绣着君子竹的丝帕,一把镶嵌宝石的精美短匕和一把折扇。

    安久拔出匕首在青年身上比划了一会儿,扯起他的衣襟削了下去,缎料遇到匕刃便分作两半,安久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阻力!

    她原以为这么花哨的东西可能没多大作用,没想到竟然这么锋利。她把匕首入鞘,放入怀中,其余东西一样不落的塞进自己兜里,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行。

    转悠一会儿,安久估摸时间差不多了,便直接向西,准备返回进入乱坟岗的地方。

    安久琢磨着,坐车过来大约用了一个半时辰,等找匕首游戏结束之后是子时左右,她可以呆在入口处附近等人来“营救”。

    她从梅久的记忆中得来古代计时方式,用不太习惯,不过大约没有可能回去了,她也不想回去,所以得习惯这里。

    “姐,你怎么可以对大哥动手!”梅亭瑗怒斥。

    安久猛的顿住脚步,悄悄站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处坟茔后。

    相距十来丈,安久看见那边梅亭竹一人对峙梅亭君、梅亭春、梅亭瑗三人,似乎已经打过一场,隐约能看清几个人形容均有些狼狈。

    局面正紧张,没人发觉安久的靠近。

    真是好巧,想什么来什么!安久蹲下,兴致勃勃等着好戏上演。(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妖女(二更)

    (捉bug)

    四个人原是往北走去寻安久,谁想没到一刻便迷失了方向,一通胡闯乱撞,未曾辨明方向却发现了一个被标记过的坟头。

    几人立刻认出这是地图上匕首的标志,梅亭君拿到的地图上有完整的路线,所以想去取匕首,但因几个人辨不清方向,不知道这匕首属于哪一张地图,梅亭竹想先动手去拿,结果与梅亭君打起来。

    梅亭瑗和梅亭春上去拉架,然武功不敌那两人,遭了池鱼之殃。

    “梅三!”梅亭君怒道,“你敢跟我抢!”

    梅亭竹冷笑一声,“怎么,恼羞成怒了?凭什么好东西就得是你的?”

    “姐,你冷静点,他是我们亲哥啊。”梅亭瑗很急躁,“连我都能看出这是个阴谋,是老太君为了试探我们故意挖的坑,你一向聪明,怎么会看不出?”

    “谁说我看不出。”梅亭竹道,“你既然知道是试探,能猜出答案是什么吗?”

    答案很简单——绝对服从命令。

    安久曾经无数次履行,生命的最后一次依旧在履行。

    “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梅亭竹盯着他们一字一句的道,“控鹤军中只有前仆后继,没有退路,你们若是没有做好这种准备,就不要去送死!”

    她微微动脚,摆开架势,“来吧,谁打赢就是谁的!”

    梅亭春抿了抿嘴,往后退几步,“我武功不行,我……我退出。”

    梅亭竹看向梅亭瑗,“你呢?”

    梅亭君与梅亭竹的武功不相上下,高出平辈的人一大截,梅亭瑗自然也不是对手,但也她不想失去进入暗学的机会。

    “都是梅十四!”梅亭瑗眼睛通红,一跺脚转身站到梅亭春身旁,也放弃了。可她嘴上却不甘。“若不是梅十四拿了那两片地图,我们都能通过!”

    一群饭桶!

    梅亭瑗的话让安久不得不在心里给出这么一个评价。他们四个拿到的地图拼在一起,能够很轻易的判断出她手上这份地图是最南边那一片,既然如此,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就算挨个坟头找都能找的见了!

    事实上,这倒是安久冤枉他们了,梅亭竹也想到这一点。但是这里没有任何方向标示,没有受过方向感专门训练的人很容易迷失。

    “大哥,得罪了!”随着说话声音,梅亭竹袖中甩出一条长鞭,直卷梅亭君脖颈。

    劲风袭来,梅亭君不敢直接。身形微一晃间解开腰间软剑,旋手舞出一朵剑花如灵蛇反击。

    那一鞭抽到了对面坟丘,啪的一声,带起漫天枯草,坟头上的土扬起,如雨般哗哗落在枯草丛上,安久距离十丈远竟也被波及。

    普通一鞭不可能有这种力道,肯定是与所谓的内力有关。她越发兴奋起来。

    却说梅亭君的剑逼至梅亭竹身前三寸。被她侧身避开,与此同时手中长鞭卷携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再度攻上来。

    梅亭竹平时少言寡语。看起来性柔,然而偏偏一节软鞭让她使出了长剑的锋利。

    梅亭瑗紧紧攥起手,焦躁不安的挪动着脚步。梅亭竹平时绝不用兵器,此时竟然出手便是长鞭,可见对那匕首势在必得。

    “时间就快要到了。”梅亭春也皱起眉头,回头打量那个插了木牌标志的坟头,与其他坟头一样,也是长满荒草,不知匕首放在何处。

    “是啊!”没有月亮亦无计时工具,梅亭瑗只是估计时间差不多。

    枯草被梅亭竹鞭风不断扫起,从上空飘飘洒洒,

    梅亭春见那两个人打的难解难分,暗夜之中辨不出身形,便道,“我们先找找匕首吧,否则等他们分出胜负也全都不会合格。”

    梅亭瑗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连你都打不过,不会拿着匕首先跑!”梅亭春恼怒道,“你们兄妹三人全都来了,结果一个没过,回去不怕旁人笑话吗!”

    梅亭瑗一听也有道理,“好。”

    两人说着,便开始仔细搜寻这座坟头。

    一个坟包能有多大点地方,就算一寸一寸的摸也花不了多长时间,两人仔细找了两边,竟然一无所获。

    “怎么回事?”梅亭春道,“难道要掘开坟墓?”

