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重情重义
“你找我有事,那十成不是好事。”莫思归话虽这么说,却还是回过身来,“说罢。”
“岛上雾气变稀薄了,梦之华的弱点就没有办法弥补吗?”楚定江渐渐觉得留下魏予之是个错误的决定,纵然这个人可以改变辽国的局势,但他无时无刻不担忧安久遭到算计。
莫思归走下阶梯,捡起地上的烟杆,往亭子中走去,“怎么,梦之华要死了?”
楚定江跟了上去,“死不了,只不过这时候若是有人突袭,毒气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亭子四角垂着灯笼,四面常青树在地面投下斑驳,风过的时候光影晃动,显得朦胧而幽静。
莫思归躺在亭中的摇椅上,用帕子细细擦拭烟杆,漫不经心的道,“似乎你总是求我办事。”
“不是求。”楚定江坐到石凳上,严肃的看着他,“你也被顾惊鸿卷入纷争,你以为你可以置身事外?”
莫思归擦着烟杆,口中渐渐干渴,总想继续抽那药烟。他暗自苦笑,是药三分毒,他现在对药烟有了瘾,其实与抽芙蓉膏没有多大区别吧!
楚定江见他神色微变,握着烟杆的手松了又紧,大致能猜到他心中所想,便抬手到了一杯冷水给推至他面前。
莫思归咂咂嘴,端起茶杯挑眉看他,“你不会想毒死我吧?”
“你觉得我需要用毒吗?”楚定江反问。
他想杀一个人,不过是手起刀落的事儿,比用毒要快的多。
莫思归抿了口水。冰寒刺痛口腔,他蹙眉缓了一下。“说到顾惊鸿,我总觉得是一场梦。”
那人来了又走。匆匆在世间掠过,只余残影,当真是一顾惊鸿。
“梦之华能四季开花已经勉强,我是没有本事改造它们,我是医者,不是种花的。”莫思归一口一口的抿着水,渐渐适应了温度,最后竟觉得十分舒适,“要加强防备。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我在梦之华旁边种了一圈食血兰,在冬季盛放,只可惜,此草长得缓慢,至今有一半还只是嫩芽。”
楚定江垂眸盯着莫思归手里的烟杆,“是否可以用类似梦之华的烟药?”
“配药不难,可是你要知道,普通的烟雾不会像梦之华那样只盘踞在花草周围。且一旦放出很快就会消散。”莫思归道。
“我知道,否则我也不会问你。”楚定江满是“不到万不得已真不想接近你”的语气。
莫思归端着杯水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悠悠晃荡,听他这么说,歪头笑道。“谢谢你这么看得起鄙人,但你不觉得自己太过于紧张了?你家那个,不主动去杀人灭口就已经不错了。”
楚定江道。“我怀疑魏予之就在附近,最好能够解决防备缺失。你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
“当真?”莫思归两眼放光的打断他的话。
“我酌情处理。”楚定江补充方才没有说完的话。
如果不趁机狮子大开口,他就不是莫思归。楚定江就算再担心安久,可也不是傻子,什么药材需要,什么药材不需要,还能够大致判断一下,总不至于任之宰割。
“成交。”莫思归知道楚定江在放水,故意漏给他点好处,他就毫不客气的笑纳了。
莫思归挺理解楚定江的心态,若不是为了安久,以他的老谋深算,以及他们之间各种不美好的关系,他怎么肯吃这种亏。
“你也挺不容易的,我就算做善事了。”莫思归得了便宜还卖乖。
楚定江不以为意,起身离开。
“你要蹚这池浑水?”莫思归突然问道。
楚定江走到石阶上,闻言顿足回首,“嗯。”
不用点明,他知道莫思归指的是夺嫡之事。
“都有自己的路。”莫思归摩挲着烟杆,语气有些落寞。其实他心里只觉得楼明月很陌生,冷漠孤傲,而记忆中还是那个单纯、有点男孩子气的秋宁玉,时间真是残酷,生生在一个人的身上刻出另外一种模样。
如果说楼明月与秋宁玉还有哪里相似,那便是——执拗。
莫思归闭上眼睛,缓缓道,“宁玉小时候觉得一家糕点铺子里做的金丝枣桂花糕好吃就一直认准这家,吃了四年多,从不在别处买,后来这家糕点铺子倒闭,她便千方百计的打听铺子老板的去向,后无果,她就从此不再吃金丝枣桂花糕,觉得世上再没有人做金丝桂花糕能比得上这家老板。其实她从来没有吃过别家做的金丝枣桂花糕。我告诉她,若是这铺子糕点做的好就不会倒闭,她却固执己见,你说是不是像头犟驴子?”
等了片刻,没有人回答,莫思归以为楚定江已经走了,谁知隔了半晌,才忽听他道,“也许与桂花糕并无多大关系,她只是重情重义罢了,不吃,是不想睹物思人?”
莫思归一怔,仔细想想,那家铺子门边不过半丈宽,老板是个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右腿瘸了,脸很黑但是笑起来很憨厚可亲,独自居住在小铺的后面,家里还养了许多猫猫狗狗,秋宁玉每一次去都能与他聊上一两个时辰,说的都是边关战事。
是了,重情重义。
莫思归突然才明白,楼明月不是执拗,只是太重情义,有些事情搁在心里始终难以放下罢了!她对一个萍水相逢的糕点铺子老板都如此,更逞论,她先后经历了秋氏夫妇和亲生母亲惨死?她一定极度痛苦吧……
他眼中酸涩,不禁使劲闭了闭眼睛。
月夜明。
辽、宋和西夏的交界处,北风尖利,一家破旧的小客栈坐落在黑山脚下,门匾上朽木被狂风刮的吱呀作响,客栈中仅有的十几间房住满了人。
后院人影一闪,马匹忽然骚动,但很快又安静下来。
一个人倒在马房墙角的草料堆中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黑色劲装紧紧贴在身上,显然已经湿透,很快,暗红色的液体渗入草料堆,殷湿了一大片,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那人拉下面罩,露出一张美丽不乏英气的面容。
她秀眉紧锁,近似粗鲁的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血肉模糊一片的肩膀,她从脚腕处拔出匕首,咬牙去挖肩膀上的血窟窿。
片刻,一个箭头和血肉掉落在草堆上。
她立即把大量的金疮药撒上去,再用布条紧紧裹住。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汗如雨下,浑身虚脱,身上还有血多大大小小的刀剑伤痕,已经没有精力去处理。
在草堆上躺了一会儿,她强撑着把其他几处大的伤口草草处理好,抓紧时间休息。
半睡半醒的时候,她手里紧紧抓着那只空空的药瓶,仿佛这样就能活下去。
这是莫思归给的药,她对他一向很有信心,除此之外,他也是她在世上活下去的唯一的留恋。握着这个药瓶,就好像握着莫思归的手,有他在,她一定不会死……
由于失了大量的血又急急行路,她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原准备时刻警戒,只休息一个时辰就离开,然而却不知不觉陷入昏睡。
睡梦里,没有梦见父亲惨死在河边,没有沉沉浮浮的水面,没有大火中亲生母亲半开阖的眼眸,只有一个生着桃花眼的少年,在那家刘记的糕点铺前面,春日暖洋洋的光线照在身上,他靠墙含笑看她蹲在屋头逗弄几只猫,时不时的说几句不咸不淡的嘲讽。
很美好。
“地上有血!”一个突兀的惊叫声硬生生插进来。
楼明月蓦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草堆上,从窗缝中漏过的晨光照在她脸上,很柔和舒适,她却不敢有丝毫迟疑,翻身攀上房梁,用精神力查探外面。(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五章 小月发狂
客栈所处的位置十分偏僻,店中亦无习武之人,楼明月略松了口气,从狭窄的透气窗钻了出去,兔起鹘落间已然远离。
可是她身负重伤,难以支持太久,勉强寻到一个半人深的枯黄草丛便一头扎了进去。
望着被朝阳映的微黄的天空,楼明月唇齿之间溢出淡淡的雾花,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庞有些朦胧。
每一个日出都是新的开始,所以哪怕受到挫折,心中亦会存着希望,可是她在绝望的沼泽里日复一日,越陷越深。
每当这个时候,楼明月便会萌生退却的念头,回到莫思归身边,陪他一同登上医道巅峰。她以前玩心重、心也大,对此不屑一顾,如今却觉得尤为珍贵,也许人就是这样,触手可及的时候总觉得不过尔尔,得不到的才视为珍宝。
楼明月在梅花里岛上修养过几日,那时候想,索性留下算了,然而仇恨的纠缠令她痛不欲生,只要想到仇人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她就吃不下睡不着。如果不报仇,她迟早有一天会被压抑的仇恨逼疯。
楼明月入了控鹤军的危月组,直接争取到了刺杀耶律凰吾的任务,这是她第四次刺杀。
第一次刺杀时是在途中,她蹲守了数月,可惜最后距离马车还有二十丈的时候便被突然而至的鬼虎挡住,险些把命交代在那里。
第二次刺杀,是在一次私人聚会上,耶律凰吾日理万机。不是在公主府便是在皇宫之中,很少有这样绝佳的时机。仇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所以楼明月忍不住动手了。由于事先没有经过周密的计划。最后依旧以失败告终。这一次,距离耶律凰吾有十几丈。
第三次刺杀是最惨痛的一次,耶律凰吾离开上京,亲自去指挥辽军抵抗凌子岳对辽国边境的凶猛攻击,途中只有二十骑急行护送。楼明月与其他六名危月一起设伏击杀,埋伏地点和时机都选的极为成功,那一战对方死了十六个人,而危月除了楼明月之外,其他六人全部阵亡。她一个人杀死了对方十名强悍的鬼虎。在同伴全部阵亡之后逼近距离耶律凰吾十丈之内,此时她已经身负重伤,理应快速撤退,可是隔着数名鬼虎,她死死盯着耶律凰吾,心中所有的悲痛和仇恨犹如海啸一般忽然席卷而来,就在那一瞬间,她爆发了几乎逼近化境的实力,长剑游龙。雷霆之击,绝境之中竟是成功杀了余下的鬼虎。耶律凰吾近在咫尺,就算是同归于尽,她心中想想都万分快意。可惜。就在最后一名鬼虎倒下的一瞬,她忽觉得眩晕,视线微晃中看见耶律凰吾旁边那个面貌丑陋的女子扬起臂弩。朝她射来。
倒下的时候,楼明月几乎要被绝望吞噬。大仇未报,她不能死。决不能死!
