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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袖唐     伪宋杀手日志txt下载     伪宋杀手日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六章 咫尺

    其实就算安久一直是个正常人,与楼小舞也成不了知己,她们是两种人。

    有些人并非时时都能理解你在想些什么,但你无论经历人生欢喜与悲痛,他们都不离不弃的陪伴,这就是所谓的亲朋好友。

    “我没有病,也许以后都不会再病了。”安久摸摸楼小舞的头,声音淹没在她的哭声里。

    像昨晚那场近身血战,若是搁在从前意识可能早就被杀念吞噬,可是昨晚她虽然能感觉到灵魂和血液中的兴奋,但从始至终都保持清醒,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隋云珠看着安久的表现,渐渐放下心来,坐下倒了杯水,“外面不知情形如何。”

    “怎么说?”凌子岳旋首看他。

    隋云珠喝了一口水,笑道,“凌将军莫装糊涂了,圣上若是还好好的,控鹤军不至于突然乱成这样,既然他们敢大肆宣扬圣上大限将至,十有八九是真的不成了,太子和二皇子还能坐得住?”

    “昨夜汴京……唉!”凌子岳能够想象短短时间之内汴京经历了什么,心中既担忧又兴奋,“有改变总是好的。”

    走向衰落死亡的路上突然有了变数,这变数好坏难测,有可能会加速灭亡,也有可能是一场涅槃重生。

    时至今日,凌子岳胸口的闷气忽然消散许多。

    隋云珠听着外面楼小舞清亮的哭声,垂眼盯着杯中倒影,不多见的八卦了一句,“小舞很依赖将军,若是将军能与她到一起……”

    “已经没有什么将军了。”凌子岳淡淡道,“我痴长你几岁,若是不嫌弃便喊声大哥吧。”

    “凌大哥。”隋云珠从善如流。

    凌子岳嗯了一声,抿唇沉默片刻,“小舞……值得更好的人。我的年纪足以做她父亲,此话莫要再提。”

    凌子岳已经负了妻子,莫说他觉得自己配不上楼小舞,就算有个各方面条件都相当的女人在眼前,他也不会动念想,“凌某今生今世只有一妻。”

    隋云珠抬眼笑望着他,狭长的眼眸清澈透亮,仿佛能够一眼看到人心底。

    凌子岳转头避开他的目光。

    隋云珠了然。

    凌子岳是个刚直之人,倘若心中所想如嘴上所说,不会是如此淡然的语气,定然会表现的十分愤怒,他会这样大约是因为心虚了。更甚至可能觉得对楼小舞产生那种感情,实在龌龊至极。

    隋云珠看着眼前高大的背影,初见凌子岳时,他穿着铠甲,矗立在边境就像一座顶天立地的山岳,任何人都无法撼动分毫,而如今,他瘦了很多,眉宇间多了沧桑和郁色,与从前判若两人。

    有时候,隋云珠会觉得他们不应该救下凌子岳,对他来说,也许哪怕死于朝廷的腐败之下也强过苟且偷生。

    于凌子岳的处境,活着比死亡更需要勇气,而他无疑是个很强大的男人,即使陷在悔和恨的深渊里痛苦不堪,亦从未想过轻生,他现在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等待未来某一天再上前线,领兵杀入上京!

    “菜来了!”李擎之大嗓门吼起来,把众人从各自的情绪里拉了出来。

    李擎之与药童穿着蓑衣进屋,食盒上面覆辙薄薄的水汽。

    安久和楼小舞也回来。

    李擎之粗枝大叶,丝毫没有发现众人的异样,扯下所以,搓搓手揭开食盒,“今日我老李亲自下厨,快来尝尝,呆在岛上武功没有进境,厨艺却是突飞猛进。”

    安久上手拈了一条肉丝塞进嘴里,咂咂嘴,“恭喜你。”

    李擎之咧嘴笑的憨厚。

    “再努力两年,就可以做出能吃的东西了。”安久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李擎之见她拿碗,一把抢了过来,“嘿!我这暴脾气,就你那手艺还好意思嫌东嫌西,不能吃就不要吃!”

    “脾气见长是真的。”安久又摸起来一个碗,“谁说我要吃菜,那饭不是你蒸的吧?”

    饭是隋云珠蒸的,李擎之不好说什么,兀自捏了几条肉丝塞尝尝,一脸不乐意道,“味儿很好嘛!”

    “十四胃口都是被楚大人养刁了的,李大哥不要与她一般见识。”楼小舞说了句公道话,但紧接着她天真烂漫的竖起一根手指,“十四说的太夸张了,哪里需要两年,我看李大哥只要一年就可以做出能吃的东西了!”

    “噗!”隋云珠喷了满桌饭粒,察觉李擎之投来杀人似的目光,端着碗默默转过身去。

    “真话如刀,天真杀人于无形。”凌子岳略略感慨了一句,端碗大口吃饭。

    李擎之觉得憋屈,可是看着楼小舞还红肿的大眼睛,还有那一脸“我很看好你”的真挚表情,心想若是发脾气会不会太过分?

    除了药童和李擎之,其他都在吃白饭。

    李擎之难得遇上一个捧场的,顿时看药童分外顺眼,不断给他夹菜,“小药,你正在长身体,多吃点!”

    药童含糊的应了一声,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饭,让李擎之看的心花怒放,成就感满满。

    隋云珠见状略有点担忧,李擎之那是黑暗料理界的天才,做出的菜可媲美毒药,头几回李擎之炒菜的时候,他们没有当回事,觉得就是难吃点呗,作为一名合格的杀手,什么苦没吃过!可吃完之后不是上吐下泻就是浑身无力,总之感觉一切都不好了。

    “小药,吃这么猛没事吧。”隋云珠问道。

    李擎之瞪眼,“你什么意思?!”

    “杞人忧天,平时莫思归喂他毒药,他也是这视死如归的吃相。”安久垂眼挑着米粒。

    “梅十四!”李擎之怒气冲冲,此刻只要再点一把火就要爆炸,“小药,你说!到底好不好吃?”

    药童吃完把碗往桌子上一搁,抹了抹嘴,“挺好啊!师父临走前特别跟我交代了,这段时间他不在,要我自己抓住每一个机会自己学习。放心吧,我三天一定把李大哥这道菜的解药配出来!”

    小药信誓旦旦。

    李擎之霍的起身,大步流星的出去。

    走到门口,又黑着脸回来把自己没吃完的饭碗带走。

    “噫。”安久缓缓道,“好像少了点什么……”

    “长缨和大久!”隋云珠一惊,“快去找找!”

    几个人纷纷出门,去寻那被遗忘一天一夜的一人一虎。

    辽宋边境小镇,厚压压的黑云仿佛触手可及,云层中一道闪电蜿蜒若游龙,顿了一息,震耳欲聋的雷声炸响。

    街上寥寥几个行人开始奔跑起来。

    啪嗒啪嗒的雨点打在石板上,绽开一朵小花。

    “快收灯笼!”客栈的掌柜冲小二吼道。

    二楼一件客房窗户被推开一条缝隙,雨水打在窗棂上,发出杂乱的声音,却无端让人觉得心中宁静。

    屋内镂花香炉里烟雾袅袅飘散,微橘的光被风吹的明灭不定。

    床上的纱帐垂下,里面躺着一名女子,纱帐外面伏着一头巨大的老虎。

    一个瘦削的男子拈着烟杆斜靠在窗边,烟斗里泛着点点火光,他口中吐出圈圈烟气,将一双流光潋滟的桃花眼隐于朦胧。

    半个月前,他抵达边关,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找到了只存一息的楼明月。

    那一刻,他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就算楼明月已经在生死簿上划了名字,他也要一笔一笔写上去!

    莫思归从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能力,但他还是害怕了,直到现在依旧心有余悸。

    他回头透过薄薄的厌恶,透过薄薄的纱帐,清楚感受到楼明月均匀的呼吸,心中才稍安。

第三百二十七章 腰!!!(二更)

    他熄灭烟斗,轻轻放在桌上,身形如风,眨眼之间悄无声息的到了窗前。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挑开轻纱,就这么站在窗前静静的凝望她的脸庞。

    许久,才缓缓坐下,手指沿着楼明月脸庞的轮廓轻轻摩挲,心中百感交集,惟独不带一丝欲念。

    “莫思归。”楼明月忽然轻声道。

    他的手指僵了一下,慢慢收回,声音嘶哑,“嗯,你醒了。”

    在预料之中,他却忍不住欢喜。

    “我冷。”楼明月睁开眼睛看着他。

    四目相对,楼明月很快又闭上眼睛,莫思归曾经是多么风流俊俏,如今却这般憔悴,纵使她再逃避,也不得不直面现实,莫思归会是这般模样,大抵都是她祸害的吧!

    屋内安静。

    楼明月只觉得自己身子一紧,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圈了起来。

    一刹那,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宣泄而尽。

    莫思归感受着从自己脖颈滑落的热泪,一言不发。

    然而那恨终究太深,不是几滴眼泪能够排解,泪水流尽了,只剩下枯涩刺痛。

    阿染。楼明月想像从前一样的喊他,可哪怕眼下如此脆弱,她依旧可以自控,如果自己只能给莫思归伤害,还是能少一点便少一点吧。

    “想说什么便说吧。”莫思归察觉到她忽然屏息,仿佛憋了一句话在喉咙里,“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情况都不可能比现在更糟。我看不破情关,你若愿意,不妨给我们之间留些温柔,也不枉费了此生相遇一场。”

    他一语,便道破了她心中所想。

    楼明月怔了须臾,僵直的身子慢慢放松,叹息呢喃,“阿染。”

    莫思归闭了闭眼,逼回泪意,缓了一会儿,“宁玉。”

    “秋宁玉……”楼明月觉得曾经那个自己就像一场美好的梦境,恍若隔世,如今已握不住星点残片。

    两人相拥久久,分开之后,气氛略显尴尬,毕竟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亲近过了。

    莫思归扶着她坐起来,把早就熬好的药倒进碗里,送到她面前,“你要报仇,我陪你。”

    楼明月指尖刚刚触到碗壁,倏然缩了回去,斩钉截铁的道,“不行!”