    梅亭瑗道,“不太可能吧,乱葬岗这么大,我们找到标记就要花很久,手头又没有工具,天明也掘不开坟墓。老太君应当不会安排这种无理的任务。”

    “再找找。”梅亭春继续开始摸索。

    梅亭瑗一边嘀咕一边从上到下仔细摸,到下面时,梅亭瑗发觉左脚落地是感觉软绵绵的,与别处不同,她心里一喜,犹豫了一下,没有喊梅亭春,自己弯身去摸。

    拨开草丛和上面一层浮土,梅亭瑗触到了一个冰凉绵软的事物。

    她浑身寒毛直竖,却因好奇心忍不住又小心的探索。

    突然,那东西猛的一动,死死抓住她的手腕使劲往里面拽,整个坟头上的土都在悉悉索索的动。

    梅亭瑗吓得一时忘记呼救,待她反应过来时,半个手臂都已经被拉进去。

    “五哥!五哥!救我!”梅亭瑗声音走调,尖锐凄厉划破沉寂的夜空。

    梅亭春跳起来,窜过去看清情况,立刻拉住她的手臂往上拽。

    “好痛!”梅亭瑗哭喊,“手臂要断了!”

    梅亭春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当下也慌了,连忙高呼,“二哥三姐,快别打了,过来救救七妹!”

    梅亭竹与梅亭君听见呼救,相视一眼,都看见彼此眼中的势在必得,不仅没有收手,反而连杀招都使出来了。

    从安久这个角度看不见梅亭瑗那边发生什么危险,她也丝毫不感兴趣,只期盼着梅亭君二人继续打。

    那两人也着实没让她失望,一招更比一招凌厉,动作很快,但以安久的目力能看得很清晰。她一边看,一边试着用梅嫣然教受的方法呼吸运气,过了一会儿,隐隐感觉到丹田之中有一小点温热正在积聚。

    内力是安久更要提高的东西,她索性不再看两人恶斗,专注的运起气来。

    耳边打斗声,梅亭瑗的哭号声,都不能动她心志分毫,她能感觉到丹田里聚集的气越来越多,如果说刚才感觉只有芝麻大小,现在至少有黄豆那么大。

    安久专注聚气,六识敏锐度降低,等到她疏导这股热流在经脉中慢慢游走时,才察觉身边极近的地方有呼吸声!

    她稳住心神,辨别出那呼吸每分钟大约十余次,均匀平缓,一直保持在一处,应当暂时不会对她不利,于是慢慢疏导热流遍布经络,感觉浑身轻盈舒坦之后,睁开眼睛看向那个呼吸处。

    那人蹲在在她身旁,一领宝蓝长袍胸口处破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一张俊容宛若古月生辉,满脸兴奋,星眸熠熠的盯着她,“女侠……”

    安久倏地伸手捂住他的嘴,冷冷瞪了他一眼,威胁他不许说话。

    热气喷洒在她手心,痒痒麻麻的感觉从手臂迅速传到全身。

    青年明白她的意思,立刻点头。

    安久松开手,神情古怪的盯着他嘴看了须臾。

    青年摸摸嘴,心道,没有什么呀!

    安久往那边扫了一眼,看他们都还在忙乱,遂一把扯住青年的衣领将他拖走。

    走出百丈,安久把他往地上一扔,“滚蛋。”

    青年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安久打断他,“我数一二三,再不走我杀了你。”

    话音未落,匕首已经抵在他脖子上。

    青年根本没有看见她何时取出匕首,断定自己遇到武林高手在这里练功,“女侠,我迷路了。”

    “一。”

    “我们家是汴京大户,你若是送我出去,万金酬谢。”

    朝廷赈灾也不过是万两白银,他一开口就是万两黄金,若是寻常人肯定明白他们家里不是一般般的大户,奈何他现在碰上的是一个压根没有一点金钱概念的人。

    安久从前有巨额财产,每天吃的却是组织里提供的最简便的食物,她从来没有需要买的东西,“二。”

    青年瞪眼,气势万丈的道,“我姓华!”

    安久手上力道骤增,青年吓得急急向后退,然而脖子上还是涌出血。

    安久转身离开。

    “女侠救命,你若是不管我,我会死的!”青年捂住脖子,脸色煞白,小心翼翼的跟随。

    她驻足,旋首冷然看着他,“想现在死,就尽管跟。”

    青年站在原地看她决然离开,等看不见人影,才拉下脸来,愤然道,“妖女。”

    啪!

    一块婴儿拳头大的石头精准的砸中他脑袋,光洁如玉脑门瞬间鼓起一个大包。

    青年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捂着脖子,不敢再说话,漆黑眸子盯着安久离去的方向。

    他想起方才那少女的鞋面上绣着一支梅花,眼睛微亮。

    他见过不少号称倾国倾城的美人,然而哪一个都不如方才那名少女,容色增一分过艳减一分太素,脖颈修长,身姿初显婀娜,姿容绝俗不可方物,就连杀气也别有一番风情。最令人瞩目的是,她一双眼睛干净极了,除了杀气,别无它物。

    青年沉思片刻,捂着脖子往东边跑——再不包扎一下他真的会死啊!(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重伤

    乱坟岗西侧,六名黑衣女在夜风里如碑而立。

    一人开口打破死寂,“时间到了。”

    几人身形一闪,瞬息之间只余残影。

    其中一名黑衣女一入乱坟岗便吹响哨子,声音如同鹰啼。很快有个方向响起的同样的哨声,黑衣女立刻飞奔过去。

    不久,她便看见了蹲在草丛中的安久。

    “可曾拿到匕首?”黑衣女落在安久面前。

    安久听见了他们的暗号声,心知自己的行踪可能一直被监视中,便掏出那柄从青年身上搜刮的匕首,“不知是不是这个。”

    黑衣女看了一眼,点头道,“既然找到了,便是属于你的。”

    安久心中诧异,这柄匕首分明是意外得来!难道说也是老太君安排?或者是那个青年进入坟地偶然得到了匕首,恰又被她夺了……

    若是第二种情况,未免也太凑巧了,但是第一种也不大可能,区区四把匕首就能将几个未入行的孩子闹的溃不成军,实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安久仔细回忆了一下与青年两次相遇的情形,虽然疑点颇多,但不像与梅氏有什么关系。

    “先随我回梅花里。”黑衣女道。

    安久听出她就是梅嫣然相托的人,便应了一声,默默随她走出乱葬岗。

    坡下停了十余匹马,黑衣女问道,“可会骑马?”