朦胧之中,隐约听见耶律凰吾冷漠的声音,“竟以一敌十,如此难得的人才,竟不能为我所用。”
听起来像是赞赏、像是遗憾,又像怒极。
“世间有女子如此,令人唏嘘。”那名丑女轻声道。
或许这话触动的耶律凰吾,她顿了一下,道,“令人来替战死鬼虎收尸,此女视死如归,剑气可扰风云,便留她全尸吧。”
“是。”丑女应声。
楼明月昏昏沉沉的想,似乎是这丑女故意留下她一命……
忽然耳边有气息喷撒,她听见那丑女以极为微小的声音道,“去找莫思归吧,不然必死无疑。”
她听着马蹄声远去,意识渐渐清醒,从弩箭伤口处传来的痒痛越来越清晰,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向四肢百骸蔓延。以她的经验,知道这是中了剧毒,于是草草处理了一下,急返大宋去寻莫思归。
原本她打算今生今世都不再与他有任何瓜葛,但是方才濒死的时候,那种遗憾和绝望太深刻,她不能死。
后来楼明月知道耶律凰吾身边那名丑女名叫宁雁离,是辽国有名的神医,只不过是拿她与莫思归一决高下。
也算是莫思归间接救了自己。
而这一次,便是楼明月第四次刺杀耶律凰吾。那么近的距离,她几乎能够看见耶律凰吾平静漆黑的眼眸中映出自己的影子。
纵然结果还是失败,但是一次次拉近距离,竟让充满仇恨与绝望的深渊里,盛开了希望之花。
——早晚有一天,她能够大仇得报。
只有手仞仇人,才能解她仇恨,才能慰养父母和母亲的亡灵,才能对无辜惨死的秋氏族人和楼氏族人有所交代,也许到那时,她才能够自在的活下去。
楼明月就像在冰窖里冻了几天几夜,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甚至都不觉得冷,她心中暗暗道,“莫思归,佑我能渡过这次难关。”
不管遭遇过怎样的不幸,莫思归始终是她生命中最纯粹最美好的部分,也是漫漫黑夜中,远处一盏温暖如豆的灯火。
如果可能,她也想穿越这无尽的黑暗,走到他身边汲取温暖。
枯草簌簌,枝叶上的冰晶掉落在楼明月的脸上,久久未曾化开。
太阳一如往常升起。
梅花里的岛上鸡飞狗跳。
莫思归昨晚在亭子里睡着,一早便被异样声音惊醒,立刻飞奔过去,便见到小月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在林子里乱奔乱撞,已然头破血流,那双原是湛蓝的眼睛此刻血红一片,皱着鼻子痛苦的嘶吼。
莫思归心中一沉,脚步陡然止住。
小月是一头专门为楼明月准备的追踪虎,它和楼明月体内都有一种寄生蛊。这种东西平时对身体没有影响,宿主在蛊在,宿主亡蛊亡,若其中一只濒临死亡,另外一只便会同样感受到死亡的威胁,于是开始挣扎,这时宿主会因为它在体内乱窜而遭受巨大疼痛,亦会感受到濒死之感。
如今小月突然发狂,只能是这个原因!
小月发现莫思归,立刻飞奔而至,缩在他面前的树根处瑟瑟发抖,眼中透露出惊恐,口中发出低低呜咽。
透过小月,莫思归好像能看见楼明月现在的模样,脑中轰的一声,只觉得手脚发软,心里一片冰凉。(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六章 被困
莫思归迅速在小月身上施针,抚平它的情绪,然后返回住处收拾药箱。
“阿久!”莫思归背着药箱急促敲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安久那张平静的脸,“发生什么事?”
莫思归掏出一个药瓶塞进她手里,“这是表妹的药,暂时吃这个缓缓,待我回来再为她解蛊。”
除了医治病人或者配药之外,莫思归一向懒散,很少有如此焦急的时候,安久下意识的问,“楼明月出事了?”
莫思归一怔,心里突然清明起来,但神情依旧不太好,“是。”
“那你去吧。”安久揣起药瓶,“我会给梅久送去。”
莫思归抬手拍拍她的肩膀,想说点什么,但终觉得说什么都很多余,于是转身带着小月急匆匆离去。
“莫思归。”安久叫住他,“魏予之可能在这附近,你当心。”
“知道了。”莫思归未曾回头,身影消失在雾气中。
安久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发觉梅嫣然气息在附近,顿了一下,决定装作没有发现。
“我去给她送药吧。”梅嫣然从假山后走出来。
她每天负责岛上所有人的伙食,所以早上起得较早,路过的时候恰巧撞见莫思归和安久的对话,又听他们说到梅久,忍不住驻足。
“你不是不方便出去吗?”梅嫣然摸不准她的意思,于是补充一句。
安久从来不是个怕事的,她大约知道魏予之现在在辽国是怎样的处境。所以他可动用的力量不多,如果真遇上了。她未必就是任由宰割的那个!
可是,既然梅嫣然主动要去。她也不会故意阻止,于是掏出药瓶扬手抛过去。
“谢谢。”梅嫣然接住药瓶,眼睛里浮现笑意。
安久顿了几息,说了句,“不客气”。
相处时日久了,梅嫣然对安久的性格多少有些了解,虽不知道安久经历过什么,但梅嫣然觉得她是个可怜孩子,心中的抵触渐渐消融了些。梅久会有今日的遭遇。到底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太失败,与安久没有多大关系。
两人看着对方,都想进一步聊几句,然而相对半晌无言,相隔不过七八丈却像隔了万丈深渊,寒风簌簌吹过,场面有几分尴尬。
“我先去做饭。”梅嫣然先开了口。她交际能力还算不错,可是面对安久,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切入话题。只好暂时放弃沟通的念头。
安久点头,目送她离开。
莫思归出了梅花里,骑虎北上,疾风从耳边飕飕掠过。莫思归修眉紧锁,思绪仿佛被风吹乱,一会儿想到活泼开朗的秋宁玉。一会儿又想到冷漠如霜的楼明月,两个身影渐渐融合成一人。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楼明月所处的位置可能距离汴京很远,等他赶到的时候怕是已经晚了。可是哪怕是收尸,他也得亲手去收。
路上薄薄的积雪反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汴京的冬季随着最后一场小雪的融化而消散,仿佛短短几天的时间,山野之间便已经披上一曾柔嫩的绿色。
外界传闻皇帝已经病愈并且开始处理朝政,然而只有几位机要大臣知道,皇帝的病情已经直转急下,全靠汤药吊着一口气。
这几日梅花里一直有控鹤军驻扎。
他们是来“请”莫思归。
烟雾渺渺,岛上所有人都在渡口眺望。
透过稀薄的雾气隐约能看见那边影影绰绰的人影,盛长缨道,“我想他们打算登岛了。”
“那打还是不打?”安久问。
岛上只有安久、凌子岳、楼小舞、盛长缨、隋云珠、李擎之、药童,梅嫣然前日去华府送药,许是因为控鹤军驻扎在湖岸,她暂时无法返回,朱翩跹则按例去汴京查账了,这一去便要五六日。
楼小舞双眼亮晶晶的道,“打吧,我最近制成了一种水雷,正好试试威力!”
凌子岳瞥了她一眼,她立刻缩了缩脑袋,弱弱的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嘛……”
“我们只有七个人……”凌子岳没有继续说下去,仅剩的这七个,还有两个战斗力渣到地底下的家伙——盛长缨和药童。这两个人非但不能算作战斗力,到时候肯定还是拖后腿的。
除此之外,凌子岳的武功虽然不错,但是更擅长领兵打仗,对上以杀人为业的杀手,并不能发挥优势,剩下隋云珠、李擎之和楼小舞,在控鹤军中属于一般水平,另外还有一个实力是个未知数的安久……这种组合,对付几十名控鹤榜上有名的杀手真的靠谱吗?
安久抱臂倚在粗壮的银杏树上。不咸不淡的插了一句,“我们有八个人……”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趴在树根上打呵欠的胖老虎。
大久张着血盆大口,呵欠打了一半,察觉到众人的目光略呆了一下,然后警惕的收拢爪子,疑惑这些人怎么知道它在肚子下面藏了一包毒草种子?
大久以食毒物为生,莫思归走的时候没有准备,随便丢了一小包毒草种子给它,它想如果莫思归今年不能回来,它还要靠这些种子过冬。
嗯,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胖老虎的目光坚定起来,颇有几分威猛之状。
众人不知内情,见状均略感欣慰,至少这只满身是毒的老虎比盛长缨的战斗力强那么一星半点。
好在梦之华比前几日鲜活,岛上的雾气重新凝聚,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来了。”隋云珠道。
湖中哗啦啦的拨水声越来越近,控鹤军也知道盘踞在岛周围雾气不简单,便在雾气外停下,开始喊话,“岛上可有人?”
这声音灌注了内力,虽然不洪亮,但极有穿透力,仿佛说话的人就站在众人面前。
没有人应答,所有人都在想,到底是说有人呢,还是装作没有人?
隋云珠做主令小药童答话。因为有精神力这个东西,控鹤军中高手云集,肯定能察觉到岛上有人且不止一个。
“我家先生出门问诊去了,要数月才返。”小药童清亮的声音答道。
“莫神医去何处问诊?”那人问道。
小药童道,“我不知道,神医走的很急。”
那人又道,“皇上令我等到神医处取一样药,且让我们上岛,取完便走。”
如果真是如此,就不必一下子出动这么多人,恐怕是打算诓骗不成便硬攻吧。
其他人并不知道心头血的事情,只以为是皇帝要不行了,特地来请莫思归,可是眼下这种情形,显然不是。
“我觉得这是魏予之的计谋。”安久准备向众人坦白心头血的事情。
凌子岳看她的神色,道,“回屋里说吧。”
在这里怕是会被那边的控鹤军听见。
众人点头,留下小药童在这里与那些人周旋,四周有梦之华的毒气,他们一时半会过不来。
众人在饭堂里坐下。
安久道,“顾惊鸿是辽国皇室养的药人,专门为辽国皇帝续命用,但他不甘命运,当初在莫思归这里留下了最珍贵的心头血,魏予之一直阴魂不散,就是为的这个。如果是为了救皇帝的命,你们说要不要把药交给他们?”
安久内心是不想浪费顾惊鸿的血去救那个色令智昏的皇帝,然此刻众人因此被围困,她还是征求了一下大家的意见。
隋云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这与控鹤军有何关系?”