    “你的性子不如从前开朗了,却还是这么蛮横。”莫思归在床沿坐下,舀了一匙汤药送到她唇边,催促道,“老子头一回这么伺候人,快点张嘴。”

    “莫思归!”楼明月心底生出几分慌张,“你的医道不要了?上天赋予你才华,你怎么忍心糟践!你这样做,我死后也要下十八层地狱!”

    如果你真正在乎一个人,而不是想自私的把他据为己有,也定会不愿意看见他忍痛割裂几乎占据自己生命全部的东西,只为陪你下地狱。

    “谁说我要放弃。”莫思归柔声哄着她,“一边报仇一边研究医道,挺好的,读书人还时不时红袖添香,我为什么不能?”

    “那不一样!”楼明月厉声道,“你以为报仇是儿戏?”

    当初耶律凰吾独自守墓,许多顶尖的杀手都不能取她性命,更何况如今她又回到辽国权利中心!要杀耶律凰吾,不是与一个人作对,而是要迎战成千上万的高手。就凭他们两个人,哪怕花上五年、十年的时间去谋划,也未必能够成功,人生有几个十年?她又怎么忍心葬送莫思归最美好的年华。

    “你这份情谊我心领了,可是再多一丝压力我都可能垮掉,莫思归,好好去研究医道,救苍生。”楼明月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软弱乞求,“我也是芸芸众生中一个。你说过,随时可以救我,为什么突然变卦?”

    因为每一次看见她遍体鳞伤,他都不能淡定。

    “答应我。”楼明月死死盯着他,“答应我。”

    楼明月比任何人都了解莫思归,对于他来说,生命是为了医道而存在,他能够说出放弃大道陪她报仇的话来,她已经知足了。

    莫思归不做声。

    “要么我死,要么你回去。”楼明月道。

    这条不归路上有她一个就够了,如果报仇的代价是要搭上一个莫思归,那她情愿带着遗憾死。

    两人目光对峙半晌,还是莫思归妥协了。

    听楼明月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矛盾至极,或许楼明月死了才能得到解脱,才能得到自由,可是他能亲手杀了她?不能!不仅不能,每每还倾尽全力的救她。

    楼明月松了口气,饮尽一碗药,“如果方便替我照顾小舞,我欠她的永远也还不上了。”

    “你不欠任何人。”莫思归对她这种莫名的责任感很是排斥,“这世上目前没有任何一个人需要你负责,人都终究都要靠自己活下去。报仇本就是件痛苦的事,你就不能想点开心的?”

    “开心的……都在过去。”楼明月修眉蹙起,“曾经有多快乐,现在回想起来就又多痛苦。”

    “那就让我给你添一些新的吧。”莫思归担心她又会拒绝,“阿久说,我与你既然走着两条完全不相交的路,为何还要互相折磨,可是我看不破个放不下。既然如此,哪怕你我之间隔着万丈深渊,我至少也能在悬崖这边给你讲个笑话听。”

    能让对方减轻一点痛苦也是好的。

    “朱翩跹说,人都披着层贱皮,得不到的总惦记,唾手可得的却不知珍惜。”莫思归也不管说话的人靠不靠谱,只管拽过来试图说服她,“也许我们接触一下,就不会像现在这般难受。”

    莫思归期待的看着她。

    外面雷声滚滚,雨越下越大。

    汴京依旧一派和风细雨。

    假山洞里,大久抖着耳朵,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受惊的猫。

    “蠢货!”

    大久鼻子一动,连忙爬出去,连滚带爬的扑向站在雨雾里的人。

    安久看它这个表现,不由皱眉,“你是百兽之王,凶猛的老虎!竟然吓到腿软,说出去连兔子都要耻笑你!”

    大久浑不在意她的训斥,猫一样的蹭着她的腿,细雨在毛发上结了一层微小的水珠。

    安久手里的伞朝它那边挪了挪。

    一人一虎回到药房。

    盛长缨已经被从土里挖了出来,控鹤军从空中放箭的时候,他不慎被落箭擦伤腰边,虽然流了不少血,但幸好只是皮肉伤,没有动到要害。

    “有人过来了。”安久道。

    众人一阵紧张,隋云珠从门缝向外看,之间一袭素衣快如闪电的奔了上来,直到十丈以内,隋云珠才辨出来人,“是朱姑娘。”

    话音未落,朱翩跹已经踹门冲了进来。

    隋云珠躲避未及,脑袋被门撞的咕咚一声。

    李擎之听着声儿都觉得瘆的慌,不由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朱翩跹环视一周,“长缨呢?”

    “他受了点轻伤,正在休息。”凌子岳道。

    朱翩跹柳眉一竖,拔腿就往里面走。

    “翩跹。”盛长缨流了一夜的血,再小的伤口也够受,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回事,快让我看看伤势重不重,外面那一帮草包,一个个生龙活虎的,独独让你受了伤!连个人都护不住,什么控鹤军啊、将军啊,瞎!”朱翩跹怒道,

    外面除了安久之外,均是一脸惊诧表情,平素朱翩跹太会伪装自己,总是一副娇滴滴柔弱的样子,一口一个“奴家”,那微胖的身躯都能让人产生一种弱柳扶风的错觉。谁想,这急起来,说话一口一个板砖,拍的人轻易回不过神来。

    盛长缨对她这一面略有见识,还算淡定,“没什么大事,只是腰受了点伤。”

    “腰!”朱翩跹捂着嘴瞪大眼睛。

    外面隋云珠、李擎之、安久、凌子岳瞬间懂了她的意思。

第三百二十八章 存亡之乱

    还没成亲,先把腰伤了,看脸色似乎伤的还不轻,这……这日后……

    朱翩跹苦逼的想,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先是嫁给一个死半截的,成亲到现在这么些年头都还是完璧,奶奶的,难道一辈子都要完璧不成!

    她精明又自私,先想到的是自己以后的幸福问题,同时又很傻,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过换一个男人就解决问题了。

    “让我看看。”朱翩跹内心嚎完之后果断认命了。

    “咳。”李擎之尴尬的清清嗓子,左顾右盼,发现其他人均是面不改色,好像完全没听懂一样,暗道自己脸皮还是嫩了一点。

    别人听不听得懂还在其次,关键是纯洁的当事人丝毫没有朝那方面去想,看朱翩跹脸都绿了,心里暖甜暖甜的,还想翩跹真是个好女人,这么关心他呢!于是纵然他一贯脸皮儿薄了点,还是红着脸把衣服撩开让她看了一眼,宽慰道,“没事,皮外伤。”

    安久凑进去瞧了一眼。

    朱翩跹一把把盛长缨的衣服遮上,“你进来就不能先招呼一声。”

    安久扭头出去,抬手敲了敲门框,“你们没在干见不得人的事吧?没有的话我进来了啊?”

    朱翩跹本想不让她进来,听见这话一时气结。

    “你进来做什么!”朱翩跹没好气的道,“我们长缨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好意思在这里晃悠,没有看见其他人都缩起来了吗!”

    安久到墙角拿了伏龙弓,回身冲她伸出手,“保管费!”

    朱翩跹一懵,“什么保管费?”

    “你又没有给我保护费,我凭什么给你男人做保镖?”安久嗤道。

    盛长缨不在意安久说些什么,当时情况紧急,她第一个想到保护他。

    “你!”朱翩跹给楚定江做大掌柜每年的报酬不菲,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气道,“没人性!”

    “有本事找个不会武功的,怎么没本事把他栓在裤腰带上?”安久慢悠悠的补刀,把朱翩跹气的快背过去了。

    临出门前总算想到给了一句安慰,“关于腰伤,盛掌库没事最好,万一要是落下什么病根不能劳作,你这么能干,你来顶替就好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要担忧过甚。”

    朱翩跹脸色唰的爆红,“梅十四!”

    “噫,我是很严肃的给你一些建议,连红什么。”安久不解的扫了她一眼,迈出门槛。

    朱翩跹冲上前把门关上,床上的盛长缨似乎一点都没有听懂安久的话,望着目光柔情满满。

    朱翩跹见状才放下心来,回到床边坐下,交代盛长缨,“以后不要理她!”

    “十四,朱姐姐家里有很多地吗?”楼小舞问。

    安久摇头。

    楼小舞疑惑道,“那说什么劳作,最不济盛先生还可以卖字赚钱嘛!盛先生那一笔字可俊了!”

    “大久呢?”安久得好好训训它,同时心里对莫思归生出点不满,看把一头老虎教成什么样了!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咦,刚才还在这里呢。”楼小舞转悠一圈,没发现安久的踪迹。

    吼——

    一声震天动地的虎啸撕裂迷雾,连地面似乎都在摇晃,山风乍起,雨丝落的更急。

    “怎么回事!”隋云珠脸色微变。

    众人都了解大久的性子,用温和来形容都太夸张了,它不像老虎倒像一只小白兔,从来没有发出过这样的怒吼。

    安久也有些心惊,遇敌还是进化?