    “会。”安久道。她在农场里学过,而梅嫣然教过梅久唯一不淑女的事情就是骑马。

    安久选了一匹黑色健硕的骏马,黑衣女多看了她一眼,挥鞭先行。

    暗夜骑马很考验技术,安久的水平一般,不过她胜在目力好,因此未曾落下。

    半个时辰过去,光线越来越暗。

    一开始落了几个豆大的雨点,随后雨点越来越密集,瓢泼的大雨倾泻而下。瞬间把衣物浸湿。

    郊野寒冷。梅久被冻醒过来,发现目光颠簸,“这是在哪里?”

    安久没有任何情绪,“没长眼吗。”

    梅久有些委屈,现在雨帘密密,两丈之外看不见东西,只能知道这是荒郊野外啊!

    雨水从脸上滑落。有些影响视线,梅久抬手去擦。

    两个意识突然间的冲撞使得身形不稳,再加上一只手被梅久控制脱离马缰,安久整个身子向左倾斜,在她为了压制梅久意识的迟钝的一瞬间,猛然被甩下!

    马匹在急速的奔跑中。她的身体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重重砸到一根碗口大的树干上,一声闷响如同炸雷般响在脑海。

    安久觉得自己魂魄几乎脱离身体,紧着着浑身失去知觉。

    梅久昏了过去,安久却还醒着,一口血喷了出来。

    “吁——”黑衣女心头一跳,勒马回头。

    “十四娘!”她跃下马,冲到安久身旁仔细检查。“糟了!”

    她连忙解开外衣遮盖在安久身上。放了一支信号。

    尖锐的响声撕裂雨夜,在上空炸开一声巨响。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一人一骑从雨幕中疾驰而来,一个男声传来,“出了何事?”

    安久听见黑衣女道,“十四娘落马撞到树上,确定脏腑受伤,但无法确定是否伤到椎骨,我不敢移动她。”

    来人走到她身边,冰冷的指头按住她的手腕。

    片刻,问她,“还能动吗?”

    安久缓了缓,强撑着坐起来,啐出一口血,哑声道,“椎骨没断。”

    那人怔愣一下,“你撑一会儿,我驾车送你去启长老那里。”

    “嗯。”安久闭上眼睛。

    黑衣人看见她脸色惨白,却不露半点痛苦的神色,沉默两息,转身离开。

    身边窸窣,安久微微睁眼,看见黑衣女在她身旁蹲下,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使的她不再需要戒备,沉沉睡过去。

    如果说,安久有什么梦想,以前是买个农庄,现在是杀了梅久。她作为一个杀手,受过比这次更严重很多倍的伤,但从来没有一次这么窝囊!

    梅久一次又一次的刷新智商下线,是可忍孰不可忍!

    安久确定这是上天对她杀人无数的惩罚。

    在哗啦啦的声音中,安久的鲜血与雨水混在一起,在暗夜里,汇聚成汩汩细流。

    雨断断续续的下了好三天,气温骤降,已经有了初冬的味道。

    接受暗学考验的人回来第二日,梅府该知道结果的人都已经得到消息:梅亭竹和梅亭君打的两败俱伤,梅亭瑗被埋伏的暗影抓伤右臂,只有梅亭春全身而退,然而,四个人无一得到匕首。唯一个一个最不被看好的梅十四居然意外得到了匕首。

    这是一个多么令智长老深感欣慰的消息!可是,就是这么一个能人,居然骑马返回的时候被摔下来,昏迷到现在尚未醒来!

    得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结果,几位长老认为梅氏前途堪忧。

    ……

    玉微居中灯火阑珊。

    梅久感觉自己睡了很长一觉,醒来时,口舌干的厉害。

    “啊!”她想要坐起来,谁知一动,痛得她的脸皱成一团。

    “娘子醒了!”遥夜惊喜的拨开帐幔,“娘子莫动,要做什么奴婢帮您。”

    “水。”梅久嗓子干涩,区区一个字便觉得疼的厉害。

    遥夜倒了杯水,用小勺一点一点喂她,“娘子舒服点了吧?”

    “嗯,好多了。”梅久道。

    遥夜拧了帕子帮她擦脸,叹道,“娘子怎么会从马上摔下来呢!”

    梅久想起当时的情况,歉意顿生,她醒过来的瞬间有些发懵,只觉得视线摇晃,并未想到是正在骑马……

    “安久。”梅久在心里轻唤。

    没有人回答,她想,安久一定很生气吧。

    “娘子?”遥夜见她没有反应,被吓了一跳。

    “我没事。”梅久心不在焉的道。

    “那就好。”遥夜帮她掖了掖被角,“嫣娘子守了您两日两夜,好不容易才被智长老劝回去休息,奴婢令人去告诉嫣娘子一声。”

    提到梅嫣然,梅久才从自怨自艾中回过神来,“母亲还好吧?”

    怎么会好?梅久就是梅嫣然的命根子,这一回足足昏迷了三日,梅嫣然提心吊胆了三日,恨不能亲身相替。

    “都是我不好。”梅久喃喃道。

    遥夜安慰她道,“娘子别这样说,天底下哪有母亲不心疼女儿?您入暗学是没法子的事,嫣娘子不能阻止,心里正难受,您在外要仔细照顾自己,好好练功,这样才能让嫣娘子放心些。”

    梅久僵住。

    她一直觉得顺从就是对母亲的尊敬和孝顺,她习惯了母亲的保护,却从未想过自己做些什么。

    遥夜见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不再多言,“奴婢去给娘子准备晚膳,帐外有侍婢侯遣,娘子有事吱一声便是。”

    “好。”梅久喃喃道。

    她想了很久,心中豁然开朗。然而当她静下心时才发觉自己身体里有细微的不同——自从发现安久存在之后的那种心脏 沉重感消失了!