安久道,“我知道辽国在控鹤军中安插了间谍,如果不是他透出消息,皇帝怎么会知道心头血的事情?”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东西即便交出去还是会落到魏予之手里。”别人不知道心头血有什么样的妙用,盛长缨却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可以料到魏予之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如果他不是在控鹤军中有官职极高的间谍,绝对不会轻易使用此计,因为万一我们都忠君爱国,听说圣上有疾便把药交出去,他的算盘岂不是落空了?所以他一定是有把握,一旦我们交出药,定会落到间谍的手里。”
魏予之不惜暴露一名扎根如此之深的间谍也要得到此物,可见辽国新任皇帝也没多几年可活了。
“决不能交出去。”李擎之第一个表态。
凌子岳没有说话,但显然也赞同他的意见。
他们虽然不愿意效忠当今皇帝,但是依旧忠于大宋,如果敌国皇帝早早挂了,他们绝对喜闻乐见。
“对,让辽狗全死光才好!”楼小舞恨声道。
如果不是辽国女人,楼氏也不会几天之内灭亡,她心中的恨不比楼明月少,所以当楼明月把楼氏复起的重担交在她肩上时,她才会二话不说的接下。
楼小舞越来越痴迷于研究军械,于此也有莫大关系,她本身武功不行,若是去刺杀耶律凰吾,恐怕还没有靠近百丈就被剁成渣渣了,所以她希望自己能够研究出有用的军械供大宋军队使用,用这种压倒性的军事实力灭了辽国。楼小舞每一次想到敌国拥有蓝光弩那样杀伤力骇人的雾气,她就觉得很有动力,她的近期目标就是研究出能够秒杀蓝光弩的武器。(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七章 楚定江的选择
“那准备迎战吧。”安久掏出一瓶药放在桌上,“这是用那血制成的药丸,我用来修补受损经脉,正常人吃了好处也不少,各位拿去分了吧。”
大家是因为此药而被围困,安久是个很实在公平的人,既然要一起抗敌,她不愿吃独食。
面对这样的诱惑,众人陷入沉默。
须臾,隋云珠道,“我不要。”
在攻打缥缈山庄时,如果安久救了他一命,他现在早就是死人了,没有机会报恩就罢了,此时无论如何也不能趁火打劫收下这个药丸。
“我也不要。”李擎之在那时也被安久救过。
在场只有凌子岳不甚了解药人心头血的效用,于是为了公平起见,盛长缨在他表态之前说明,“传说这血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乃是神药。”
凌子岳笑着摇了摇头,“若是此药能救大宋,就算不给我也得抢来,可……我已心灰意冷,此药怕也救不了,我也不要。”
盛长缨笑笑,“我就不浪费这等奇药了。”
他是天生废脉,除非娘胎里回炉重铸,否则就算把顾惊鸿的血都喝了也没有用。
“我不需要。”楼小舞对提高自己的武力值一直没有什么兴趣,她觉得自己制造的武器,早晚可以无坚不摧,成为自己最得意的防身、攻击手段。
外面的人为了夺药绞尽脑汁,如果知道这群人面对唾手可得的药竟是这种态度,恐怕要起的吐血三升。
安久也不装模作样的推让。收起药瓶,“此药可以救命。你们现在都不要,但我依旧承诺。若你们有需要可以随时来取。”
这话说的恳切,没有人拒绝。
“若是打起来能有几分胜算?”李擎之问。
“胜算……是肯定有的。”盛长缨思索了半晌,缓缓束起一根食指。
李擎之失望道,“才一成啊!”
“一成不到。”隋云珠更准确的解读了他的意思。
盛长缨点头。
控鹤军就算再如何松散,毕竟是有近百年历史的组织,此番又是为救皇帝性命,肯定会出动大批高手,若不是有岛外的防线和楼小舞的武器,估计只剩下被完爆的份儿。
“他们不是要上岛吗?不如把药藏起来。让他们上来,搜不到自然会以为被神医带走了。”李擎之建议。
隋云珠道,“你以为他们搜不到就会善罢甘休?我们一样被捆回去审问,到时候咱们发现竟然是控鹤军的逃兵,下场更惨,甚至还要连累楚大人!”
“差点忘了……”李擎之挠头。
这里不仅仅有控鹤军逃兵,还有一个本应该已经是死人大将军,另外还有楼氏现任家主!倘若让别人发现楼小舞竟然与一群叛贼混在一起,那么。身在控鹤军中的楼氏所有人都要遭殃!
那时候可能会死更多人,控鹤军缺少了一大支柱也即将面临瓦解。
“魏予之这一计真是缜密歹毒。”盛长缨叹息。
盛长缨曾效命控鹤院,掌握了无数辛秘,对“魏予之”这个名字自然不会陌生。缥缈山庄绝大部分事务都由魏予之打理。一切谋划亦由他实施,可以说,缥缈山庄能够迅速崛起在大宋江湖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绝大部分是他的功劳。
“这个人,果然是个祸害。”安久相信楚定江的话。如果让魏予之回到辽国与耶律凰吾掐起来,就算有一方能够获胜。也必得付出巨大代价。
一个人能够改变一国的命运吗?答案是肯定的。有些人的智慧,的确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安久觉得也没有什么了不起,食物链本来就是个循环,这世上没有真正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物种,就算魏予之再厉害,也不过是一条生命,作为一个杀手,安久很清楚人的生命有多么脆弱。
时间紧迫,一众人聚在一起做了个粗略的计划,然后各自去准备。
大久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急忙忙跑到一个僻静处刨坑,把自己的草籽埋起来,用胖爪仔细拍好,最后在周围撒了泡尿。
“阿久姑娘!那些人要上岸了!”药童一脸惨白的狂奔而来。
安久一边往身上裹剑,一边问道,“怎么回事,梦之华没有起作用?”
小药童被莫思归虐久了,也经历了不少“磨难”,此时虽然已经吓得快要屁滚尿流,但口齿还算伶俐,“陆续有几个人进了雾气内,都被困在其中,那些人便知道就算蒙面也无法直接穿行,所以派人从水底潜过来。”
“放心吧,一时半会没事。梦之华在水下也会开花。”安久道。
她静静观察过,梦之华性喜水,在水畔疯长,却只会向湖面蔓延而不会往岛上,而且所有的梦之华花蕊都向着水面,甚至有一些都吹入水中,很多鱼误入花丛便会迷失,像是喝醉酒般飘飘浮浮,最后死亡。而大久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跑到水边去捞这些死鱼吃,因为它们体内有毒素,安久由此判断梦之华在水中也是有毒性的。
药童面色松了几分,“那就好。”
“你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安久收拾好,最后把伏龙弓背在身上。
药童连忙点头,“这个我最会了。”
说完拔腿就跑。
安久看着他兔子似的背影,笑了笑。这样的绝境安久经历过无数次,早已能够平心静气的面对。
她服用一粒药,随着药在体内慢慢溶解,灵台一片清明。自从服下顾惊鸿的心头血,安久感觉自己似乎继承了他七窍清明的先天条件,虽然不能像他那样使用读心术、幻心术和惑心术,但是对于精神力的控制基本达到了收放自如。不会在出现以前那种爆炸式的精神力迸发。
她被莫思归骂了几回之后,在服药期间一直遵从医嘱。小心的压制着精神力,似乎有一辈子那么久没有使用过精神力惊弦了!
安久抚着伏龙弓。那漆黑中略泛红光的弓体仿佛在轻吟,也期待着再次张开弓弦。
岛上其他人渐渐聚集过来,安久收回思绪。
“还先与控鹤军谈判吧!”盛长缨道。
这是不错的选择,但关键是谁来谈,这里所有人的身份都见不得光。
“我来吧。”隋云珠道,“我不过是控鹤院出来的籍籍无名之辈,被识破身份风险小。”
其他人都看向安久,希望她来拿个主意。此事起因在她和莫思归,大家愿意跟她同生共死。就把命都交在了她手上。
这个时候最忌讳一群人各有各的心思,大家显然都明白这一点。
“好。”安久立刻做出了决断。这里只有她、隋云珠和李擎之比较不容易被拆穿,她和李擎之一向也不擅长此道,让隋云珠去做再合适不过。
主意一定,隋云珠便扬声道,“那边谁能做主?烦请出来说话。”
静了一两息的时间,隔着雾气有人答话,“有何话说?”
“诸位最好不要再试图水下潜入了,水下比上面凶险百倍。”隋云珠信口道。他刚刚也听见安久说梦之华水下有毒。但至于毒性是变得更强或是减弱,都不得而知。
他说完并不等那边的人回答,继续道,“过了这一层障碍。里面更有数层,都是神医精心培育的毒物,诸位不要怪我没有事先提醒!”
那边沉默。
隋云珠装作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也不知道圣上的病情。继续道,“诸位既是求药。可在对岸等候神医归来!”
对方沉默了许久,忽然道。“圣上病情危重,急需此药!恐等不到神医回来。”
隋云珠蹙眉,现在可以肯定,魏予之安插在控鹤军中的人官位定然极高,不然在太子和二皇子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夺位之时,绝不会轻易放出这种消息。
魏予之这是一面让人围困梅花里,一面又要挑起大宋皇位之争啊!这谋算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歹毒深远。
凌子岳紧紧抿唇,只觉得堂堂大宋竟然在一个谋士的手里如同一叶飘摇扁舟,随时可能被巨浪肢解,而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那么可笑,这种绝望无力的感觉来的如此突然而猛烈,占据了全部心绪,令他已然感觉不到眼前的危险。对他来说,与控鹤军交手丝毫不能激起他杀辽人时的血性。
窝里斗,这算什么?凌子岳嘴角泛出一抹苦笑。
“若是你们说的药如此重要,神医怎么会随意丢在岛上?”隋云珠在做最后挣扎。
汴京城中。
太子和二皇子很快便得到了从梅花里传出的消息,太子先发制人,率先对二皇子发难,列举了他种种欲图谋权篡位的证据,纵然二皇子的确有此心,但他行事还算小心,并未留下什么明显的把柄,太子抛出的所谓证据多半都是捏造。
可是现在,并没有在乎证据真不真。
困在岛上的安久一定很难想象,那个课堂走神、师傅前脚出门他一头就扎到女人胸脯上的小混账,竟然再次以如此雷霆手段把二皇子逼上了绝路。
暮色降临,在二皇子府外的一处暗巷中,一个身影静立如丰碑,旁边一人微微躬身汇报,“控鹤军两次试探之后,暂时驻扎在湖岸,开始在岛四周排查防线漏洞。”
高大的身影微微点头,“知道了,回罢,有情况随时来报。”
“是!”那人闪身离开。
楚定江抬头,微黯的月光照亮棱角分明的脸,他叹息一声,雾花从口中逸散。
这是上天再逼他选择,二皇子还是安久……
鱼和熊掌。(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八章 击
第三百一十八章
夜空乌云越聚越多,夜色渐暗。
街巷间回响起整齐的脚步声,火把光线跳跃,一名武将带着数千人围了二皇子府。
那将领下马,示意下属过去敲门。
二皇子府大门紧闭,门前战满人,却静的吓人,只有火把燃烧时发出轻微的啪啪声。
那名士兵上前用铜把手敲响朱门,沉闷的敲门声响起。
无人应门。
将领示意士兵继续敲。
许久,依旧无人应声,院内一片死寂。
“二皇子!”那将领扬声道,“属下奉命前来请二皇子去宫中问话!”