    一行人飞快下山,朝着声音那边急奔。

    树林里枝叶仿佛感受到大久的情绪,哗哗作响,扰的人心神不宁。

    众人的脚步更急了。

    几息的功夫,便寻到了大久所在,只见它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如一具尸体,所有人都全神戒备。

    安久释放精神力探查周围,“没有人。”

    众人略松了口气。

    安久绕到大久前面,大久听见脚步声恹恹的抬眼,肥胖胖的虎脸上写满了两个字——绝望。

    “大久,你怎么了?”安久蹲下。

    大久耷拉着耳朵,万念俱灰的瞟了瞟眼前的一簇嫩苗。

    药童轻功最弱,最后一个赶到。

    “小药,你来看看它是不是病了?”安久道。

    药童气喘吁吁走进,看见那一簇嫩苗,笑道,“我知道了。”

    “这像是梦之华?”隋云珠问。

    “对。”药童道,“大久只吃毒物,垂涎梦之华很久了,这次师父临走前就给了它一小包,它喜欢埋藏东西,可能是梦之华发芽了吧……发了芽的梦之华毒性几乎消失殆尽。”

    “哈!”安久笑出声,“你果然不负蠢货盛名!”

    大久已经觉得虎生了无生趣,哪有兴趣与这些无良的人类计较。

    “大久,其实师父把你的吃食都藏在药房里的床下了。”药童蹲在大久面前边说边比划。

    大久大致明白好吃的就在药房,顿时精神抖擞,扭头风一般的冲了回去。

    房间里的气氛一片大好,连空气中都泛着甜味。

    盛长缨一手托着朱翩跹的后颈,唇在她粉嫩的唇上亲吻轻咬。

    两人正吻的忘情,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一道巨大的影子蹿进屋里,旁若无人的满屋子乱窜,鼻子贴在地上嗅着。

    朱翩跹一哆嗦,吓的尖叫一声。

    林子里的众人心知那对小情人小别胜新婚都识趣的慢行,给他们一些腻歪的时间,谁料,才走了一小段路,便看见朱翩跹掐着腰站在半山上怒吼,“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梅十四管好你的老虎!”

    安久咂咂嘴,“大久的上梁是莫思归吧。”

    “没想到朱姑娘这么悍,这下长缨要被吃死了。”李擎之叹道。

    安久道,“那是你不了解盛掌库。”

    盛长缨是谁?可是汇总整个天下各种八卦的人,安久曾看过控鹤院的消息,写的十分详细,都可以当故事书看了,所谓“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安久就不信他不知什么冶艳趣闻,纵然他脸皮的确薄了点,对于男女之事反应的确慢了点,但其实是个精明的人。

    “谁是王还说不定。”安久道。

    “那真是要拭目以待了。”隋云珠笑着道。

    回到药房是,大久已经躺在床下吃的肚皮圆圆,四爪朝天心满意足的打着饱嗝。

    “朱姑娘,城内情况如何?”隋云珠忍不住询问。

    “我一介小老百姓哪里知道?”朱翩跹还憋着气,口气自然不好,“不过我出城之前去见了梅姨,她说圣上归天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许多朝臣不得已都择了主,华氏站到二皇子一边,二皇子胜算不大,真不知道华氏怎么样的!”

    “华氏怎么会突然支持二皇子?”凌子岳疑惑,他常年在边关,对朝中的消息并不那么灵通,但也知道华氏虽然没有表态,但一直以来都倾向于支持嫡长继位。

    盛长缨道,“华容添早已暗中支持二皇子。二皇子并非正统,实力亦不敌太子,想继位必定要牺牲良多,华氏这是为自己搏出路。”

    隋云珠叹道,“鸟尽弓藏的事多得很,华氏不会以为全力助二皇子登基,将来就能保住整个家族吧!”

    “如果华氏自剪羽毛呢?”盛长缨反问道。

    皇帝之所以忌惮华氏,是因为华氏在大宋的根基太深太庞大,已经隐隐有威胁皇权之势,如果华氏在此时牺牲七成的实力去助二皇子登上大位,就算二皇子会担忧华氏会功高震主,碍于天下悠悠众口也不会急于卸磨杀驴。

    “大家族真是可怕啊!”李擎之不由感慨。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没有付出便没有得到,如果想立于万人之上便要想想自己能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华氏这样的家族的荣耀和存亡,必然是建立在族人累累白骨之上。

第三百二十九章 入城

    安久收拾好装备,最后背上伏龙弓,弯身摸摸大久的脑袋,对药童道,“帮我照顾它几天。”

    “十四,你要去哪儿?”李擎之问。

    “十四,你不能去。”隋云珠挡住她,“大人说你受了伤,令我挡住你,我打不过你,但你若执意要出去就踏过我的尸体!”

    此时恩义难两全,隋云珠始终觉得自己欠了安久一命,现在却拿命来威胁她,其实很没有底气。

    安久蹙眉,杀气仿佛要冲出眼眸,精神力凝聚一点,瞬间如箭簇放出。

    隋云珠脸色一白,脑中嗡的一声,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只觉得后颈一痛,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一直都知道安久没有内力,实力却不容小觑,然而谁也不曾料到,她居然有这种可怖的实力。方才,他们都只感觉到从安久身上散出的一点杀气,几乎没有感受到她的精神力,看隋云珠的反应又分明遭到精神攻击,如此便只有一种解释,她能够随意控制自己的精神力!

    “谁还要挡我。”安久看向李擎之,他和隋云珠一直都是一伙的。

    李擎之正要上前,却被凌子岳挡住,“汴京之乱一人之力难以阻挡,但她在乱中自保完全不成问题,莫拦了,你连成为尸体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双方实力相差不多,为了避免纠缠,安久可能会出杀招,可是面对隋云珠和李擎之还没有这种必要。

    李擎之顿了一下,“不行,君子言而有信,我既然受命拦住梅十四,岂能食言?拦得住拦不住是后话,反正得拦!”

    “咳!”盛长缨在朱翩跹的搀扶下走出来,在屋里听见他们的对话,大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也要拦我?”安久挑眉看他。

    “你存心取笑人吗!”朱翩跹怒视安久,她明知道盛长缨不会武功,竟然还说这种话!

    “胸大无脑的人就不要啰嗦了。”安久淡淡道。

    朱翩跹眼看就要掳袖子跟她干上一架,忽觉腰间一紧,却是盛长缨挡住搂住她的腰!朱翩跹怔了怔,脸色倏然绯红。

    盛长缨苍白的脸上也有些不正常的潮红,但表现十分淡定,“我出来只是提醒你一件事。每个人的精神力不同,譬如楚定江,他精神力浑厚扎实,极为适合布网设陷阱,闯入他精神力范围内的人挣扎对他几乎不会造成任何损伤,而你的精神力优势在于爆发和锐利,不要再尝试用精神力布网猎物了,得不偿失。”

    安久有些惊讶,盛长缨好像亲眼看见她受伤过程一样!

    “你怎么知道?”安久忍不住问。

    “猜的。”盛长缨微微笑道,“以你的等阶若非用错方法,基本不会受伤。”

    “不许对她笑!”朱翩跹捂住他的脸。

    盛长缨不属于那种极好看的男人,甚至那双吊稍的狐狸眼乍看上去有点怪,但是看久了便能发现很有味道,不是有多么气质,而是认真,就算懒懒散散昏昏欲睡时,也一点不会让人觉得他心不在焉。盛长缨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显得那么专注认真。

    俗话说么,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谢谢。”安久诚恳道。

    盛长缨继续道,“你应当见识过魏予之用精神力操控外物吧?你也可以做到,适当的时候不妨试试。”

    安久心中一动,“我与他的精神力是同一个类型?”

    “是。强大到一定程度,只凭精神力就可以杀人,但是你们也很容易受伤,一旦无法集中控制精神力,伤人不成反容易自伤。魏予之身体这么差,大约于此有关吧。”盛长缨抬手握住朱翩跹遮在他脸上的手,轻轻拉了下来,却没有撒手,“在控鹤院时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怕你和魏予之一样在不断练习中自伤。”

    精神力留下的创伤很可怕,特别不容易养好,纵如莫思归这种医道奇才也得费尽千般心思,还需要长时间调养。

    既然是同样的精神力,那么她多次绑架魏予之的时候,他有很多机会反抗吧!但他为什么没有动手?

    安久想不通,“魏予之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知道又怎样,他要负责缥缈山庄,难免在外走动,不练好武功怎么自保怎么服众?”朱翩跹没好气的道,“他那种精于谋算的人,不会把自己的命完全交在别人手上。要走快点走,长缨要休息了!”

    要知道差不多都知道了,安久也不打算耗时间,瞥了朱翩跹一眼,转身出门时抛下一句话,“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

    “谁是猪!你给我说清楚!”朱翩跹简直要气炸了,果然不能跟那个满嘴毒牙的家伙说话!

    “明显说我是猪。”盛长缨捏了捏她的手,柔声道,“我什么都没有,和我在一起委屈你了。”

    若是旁人说出来,朱翩跹一定能清楚分辨这是在哄自己,但从盛长缨的表情中看不出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似乎真觉得安久那句话是说他自己,并且真心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盛长缨就是有这种力量,让人觉得他说什么都是发自内心。

    朱翩跹感动的眼泛泪花,所有的气都抛之脑后,轻啐道,“别这么说。”

    一句话让朱翩跹倍有面子,同时又哄得她心花怒放。

    李擎之见这场面,大约明白安久说的话了,盛长缨在控鹤院人缘好到没敌人,可不全靠的认真努力。这么想着,他突然回过神来,说好的要挡梅十四呢!

    黑夜中的汴京城肃穆中充满杀机。

    雨稀稀落落,安久穿梭在漆黑的街巷,就连平素热闹的夜市此时也沉睡在一片黑暗中,看不见一个人影。

    整个汴京仿佛陷入深沉的梦魇,就连二皇子府上也是没有一盏灯火。

    败了?还是成功了?