    那安久……(未完待续。。)

    ps:  袖子今日遭遇一些事情,耽误了打字,看大伙这么热情,决定熬夜再写一更,时间可能要很久了,大家明天看。多谢大家支持,还有金蛋和氏璧的打赏,袖子无以为报,只能等过完这两天就加更以示感谢。再次谢谢大家的关爱。

第四十二章 议亲

    梅久有些慌,“安久,安久。”

    依旧没有回应。

    梅久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因着之前摔伤,轻轻一按便疼痛难忍,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安久才……消失了?

    这个想法扰得她心慌意乱。

    安久只是一个魂魄,本来就不属于她,她甚至对安久的存在很恐惧。

    刚开始安久出言恐吓,她差点吓破胆,后来慢慢发现那家伙句句带刺,听着刺耳,心里反倒觉得此人是真性情,渐渐不再害怕。然而,从何时开始她对安久产生了依赖感?

    此时安久不在了,她像是丢了一根主心骨。

    想着,梅久眼泪便再也止不住。她自小生活在一方小院里,极少出门,能够接触的人不多,所以看重身边的每一个人,突然间有个人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了无痕迹,就像从未存在过,这种感觉如同心中撑天的柱子崩塌了一根。

    她哭泣牵动伤处,疼得她浑身麻木,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安久无语。

    她受到重创,感觉到空前的虚弱,现在暂时无法用意识控制梅久的身体,再则此时恨不能千刀万剐了梅久,根本不想理会这个白痴。

    可梅久的眼泪还是将安久一腔怒火浇熄,她很鄙视自己,梅久的眼泪有多廉价?受个惊吓都能哭的死去活来!

    冷静下来之后,安久才想到,为什么同一具身体,受伤之后她的魂魄受创严重,而梅久哭的这么带劲,显然是没有多大影响。

    什么原因呢?

    夜已深,安久想着这个问题竟是不知不觉睡去。

    她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觉竟然睡了四十几天!

    梅久因重伤在床,没有参加族学月末考试,梅亭瑗以因右手受伤告假。

    当时在乱葬岗中,梅亭瑗遭遇危险。她的兄长、姐姐却为得到匕首弃她不顾。缠斗的死去活来,她如今正处于伤心中,也没有精神找茬儿,倒是教梅久安宁了许多日。

    时已入冬,梅花里落雪皑皑,十里红梅灼灼,迎来了一年中最热闹的季节。

    汴京城中的达官贵人蜂拥而至。踏雪赏梅,吟诗作对,死气沉沉的梅花里像是突然焕发了新生。

    玉微居的书房中烧了暖炉,梅久握着笔,俯身案前细细勾勒一幅仕女红梅图。

    待她搁了笔,遥夜道。“娘子比六郎画的还要好!”

    画上,一丛繁茂的梅花掩映,廊下一名着裘衣的女子仰头观花,那女子并非是仕女图惯有的柳叶黛眉的柔美形象,尽管亦是穿着贵族女子服侍,眉宇间因赏花而显得平和,但一打眼看上去便觉英姿飒爽。

    遥夜问道,“娘子画的这是谁?”

    梅久端详了许久。才道。“心中之人。”

    遥夜诧异的愣了一下,旋即掩嘴笑道。“娘子心里想的竟然不是位郎君呢!”

    梅久微微笑着,提笔在空白处落词:未解忆长安。

    安久随着她的目光盯着那画中人许久,又见这句诗词,鄙夷道,“吃饱了撑的。”

    梅久正在落款,闻声手一顿,一点墨落在“安”字之后,殷开一朵墨花,眼泪突然涌出。

    “娘子?”遥夜忙喊她,却又见她笑着哭,稍稍放下心,疑惑道,“娘子怎么了?”

    “只是……忽而有感。”梅久掏出帕子拭泪。

    梅久在心里问道,“你回来了?”

    “你说呢。”安久对她每次开场白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没有任何耐心。

    梅久有种失而复得的欢喜,毫不在意她话里的讽刺。

    心里踏实的感觉又切切实实存在,梅久捂着心口,心情极好。

    遥夜虽然觉得很莫名,但梅久已经愁容满面很多天,不管怎么样能开心总是好事情。

    “娘子。”门外有侍婢道,“三夫人派人来传话,说是华氏有人来赏花,会在梅花里小住几日,请娘子暂时莫要往大梅园走动。”

    “知道了。”梅久道。

    遥夜开门,见人已经离开,不禁道,“娘子除了去族学,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何特地派人来嘱咐,定是有原因。”

    梅久道,“三夫人是大妇,例行公事的告知一声不奇怪吧。”

    “奴婢去打听一下吧。”遥夜劝道,“三夫人大事精明小事糊涂,且咱们府上对哥儿、娘子管束不严,若是寻常,她才不会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

    梅久想想也是,自她到梅府以来,除了族学,还从未听说家里过什么规矩,“那你去吧,仔细别教人寻出什么不是。”

    “奴婢明白。”遥夜喊了两个侍婢在门外侯遣,便出了玉微居。

    “华氏很有名?”安久想起来在乱坟岗中偶遇的青年报出自己姓“华”时,看起来底气十足。

    梅久道,“是啊,大宋无人不知华氏,他们家族在朝中有一位宰辅,一位枢密使,家族子弟也多有任高官,可谓权倾朝野。”

    “连你这种没见识的人都知道,可见真的很有名。”安久下定结论。

    梅久平时少出门,见识阅历的确不多,但她还是忍不住小声反驳,“你还不知道呢。”

    “白痴,我又不是你们大宋人!”安久又问,“他们家地位特别高的儿子有多少?”

    “这我哪里知道。”梅久脸色微红,“我无事打听他家郎君作甚。”

    安久实在想不通,这种事情有哪里值得害羞!

    隔了一会儿,遥夜返回来,打发了门外的侍婢,神神秘秘的将门掩上。

    “娘子,是好事。”她满脸喜色的道,“听说华氏这次有意与咱们家联姻,这事儿奴婢定要告诉嫣娘子。”

    安久和梅久感觉都有些怪,若是她们一直共用一个身体,那……

    遥夜见梅久神色怪异,还以为她害羞,便未曾在意,继续道,“是给华氏嫡长子说亲,华氏长子名讳是子宏,字容添,今年二十六岁,先头娶过一个夫人,生了一子一女,虽然说是填房,但既是给华氏填房岂是一般人家能比。”

    安久隐隐觉得有内情,那日才在乱坟岗遇到一个华氏子弟,这没多久他们家就来求娶梅氏女,会不会太巧合?