顿了一会儿,他再次扬声道,“属下奉命前来请二皇子去宫中问话!”
还是没有动静,那将领正打算令人撞门,里面才亮起了微弱的光线。
不多时,侧门打开,一人睡眼惺忪的探出头来,看见门前站满了士兵不唬了一跳,顿时睡意全无,“这位大人,殿下今夜去了城外,不在府内。”
那将领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本将奉命前来搜查二皇子府,请二皇子前去宫中问话,你是自己开门,还是让本将强行撞开?”
那门房见来者不善,面上也渐渐不好看了,拢着袖子立于石阶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颇为傲慢,“小的不管您是什么官,私闯民宅是大罪,更何况这是堂堂二皇子的宅子!没有皇上圣旨,休想让小的开门。”
“待我见到二皇子自有交代!”那将领大手一挥,“撞!”
门房一见是来真的。连忙蹿回去,侧门都没来得及关便被一拥而上的士兵推开。
门房像兔子似的往主院那边蹿。
大门打开。将领带人冲进来。
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几名黑衣人挡住他们去路。
这几名黑衣人不声不响的站着,犹如鬼魅一般。杀气四散,将一众士兵骇住,半晌不敢上前一寸。
“程绛,你敢闯皇子府!”阴影中一声低喝,一名黑衣人缓缓走出。
火光映照,程绛一眼便看见了他衣角绣的银色仙鹤,目光微惊,“控鹤军?”
那人道,“正是。我等是奉圣上令保护二皇子的控鹤军,若无圣上谕令,今日你们若想搜府带走二皇子,除非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程绛心知控鹤军高手大都能以一敌百,便只好耐心解释,“若无圣上口谕,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闯皇子府,还望各位理解。”
“控鹤密令。”那人冲他伸出手。
控鹤密令可以调动控鹤军,只有持有此令。才能够命令控鹤军,否则就算圣旨来了也没有用。
“既然这样,就休怪我了!”程绛冷冷道,“今日若是有一个人死在二皇子府。就算二皇子没有谋逆之罪,明日也要受天下声讨!各位既然是保护二皇子,不妨仔细想想我这番话。”
控鹤军队正毫无情绪的道。“那我们不管,我们的职责只是保护二皇子安全。”
后院书房。
少年一身华服端坐在圆腰椅上。眉头紧锁,不停的摆弄手上的玉佩。六名幕僚在左右两侧依次而坐。
屋内静默许久,才有一人劝道,“殿下,北营那边不知能否赶得及,还是赶快离府吧!”
少年微微抬眼,声音沙哑,“我不会走。”
他见幕僚欲再劝,便道,“不是逞强,而是不愿做丧家之犬。诸位了解太子的手段,一旦我脱离已有势力定会被赶尽杀绝。胜负,就在今夜。”
“殿下!”门口一人低声道。
“何事?”少年道。
那人急急禀报,“前院有控鹤军挡住了程绛。”
少年微诧,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有控鹤军前来相助,他仔细想了想,自己身边一直有个神秘人暗中指点,前几天夜里此人告诉他皇帝快不行了,让他早作准备,并给了一些部署建议。
他当然不会全然听信,而是暗中派人打探,亦于幕僚商量了神秘人提供的计策,发现倘若圣上真的大限将至,用神秘人提供的办法竟然最为稳妥。可惜的是,他在宫里安插的密探竟然都不能打探到圣上的情况,所以也只能不动声色的做一些调整,以备万一。
二皇子心里清楚,太子肯定也打探不到消息,否则不会一直没有明显动作。
直到今日听闻控鹤军大举围攻梅花里,欲从莫思归那里夺药。
即便身为皇帝的亲生儿子,他们也不知晓控鹤军其实早已不再是那个只忠于皇帝忠于大宋的最后防线,它早已经变质,并数次动摇根基,被外部势力侵蚀,经历了不止一次内部权力分裂。因此当大批的控鹤军前去夺药,太子和二皇子几乎都已经确信皇帝真的病情危急。
纵使每一次神秘人献策最后都让二皇子觉得很高明,但他始终不能全然相信一个连脸都不露的人,所以并不会全数采纳他的办法,这一次也一样。而神秘人似乎预料到了这一点,竟然早早做出补救的准备。
二皇子这时才相信,此人是真心归附于自己。
能得到这样一位不管是势力、谋略、武功都超群的幕僚,他心底难以遏制的兴奋起来。
想到此处,二皇子的眼睛亮的惊人,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等,等到北营军前来!”
漆黑的夜色里,楚定江坐在书房的屋顶听着下面的动静,目光望向前院。
楚定江为了去确认皇帝的病情,与那武功化境的太监交手,双方功力不分伯仲,缠斗半盏茶的时间,都受了点轻微的内伤,总算确定皇帝是真的不行了。
可是他好不容易取得二皇子的信任,为这一日付出了无数努力,眼看只要助二皇子度过难关,便可以一跃成为天下最出色的“棋手”,可是竟要面临选择。
尽管,为谋者本不应有后顾之忧,但陷入这种抉择依旧令楚定江很恼火。这不仅仅是单纯的选择,而是明摆着告诉他,他的谋划还不够周全。
此次魏予之掀出底牌,彻底瓦解分化了控鹤军。
楚定江早已料到这一日,所以提前让朱翩跹出来做生意,因为他也吸纳了不少势力,一旦分离出来,需要钱财养活。
这些人跟着楚定江,大多数不为追求荣华富贵,而是希望做完这最后一个任务之后能够解甲归田,过上平凡的日子,楚定江自然要帮他们准备好退路。这批人只占控鹤军总数的五分之一,
那边是大批武功精湛的控鹤军,这边是人数众多的军队,单独应付哪一边都有些吃力,不可能分出实力两边兼顾。
楚定江望着跳跃的火光陷入沉思,趁着还有时间,必须早作安排。
夜色中的梅花里,梅香幽幽。
湖中雾气更胜白天,已经完全看不见岛在何方,百名控鹤军守在岸边等待号令。
二十余控鹤军乘舟用一种药草结的网慢慢向岛上推进。
控鹤军的杀手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见多识广之辈众多,再加上有专门情报部门,很快就知道了岛周围种的是梦之华。对付这种迷幻毒花有些棘手,却也并不是没有任何办法,早就准备好应对之策。
刚开始,草药挡住了大部分毒气,二十余控鹤军却不敢有丝毫放松,驭船小心翼翼的避开梦之华花朵。
越是深入,众人觉得精神越发放松,从来没有过的舒适感包围全身,甚至有人开始打呵欠,许多人脸上出现了惬意的微笑,睡意来袭。
梦之华的毒性很奇妙,中毒之人首先会感觉到轻松舒服,陷入睡眠,毒性开始麻痹中枢神经,中毒之人产生幻觉,就算不至于自相残杀,最终依旧会麻痹死亡。
站在高处观察的盛长缨微微松了口气,看来这是经过特殊培育的梦之华,毒性并不是寻常药草可解。
岛上的人轮流休息,凌子岳和盛长缨先守夜,其余人皆在一楼休息。
一夜过去。
没有人攻破第一道防线上岛,次日控鹤军整日没有动静。
安久坐在楼顶望着天空,手里拨弄着羽箭。
隋云珠做了晚饭,站在楼下的空地喊,“十四,下来吃饭吧。”
安久按着屋脊,顺柱子轻盈跃下。
“快看!”楼小舞端着饭碗,用筷子指着天空。
众人纷纷抬头,赫然瞧见一只只大鸟盘旋在上空,再仔细看,每一只“大鸟”下都是一个人!
“这是从前流传下来的机关术。”楼小舞把饭碗一扔,冲进屋里摸出一把枪塞进安久手里,催促道,“阿久,打下他们。”
安久握着枪,看了眼凌子岳,将子弹上膛。
楼小舞叉着腰,肉呼呼的腮上沾着几粒米,欣慰道,“幸亏咱聪明,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咱都不怕。”
安久端着枪,久久没有扣动扳机,她在等这些人接近射程之内。
眼看那“鸟”盘旋着越来越靠近,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没有催促。
就在只“鸟”马上要降落的时候,嘭嘭两声响起。
只见那“大鸟”在天空中晃了几下,旋即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飘飘摇摇栽落下来,鲜血如雨洒落。(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九章 是猎手还是猎物
楼小舞制的枪中弹夹只能容纳十粒子弹,并且不能进行连续射击,子弹不多,没有人能像安久一样保证每一枪都命中,天上的“大鸟”越来越多,只靠一个人根本不行。
其他几人已经握住剑柄,一旦有人落地便立刻加入战斗。
然而奇怪的是,后来的那些“大鸟”见前面同队被击落,一直在上空盘旋。
几息之后,一种白色的粉末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雨丝从空中散落,很快笼罩了整个岛。
安久含了一粒百毒解,拉起面罩。
岛上别的不多,百毒解一抓一把,可是百毒解虽然能够解绝大部分的剧毒,却对这种迷.药效果甚微,盛长缨首先倒下。
安久皱眉,抓住他的后领扔到大久背上,“带他去安全的地方!”
大久与安久有一定程度的心灵相通,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驮着盛长缨蹿向林中。
它一路跑到埋草籽的地方,在旁边刨开枯叶和泥土,把盛长缨拖进坑里,最后仔仔细细的埋上。
盛长缨极力挣扎,却被它一爪拍过去直接动弹不得。
待大久走后,盛长缨拼命抬头,好不容易抖落松散的泥土,露出鼻口,勉强能够呼吸。
夜色降临,迷雾重重,丝丝缕缕的雨犹如帘幕,在灯笼的映照下泛着点点金光,眼前恍如一片金丝织锦。
安久张开伏龙弓,羽箭上弦,精神力如潮水蔓延,锁定上空那些控鹤军的位置。
嗖嗖嗖!