    安久在二皇子府转悠了一圈,嗅到浓重的血腥气,满地的尸首,却不见一个活人。

    她用精神力在府内搜寻,若能找到一个活的问问情况能省不少事,可惜,都死绝了。她正要离开,忽觉有一群人快速朝这边赶来,不知是敌是友,她顿了一下,旋身攀上回廊隐蔽。

第三百三十章 变

    随着距离拉近,安久清楚分辨出对方有十二人。

    他们进来之后分作四组,到各处搜寻,不知道在找什么。

    三人一组,一个六阶以上武师,两个六阶以下,安久觉得这种分组方式有些熟悉,像是……控鹤军?

    安久从缝隙中看了一眼,果然瞧见衣角上面绣着银色仙鹤。

    如今控鹤军分裂,光凭标志根本不能判断这些是不是楚定江的人。安久想捉一个询问情况,但转念间又打消了念头,像控鹤军这种秘密组织,口风肯定很紧,与其冒着暴露的危险浪费时间和精力逼供,不如跟着他们。

    定了主意,安久便选了一组武功相对较高的人跟踪。一般来说,武功越高职位越高,知道的信息越多,她也不担心会被发现,反正对方精神力再高也不如她高。

    这些人一声不响的在书房里展开地毯式搜寻,约莫两盏茶的时间,整个书房几乎都被翻了一遍。

    尤其是那些明黄的圣旨被一一展开在桌子上。

    看完所有圣旨,其中一人道,“找不到怎么办?”

    另外两人沉默几息,那名瘦高个道,“再找。”

    “头儿,一张诏书而已,随手便拿走了,我们恐怕是白费功夫。”那人抱怨的,“殿下也不知想什么,火烧眉毛竟然还在意什么诏书,赶紧登基才要紧!”

    安久心中一沉,莫非楚定江的谋划失败了?

    “二皇子不死,诏书没找到,那诏书始终是跟刺,二皇子……”

    话音未落,寂夜里突然想起悠长沉闷的钟声,一下一下,惊醒了整个汴京。

    “圣上驾崩了!”说话的人声音里分明带着喜悦。

    安久感觉更不妙,他们似乎是太子的人,皇上驾崩他们这么高兴,说明皇宫现在在太子的掌握之中。

    “不对!”瘦高个却并不这么乐观,“殿下尚未摸清二皇子全部实力,就算圣上真的驾崩,定然不会这么快发丧,如此二皇子那些人才不敢轻举妄动。”

    “那还找不找诏书?”另一人问。

    瘦高个沉吟半晌,“丧钟既然不是殿下令人敲响,那便是二皇子了……难道圣上真的立了二皇子?不管是什么,咱们既然领命就得继续找。”

    他们只是奉命前来找圣上近半年赐给二皇子的密诏,并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如果真是立太子的诏书,那皇宫即刻就乱了。

    几个人把书房里的书册一一翻找,一张纸都不放过。

    安久悄悄退了出去,前往华府。

    华府支持二皇子,梅久和梅嫣然应该也在,找到人便能知道更多消息。

    此刻安久才晓得楚定江为什么迟迟不告诉她如何随时随地联系到他,不禁嘀咕,“还说要什么并肩作战,放屁。”

    华府大门紧闭,戒备森严,但这种防备还挡不住安久。

    她潜入府内便直奔梅久住处,路过一处小园子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华容简坐在小池塘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向池子里投食,梅如焰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石墩上,身后站了两个黑衣大汉。

    一眼望过去,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那两个大汉是梅如焰手下,但安久却瞧见那两名大汉浑身肌肉紧绷,手握腰间剑柄,眼神时不时的瞥向梅如焰,显然是在看着她。

    “梅如焰。”华容简未曾回头,语气慢悠悠仿佛闲聊,“你想去哪儿?”

    “怎么,我不能出去?”梅如焰冷声道。

    “那要看我心情。”华容简把鱼食放在手边的矮几上,起身走到梅如焰跟前,弯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奏折交给你主子了?”

    梅如焰抿紧双唇,凤眸无惧的迎着他的目光。

    从安久的角度看不见梅如焰的表情,却能清楚看见华容简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的笑懒散中透着几分狠戾,灯笼微弱的光线被风拂动,光影微晃,显得他面容阴鸷。安久怔住,犹记得初次见华容简时,他是个爱玩闹的少年,笑起来温暖如朝阳,这才多久没有见,他竟然像换了一个人。

    “值得吗?”华容简松开她,面色恢复如常,“那份奏折是我爹为了保凌将军所写,后来没有呈上御案,区区一张废纸就能扳倒华氏?你的主子未免太天真。”

    梅如焰下颚泛起红痕,笑的分外妩媚,“那么废折,你可知我为什么单单拿那一个?”

    华容简垂眼看着她,“洗耳恭听。”

    “因为只有那折子上关于凌子岳的内容写的最多,有人能依此摹出华宰辅的笔迹,伪造出一份华宰辅与凌将军的通信,其间怂恿欺骗凌将军攻打辽国析津府。”梅如焰快意道,“同样,也能模仿出华宰辅准备颠覆江山的言辞。你想啊,华宰辅设计除掉忠臣,欲取天下,这份证据若是交到大宋皇帝手里,会怎样?”

    不管是哪一个皇帝,华氏都要遭灭顶之灾。

    如果是太子登基,那么不用这份证据,华氏支持二皇子,乃是谋反之徒,太子可以名正言顺的收拾,若是二皇子最后成功登基,那么二皇子得了这份证据会怎么做?对一个功高震主的家族,他手里握着这个把柄,能随时有借口名真言顺的至华氏于死地,至于证据究竟有没有破绽已经不重要了。

    这是一个无解的局,就算现在知道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防范。

    “华氏本就岌岌可危,只要这么轻轻的推一把。”梅如焰纤纤食指轻戳华容简的腰,笑靥如花,“轰然崩塌。现在有空管我,还不如好生想想你自己的出路。”

    “不劳你操心。”华容简挑起嘴角,吩咐那两个大汉,“杀了她。”

    安久惊讶于华容简如此天翻地覆的改变,同时犹疑,究竟要不要救梅如焰?安久虽然不喜欢梅如焰,但仔细计较起来,梅如焰并没有真正害过她。不过华容简与她算是朋友,而梅如焰所为又对华氏危害巨大,更何况,楚大叔对华氏似乎十分在意……

    一番计较之后,安久觉得不管他们之间的私人恩怨。

    华容简又在方才喂鱼的地方坐下,望着水面怔怔发呆。

    安久看了一会儿,他始终保持一个姿势没有动过。

    难道得知自己生母被杀,父亲是同谋,这件事情对他打击如此之大?前些日子,他明明表现的像看开了呀?

    男人的心思不好猜,安久避开他,到了梅久的住处。

    屋里灯亮着,梅久坐在灯下看书,梅嫣然在她对面缝衣服,母女相处的分外融洽。

    安久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悄声翻身进屋。

    梅嫣然警觉的朝窗户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人,暗道自己真是草木皆兵了。

    安久如鬼魅似的落座,思索着要说怎样的开场白。

    嗨,我来了。或者说,好久不见啊!

    似乎都不是很合适,思来想去,她只轻声咳了一下。

    梅嫣然回头,剑几乎出鞘,看清是安久才放松下来。

    梅久见着她,很是欣喜,“阿久,你出岛了?这么说来梅花里解困了?”

    “嗯。”安久打量她几眼,“你不是中毒了?怎么越来越胖?”

    梅久脸颊一红,喏喏半晌。

    梅嫣然代她道,“久儿有孕了。”

    安久张了张嘴,目光落在梅久的腹部,她穿着宽松的衣物,看不出来肚子是否凸起,“几个月了?”

    “快四个月。”梅久弱弱道。

    前几个月华容添还睡书房,这一扭头孩子都四个月了,安久不禁想问是不是华容添的娃,但旋即想到梅久三贞九烈的,若发生意外,她恐怕早就投河了,出于这种考虑,安久总算没有在人家娘亲面前问出这么欠抽的问题,不过说了一句更欠抽的话,“以后你若是跟华容添分手,得把孩子带走,小孩子可以没有爹但不能没有娘。”

    梅久神色黯然,她跟华容添其实只是一次酒后意外,并非是因情而生,对于将来,梅久心里也没有底。

    梅嫣然倒是没有多大反应,淡淡岔开话题,“你出来是有事?”

    “嗯,现在汴京情形如何?”安久问。

    梅嫣然道,“太子在宫里,看似占据上风,实际并非如此。皇宫外围几乎被二皇子的军队掌控,太子被困宫中消息不灵便,若是没有宫里那位大太监,他撑不到现在。”

    “大太监?”安久隐约知道有这么个人,“皇帝跟前的化境高手?”

    梅嫣然点头,“如果这次太子登基,这太监便是侍奉三代君王了,因他身在宫中,不常与人交手,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实力,只知道他早在十五年前他已经入了化境。”

    化境高手屈指可数,二皇子这边除了楚定江之外应该找不到别的人了,也就是说如果二皇子想登基得先摆平这个大太监才行,谁来摆平?除了楚定江没旁人了!

    安久有些坐不住了,“二皇子现在在哪里?”

    “这我不知道,但是你听。”梅嫣然停顿了一下,往外面的丧钟声音清晰犹如响在耳畔,“钟声一响,太子与二皇子交手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因为二皇子一定要奔丧守孝,太子定趁机发难,就看他究竟如何入宫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口是心非

    “太子身边有几个化境?”安久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更多隐藏的化境,就譬如她自己,尽管只是精神力臻入化境,却一样有着超乎寻常的杀伤力,“还有,控鹤军中究竟有多少支持太子?”