    还是说,那个华氏青年本就是为了梅氏而去?

    如果真是如此,华氏又是如何知道梅家暗学那天晚上有人在乱坟岗试炼?梅氏有内奸?

    华氏为什么要调查梅氏?

    许多问题瞬间全冒了出来,安久猜不准是哪个原因,但可以肯定的是,华氏此番求亲不单纯。(未完待续。。)

    ps:  抱歉传晚了,昨晚熬到两三点,结果精神不集中只打了两三百个字,今天爬起来继续写,还不如昨天早早睡了┭┮﹏┭┮

第四十三章 春/心

    (修改)

    第四十三章

    “华氏的长子……”梅久沉吟须臾,道,“啊,他不会就是知枢密院事吧?”

    遥夜眼睛发亮的点头,“正是呢!可谓前途不可限量。”

    枢密院与中书门下称为二府,是大宋政权最集中的政府机构,中书门下掌文,枢密院掌武。然而枢密院不负责管理军队,只有发兵权。

    知枢密院事是副官,共设十位。虽然枢密院是掌武,但其实它的最高长官和副手全部都是士人。

    “华郎君年纪轻轻位居高官绝不是靠祖上庇荫。”遥夜见梅久似乎没有多大兴致,便开始例数这位英才的好处,“皇帝与权臣之间总是有许多避讳,华氏权倾朝野,皇上肯定甚为忌惮,若非这位华郎君真是不可多得的奇才,皇上怎会任用?”

    安久不太懂政事,只觉得遥夜所说极有道理,再则就是认为自己看人的眼光果然不错。

    梅久道,“那又有如何,都说醉心权谋之人寡情,他的夫人过世不过一载,他便要娶新妇,可见这话是真。”

    遥夜叹道,“我的娘子欸,他那样的大好的人材能守着一年已经算是很有情意了。”

    梅久不以为然,“若是没有儿女倒也罢了,先夫人已经为他留下一双儿女,少年结发夫妻,才守了一年算得什么情意。”

    遥夜见不能说的她心动,便转而道,“娘子,这样的机会不多。咱们家女儿大都不外嫁,智长老这些年就收了您一个徒弟,一般人家就算相中您,您也是绝没有机会嫁出去的,普天之下,除了皇宫,您只能嫁入华氏了。这不是正是嫣娘子和您所想吗?给华氏嫡长子填房不丢人。”

    “你……说的也是。”

    多读几本诗词。多愁善感的性子。谈别人感情的事情头头是道,但是对于婚姻,豆蔻年华的梅久真是没有什么概念。梅嫣然也疏忽了这方面的教育。

    至于安某人,那就更没有什么概念了。

    梅久想起安久刚才询问关于华氏的事情,便问遥夜道,“华氏有多少嫡子?”

    “那可多了去了。”遥夜仔细想了想,“那可多着呢!华氏现在分十二房。他们祖籍在北方,汴京这边只有两房,全都是尊贵无比,只算这两房的话,有十个左右。”

    遥夜见她听的认真,便仔细数了一下华子宏这边的情况。“华郎君的父亲从前是皇上的太子太傅,如今在中书门下任宰辅,他有三个嫡子,长子便是华容添,次子名讳是子渺,字容简,幼子名讳是子平,字容均。”

    “你一会儿工夫便打听出这么多?”梅久瞪大眼睛。

    “华氏的事情奴婢本就知晓。”遥夜笑着道。“说起来。宰辅这三个儿子就数华容添最厉害了,次子华容简就是一个纨绔。奴婢却没听说过华容均的事情,想来是个平常的。”

    梅久听她意有所指的话,不禁涨红了脸,“他厉害就厉害,关我什么事。”

    情窦初开时大约都有一种崇拜心理,只要无数遍的在她耳边说某个人如何如何好,总会起到作用。

    遥夜不是很清楚这个道理,但知道在梅久面前说华容添的好话总没错。

    “奴婢先去告诉嫣娘子吧。”遥夜试探道。

    梅久没有阻拦,她习惯了被安排,听了遥夜的话,心里甚至觉得如果能够这样嫁出去也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晚膳过后,梅如焰过来找梅久请教学问。

    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如今还是吊着一只手臂,人也消瘦了一大圈,原本就巴掌大点的脸,又小了一圈。

    “陌先生要求很严格吧。”梅久道。

    梅如焰笑容依旧灿烂,“不能总是让他占上风,这几日我每把他气的说不出话,看他黑着一张脸,真是舒心极了!”

    梅久笑道,“你呀,气着他到头来还不是你吃亏。”

    “说的也是,他那个人看着仙人一般,却是个黑心肠,报复起来半点不顾念师徒之情。”梅如焰说起陌先生,一双凤眼盈盈发亮,分明说的是糟心事,面上却看不出一点不快来。

    梅久以为她是性子使然,便道,“能软着点的时候就软点,陌先生不是说不打女人嘛?”

    梅如焰笑道,“他是不打女人,我就偏要破了他这条规矩,看他能忍到何时?”

    遥夜在一旁伺候着,总算看出点门道来。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梅如焰才问起书上的难点,谈到兴致正高,若非安久及时阻止,梅久几乎要开口吧梅如焰留下了促膝夜谈。

    遥夜令人送走梅如焰,回身道,“娘子,十五娘怕是对陌先生不太一样。”

    在梅久看来,他们是师徒关系,因此一时未反应过来遥夜话中含义,傻傻问道,“如何不一样?”

    “发春。”安久简洁有力的说出答案。

    “啊!”梅久掩嘴,这个消息太惊人,以至于她忽略了安久话中的粗俗,“他们是师徒啊!”