箭矢不断穿破迷雾,却不是安久,而是上面的控鹤军先发制人,先一步放出箭雨。
安久手指一松,箭簇如疾风如奔雷。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劈开雾气,在空中与一支箭相撞,竟从中间将其劈开而势头不减,直直没入一个驾驭“大鸟”的控鹤军体内。
下面安久放完一箭之后立刻闪身躲避箭雨。
几个人在屋内看着外面啪啪啪插在地上的弩箭,李擎之道,“看样子他们很快便可落地了。”
箭雨迷雾里,大久瞪着眼睛缩在假山洞里,耳朵一抖一抖,一支箭矢落在它面前,吓得它使劲往后缩了一下。
“这种箭矢一般只能连发十箭。就算随身携带替换箭矢,中间肯定有上箭的时间。”安久在控鹤军中待了一段时间,对控鹤军所使用的武器了如指掌,只看箭矢便知道他们用的是哪一种弩,“我们趁机占据比较利于防守的地方。”
控鹤军很少进行这样大规模的作战,这一次是对心头血势在必得,如此势头,不到一盏茶便会有大批控鹤军落在岛上,他们若不束手就擒。就只能先占据有利位置。
“先生有个秘密药库,我们先去那里吧!”安久建议道。
别人不知道莫思归的药库,安久却知道,不是在什么密室内。而是一处傍着瀑布的半山小楼。
“就那里了!”隋云珠道。
就在这时,外面的箭雨果然比方才缓了点。
迷雾之中也只有安久能够确认路线,几人相携冲出去,在安久的带领下赶往药库。
安久边跑边用精神力查探周围的是否有人。一路避开敌人,很快听见了汩汩水流声。
这是一个小型瀑布,宽不过三尺。水流不急,清澈的水跌落在下面的潭里溅起一团白白的水花。
李擎之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安久一把托住他,将他拉上背。
让一个身材如此娇小的女子背着,李擎之有些难以接受,不由挣扎。
“别动!”安久冷声制止,“给我省点力气!”
隋云珠面色也有些发白,“擎之,生死攸关,不必在意旁枝末节!”
李擎之认命的抿起嘴,任由安久驮着爬上半山。
走在前面的凌子岳一脚踹开房门,藏在屋内的药童脸色一白,发现是自己人才松了口气。
“你看那药是怎么回事?”这里也就药童一个半吊子,其他人对医药更是一窍不通。
如果只是普通的迷.药,百毒解不至于挡不住,可是若不是迷.药,为何她没有丝毫感觉?她的身体可抗迷.药,却不是百毒不侵。
“这个,我也不知道。”药童早就发现了外面的改变,才从角落里爬出来寻药。
他因经常被莫思归逼迫亲自试药,也有一定的抗药能力,身体暂时不曾有异样,“不过我闻见里面混杂了梦之华的味道,此药很有可能破坏梦之华,令雾气不再盘踞!”
“那控鹤军岂不是一样行动不便?”楼小舞躺在榻上,昏昏欲睡。
药童正要说话,外面传来轰隆巨响,一声接着一声,犹如撼天之雷。就连这建在半山腰上的屋子也收到波及,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楼小舞忽然笑起来,被灰尘呛咳,“咱……咳咳,做的炮仗真好听。”
安久猜测控鹤军一旦登岛,肯定第一时间寻找莫思归的药房和住处,所以准备的时候就让楼小舞在莫思归药房周围埋了许多特别改造震天雷,作用等同与地雷。
药童被巨响震得的半晌才回过神,“梦之华被损坏之后,毒气很快就会散去。”
他从墙角拖出一个箱子,里面的瓶瓶罐罐取出来,皱着眉看了半晌,“先生这里一定有药可解你们身上的毒,但是……我找不出来。”
莫思归从来没有给药标名字的习惯,他靠着嗅觉就能轻松分辨配方。
“我没有中毒,是不是顾惊鸿的心头血起了作用?”安久掏出药瓶,“总之吃这个东西利大于弊,总好过等死。”
说着,她给每个人分了一粒。
楼小舞叼着药丸吞了下去。
凌子岳捏着小小一粒药丸,无奈一笑,送入口中。就在两个时辰之前,他才拒绝接受此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岛上只有他们几个战斗力,多一个人多一分活命的希望。
几人吃下药,盘膝运功,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众人面色比方才好了些,安久见状略略放下心来。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打在木屋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安久全部释放精神力的时候几乎可以覆盖全岛,她清楚的知道,已经有几十个控鹤军高手在岛上了。
当初也曾以不到十个人的实力大败缥缈山庄,但不得不得承认,如果没有楚定江,结果会截然不同。
安久倚在门框上,沉默着,手指不断摩挲腿侧的唐剑。
如果能够尽快解毒,他们可以拼杀到北面的渡口,乘船逃离。虽然能否离开还是个未知数……
外面的大雨好像在为控鹤军助威一般,很快将雾气冲散,只剩下朦胧的水汽。安久突然想起大久带着盛长缨躲藏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再想到自己又落到被追捕境地,不禁心生恼火,摩挲剑柄的手顿住,倏然一紧。
她披上斗篷,“你们在这里调息,我去去就来。”
此地易守难攻,又有莫思归研制的各种霸烈毒药,隋云珠他们都颇有作战经验,安久并不担忧。
“你去哪儿?”药童见其他人都在调息,只有自己一个人醒着,心道万一此时有人袭来,岂不是要全军覆没!
“放心吧,控鹤军在暂时休整,一时半刻不会有人过来。”安久带上门,撑起楼小舞特制的伞缓步下山去。
雨水落在伞面上,嘭嘭闷响。
安久目光平静中暗藏杀机,她本是猎人,怎么能够沦为仓皇而逃的猎物!倘若再这样被动下去,又于前世有什么不同?
她的优势在于强大的精神力,能轻易够隐瞒自己的行踪,除了适合逃命,也同样适合暗杀!
既然走投无路,不如停下来,杀回去!
前方五百步就有三名控鹤军正往这边走来,两名五阶,一名七阶。
安久面巾下的嘴唇微微一抿,站在原地不动,等那三人走近。
经过刚才一场爆炸,控鹤军损失众多,大部队正在修整,故而派出了几个分队在周边搜寻,这个三人队是其中之一。
他们大约知道岛上有六七个人,且武功等阶都不是很高,所以大部分精力都用来防备那种地雷和毒物。
安久站在一道横枝上,撑伞垂眸盯着那三个一已经走到树下。
三人脚步极轻,踩在腐烂的枯叶上几乎不曾发出任何声音。
安久伞上汇聚滑落水珠显得比别处急促,那三人也十分警觉,发现雨滴落在枯叶上的声音异样,立即抬头去看,然而比之安久还是慢了些。
随着伞沿一串水珠落下,安久陡然收伞倾身跃下,单手从一侧抽出唐剑,另一只手按动伞柄上的按钮发动暗器。
两簇细如牛毛的银针瞬间没入那名七阶高手大腿,那人挣扎了一下,跪倒在地上。
一切仿佛变慢,伞上那串落下的雨滴尚未及地,安久的剑尖已至其中一名五阶武师脖颈,那白生生的脖子上瞬间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线,可她的剑锋未停,旋身挡住另外一名武师的剑,手猛的一松,唐剑掉落,而她身形若风,从对方腋下闪过,带着粗黑手套的手抓上对方脖颈,猛然发力,将那内部的软骨组织捏得粉碎。
啪嗒。
方才伞上的那串水珠落到枯叶上,与血水混成一片。
杀三个人,只一瞬。
腥甜的血气混着湿气在空气中蔓延,安久闻着这个气味,忽然兴奋起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章 林中之战(1)
安久缓缓吐出一口起,弯身捡起唐刀,就近在一具尸体的衣服上擦拭干净。
如果有狙击枪,或者消音器,她做狙击比现在更加容易。伏龙弓射出的羽箭速度、力度虽然强过一般的弓,但是对于六七阶的武师来说还是有机会能躲开,除非加上她的精神力。
安久把精神力慢慢展开时,经络所受到的冲击微乎其微,可是集中攻击的冲击性是其数十倍,现在她能够更好的控制精神力,但是不能确保万无一失,所以她打算不到必要时不动用精神力杀人。
另外一组也是三个人,这回是一名八阶,一名五阶,一名四阶。
安久甩出索弩轻盈跃上一株银杏树。
雨夜漆黑,安久身形犹如墨化于砚,几乎辨不清身形。
安久视力再好也不可能在这种可视条件下看清楚目标,于是她索性闭上眼睛。
没有视线的干扰,精神力感知陡然清晰起来。渐渐的,安久觉得自己好像沉入深海,四周一片死寂,没有声音,没有光亮,甚至连自己都感觉不到。
左前方的三人越来越近,他们的闯入仿佛在这片死海中投下一粒石子,一圈圈涟漪散开。
安久握着唐剑的手慢慢变紧。
这一刻,安久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东西,只有那三个闯入她领地的猎物!
她蹲下,浑身肌肉绷紧。
来了!
走到树下的三个人正在戒备中,其中的八阶高手听见头顶有轻微的风声响起,下意识的出剑去挡,可是光线太暗,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他们再想用精神力的时候却发觉居然什么都感觉不到!
正在犹疑之时,只听见身边两声闷哼。
八阶武师心中大惊,来不及多想只凭着感觉出剑去挡。他是有着许多次绝杀经验杀手,在此等情形下依旧能够勉力接住安久凶猛的攻击。
叮!坚韧相撞,双方僵持了一息,立刻分开。
就这一息的功夫,八阶武师看见对方幽暗的剑光中映出一双冷厉黑沉的眼眸,不禁后脊发麻,那感觉,就好像背后站着死神,只需要它轻轻一捏自己便会粉身碎骨。
出于对危险的敏锐,八阶武师立即后退。
然而安久的剑锋犹如跗骨之蛆,且比他退后的速度更快!
雪光微微闪动,映出眼前的雨帘,八阶武师心知自己逃不掉了,心一横,一手操剑相抗,一手抓住腰间的信号弹。
安久猛的挥出雨伞,伞骨上唰的弹出锋利刀片,旋转绞碎雨幕。
八阶武师只觉得一股劲风袭来,他看不清是什么,凭着感觉猜到不是一剑可敌,于是急急后退。
就在对面那东西速度减缓基本已经不可能追上他的时候,背后突然一寒,锋利的剑刃穿透胸膛,脖子上多了一只冰凉带水的东西,八阶武师听见自己的脖子发出咔嚓的渗人声响,才反应过来那原来是一只手!