    梅嫣然道,“据我所知,控鹤军四大家族都支持太子,包括梅氏。我不知道太子身边是否还有其他隐藏化境,但已知的就有两个——太监冯时和梅氏的智长老。”

    “智长老。”安久都快忘记有这么一个人了,自从他被怀疑是袭击控鹤军的神秘人,拘押在宫里之后便一直销声匿迹。

    梅嫣然曾提到过,智长老在资善堂讲课,那里是皇子们读书的地方。

    “皇帝不止一个儿子,智长老难道就没有可能支持别人?”安久始终觉得太子是个渣,当上了皇帝肯定能当得起“荒淫无道”四个字,智长老既然号称智者,还在资善堂与皇子们近距离接触,不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吧。

    梅嫣然摇头,“这我就猜不到了。你曾经近身保护过太子,我知道你看见过什么,但你所见也不过是表面而已。”

    太子固然极为好色,却更醉心权势,这些年,他从没有忘记过抓紧任何可以利用的势力,毕竟只要登上那个至高的位置,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而权势给他带来的好处,远远不止如此。

    安久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楚定江手里也有顾惊鸿的血啊!在边塞时为了防止药被夺,药被分成三份,莫思归保管一部分,安久拿了一些,楚定江手里也有一点,他曾说过,二皇子还需要历练,现在不适合登上大位,既然如此,他为何没有拿那些药去为皇帝续命?如果皇帝现在还活着,他也不必陷入这样被动的境地。

    “我走了。”安久倏然起身,疾步出门。

    梅久张了张嘴,却被梅嫣然制止。

    安久在城中四处寻找,看见北城门和其他城门的守卫军盔甲不同,便蹲守在附近观察。

    除了衣着之外,这里看起来与其他几个城门没有什么不同,充斥着紧张的气氛,比平时守备森严。

    安久用精神力一点一点的探查,发现在城楼附近有许多武师聚集,其中一个化境的气息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确认楚定江在此,她便迅速攀上城墙,倒挂在廊柱上敲了敲窗子。

    窗子被推开,一袭黑袍的楚定江站在窗前仰头看着她,面上被帽兜罩了大半,“你怎么来了?”

    安久没有说话,在屋里扫了一眼,除了有七八个九阶武师之外,还有一个华服少年端坐在上位。她心道这大约就是二皇子了,真是年轻!

    二皇子并未被不速之客惊扰,平静的打量她几眼,忽然开口道,“既然是先生的朋友,便请进来吧。”

    这话不知道是对安久说,还是对楚定江说,安久听了,就从善如流的翻身进屋。

    二皇子看清她的身形之后,眼中才有几分惊讶。方才来人已经近在咫尺,楼里的武师却丝毫没有察觉,便知这又是一个化境,二皇子从楚定江的语气辨出是友非敌,便先开口示好,谁知此人竟好像是个年轻女子。

    “这是二皇子殿下。”楚定江替她引见。

    安久不知道如何见礼,便随意抱拳,“见过殿下。”

    在用人之际,二皇子对高手十分礼遇,微笑着点头,“免礼。”

    “这是某的妻子。”楚定江介绍完,请示道,“殿下容某与夫人私下说几句话。”

    安久愣了一下,没有否认。

    “先生自便。”二皇子道。

    楚定江握着她的手拽了出来,顺着城楼走出百丈。

    “二皇子表面上还是个小男孩。”安久评价道。她说表面上像,实际刚才对视的时候,他目光沉稳,丝毫看不出属于少年人的幼稚。

    楚定江点点她的脑袋,“你不在梅花里好好呆着,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你不是说要并肩作战?”安久拂开他的手,鄙视道,“你所谓的并肩作战仅仅是在我遇险的时候?”

    “我说并肩作战,可没说同甘共苦。”楚定江理所当然的道,“我的女人,只需要跟我同甘,不需要共苦。”

    “你在养宠物?!”安久盯着他,语气也沉了下来,“如果你需要一个宠物,抱歉,我不是。”

    如果真的爱上了,她希望自己不要错过对方每一次重要的经历。

    安久想通了,她不要做畏首畏尾的人,要改变,要过的堂堂正正,就首先从潇洒的爱一个人开始吧。

    “我很高兴你能有这份心,我……只是不想让你冒险!”楚定江叹道。

    安久不乐意了,“我以后要冒险的事情多着了,多你一桩不多。”

    “你还打算干杀手一行?”楚定江有点惊讶,他一直以为她很想脱离这种生活。

    安久对他的语气很不满,“杀手也有好杀手和坏杀手之分,我既然只会杀人,用这个手艺做点好事不行吗?那个赏金榜的活儿还给我,等汴京的事情结束了,我要自己去完成。”

    一个人过的怎样,不仅仅与遭遇有关,更多时候取决与心态。倘若心中有枷锁,就算面对一片大海也不会觉得天地广阔。

    “你倒是乐观。”楚定江无奈笑道。

    安久顿时高兴了,“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人这样评价过我,介于你还算有点眼光,我决定不计前嫌的帮助你。”

    楚定江忍着窃喜,淡然道,“你高兴就好。”

    作为男人,保护自己的女人是天经地义之事,然而他们毕竟不是寻常人,楚定江心里难免想过生死与共,可是安久主动与他共患难是一回事,拉着安久一起患难又是另一回事,如果这是她自己的意愿,他怎能不高兴?

    “别装了。”安久翻了个白眼,无情的戳穿他,“你要是真的不想让我来,就不会只派隋云珠和李擎之拦住我。而且,你平时抓住时机就暗示我。”

    楚定江如果想做一件事情,就算最后不能成,必定也会深思熟虑的谋划,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交代一下?

    “哈,我们阿久真聪明。”楚定江丝毫不觉得尴尬,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至于你说的暗示,我是冤枉的。”

    “嗤嗤。”安久嗤之以鼻,以一种“我早就看穿你”的眼神瞧着他,“动辄就跟我说要生死与共,要并肩作战,不放过每一次给我洗脑的机会,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洗脑训练我没有见识过?欲迎还拒什么的,哼哼。”

更新

今天整片区域停电一整天,当伏天热的跟狗一样,晚上快十点才来电,眼看更新写不完了,提前讲一下,明天补,抱歉。(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二章 濒死

    这件事情倒真是冤枉楚定江了,他并未刻意给安久洗脑,完全属于潜意识行为,此时被指出来,他却也不否认。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楚定江问。

    精神上对身体造成的伤势不容易恢复,不过安久并未觉得有什么不适,“挺好,应该不会影响一般作战。听说智长老是站到了太子那拨?”

    楚定江道,“目前看来是这样。”

    安久顿了一下,挑眉看着他,“二皇子身边还有其他化境?”

    楚定江摇头。

    “那你打算一个人对付两个化境?”安久觉得楚定江与自己父亲是截然不同的男人,因此才渐渐接受他,然而现在又觉得他这样什么事情都自己默默扛着也不太好,“你就这么急着送死?”

    “浑说。既然不能力敌,那就智取,武力强大并不意味着毫无短处。”楚定江瞧着她发怒的样子,心情大好。

    “楚定江,问你一件事情。”安久道。

    见她认真的样子,楚定江亦认真的道,“何事?”

    “你说过二皇子目前还不合适做皇帝,既然如此,你手里有药,为什么不给皇帝续命?”安久仰头,仿佛要透过帽兜看清他的表情。

    楚定江没想到她是问这件事情,沉默片刻才道,“若放在从前,我定然想都不会想,直接拿药给皇帝续命,没有遇见你以前,我以为上苍给了第二次机会是为了让我继续为统一疆土出力,我以为只有背水一战才不负此生,然而现在想法变了。”

    安久没有说话,静待下文。

    “即使要一生为此奋斗,也得为自己留个底线。”楚定江伸手揽她入怀,醇厚的声音就在耳畔,“人若无情,才枉来这世上一遭。”

    人本性中便有一个贪字,不断获得却永远不满,即使是站在权力巅峰的人依旧会觉得自己缺少很多东西。无论是谁,从来到这世上那一刻起便一直在得到天地馈赠,有人贪婪的掠取权利、金钱、美人,享受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最终依旧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过,带着无限的遗憾和孤独死去。

    其实,人最需要的是陪伴。一生当中有一个人白首偕老,不一定会心满意足,但倘若没有这个人,最终一定会充满遗憾。

    这是楚定江悟出的道理。

    无论他做着怎样惊天动地的大事,都希望安久一直在自己一转身就能看见的地方。

    “不懂。”安久虽然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但经历不同,很难想有什么太深的人生感悟,更何况她也实在懒得想这么多,她要是像楚定江这样勤于思考人生,也不会迷茫到现在才知道自己要什么。

    不过想法简单也有想法简单的好处,她一旦确定目标,便会无视所有障碍闷头奔着那个目标而去。

    “小姑娘不需要懂这些。”楚定江松开她。

    安久皱着眉头,又跳到之前那个话题,“那你说怎么智取?那个智长老也是老奸巨猾,跟你半斤八两。”

    楚定江微微倾身,低声道,“梅氏未必愿意支持太子,这是关键。”

    梅氏为什么不愿意支持太子?安久对朝政一窍不通,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自是想不通缘由,她索性不去想也不问了,举手拍拍楚定江的肩膀,“那就看你的了。”

    “走吧。”楚定江抓住她的手。

    两人并肩返回。

    二皇子正在书案上仔细看着皇城地图,手中端着一盏冒着热气的茶。

    这幅地图早已经印在他脑海里,闭上眼睛,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

    “殿下。”楚定江拱手施礼。

    安久依葫芦画瓢跟着做了一遍。

    “免礼吧。”二皇子放下茶盏,抬眸看向二人。

    楚定江抬起头,“夫人放心不下我,非得要跟着,还望殿下准许。”

    他会这么说,是不愿意让二皇子直接把安久划入麾下,毕竟下属和下属的妻子,身份上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两位伉俪情深真令人羡慕!”二皇子一时未曾深想,但对于安久的到来,他十分欢迎,“楚夫人愿意相助,不管是何原因,这份恩情赵镬铭记在心。”

    “殿下言重。”楚定江道。

    安久仔细打量二皇子几眼,毕竟如果成功,这就是未来的皇帝。

    二皇子没想到这位妇人竟然如此大胆,目光直视一点都不避讳,他并未恼怒,而是大大方方的回视。

    微微烛火中,一双没有情绪且漆黑的眼眸毫无情绪,并没有杀气,只是那目光有如实质,二皇子竟觉得自己像是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一般!他要拿出十分的定力才能安坐。

    安久对自己实力丝毫不自知,看够了便移开目光。

    二皇子总算悄悄松了口气,面上始终未曾改色。

    楚定江观察入微,不禁用精神力探查安久。

    安久用余光看了他一眼。

    楚定江很快收回了精神力。果然如他想法一样,安久的精神力又有所进境。

    两人告退,从屋里出来之后,安久问他,“你刚才探查我干什么?”