    遥夜只当她是刚刚反应过来,“所以娘子平时在旁边稍稍提上几句吧,陌先生为人古怪了点,但是通身的气度极好,十五娘年纪又小,两人朝夕相对,难免会生出些别样情愫。”

    片刻,梅久才平复心情,“我会的。”

    她又道,“遥夜,你懂的真多。”

    “娘子谬赞了。”遥夜心里不敢受这个夸赞,她好歹痴长几岁,梅如焰那种神情,但凡懂一点男女之情的人都能一眼看穿,倒不是她眼神厉害。

    “真是太乱了。”梅久叹了口气,“今天听到的事情太多,塞得满脑子都是,混混沌沌的一团,连思考都不能。”

    安久赞道,“蠢货通常都不能思考,你居然能意识到,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

    遥夜安慰道,“不急,您慢慢理理头绪。”

    同样的事情,这就是差距啊!

    “你就不能像遥夜这样,好好说话吗?”梅久最不满她这一点。

    安久没觉得自己哪里说的不好,“你的意思,我慎重的考虑了一下。”

    “如何?”梅久不过是随口一说,不指望安久能够听进去,没曾想,这个向来一意孤行的人,竟然也会采纳别人的意见……

    “我还是不能忍受浪费时间去敷衍蠢货。”安久道。

    “……”梅久决定再也不提意见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强大的精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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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安久醒来,梅久心情极好,没有什么睡意,便呆在书房里看书。

    玉微居从前的旧主似乎是个酷爱看书的人,一间大书房中堆的满满当当,大都是有关武学的书籍,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话本子。

    梅久喜读诗,安久非要看功法,梅久拗不过只好捧起枯燥无味的功法。直到亥时末,两人才有些倦意。

    梅久披上裘衣,准备回卧房,却闻门口有侍婢道,“娘子,智长老请您过去。”

    梅氏是培养杀手人才的家族,不像别的家族那般规矩繁多,但是有许多杀手的潜在习性,譬如现在,不管什么时辰,一定要随叫随到。

    梅久的性子还是那般软,然而这段时间波澜起伏的事情发生的太多,她已经不会再像开始时那样遇事一惊一乍。

    “好。”梅久道。

    遥夜点了灯笼,伴着她出门。

    梅花里的风都很柔和,并无想象中的寒冷。雪片被微风荡着在空中打旋飘落,密密压压,如倾如泄,仿若四月杏花天里春风拂着薄绡轻漾。

    安久知道这里是江南,很久很久以后,这片地方会变得很暖和,已经不会再下这么大的雪了,她亦是头一次知道,冰冷的雪竟然可以如此温润柔美。

    踏雪至永智堂门廊下,侍婢收起伞。遥夜把灯笼转交给旁边的侍女,抬手帮梅久拂去裘衣上的雪片。

    “十四娘。”大门吱呀打开,一个黑衣青年死气沉沉的道。

    饶是梅久已经有些定力,还是被吓了一跳。她偷眼去看那名青年,雪光之中,那张脸瘦削而苍白,脸盘端正,双目狭长,明明是极平凡的样貌,却因由内而外的阴郁气质令人印象颇为深刻。

    “属下慕千山。”青年见梅久打量。大大方方的抱拳施礼。

    他自称属下。梅久便没有还礼,只是微微颌首。

    “属下日后负责保护娘子。”慕千山道。

    梅久正要进门,听闻他的话后脚步微顿,皱眉看着他,“你是智长老的下属?”

    说实话,梅久打心底里不喜欢这个慕千山,像鬼一样。让人看着便浑身不舒服。再则,梅久潜意识里对智长老也很抵触,想起上次他凶神恶煞的逼问,想起他不由分说的把她送入暗学,她便对那个老叟既惧怕又厌恶,不觉间也把这中排斥也带到了慕千山身上。

    “是。”慕千山道。“娘子请进。”

    梅久咬咬唇,进入院中。

    还是那个小型的靶场,智长老一如上一回见面那样,站在廊下满弓待发。

    嗖!

    箭簇穿透密密雪幕,梅久转头看了一眼,又正中靶心。

    “你能看清吧。”智长老放下弓。

    梅久欠身回答,“能。”

    “收起这些姑娘家做派。”智长老严肃的语气中透出些许不悦,“这些拘束不利修习弓道。”

    “是。”梅久乖顺的回答。但事实上她对什么是弓道很茫然。射箭不是以射的准为算吗?智长老既然百发百中,还在追求些什么呢!

    “射一箭给老夫看看。”智长老把弓放在她手里。并告诫道,“是千山把你从乱葬岗的路上送回梅花里,你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不管你为何装成这般谨慎懦弱,胆敢在老夫面前装模作样,后果自负!老夫已经容你一次,倘若再如之前一样,一年之后便立刻送入控鹤军。”

    梅久慌了,她紧紧握着弓,这段时间也下苦功夫练武了,可惜一套拳法仍旧跳舞一般,虽然有了点力道,但不能伤人分毫。

    “安久……”梅久不安的唤道。

    安久已经在极力隐藏自己,只是她和梅久的性子截然相反,她天生又不是特别会演戏,所以即便再多努力伪装还是会令人生疑。

    安久想起之前受伤时,黑衣女招来一个蒙面男子,应该就是慕千山,她当时表现不够惊慌,定是露出破绽了。

    既然如此,安久便没有想着继续隐藏,无奈她还没有完全恢复,就算勉力控制身体,可能也达不到灵活运用的目的,而不管是射箭合适射击,都需要肢体上一种很细微的感触。

    “不要怕,跟着我说的做。”安久无意识的学了梅嫣然安慰梅久的话。

    梅久果然稍稍定神。

    “面对一个箭靶,感觉自己与它正对。”安久道。

    看着梅久站过去。

    “你眼斜吗!”安久冷冷道,“往右边再挪……嗯,半寸。”

    梅久觉得特别委屈,天这么黑,雪这么大,距离还这么远,她已经尽力的比直相对了,怎么可能精确到寸!