他用最后一点意识和力气做完了最后一个动作——拔开信号弹的塞子。
尖啸一声,一颗明亮的光球擦着八阶武师的身子冲向天空,他半边身体瞬间焦黑。光球在林子上空炸开,绽放出一片猩红。(未完待续。。)
ps: 先更这点,剩下的两千字时间不定,最迟跟明天更新以前补起来。
第三百二十一章
第三百二十一章
安久丢下尸体,迅速离开现场。
如血的信号令正聚集休息的控鹤军陡然警戒起来。
“天字甲组支援!”控鹤军暗都虞候扬声道。
红色信号弹预示遭到强者袭击,已经绝境。甲组六名九阶高手的身影没入一片漆黑,其余控鹤军悄无声息的聚集起来等候下一步指示。
暗都虞候没有再下达命令。
不多时,天字甲组的杀手返回。
“大人,地字卯队和戌队已经全部死亡!信号是卯队队正发出。”一名杀手言简意赅的说明情况,紧接又着道,“六人之中,戌队队正身中暗器而死,其他两名队员一个被人剑封喉,一个被捏断颈骨;卯队队正同样被捏断颈骨,其他两个一剑封喉。”
另一个人补充道,“看样子,袭击者不超过三个人。”
暗器、一剑封喉、捏断颈骨,下手干脆利落,瞬杀了六名经验丰富的控鹤军杀手,他们怎么都不能想象这会是同一个人所作所为。
“岛上竟然有此等高手!”暗都虞候略诧异,“每组增加到十人,继续搜寻。”
“大人,或许我不该质疑命令,但是事到如今实在忍不住。”天字甲组的队正问道,“如果真是为了救圣上,我等万死不辞,但是把圣上的病重的消息如此大肆宣扬,当真是控鹤军该做的事情?”
如果连命都没有了,留着那绝世奇药还有什么用?控鹤军真是单纯为了取药,这世上应该不会有人如此大胆挑战整个控鹤军,对方抵死不从,显然是有隐情。
暗都虞候如何不知暗这命令有问题,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质疑上级下达的命令,“你既然知道不该问就不要问!”
甲队队正冷声道,“大人。我们的确只会杀人,但不是傻子!”
暗都虞候暴躁道,“难道他娘的老子是傻子!但是这个命令不得不接!因为圣上确实要不行了!你们明白圣上万一去了,我们结局是什么!”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管是太子还是二皇子身边都有贴身的暗卫,其中任何人登基,他们的亲信暗卫都会替代原有的控鹤军,这些原有的暗卫需要接受一次天翻地覆的改革,从者生,逆者亡。
控鹤军中的改革与前朝不同。带着一贯血腥狠辣的作风,生死都在一线之间。上层那些人都被种了蛊毒,新帝会用他们先对下层进行清洗,最先遭殃的,都是他们这些人!
在场所有人均陷入沉默。
不懂杀手的人大都会觉得这是一帮不要命的家伙,可是只有他们自己明白,杀越多的人就越惜命,因为他们明白生命有多脆弱。
人死如灯灭,命没了。什么都没有了。
甲队队正沉默片刻,问道,“此药一定能救圣上?”
“**分把握。”暗都虞候道,“毕竟没几个人亲眼见过药人心头血的疗效。不过《控鹤纪闻》上有记载,比较可信。”
顿了顿,他又道,“此药人是辽国皇室倾尽人力财力精心养就。其血的疗效不是一般药人可比。”
得到这样的结果,一众杀手纵使再不甘愿,也只能按照暗都虞候的意思十人一组开始搜岛。
暗都虞候从兜里掏出一个匣子。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它递给甲队队正,“此匣中的虫子可以嗅到药人心血的味道,拿去吧……”
当初他收下这个匣子的时候心中便已然生疑,这是一种嗅觉比较敏感的虫子,江湖上也不少见,但使用的时候比较麻烦,一定要事先把需要追踪的味道浸在食物中喂食给此虫一段时日,它才能够对这个味道感兴趣,辽国培养的药人,控鹤军中怎么能拿出这种虫……
暗都虞候已经猜到暗都指挥使和暗副都指挥使中有一个是辽国奸细,这两人是控鹤军一把手二把手,暗都虞候查不到蛛丝马迹。
他决定一旦找到药,就亲自送到宫中。
夜雨潇潇。
林中是斩不开的黑暗,安久蹲坐在树上回忆方才的战况。
刚开始进入的那种类似冥想的状态,十分玄妙,仿佛用精神力织出了一片网,猎物进入这片网的区域内就无法再使用自身精神力……
这种狩猎的滋味十分美妙。
安久陶醉在方才余味中,闭眼缓缓将精神力散开。
周身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中,四周的精神波动如杂乱的水波纹荡开,交错涌来,安久蹙眉,太阳穴胀痛,坚持了片刻,再睁眼时眼前一片血红。
二十名等阶不同的武师同时闯入安久织的网中,就好像猎物太重把网坠破一般,断裂的一刹那,她只觉得太阳穴像是被锥子刺入,连带眼睛里都是刺痛。
就在安久头脑痛到发懵的时候,,一支弩箭破开黑暗到他面前。
安久身子向后一仰,倒挂在树上,弩箭几乎贴着她的鼻尖擦过。
十几个人悄无声息的逼近,剑刃映出的雪光缭乱,随后的几人撑伞拎着灯笼过来,将形势照的一清二楚,安久的身形亦暴露在众人面前。
利落的劲装裹着娇小玲珑的身躯,仅露出的一双眼睛布满鲜血,乍一看上去十分骇人。
被二十余人围攻的绝境之中,安久恐惧中透着难以自已的兴奋。
匣子里的冲开始躁动,甲队队正心中一动,出声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交出药人心头血,莫逼我们动手。”
“是顾惊鸿。”安久严肃的纠正。
“顾惊鸿?!”那队正大惊。
顾惊鸿一直在控鹤榜上最显眼的位置,可谓名声赫赫,谁也没有料到这样一个所向披靡的杀手竟然是别人养的药人!
“不管是谁,把药交出来!”队正长剑出鞘,浑身杀气迸发。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所有人都做出了预备攻击的姿态!
安久站在中央,一手握着唐刀,一手握着伞柄,眼前一片模糊的血色根本辨不清轮廓,她闭上眼睛,伞砰地一声撑开,水珠和细细的银针像四周散去。
“夺!”随着队正低吼,十余人扑了上来。(未完待续。。)
ps: 我是渣渣
请假
晚上有事耽误了,今天12点前写不完,提前请个假。(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二章 他
安久的精神力仿佛蓄积已久,骤然炸开,距离她最近的三人身子倏然一僵。
双剑如风扫过,鲜血飞溅,落在安久头上、面罩上,温暖黏腻。浓郁的腥甜气息和满目鲜红刺激了安久灵魂深处的狂暴,本就强大的精神力刹那间犹如雪山崩裂,凌冽的杀意尽付于剑锋,瞬间一片白光乍起,若大浪卷起千堆雪,所过处处,全是剑刃撕裂衣物和皮肉的声音。
在安久狂暴的精神力碾压之下,连九阶高手都觉得十分吃力,有四阶的武师直接面色惨白,眼睁睁看着剑刃袭来,身体竟是不能挪动半分!
安久眼里被鲜血模糊,所看见的世界全都蒙上一层血色。近距离的击杀,她能清楚的看见这血色里,那一双双或惊惧或狠戾的目光,就像父亲临死时的目光。
如是寻常还存有理智的时候,她的剑定然会有所迟疑,然而现在被浸泡在鲜血和残肢中,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字——杀!
摧毁那些目光,令她觉得热血沸腾,心中畅快至极。
这一刻,她如同回到了在训练所中的日日夜夜,砍杀,漫无尽头的砍杀,用这种方式宣泄出心中的郁结与奇异的兴奋。
所有控鹤军杀手都经历过生死一线的战斗,然而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双目赤红、杀意滔天的女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死神!
控鹤军显然也没有料到会遇见如此棘手的敌人,他们极少这样群体作战,刚开始配合略显生疏,数个回和下来,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终于找到了默契。
“莫慌!集中精神力!”甲队队正扬声道。
精神力并非无懈可击,它和武力对战一样,一个人抵不过他们可以采用人海战术,队正就不信,几十上百个杀手散发出来的杀气会输给一个女子!哪怕她是化境!
确定心头血就在这个女人身上,队正立刻放出黄色信号。
不多时,林子里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密密麻麻,犹如无数只虫子。
四面的控鹤军纷纷向此地聚拢。
暗都虞候最先赶到,看了一眼战况,目光有些诧异,“化境!”
甲队队正走近他,“大人,我们所需的药在此女身上,不过她是一名化境外修。”
暗都虞候凝目看了半晌,心头略松,“她受伤了,令众人用精神力齐攻!”
安久第二次狙杀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可以用精神力织网,正在试验的时候,被一大群杀手闯入领地,破坏了精神力之网,从而导致被精神力反噬,按照常理来说,此等情形精神力很快就会衰竭。
众杀手得令之后并未急于扑上来,而是围绕四周,用精神力对安久施压!
此时,安久已经察觉不到疲惫,然而随着众多强大的精神力压下来,她渐渐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网住的困兽,如果不想办法撕破这层网,她注定会被困死在此处。
与此同时,十余弓弩手瞄准了安久。
外修与内修不同,拥有深厚内力的内修可以在体外形成一股护体罡气,从而保护相对脆弱的身体,而外修的身体经过反复残酷的锤炼,本身就可以防止侵袭。安久显然还没有达到这种程度,否则她的经脉也不会难以承受自己的精神力冲击。
幸而围攻她的控鹤军不敢分散一丝一毫的注意力,并不知有弓弩手时刻准备射击,他们将安久围困反而保护了她。
随着控鹤军拖延战术的施展,安久的精神力已经明显减弱,周围施展精神力攻击的杀手渐渐觉得不似方才那般吃力。
安久机械一般挥动唐刀,没有丝毫多余动作,剑剑必伤人,而她身上的伤痕亦越来越多,伤口殷出的血液浸湿黑色的劲装,也看不清究竟流了多少血。
到现在为止,安久早已忘记了为何而战,在她记忆中投降就预示着死亡或者被监禁一生,所以她从来没有投降的习惯。
暗都虞候眼见战况逆转,紧拧的眉头略松。
众人皆以为围杀安久不过是时间问题,然而就在此时,另一股强悍的精神力突然贯穿战圈。
安久似乎受到鼓励,逐渐消沉的杀意陡然反升,剑风凌厉起来。
林中夜风乍急,一袭黑袍乘风而来,转眼间落到了安久身旁。
安久意识早已被兴奋的杀意取代,可就在楚定江到来的这一刻,她竟然清醒了几分。
“楚定江!”旁人或许不熟悉这个身影,暗都虞候却一眼便认了出来。
“正是下官。”楚定江低沉的声音从帽兜下传出。
暗都虞候看他的动作,脸色骤然变化,“你要保护此女?”