    “你的精神力突然又精进一步。”楚定江很奇怪,“为什么?”

    “这种事情发生在一个天才身上很奇怪吗?”安久认真严肃的问。

    楚定江哈哈笑了两声。

    安久不悦,“你不相信?无数事实证明,绝大多数精神病患者在某一领域有着超于常人的天赋。”

    “你的天赋体现哪方面?”楚定江笑问。

    安久肯定且认真的告诉他,“各个方面。”

    楚定江瞧着她那么认真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但又怕热恼了她,只得憋着笑意,“多谢赐教,天才。”

    安久不满的别开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

    夜色氤氲。

    在一声声的丧钟之中,整个汴京城都显得有些不安。

    一辆马车停在城西的一处废墟里,两个大汉拖着一个被捆绑的女子下车,将其丢在草丛里。

    女子闷哼一声,使劲挣扎,这等遭遇放在旁人身上此刻可能是惊恐绝望,而这种情绪全部在那双凤眸里化作了愤怒和哀伤。

第三百三十三章 本能(补)

    愤怒是因为自己的无能,哀伤是因为此生有憾。

    然而在这情绪之后,梅如焰的心情渐渐归于平静,也许这么死去也挺好,免得一直记挂着触不到够不着的人。

    想到这些,她索性不再挣扎,闭上眼睛等死。

    许久都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她微微张开眼,抬头看见两名大汉僵直身子,面色惨白,眼中光彩迅速消散。

    只过了几息,两人轰然倒地。

    梅如焰翻身看向四周,水雾弥漫的长草之中一个身影提着灯笼立于不远处,风吹过,草丛簌簌作响,一袭青衫沾染的水汽显得有些沉重。

    “先生。”梅如焰欣喜的站起来。

    魏予之咳嗽一阵子,走过来帮她松绑,“为什么不反抗?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求生欲很强的人。”

    “我……”梅如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是因为他?”魏予之在草丛中缓步前行,语气平淡,“不值得,他从来没有为任何人停顿过。”

    “至少他曾经对我真心过!”梅如焰反驳道,“否则他也不会叫我为他报仇。”

    梅如焰觉得,陌先生是因为承认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才会说这样的话。

    “咳。这方面我没有经验,但是按常理来说,倘若他真心喜欢你爱护你,不应该把你的安全放在首位吗?”魏予之微微侧首,看向她,“怎么会让你报仇?”

    梅如焰抿了抿唇,“或许他也没有经验。”

    魏予之沉吟片刻,微微笑道,“你说对了,在你之前,他从未喜欢过任何一个人。”

    但是魏予之始终觉得,喜欢是不需要经验的,那是一种本能。就像他未曾预料自己的感情之前,他每每为难安久,可是潜意识从不愿意伤害她。

    魏予之收回目光,心想,陷入爱恋中的女子,即使原来再聪明世故会钻营,一样是一只飞蛾啊!那梅十四也是这样的人吗?

    也许就算得到答案,他也仅仅是个旁观者。

    精神力高的人,对某些事情会有一定的预知能力,譬如他从见到安久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女子终究不会属于自己,可终究还是不受控制的在这潭沼泽里越陷越深。

    在这方面他与梅如焰唯一的不同是,他很清醒。

    梅如焰打破沉默,“先生,太子会成功吗?”

    “担心华容简?”魏予之问。

    “同先生说话,好像永远都没有秘密。”梅如焰笑道,“他其实是个不错的人,明知道我心怀不轨竟然还能容我,对我也不错,只是……后来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哦?”魏予之对华容简的印象一般,若不是因为他是华氏的二公子,他甚至都不会留意到这个人。

    比起华容添身上耀眼的光芒,华容简实在太普通了。

    梅如焰叹息着摇头,“我也看不明白。”

    刚开始接触华容简的时候,虽然他表现很恶劣,但实际是个善良且很有风度的男子,后来不知遭遇了什么变故,整个人性情大变,越来越残暴阴鸷。纵然梅如焰对他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可眼见一个如阳光般的人堕入阴暗,实在难掩唏嘘。

    “太子能不能登基对辽国来说都不重要。”魏予之只是奉命顺手将大宋搅乱,主要任务还是要寻药,“你去辽国吧,带着这个令牌。”

    魏予之顿足,将腰间玉佩接下给她。

    “谢先生!”梅如焰大喜,珍重的将令牌放入怀中。

    “北上五里之处,有个庄子,你持令牌可在那处取马离开。北方正乱,你一切小心。”魏予之面色越来越苍白,面上冒出点点虚汗。

    梅如焰忧道,“先生没事吧?要不我留下来照顾您一段时日?”

    “不必,都是老毛病,死不了。”魏予之云淡风轻的道,“走吧。”

    梅如焰犹豫了一下,冲魏予之行了个大礼,转身离开。

    魏予之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世间诸苦,求不得最苦。”

    却不知是说的自己,还是说梅如焰。

    丧钟一直鸣到天亮,宫里派出送信到二皇子府,不多时便由管家转达到城门处。

    二皇子问楚定江,“先生,去还是不去?”

    眼下,太子和二皇子都不敢有大动作,为的都是一个“名正言顺”,谁也不想成为谋朝篡位的那一个,背上千古骂名。

    “殿下要去。”楚定江肯定道。

    楚定江放出皇帝归天的消息,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逼那些还在观望的朝臣们站队,而是要让支持二皇子的武将明白,大势不可挡,他们已经开始了动作,成功便是功勋大臣,失败便是篡位逆贼。

    进一步天堂,退一步地狱。

    二皇子犹豫,“朝臣们……”

    “陛下不是曾经赐给殿下一卷秘密圣旨?”楚定江微微笑道。

    “父皇深知太子秉性,那卷圣旨只是为防太子容不下我,才赐下的保命符。”现在这卷圣旨对于二皇子来说既丢不得,又觉得烫手。他想登上那万人之上的位置,这卷圣旨便是他名不正言不顺的证据,先皇决意要立的人不是他,可现在若是毁掉它,万一功败垂成,岂不是连最后一根保命稻草都没有?

    楚定江道,“这卷圣旨的内容,有多少人知道?”

    二皇子眼睛一亮,“先生的意思是?”

    楚定江从怀里掏出一张明黄的绢帛在桌上摊开。

    二皇子看罢,满面震惊,颤抖着双手捧起圣旨,“这……这是!”

    圣旨上写的清清楚楚: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遗命……

    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惟二皇子赵镬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内外文武臣僚同心辅政,以安吾民,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运抚盈成,业承熙洽……

    其以明年为元宁元年。大赦天下,与民更始……

    这份遗诏是由翰林侍诏执笔,后面的印子二皇子见过无数次,全然看不出破绽,如果现在说这诏书是真,他也不会疑心。

    “这位翰林侍诏愿意归顺殿下。”楚定江道。

    二皇子闻言顿时清醒许多,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既然楚定江说此人归顺,说明诏书并不是皇帝的意愿,“这份诏书是假的?”

    楚定江道,“说真是真,说假是假。”

    二皇子疑惑,“此话怎讲?”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夫妻

    “玺印是货真价实,前几日陛下确实召见过翰林侍召,这份遗诏的笔迹也确是翰林侍召的笔迹。”楚定江道。

    二皇子明白了,“只有内容不是父皇的原诏。”

    他不知道楚定江他们是怎样办到这件事情,但父皇依旧没有立他的意思,这让二皇子颇感失落。然而这种失落感并没有持续多久,“遗诏书写时必须要有两位以上重臣在场,倘若没有,遗诏的可信度便降低很多。”

    楚定江道,“殿下不必担心。有华宰辅与大司马两位肱骨大臣作证,这圣旨便是铁一般的事实,殿下领兵前往皇宫便是顺理成章。”

    “先生是如何做到?”二皇子惊奇万分,仿佛楚定江把前方道路铺的一马平川,那些他曾经以为难以跨越的障碍,竟然不翼而飞了!这让二皇子欣喜之余又心生出几分警惕,毕竟一个才能远远高于自己的臣下很难掌控,弄不好自己就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

    “有一件事情,还请殿下恕罪。”楚定江忽然单膝跪地。

    安久微诧,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他跪下。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向某个人做出臣服的动作,却并非出于本意。

    二皇子缓缓坐下,看着他沉声问道,“何事?”

    “大司马有个女儿,已到了待嫁年龄。”楚定江委婉的道。

    二皇子面色微沉,少年夫妻最是亲厚。

    二皇子妃出身没落贵族,比二皇子大两岁,除了家世不能为二皇子带来助力之外,她本身非常优秀,是个性格和善、知书达理、通晓人情世故的女子,并且在闺中之时便颇有才名,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尤其擅长作词,她虽算不上是倾国倾城,至少可以算得上典雅大方。这样一个知情趣懂人情的女子,很难教人产生恶感,二皇子与之成亲不到两载,还是情浓之时,教他为皇位废了原配是万万不能!倘若要靠牺牲妻子去换取,他这皇位争的窝囊,争来又有什么意思?