    智长老原是很不悦,但是当他看见梅久慢慢挪了一点位置之后,眉头略松了一些,佝偻的脊背似乎亦挺直几分。

    其实没有必要站的位置这样准,如果是安久,她在这个院子里任何一个角度都能射中靶心,但对于新手来说,位置站正之后,只要保证动作标准、手稳,准头便会提高一些。

    “侧站,左脚在前,双腿比肩宽。”安久道。

    梅久习惯练武时舒展的动作,对这种动作没有之前那么排斥了。

    “举弓。”安久的语言大多刚刚都简单的阐述清楚一件事情,还没有丰富到可以描述出细微感觉的程度,只能尽力,“不要只用臂膀的力气去张开弓弦,感觉自己的脚下生根,浑身都在用力,又像哪里都没有用力,身体很轻松,交给双手去完成。”

    什么叫浑身在用力又没在用力?

    梅久一时参悟不透,依旧按照原有的法子去拉弓弦。这时候弓是完全悬空的,只有左手握着,根本借不上力,她只能使用手臂的力气去拉扯。她力气小,这样一来又出现上次的情况,弓还没有开到一半,她就开始浑身发颤。

    梅久脖子都涨红了,觉得连自己身上的裘衣都有千斤重,在她绝望正要随便把箭矢放出去时。身上忽然多了一股力道。

    她突然感觉自己有无穷尽的力气。有人把着她的双手轻轻松松拉开弓弦,只有箭尖一点点露在弓外面。

    智长老眼睛发亮,在那个瞬间,他似乎看见了重叠的两个身影!梅久似乎内心很浮躁,但是目光陡然沉静下来,慢慢的,她的存在感越来越低。宛如即将与雪夜融为一体,静的不可思议。

    慕千山和遥夜受到这种气氛的影响,不自禁的用内里将呼吸逼缓。

    弓箭拉开之后一般不能马上就射出去,还需要有片刻的停顿持稳,梅久依着安久的话,盯着靶心。

    黑眸沉沉如夜。

    嗖!

    整支箭平稳的飞了出去。

    遥夜看着那箭势。觉得肯能会很准,但是箭簇能否没入靶子就很难说了,毕竟娘子的劲力太弱。

    智长老也如此想。他目光锁定那支箭,当箭簇触及靶心的时候,蓦地睁大双眼。

    静了几息,智长老如鬼魅一样闪入雪幕,眨眼间便到了靶子附近。

    梅久也很震惊,她清清楚楚的看见箭矢有三分之一没入靶子。而她根本没有感觉到多么费力。

    其他人被这个结果惊住。并无人发现梅久面上的惊讶。

    “哈哈哈!”智长老爆发出一阵大笑,像个年轻人一样一溜小跑回来。兴奋的盯着她,“好,好!老夫就知道没有看错人!”

    智长老开怀,一点看不出严肃的模样,“好了,回去休息,你若与弓道有缘,老夫有生之年担保不让你入控鹤军。”

    “多谢长老!”梅久雀跃。

    智长老仔细看了她两眼,脑海中却不断想起刚刚那一瞬的感觉,好像看的真真的,是两个人的重叠,不,应该说是两股精神力的重叠——其中一股强大的精神力瞬间覆盖了梅久弱小的精神力。

    武功高强的人对此有一种常人无法体会的敏锐感觉。

    遥夜久久才回过神来,面上亦露出喜色。

    主仆二人辞了智长老,从永智堂出来才发现慕千山一直消无声息的跟在身后。

    梅久蹙眉,刚刚光顾着高兴,竟然忘记与智长老说这回事了。可是见慕千山没有撑伞,身上衣物单薄,肩头落满白雪,她又有些心软,想到当时是他把自己救回来,便轻声道,“走吧。”

    一路安静。

    回到玉微居,梅久在温暖如春的浴房里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穿上单衣躺到被窝里,身心放松。

    遥夜把外室的灯熄灭,梅久忽然想起慕千山,“那个护卫安顿好了吗?”

    遥夜道,“娘子,他是暗影,不需咱们安顿。”

    “不需给他住的地方吗?他跟着咱们来了呀。”梅久坐起来。

    遥夜解释道,“暗影要时时刻刻保护您的安危,就算有房间他也无法去住。”

    “啊,他不会就呆在我的寝房里吧!”梅久惊道。

    遥夜笑道,“娘子放心吧,咱们府里虽不兴什么男女大防,但也不是毫无规矩,毕竟男女有别。”

    梅久一方面放下心来,一方面有担心道,“这样冷的天气,在外面冻坏了如何是好?”

    遥夜心知自家娘子心善,从来不会让婢女在室外值夜,于是耐心道,“他们有内功护体,冻不坏,娘子莫操心。”

    梅久不信,她刚刚还看见慕千山的手冻伤,只是也不好在大晚上的总是缠问一个男子。

    遥夜帮她盖好被子,熄了灯到隔间的小榻上和衣歪着。

    屋内安静,梅久毫无睡意,“安久。”

    “我的时间很宝贵,绝不施舍给白痴。”安久还是出口伤人。

    梅久发现她的声音虚弱,急道,“你怎么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突然的诀别

    (二更奉上)

    “我的时间很宝贵,绝不施舍给白痴。”安久还是出口伤人。

    梅久发现她的声音虚弱,急道,“你怎么了?”

    安久不想搭理,梅久追问,“你没有大碍吧?”

    “艹!与猪为伍能有好下场吗!你说有没有事!”安久冷冷道,“你有空问,不如好好提高智商!给我闭嘴,再问杀你全家!”