除了暗指挥使之外,整个控鹤军中没有人能在功力上超越楚定江,就连他都不例外。楚定江步入化境有几年了,在此之前他一直默默无闻,甚至就算是被破格提升为神武指挥使之后也没有什么大作为,反而被人步步紧逼,唯一的一次,却令所有人都清楚了解化境高手的可怕实力——他仅带着区区数人便端了整个缥缈山庄。
这件事之后,圣上渐渐倚重他。
那些控鹤院出来的新手能起到多大作用?没有人怀疑,就算是少了这些人,楚定江依旧能够完成任务。
两名化境,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退避,双方僵持起来。
“如您所见。”楚定江慢条斯理的取下腰间古朴的佩剑。
暗都虞候对他极为忌惮,心中拿不准他究竟是为了保护这个女人还是为了抢夺那世间难得的奇药,于是只好试探道,“你若为她而来,只要交出药人血,我们便立即撤出岛,若是为了奇药而来……”
“怎样?”楚定江语调微扬,周身逼人的杀气是最直接的威胁。
暗都虞候是半只脚迈进化境的高手,如果双方真的厮杀起来,实力相当,只是他不知道楚定江的功力已经跌落许多,否则哪肯受自己下属威胁!
“那你便是叛国,人人得而诛之!”暗都虞候腿上和腰间的肌肉绷紧,随时准备迎敌。
“女人和药,你都不会得到,因为圣上已于半个时辰前驾崩了。”楚定江淡淡抛出一个惊天大雷,不急不缓的道,“诚然习武之人都渴望奇药,但还望大人掂量得失。”
“当真?!”暗都虞候心道不妙。
楚定江轻笑一声,“不然大人以为下官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与上司作对?”
第三百二十三章 爱情
若不是圣上驾崩,暗都虞候想不到还有那种可能,楚定江说的时候,他已然信了八分。
众人一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既喜且忧,喜的是他们现在不在皇宫,提早得知消息还有机会逃走,忧的是他们的血液里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很容易被追踪到,如果新皇登基要追杀叛军,他们又有几分把握顶得住追杀?
楚定江早有准备,从腰间解下一只拳头大的布袋,“这里有种药,可以掩藏血中味道,诸位可以免受朝廷追捕,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互相为难?”
“有用?”暗都虞候有些心动。
“实不相瞒,我从控鹤军中带出一批人,倘若不解决这个问题,他们怎么会愿意叛变?”楚定江扬了扬手里布袋,抛给暗都虞候,“劳烦大人分给大家。”
暗都虞候把东西递给身边一名黑衣人。那人打开布袋,取出一粒丸药放在鼻端轻嗅,片刻冲暗都虞候点了点头。
暗都虞候是控鹤军三把手,但是其地位与暗都指挥使、暗都副指挥使有天壤之别,所做的工作极其繁重,甚至一些重要的任务还需要他亲自出马,比如现在……
纵有大把的钱财却无暇花,今年他已经快要四十,还是孤孤单单一人,曾与控鹤军中几个女子相好过,但女杀手不允许怀孕,曾有过一次,被逼迫流掉了。没有香火延续,他最好的结局便是化作一捧灰,魂灵挂上控鹤军的屋檐,要么就是在这片永夜之中面对无止境的杀戮。
拿到这个药,皇帝有没有驾崩就不那么重要了。暗都虞候内心略做掂量,很快便下定主意,“走!”
有些人迟疑,但连暗都虞候都撤退了,双方力量悬殊,根本不可能夺得奇药,不如拿那有把握的!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些人经过短暂的挣扎,飞快的跟着撤离。
在楚定江谈判的时候,安久丝毫不曾放松警惕,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平复自己的情绪。
眼见危机解除,安久放松了些,双剑刺在地上支撑身体,呼出一口气,问道,“皇帝真死了?”
“没有。”楚定江伸手扶住她。
安久笑道,“我猜就是。”
暗都虞候会相信,首先是因为楚定江叛变了,其次是有了掩藏气味的药,再则皇帝就算没死也没有多少时日了,趁乱闪人才是上上策!现成的康庄大道若是不走,定会遭天谴。
不战而屈人之兵。
楚定江能省点力气就省点力气,他不像安久那么喜欢砍人。
两人在凸出地面的树根上坐下稍作休息,安久想到闭眼靠在他的臂弯,“楚定江,皇帝濒死,大宋很乱吧?二皇子那边不忙吗?”
楚定江略略顿了一下,“不忙。”
不是不忙,而是千钧一发!
自古成王败寇,二皇子现在进一步是巅峰,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楚定江内心挣扎了几个时辰,终究还是选择两边兼顾,二皇子能不能顺利接掌天下一切遂天意,而安久,他亲自来了,定要保她无事。
“我还是来晚了。”楚定江温热的大手覆在她的眼上,大约猜到她方才精神力遭到重击。
“不早不晚。”安久向他怀中缩了缩,唇畔泛起一丝笑意,“你总是在我感觉到吃力时从天而降,这样下去,我应变能力会越来越糟。”
“那就让我来应变。”楚定江垂首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我极少做出什么承诺,既然说过要保护你,自当倾尽所能。哪怕有一天力不能及,至少可以并肩作战。”
“你回去吧。”安久睁开眼睛,仰头吻住他唇。
两人都没有再深入的意思,却觉得此刻灵魂交融,在血泊尸堆中互相汲取温暖。
结束这长而清浅的一吻,楚定江打横抱起她,“等会,控鹤军刚刚撤退,我不放心。”
安久没有答话,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一般。
楚定江用精神力探查到岛上其他人的位置,便带着安久过去。
凌子岳已经调息好,守着其他几个还正在调息的人,蓦然发现屋内多了一个黑袍汉子,浑身紧绷,险些一剑招呼上去,转眼间看见安久才收了戒备,“她没有大碍吧?”
楚定江把安久放在榻上,摸到她放在身上的药瓶,倒出一粒给她喂下去,“无事,修养一阵子便好。”
凌子岳看着浑身是血的安久心里挺羞愧,他们几个男人在这里,竟让一个女子打头阵。
“凌将军不必多想。”楚定江回身瞧见凌子岳的神情,大致猜到他的心思,“阿久是主动挑衅百余控鹤军,否则不至于伤成这样……”
“是意外。”安久突然打断他的话。
楚定江拧眉,愠怒道,“如果我不来,的确会发生严重意外。”
安久微不可查的撇撇嘴,“按照一般情况推测,我会以一人之力灭了百余人,你一出现,把计划好的事情都打乱了。”
“谁的计划?”楚定江真是恨不能把她从床上揪起来揍一顿,“这个计划可曾考虑到结果?”
“考虑到了啊!”安久不服气的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他,“哪怕同归于尽也是稳赚不赔。”
死了还拉百余号人做垫背,确实够本了,安久真心这样想。
“你就这么死的干干净净,我连报仇都找不到人!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楚定江这回是真的怒了。他甚至把理想摆在了她之下,紧要关头哼哧哼哧的跑过来救火,这家伙就是这么对待他的?
安久严肃且慎重的想了想,见他火气旺盛,于是小心的道,“也不一定能杀完,肯定会有余党……”
所以你不要怕找不到人报仇了!
楚定江顿时泄气,心知如果她不想听明白,自己就算说破嘴皮也没有用,“你想的周到,快休息吧!”
安久满意的闭上眼睛。
这一次她话虽如此说,但心里很明白楚定江的情意,并且珍藏于心底,她渐渐有些明白母亲当年的心境。父亲拿她做实验,她忍受了一次又次而不反抗,不是因为懦弱,而是因为心里有几分甘愿的吧。
爱情令人盲目。
第三百二十四章 糖果
有时候明知道爱情中有不可预测的危险,依旧无法自拔的沉沦,一面惴惴一面享受。
这大概就是女人普遍的心态,尤其是有过阴影的女人。
安久听母亲说过,当年他们也有过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是最终父亲的所有热情全部都投入到事业中,而母亲依然深爱。
最残酷的爱情,不是同归于尽,不是生离死别,不是渐渐淡漠之后各自天涯,而是一个人抽身而出,另一个人还在不断深陷。
安久没有亲身体会,但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的更加清楚,所以才怕重走母亲的旧路。
可是……好像她越努力挣扎陷落的越快啊!
楚定江坐在床边,盯着她细微颤动的睫毛,猜不到她此刻正在想什么,也无从安抚。
坐了一个多时辰,屋里其他人都已经调息完毕,楚定江试了试了安久的脉搏,确认伤势在慢慢修复,便准备离开。
在这一个时辰里,汴京的一切可能已经成定局,可他还是要去看看的,毕竟是自己花费了许多心血的结果。
楚定江赶到梅花里之前内心一直在挣扎,这是他两辈子唯一一次为做一个决定而痛苦纠结。他上辈子有不少成功,也有很多失败和遗憾,眼看很快就能将那些遗憾弥补却让他放弃!
坐在二皇子府的屋顶上,楚定江想了很多,如果他真的为了理想或家族责任而弃感情于不顾,与前一世又有什么不同?半世飘零,他已经尝尽了世间的孤独,如今既然有一份感情摆在眼前,还是得珍惜时且珍惜吧!
“阿久。”楚定江摩挲她的手,轻声道,“你看此刻这般静好,真想时光凝于此刻,不奢望永远,也奢望来世。你也不要想太多太远,至少在此时此刻一切都真实。”
其他人站在外间,听见这句呢喃,神情各异。
隋云珠、李擎之、楼小舞等人都没有太多感触,惟独凌子岳忽而满心苦涩,若说他这一生最有负的人是谁,毫无疑问是自己的妻子!她为他生、为他生子、为他操持家业、为他死,而他却连她死前都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每每想到这些,凌子岳便痛苦万分。
楚定江一句随口的感慨,不但触动了凌子岳,也正中安久之前所忧。
“知道了。”安久睁开眼,看见他埋在胡子里的脸,“果然还是这样顺眼。”
“你是说我非得把脸遮起来才能看?”楚定江佯怒。
安久懒洋洋的道,“难得遇见你这么有自知之明的人。”
楚定江伸手使劲揉乱她的头发,顺势将帽兜罩上,阴影瞬间覆盖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满是胡子的下巴,“我走了。”
“回来的时候带点栗子。”安久不想说“一切小心”、“平安归来”之类的话,宁愿这般云淡风轻,好像无论他出去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都不过像喝一盏茶那样简单。
“嗯。”楚定江笑笑,转身出去。
分别仿佛没有拖泥带水,可是楚定江走到外屋门口察觉到蔓延出来的精神力,扬声斥道,“老实点!”
声音里灌注了一点内力,众人都被吼的一哆嗦。
安久动了动脚趾头,把头扭向墙壁,一脸不屑道,“神气啥!”