    二皇子沉默片刻,开口道,“大司马的意思是……给个什么位分合适?”

    楚定江听二皇子的语气便猜到他心里想岔了,于是解释道,“大司马纵使再大的胆子又怎敢挟功迫主?他为女所求,是那一人之下的位置。”

    皇贵妃。

    二皇子依旧有些不悦,皇贵妃算是平妻了,若在普通贵族那里,平妻对原配的地位威胁甚大,可是皇家,家事即是天下事,规矩繁重等级界线分明,皇后就是皇后,皇贵妃纵然等同与平妻,可在各个方面都还是低皇后一头。

    “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一个位分而已,所得助力不容小觑。大势迫在眉睫,殿下三思。”楚定江劝道。

    二皇子并没有思虑多久,多一个皇贵妃可能会惹妻子不高兴,但是想到妻子平时善解人意很识大体,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身边多一个女人而已,“我即可派人回复大司马,明日便令人下聘。”

    大司马家的那位娘子,二皇子未曾见过,但是以有所耳闻,是个性情洒脱,办事爽利的女子,这样的出身和秉性,用来辅佐正妻也挺好,况且大司马冒着极大的风险,可以说把全家的性命都系在他一人身上,提出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

    “殿下英明。”楚定江松了口气,他还真怕二皇子一时热血上涌,宁死不屈,为了安抚二皇子的心情,他紧接着道,“大司马是个识时务的人,他说自己年事已高,待殿下即位之后怕是无力继续为国效命了,家中男儿又多是不争气,可他又怕家族就此没落,无奈想出这个法子。大司马所忧不无道理,还请殿下莫怪。”

    大宋的发兵权在枢密院,可是真正掌管大军的是大司马,眼下正是混乱之时,若是略过枢密院,大司马同样可以发兵。更何况,支持二皇子的人不仅有武将,华宰辅与其长子身居枢密院要职。

    大司马深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打算改朝之后立刻撒手兵权,免得目标太大挨新皇整治。

    这分明是放低姿态以求天子的态度,二皇子心里略略舒服了些,面色微松,“先生请起吧。”

    “谢殿下。”楚定江起身。

    安久也很自觉的跟着起来。

    二皇子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心中微讶,这个女子分明有着实质的眼神,是个存在感极强的人,可是不声不响,不与之对视之时,她竟然像是空气一般!

第三百三十五章 洗脑

    二皇子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我现在最担忧控鹤令落到太子手上。”

    “此事殿下不必忧心。”楚定江道。

    二皇子微微挑眉,心道难不成你连控鹤军都摆平了?

    楚定江懒得去猜测二皇子的心思,直接道,“控鹤军早已不复当年雄风,在得知圣上驾崩的那一刻就有百余人叛逃,还有一部分跟着楚某投了殿下,其余分作数股势力,未必个个都愿意追随太子,所以即便他得到控鹤令,能够调动的力量也完全在殿下可以应付的范围之内。”

    二皇子动作顿住,满面惊讶,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料到事实会是这样!

    对于大宋来说,控鹤军无疑是护住明白的一股强悍势力,大宋开国以来的经历的起起伏伏,可谓“成也控鹤,败也控鹤”,二皇子有谋权篡位念头之后,最最忌惮的便是控鹤势力,他曾投入很多经历欲图得到控鹤令,可是至今连控鹤令是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

    这是个好消息,可是他一时无法接受现实。

    二皇子七八岁时一直以为大宋很有钱,可是长大后才知道国库时常空虚,这就像是他自以为是个富二代,等快要接手家业时才知道原来家里一直借别人的钱花。

    而楚定江口中云淡风轻的事情,对二皇子的震动比当年知道国库空虚时还要大!

    “为何?”二皇子喃喃道。

    楚定江沉默须臾,道,“控鹤军会一盘散沙,是因为早已失去了荣誉感。”

    当初陈桥事变,控鹤军似乎只是效忠于太祖一人,然而实则是为了一个国家的建立而战,太祖在世时,控鹤军是神兵利器,所向披靡,无所不克,身在组织中的每一个杀手,尽管都活在黑暗之中,尽管死后只余一只魂铃,可活着的时候是何等荣耀和畅快?

    后来控鹤军内部叛变支持太宗,秘密策划刺杀太祖,成功登顶。

    你是怎样的人,便会以怎样的眼光看待世界。太祖因为控鹤军的叛变成为九五之尊,他登基之后无时无刻不在担忧自己成为下一个太祖,所以对控鹤军开始了管控和打压。他怕太急切会逼得控鹤军造反,因此所有的动作都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将这个铁血战团圈养起来,控制在股掌之中,而他死后,意志也留给了下一代皇帝。

    从那时候起,就已经注定了控鹤军今日的结局。

    这些都是皇室不为外人道的辛秘。

    二皇子大约能够猜测出大致原因,心知现在也不是感怀的时候,只能长叹一声。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永远都在上演。

    二皇子敛了心神,召集所有谋士,商议天亮之前入宫奔丧的种种细节。

    商议完毕之后,楚定江领着安久去布置。

    二皇子有一点让楚定江十分欣赏,他效命二皇子的时间不久,但是在这关键时刻,二皇子竟是有魄力把许多至关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安排。

    楚定江携着安久暗夜中疾奔,两人一路沉默。

    到了皇城外停下,暂作修整准备。

    “二皇子果然不同。”安久一面检查身上的装备,一面道。

    楚定江随口应道,“就冲着这份魄力,我便觉得自己没有看走眼。”

    “你们做大事的人,都是这般不拘小节吗?”安久很难理解,一个男人随随便便就接受了一个完全没有见过面的女人,根本谈不上吸引,仅仅是交易。

    楚定江怔了一下,笑道,“我还是有点据小节的。阿久,那可是天下至尊的位置,想要坐上去,便要忍常人所不能忍。相对于其他事情,接受一个女人算是最简单的了。我又不需要得到权利地位,感情方面可以讲究点。”

    安久满意的点点头,“你知道嫖娼和一夜情的区别吗?”

    楚定江无奈道,“不知。”

    “大多数嫖娼是单纯为了解决欲望,大多数一夜情是因为对某个人产生了欲望。都是动物的本能,但区别在于前者是低级动物,后者有点接近高级动物的意思了。”安久总结道。

    “你这话的意思是?”楚定江拂掉帽兜,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智商越高在挑选伴侣的时候就越挑剔,对于另一半的忠诚度就越高,这是高级动物才具备的行为。”安久颇具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楚定江低声轻笑,伸手搂住她,飞身掠上宫墙。

    安久仰头看着他满是胡茬的下巴,皱眉想,这洗脑到底成功了没有啊?

    说话太迂回一点都没有趣,暗示什么的,果然不太适合她。

第三百三十六章 宫变(1)

    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

    宫门有一次大规模换班,换班人马出示令牌,开始交接。

    换班一刻以后,二皇子带着两千人马从北城出发。铁骑踏着石板路,一路飞奔,发出如战鼓雷鸣的声响,很快便出现在朱雀门前。

    守城侍卫见到二皇子的番旗立即打开城门。

    两千人马畅通无阻的进入了第一道宫门。

    第二道宫门的守卫见到大批人马逼近,不禁大惊,立即进入备战状态。

    “站住!”宫门处的侍卫大喝。

    然而来者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

    “圣上大行,还请二皇子解甲入宫!”守卫冷脸拦住去路,现在的局势十分明朗,二皇子这是要造反,这些卫士都被临时换成太子的人,自然对二皇子没有什么好脸色。

    双方剑拔弩张,一些刚刚赶到宫门的大臣生怕被殃及池鱼,远远的停下马车观望。

    二皇子赵镬坐在马上,虎背挺直,垂眼居高临下的看着拦路的人。

    他身后一骑踱步而出,马上的将领掏出令牌,“换班。”

    对方出示的确实是常规令牌,然而他们是二皇子的人,一旦换班这道宫门便落入了二皇子的控制之内,非常时期,那侍卫怎肯束手交出控制权?

    而赵镬也不过是做个姿态而已,根本没有打算能够轻松控制二门,“拦我去路,拒不换班,尔等居心何在?!”

    他厉喝一声,“我有父皇遗诏,谁敢拦我!”

    话音一落,长剑出鞘,那侍卫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血溅三尺。

    这一举如同信号,双方兵刃相见,厮杀成一团。

    一人急奔回去报信。

    乘龙殿中素练垂垂,太子一身孝服站在殿中,双目通红,许多文武大臣拜祭之后纷纷劝慰其节哀。

    “报——”侍卫奔至殿外,拱手道,“殿下,二皇子带人杀进来了,已经到了宝华门外。”

    殿中倏然一静。

    “哼,他真敢!”太子冷笑一声,旋即扬声道,“都点检,召集天武迎战!”

    天武乃是禁军番号,分为南营和北营,二皇子所率领的北营大军便隶属于天武军下。

    “是!”都点检领命,出去下令迎战。

    一直跪在棺前的老太监缓缓站起身来,眉发雪白,“殿下。”

    太子回身,面色柔和了一些。

    “这是控鹤令,圣上已去,应当由新君保管。”老太监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交到太子手里。

    华宰辅余光掠过大司马,两人飞快的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均未有任何动作。

    “圣上可有遗诏?”有人问道。

    太子冷冷扫了那人一眼。

    老太监道,“圣上大行,自是太子即位,难道有人异议?”