    好凶。梅久扁扁嘴,眼中雾气盈盈,安慰自己似的小声嘀咕,“你心情不好,我不会往心里去。”

    安久严肃道,“你千万要往心里去,我从来不说废话。”

    梅久紧抿起嘴,侧身蜷缩起来。

    这个如同胎儿的姿势不利于戒备,却很舒服,安久现在没有精力去与梅久讨论睡姿的问题,毕竟梅久的心情亦能影响到她。

    雪夜寂静。

    次日一早,梅久被遥夜从暖和的被窝里捞出来,请到妆镜前,给她梳头。

    “娘子还要练功呢,不可偷懒。”遥夜给她梳头发。

    梅久闭着眼睛打盹,含糊道,“昨晚睡得太晚了。”

    安久勉力控制她的身体发箭,需要充足的睡眠来修复,梅久昨晚很久才入睡,今日被安久影响,觉得很困倦。

    梅嫣然开门进来,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的脚步轻不可闻,直走到梅久身后她也毫无所觉。

    遥夜发现她,梅嫣然抬手阻止了遥夜出声,接过梳子,为梅久绾起发髻。

    梅久迷迷糊糊觉得香味有点熟悉,睁眼便从妆镜中看见了梅嫣然,顿时醒了大半,“娘,您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梅嫣然放下梳子,端详了一下发髻,“是你太迷糊了。”

    “是么。”梅久还想辨两句。但看见梅嫣然的面容。心疼道。“娘,您瘦了。”

    梅嫣然不止是瘦了,还老了很多,鬓发染霜,眼角的纹路也加深了。她还很年轻,便已经有了早衰的迹象,按理来说像她这种武功高强的人最不容易老。

    “说什么傻话。母亲年纪大了,自然会老。”梅嫣然心情很好,拉着她的手道,“华氏嫡子年纪大了点,且继母难为,你嫁给他是委屈了些。却也强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梅久脸颊发烫,扭过头去,“娘说这些做什么,智长老说了,只要我于弓道有天赋,他便保我不入控鹤军。”

    梅嫣然叹息。

    “娘,不会是你去找了智长老吧?”梅久突然意识到,智长老找她的时间实在太巧合了。

    “是。”梅嫣然没有否认。“我需要帮他办一件事情。他才会帮我。”

    梅久脑中轰得一声,浑身僵住。

    遥夜愤然道。“智长老骗了娘子,他威胁娘子,若是不能用弓箭射中靶心,明年便送娘子去控鹤军!”

    梅嫣然并不意外,言笑浅浅,“他将我扣留在永智堂时我便猜到了这个结果,智长老能当一个‘智’字,又怎会在这种事上吃亏?就算不能嫁到华氏,智长老也会保你,他多智而不择手段,但向来言出必行。我儿经过他的考验,很好。”

    梅嫣然起身走到窗前,掩饰自己突然的泪意。

    “娘。”梅久过去,握住她的手,“你可是有事情瞒着我?”

    “莫要乱想,娘只是觉得自己无能。”梅嫣然擦干眼泪,回身脸上还是无懈可击的温柔,“娘错了,我儿本应该绝世无双,是娘误了你,将来你跟着智长老要学会坚强,学会很多本事,当凭着一己之力拼一拼,娘不是也逃过了天罗地网十余年吗?”

    若非为了梅久,梅嫣然或许能躲过更长更长的时间。

    梅久也有这个觉悟,便坚定的保证,“我日后定会加倍努力。”

    梅嫣然温柔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儿定能做到。”

    “娘有事,你自己用早膳。”

    梅久心头莫名突突的跳,嘴上却道,“嗯,娘自去忙吧。”

    她刚刚才答应娘亲坚强的呢,不能这么快露怯啊!

    梅嫣然顿了一下,轻轻拥了她一下,转身离开。

    “奴婢送您。”遥夜说着跟梅嫣然身后出门。

    “有种不好的感觉。”安久低低道。

    梅久何尝不是,她心里莫名其妙的慌乱,“娘这是去为智长老办事吗?她到底答应了什么?”

    “跟出去看看。”安久的语气不是商议,而是命令。

    梅久略略想了一下,便疾步出门。

    廊上一个黑影落在她面前,慕千山死气沉沉的道,“娘子今日不必去族学,早膳后属下陪您去智长老那里。”

    “你让开!”梅久怒视他,“我命令你让开!”

    不知是什么给了梅久勇气,这是她有生以来最有气势的一次。慕千山迟疑了须臾,给她让路。

    ……

    遥夜跟着送出了很远。

    到了一个僻静处,梅嫣然顿步,旋首道,“遥夜,久儿是我唯一的牵挂,帮我好好照顾她,告诉澹月,时刻注意梅如焰,若她有异心,立刻杀了。”

    “属下明白。”遥夜肃然答道。

    梅久以后能被智长老看重,旁人下手的机会微乎其微,但梅嫣然还是不放心的提醒了一句,“提防老夫人。”

    “是,属下誓死不负您所托。”遥夜道。

    梅嫣然抬脚要走,遥夜道,“嫣娘子,为何不告诉小主子。”

    “长痛不如短痛,久儿性子随我,是天生便胆小,就算我不惧杀人,不惧死亡,还是很害怕看见离别时女儿的不舍和眼泪。”梅嫣然目露凄然,“说到底,是我自作聪明。”

    遥夜道,“您并未做错,那样教养她本意是为了救她,小主子必能体谅您的良苦用心。”

    “可是我忘了,我无法保护她一辈子,一生的路最终还是得自己走,如此才不枉来人世一遭。”梅嫣然苦笑,“枉我自负聪明,竟然现在才想明白。”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鬼面,纤纤玉指摩挲了半晌,终于覆于面上,在遥夜面前留下一道残影,消失不见。

    “娘!”梅久跑过来,只看见遥夜一个人,焦急道,“刚刚还听见我娘说话,她人呢?”

    崖壁上一棵古松上,立着一个鬼面女子,垂眸定定望着下面的梅久。(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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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鹤衔箭,唯我主沉浮。 暗夜惊弦,素手破乾坤。 ****** 精英杀手死后灵魂滞留人间,是上天的奖赏,还是对她杀人如麻的惩罚?一朝成为名门闺秀,是另求发展还是沉沦富贵乡?梅氏家族,百年名望,荣华无边,她以为是时来运转,却惊闻梅氏子女个个都是短命鬼!族学规矩森严,学习差就没好日子过,学习好日子更不好过? 不怕,咱找个大树好乘凉。 但问题是,那谁,你一个古代二世祖凭什么嫌弃姑娘是花瓶! ** 讲述一个女子的热血传奇,是毒舌与腹黑的极致交锋!欢喜冤家狭路相逢,是调教还是被调教?欢迎各种围观领养!!!!伪宋杀手日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伪宋杀手日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伪宋杀手日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