楼小舞抱着被子缩在墙角,“好可怕,吓死咱们了。”
“麻烦你不要替别人说话,我就没有被吓到。”药童不服气道。
楼小舞眨了眨眼睛,前一息还是水汪汪,后一息便冲他做鬼脸学老虎叫,“吼!”
药童下意识向后缩了缩。
楼小舞得意的哼哼两声,转眼看见一脸沉郁的凌子岳,瞬间感觉到低气压,抱着被子悄悄往里间挪,快要进去的时候又停下,垂着脑袋装作自己是空气一般悄悄在凌子岳身边蹲下,用被子裹紧身子,只露一张脸。
安安静静的坐了许久,待屋里其他人都出去,楼小舞憋了好久终于憋出一句话来,“你吃糖吗?”
凌子岳没有看她,只摇摇头。
楼小舞摸索了半晌,总算在兜里掏出一粒糖递到他面前,“姐姐说,吃糖就心情就会好了。”
“楼明月?”凌子岳跟楼小舞相处一段时间,从她口中听到最多次的名字便是“楼明月”。
“不是呀,是我亲姐姐。在控鹤院试炼的时候,从山崖上跌落下去。”楼小舞神色有些黯然,“咱俩果然是亲姐妹,练武天赋都可差呢!”
凌子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拈了她手心里的糖果放入口中。
果子干外面裹了麦芽糖入口,甜中透着酸冽,由味蕾刺激了全身的细胞,似乎真的将他的苦痛驱走不少。
“有用吧!”楼小舞敏感的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瞬间笑容灿烂。
“嗯,怪不得你喜食糖。”凌子岳摸了摸她的脑袋,“长虫牙了吧?”
楼小舞连忙捂住嘴巴,眼睛写满吃惊,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
于是凌子岳说了一件令她更加震惊的事,“我听觉敏锐,住处距你又不远,每到半夜便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刚开始我以为是老鼠,后来有一次循声过去,看见你正蹲在墙角往嘴里塞糖。”
凌子岳说的话也不尽实,他并不是被咔嚓声吸引,而是听见了楼小舞的哭声。那时楼小舞做了噩梦,泪眼婆娑的爬起来,一边呜咽一边猛吃糖。凌子岳透过窗纸上的洞便看见这个平日里单纯彷如不存丝毫心事的女孩所在角落里,像一只偷吃的老鼠,又像是被人丢弃的孩子。
自那以后,凌子岳为了多照顾照顾她,便与之多亲近了几分。
楼小舞紧张的凑近他,压低声音道,“你没有告诉别人吧!”
凌子岳咬着糖果,挑眼问道,“为何不能告诉旁人?”
“你知道,我现在是楼氏家主,要有一家之主的风范。”楼小舞表情严肃紧张的看着他,“你不会说出去吧?”
凌子岳沉默须臾,不答反问,“你怨恨楼二姑娘吗?”
楼明月快意恩仇去了,把重担撂在了这么孩子气的楼小舞肩膀上。
楼小舞掏出一块糖塞进嘴里,“家族中的事情是姨在打理,我就只背个虚名,武功又差,不能为家族雪耻报仇,窝在这里还有什么好怨。”
假条
今天忙了一整天,刚闲下来,无法完成更新了,跟大家请个假。踹吧,不要留情。。┭┮﹏┭┮(未完待续。。)
通知
袖子病了,没有及时知会大家表示很抱歉,明天更新。by:果子(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五章 我是蘑菇
凌子岳见楼小舞说的认真,不太忍心提醒她屋里头还有一个人。
安久躺在床上,装作自己不存在。
“作为一个家主,你做的很好。”凌子岳鼓励她道。
楼小舞把被子往下扯扯,托腮道,“别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好,如果不是有姨在,二姐不会把家族交到我手上。不过,我也在努力。”
楼小舞凑近他,悄悄道,“我做了好多种武器,只要朝廷军队用上这些武器,对踏平辽国一定有帮助!”
有句老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朝廷挺不直脊梁骨、战场上没有狠劲,国家只能任人搓扁揉圆,人心已弱,就算有再强悍的武器也不过就像是稚童持硬弓,终究只是摆设罢了。
凌子岳戍边这么多年,对此体会尤深,只是此刻看着楼小舞暖阳似的笑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改口道,“嗯,那你可一定要好好干!”
安久察觉到凌子岳语气中的鼓励和无奈,联想整个大宋的状态,心中有一小簇火苗悄悄燃起,是愤怒,抑或是——希望。
她能够精准杀死目标,同时又被全世界通缉,过着四处躲藏的日子,她是最强悍的狙击手亦是活在阴暗面的弱者。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站在裁决者位置的快感,以及活在最肮脏角落里的憋屈的挣扎。
也许,从现在起,她终于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安久此时的精神力受伤,比平时弱了许多,但是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原来,人生不断的追逐才会更加精彩,自己心底最深处一直想要的并不是隐退放羊这么简单!她想改变,改变现状,让自己活的更加畅快肆意。
从前安久每每徘徊在生死线上时总是渴望过平淡的生活,可是当安宁祥和的生活就摆在眼前时,她却觉得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欣喜若狂,也丝毫不觉得满足,她一度怀疑自己贪得无厌,更怀疑自己是不是永远抹不去血液和灵魂深处对于杀戮的依赖感,所以她觉得矛盾又彷徨。
然而直至今日,安久才终于想明白——没有解开心灵上的枷锁,就算得到了想要的放羊生活,也只不过是带着镣铐在放羊,像是犯人劳作,没有一点享受,何来欢喜?
“我不要做老鼠,我所在的国家也不能是老鼠……”安久喃喃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终于放肆的笑了出来,“我不是老鼠!哈哈哈!我不是老鼠!”
我们,都要活在光明的日光之下,向着希望,向着未来,大步高歌前行!
原来自己一直希望过的是这样的生活。
安久的笑声响彻梅花里。
楼小舞和凌子岳面面相觑。
隋云珠端着刚刚做好的饭跑进来,面色有些发白,“十四又犯病了?”
话音方落,安久便出现在门口,扶着门框满面笑容的看着他,“我决定了!我不要做老鼠!也不要做放羊的老鼠!”
“糟了呢。”楼小舞不安的捉住凌子岳的衣角,小声道,“十四的病情仿佛更严重了,以前她犯病顶多是发发癫,这回竟然以为自己是老鼠了!还是能放羊的老鼠!”
三个人六双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安久。
屋内陷入诡异的静默。
“不是一个世界果然不懂我。”安久心想,如果楚定江在的话一定明白她在说些什么,也一定理解她此时此刻有多么欢喜激动。
安久也不解释,手一挥,哼着小调出去。
“十四,你要去哪里?”隋云珠忙问道。
“我出去晒晒太阳。”这样美好又值得纪念的日子,必须看看昭昭日光。
隋云珠不敢阻拦,眼睁睁的看着她出去,转头对其他两人道,“她知道外面在下雨吧!”
“或许忘记了?”凌子岳瞧着她的样子和平时发疯的样子有些区别。
“完了。”楼小舞泫然欲泣,忧心忡忡的道,“十四觉得自己是一只放羊的老鼠,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下雨天要出去晒太阳,关键是她还唱歌了!”
“那怎么办?”隋云珠已经完全相信安久又疯了。
凌子岳持保留态度,给了一个很靠谱的建议,“我们在武力上没办法强行压制住她,所以手段还是以柔和为主吧,小舞看起来最无害,你试着去接近安抚她,如果情况不妙,先保护好自己为上。”
隋云珠仔细想想,安久发疯之后的确没有伤过人,而且有时候还认识他们,于是也赞成这个办法。
楼小舞咬咬牙,义不容辞的起身,裹着被子挪到屋外。
安久出门之后看见一片雨雾迷蒙,才想起来之前作战的时候还在下雨,自己竟然兴奋的忘记了,遗憾之余却也不影响好心情,索性蹲在屋前面的草棚里观雨,在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岛,所有的景色半隐藏的雾气之后,若隐若现,宛然若一幅水墨画。
楼小舞听安久哼哼唧唧的不知唱些什么,有些担忧自己不懂老鼠语,会没有办法沟通。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在安久身旁蹲下,紧张的酝酿言辞。
安久知道楼小舞来了,等了半晌没听见她说话,于是回头狐疑的看着她。
楼小舞连忙自我介绍,“我……我是蘑菇。”
安久怔了怔,见她模样可爱,心里既好奇又有想戏谑一番,“蘑菇为何会说话?”
楼小舞心中一喜,看来不存在语言障碍,同时又只好绞尽脑汁圆谎,作为一名研发者,她向来追求真理,是个实事求是的好孩子,对编故事可谓一窍不通,“这个……这个……我其实是个蘑菇精,我在这里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于是……所以……然后……然后……结果就……就……就……”
楼小舞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草棚距离药房不远,在屋里的两人听见她这番话,不禁扶额。
“总之你不要害怕,我是好人!”楼小舞信誓旦旦的保证,表情严肃,好像安久说不信,她就立刻要指天发誓。
“你究竟是蘑菇还是人?”安久憋住笑意,继续逗她。
楼小舞顿时泄了气,耷拉着脑袋,“你看出来啦,我其实是人类,但我是个好人。”
安久点点头,“有什么事,说罢?”
“你不想做老鼠,想做人类吗?”楼小舞虽然满脸忧色,但问这话的时候依旧显得一派天真。
安久挑眉,不可置否的表情。
楼小舞想也不想,权当她是默认了,“那你要不要和人做朋友?”
见安久不回答,她诱惑道,“我有糖唷!”
摸摸索索了半晌,掏出一角糖块递到安久面前。
屋里面,隋云珠哭笑不得的嘀咕,“这孩子还挺有策略。”
凌子岳站在窗前,一直含笑看着草棚里的两个女孩,抛开一切不谈,这场面实在纯真的不能再纯真了,见惯了厮杀和尔虞我诈,凌子岳觉得此刻所见分外珍贵。
安久拈起糖,想起楼小舞说吃糖会让心情变好,她也不介意让自己更愉快一些,于是笑眯眯的塞进嘴里。
楼小舞此时认定安久犯病了,因为安久正常的时候绝对不会有这么多笑容,现在看起来倒是很随和亲切,可她总觉得怪,不由想念那个冷着脸说话满嘴带刺的家伙。
或许是因为之前与凌子岳聊天,触到了心底最深处的伤口,此刻楼小舞变得特别敏感脆弱。
一念感伤,她忽然再也装不下去了,一把抱住安久哇哇大哭,“十四你不要放弃治疗好不好!小舞在这世上亲人朋友已经不多了,二姐用性命复仇,姨要用余生担负家族存亡,小舞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你一定要乖乖吃药,快点好起来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