    众人都知道这个老太监的身份,他是从小伺候上一代皇帝的伴当冯时,又紧接着侍奉了这一代皇帝,在这宫里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问话之人霎时一身冷汗,“臣下并非有异议,请殿下明鉴。”

    “孤知道你没有异议。”太子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中大臣,“真正有异议的人,可不会像你一样忙着送死。”

    素缟翻飞,殿中鸦雀无声。

    冯时打破寂静,“殿下拿着控鹤令,只要一声令下,控鹤军既会领命。”

    太子时常能够接触朝廷机密,所以对控鹤军的了解比二皇子多的多,他知道控鹤军的实力已经大不如从前,所以并未把太多的希望寄予这股不安定的力量,但它是身份的象征,大宋开国以来只有皇帝可掌控鹤,所以此时握着这一枚小小的令牌,太子仍旧忍不住内心的激动,面上露出一丝笑容。

    安久和楚定江敛住一身气息,藏身在偏殿。

    安久透过门缝看见站在人群中央的太子,那一身的高贵雍容,全然看不出私底下多么胡混,甚至举手投足之间的沉稳令人能够生出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安久暗自思忖,撇开才华不论,这一个个当皇帝的派头倒是挺足的!

    然而,她的注意力并没有在太子身上停留太久,很快便被旁边那名白发如雪的老太监吸引。

    那老太监目光幽深,精光内敛,看上去已经有古稀之龄,但是行动间丝毫不见风烛残年的老态。安久知道,那就是深藏于内宫的化境高手了……

    未免打草惊蛇,安久不便用精神力查探,从表面上只能观察到这么多,于是她的目光很快移开。在殿中看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智长老比冯时要年轻至少十岁,但是身材干瘦如枯枝一般,反倒比冯时显得更老。

假条

最近有些事情处理,明天开始更新,很抱歉。(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七章 大战在即

    随着天武军南营的到来,喊杀声冲天而起,一场暗中搏杀被掀到明面上,太子与二皇子终于走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太子望着外面熹微的光线,目光沉冷。

    身为太子,他比二皇子拥有更多的优势,整个东宫官员上上下下数百人,还有护卫近千人,私下里更是拉拢了许多文官武将,只是二皇子身上流淌着将门的血液,一身武夫习气显然更对那些武将的胃口,这是他极为忌惮的地方。

    然而他更在意的是,父皇曾经给过二皇子一道密旨。

    那道密旨究竟是什么内容?难道真是废长立幼?否则老二怎敢大胆直接率兵逼宫?可是据几位大臣所言并非如此啊!

    皇帝死的很突然,当时只有姑射宫的那位近身伺候,就连太子都没有来得及见到最后一面。

    据姑射宫那位的传话,皇帝临死之前只交代说有前些天留了遗诏,可是太子翻遍宫中也没有找到,就连当时写遗址的侍召都一并失踪了!当时在龙榻前听诏的大臣都说圣上当时说的是:太子即位,诸卿当尽力协助。

    太子双唇紧抿,目光更深沉了几分,蓦然道,“取孤的盔甲!”

    殿中回音一遍遍重复。

    太子身边的太监领命躬身退出去,殿中有官员劝道,“殿下万万不可!”

    太子没有答话,他向来不怎么爱拿主意,可是一旦定了主意,任谁休想动摇!

    冯时心知阻拦不得,便道,“殿下,令控鹤军一并上战场吧。”

    “正合吾意!”

    太子话音一落,数十道黑影陆陆续续落在殿中,一声鹤唳,那些黑影仿佛暗夜里的鬼魅纷纷朝乘龙殿中聚集,短短几息之间,已经有五六十人。

    那些官员们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亲眼目睹传说中的控鹤军,竟然真的存在,并且无时无刻不在身边。

    安久看见距离太子身边最近的几个身影,突然想到那些都是楚定江的人!

    先前是她和隋云珠等人负责近身保护太子,后来由楚定江令人顶替,他们才得以脱身。这么说来,楚定江早就为这一日布局了?安久不禁看了他一眼。

    楚定江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

    盔甲被取来之后,太子便移步至偏殿更衣。

    楚定江携着安久翻上房梁。

    从上面俯视,安久看见那冯时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太子,除此之外,还有几名东宫暗卫,这些暗卫是太子私养势力,想来就算龙武卫中有楚定江的人,也不可能一举杀死太子。

    待太子穿好战甲,殿中已经聚集了近二百名控鹤军,他们面上均覆鬼面。其中的梅氏子弟一入殿便看见了智长老,于是在挑选站位时,自然而然的站到了距离他最近的地方。

    眉发雪白的冯时看起来与普通的太监并没有多大区别,楚定江和安久丝毫没有感受到他的精神力和内力,正因如此反而觉得深不可测。

    楚定江曾经与冯时交过手,并且在他手里受了伤,至今未愈,如今再对上,他也没有信心能够战胜。

    太子换好盔甲,领着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前往宝华门,留了一屋子心情忐忑的大臣。

    华宰辅和大司马轻轻松了口气。

    安久指了指正殿。

    楚定江了然,带她落回原处继续偷窥。

    “智长老也跟着去了。”安久压低声音道。

    此时正殿侧殿都没有高手存在,只有外面一些实力一二阶的侍卫。

    楚定江握住她的手说道,“走吧,等会我引开冯时,你对付智长老,给他们创造时机。”

    安久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是谁,只是她有些疑问,“智长老怎么也算我的老师,你就这么相信我能打得过他?”

    楚定江以为她误会,便解释道,“智长老这个人私心重,但是痴于弓道,当初他不惜废了你的筋络也要触摸弓道巅峰,是因为他觉得巅峰近在咫尺,这两年他心境退步的越发厉害,你于弓道上胜过他,他绝对不会下死手。”

    “我去引开冯时吧。”安久道。

    楚定江怔了一下。

    安久见他没有答话,于是语气肯定的重复一遍,“我去引开冯时。我知道你的内力和精神力都下降很多,不是冯时的对手。”

    楚定江心中动容,很想展臂拥住她,最终却屈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说话还是这么不讨喜!你拭目以待吧,我早前与冯时交过手,他如今伤势未愈,即使我功力不如从前,他一样不是我的对手。”

第三百三十八章 伏龙(1)

    安久仰头看着他信心满满的样子,似乎没有一丝可疑之处,便没有太过坚持。她还在震惊自己竟然说出这种话来,连楚定江都对付不了的人,她冲上恐怕保命都难,可是她为什么会想去送死?

    “你与智长老以弓对峙,如有时机,射杀太子。”楚定江道。

    “好。”安久道。

    楚定江揽起她飞身掠出偏殿。

    二皇子早已率骑兵冲入宝华门,与大批侍卫在厮杀一片,眼看侍卫已落入下风,却正遇上太子率援军赶来。

    太子于一片混乱之中一眼便瞧见了厮杀正酣的二皇子,厉声道,“父皇尸骨未寒,你竟然逼宫!”

    二皇子面上染血,大笑答道,“我领父皇遗诏率军入宫,太子拦我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你既然谋逆,就休怪当兄长的无情。”太子面色倏然一变,挥剑指向二皇子,冷声道,“控鹤军听令!诛杀此叛逆!”

    无人答话,然而在他一声令下的时候,已经有十余个黑影跃身袭向二皇子。

    太子看着如奔雷的势头,嘴角浮起一丝残酷的微笑。

    然而,二皇子身边十余名士兵突然暴起迎击,生生挡住了控鹤军杀手。

    紧接着控鹤军又派出十余名杀手,二皇子那边又有相应数量的人拦住。

    然后是第三批,第四批……

    太子面色微沉,“怎么回事?”

    他这些年严密监控二皇子,他应该不可能有机会培养、招揽这么大数量的杀手在身边。

    “控鹤军中有人叛变了。”冯时淡淡道出实情,“殿下还有杀手锏。”

    太子看了他一眼。

    冯时回身看向智长老。

    太子目露疑惑,智长老早年颇有才名,如今是资善堂的师傅,他略有印象,心中不解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文士能干什么?

    可是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智长老缓缓直起佝偻的腰背,分明是极其寻常的动作,可是却让人感觉一座巨山在面前立起。

    “见过殿下。”智长老拱手施礼。

    太子稳了稳心神,伸手虚扶起他,“阵前不讲虚礼,先生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只要能杀了那逆贼!”

    正如楚定江所料,智长老心底还有一丝犹豫,太子和二皇子的心性他看在眼里,两个人都不是善茬,梅氏落在谁的手里复起的可能性都不大。而眼下,他必须做出一个决定了。

    智长老心中闪过许多念头,最终应道,“是。”

    他从一名控鹤军那里取来弓箭,隔着厮杀的人群,张开弓弦,淡淡蓝光从他指尖流出,萦绕在箭身上,最终在箭簇处汇聚成一个小小的光团。那种悍然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

    太子眼睛一亮,揣测这多半就是传说中的惊弦!一箭而去,他就不信二皇子还有命在!

    箭在弦上。

    楚定江携安久到达的时候正看见这千钧一发的场面。

    “截下他的箭!”楚定江从不怀疑安久的实力,他瞬息之间选择了一个相对好的射击位置,将手掌放在她肩头。

    安久感觉到内力源源不断的输送至体内,亦不多想,反手解下伏龙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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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鹤衔箭,唯我主沉浮。 暗夜惊弦,素手破乾坤。 ****** 精英杀手死后灵魂滞留人间,是上天的奖赏,还是对她杀人如麻的惩罚?一朝成为名门闺秀,是另求发展还是沉沦富贵乡?梅氏家族,百年名望,荣华无边,她以为是时来运转,却惊闻梅氏子女个个都是短命鬼!族学规矩森严,学习差就没好日子过,学习好日子更不好过? 不怕,咱找个大树好乘凉。 但问题是,那谁,你一个古代二世祖凭什么嫌弃姑娘是花瓶! ** 讲述一个女子的热血传奇,是毒舌与腹黑的极致交锋!欢喜冤家狭路相逢,是调教还是被调教?欢迎各种围观领养!!!!伪宋杀手日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伪宋杀手日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伪宋杀手日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