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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京华闲人     新宋英烈txt下载     新宋英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暗夜偷袭

    利城寨作为一处重要堡寨,有三千江南军在此驻防,而穆特尔所部加上吴越军先头部队不过六千余人。要想以两倍兵力攻击一处相对坚固且设防严密、有所准备的堡寨,绝非一件易事。虽说“狼牙营”拥有火器之利,可火炮数量较少,口径也小,再加上其在南路军主要任务是监督,所携带的弹药量也不多,要想轰开利城寨恐怕还是有一些难度的。何况利城寨后面还有更坚固高大的常州城,将弹药都消耗在利城寨,攻击常州城时必然会付出更大的损失。

    为此,在与吴越军先头部队领兵将领商量之后,穆特尔决定改变一直以来北平军在攻城方面惯用的以火炮轰塌城墙,之后步兵进攻的战术,转而发挥“狼牙营”在特种作战方面的能力,进行一场对于北平军来说不多见的问个夜间偷袭战。

    建隆二年阴历四月十八日子夜过后,一百名身着深色迷彩服的“狼牙营”精悍士兵组成的突击分队整装出发,利用夜暗的掩护,悄悄摸向利城寨北面的寨墙。与以往执行偷袭任务不同的是,这一百名士兵在携带了标准装备之外,每个人的背囊之中还额外增加了十斤炸药,用以在偷袭得手后炸开寨门所用。

    得益于迷彩服良好的伪装效果,偷袭小队兵士们严整的军纪和高超的军事素质,使得他们能够在阴历十八那还算比较明亮的月光下迅速接近利城寨,并顺利潜到北面寨城形成的阴影之下。领队的“狼牙营”一连连长翁钟将身体紧贴寨墙,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寨墙之上的动静。通过寨墙之上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翁钟大致确定自己所在的这段寨墙之上只有两名巡逻兵卒,而且应该没有设置固定岗哨。于是,他借着月色向身旁的手下做了个手势。随即,八名事先选定的兵士迅速移动到位,其中四人开始贴着高约两丈的寨墙搭起了人梯。

    搭人梯的四名兵士原本就是平常操练极熟的搭档,尽管背光的寨墙下能见度非常差,可他们的动作却依旧既熟练又准确,没有半点偏差,只不过用了两三分钟的时间,便悄无声息的搭好了人梯。

    随着位于最下边充当基座的那名身材壮硕的士兵缓缓站直身体,位于人梯最上面的那名身材较为瘦小的士兵在用双手扒住寨墙的一处垛口的同时,小心翼翼的露出半个脑袋,仔细观察寨墙上面的情况。

    寨墙上面的情况一如连长翁钟预测的那样,在这段寨墙之上,除了两名在左右五十步的范围内往来巡逻外,并无固定哨位的兵卒在站岗,且距离他们最近的其他巡逻哨都在百步之外,以现在的光照条件,在不发出声响的情况下,其他巡逻兵卒是很难发现这边的状况的,非常有利于己方的行动。于是,人梯最上面的那名兵士在缓慢而轻柔的蹲下身,将自己的脑袋从垛口处移动下来的同时,略带兴奋的向下面的翁连长打了个一切顺利的手势。随即,另一组四人组成的人梯也在距离第一组人梯不远的地方悄悄搭了起来。两名处在最高处的兵士互相打了打手势,便同时从背后摘下一具小型手弩,这才站直了身体,趁着那两名巡逻的江南军背向而行,谁也没有向自己所在这处垛口观察的机会,默契配合、同时动作,瞄准两名江南军巡逻兵卒的后颈,轻轻的扣下了扳机。

    两枚小弩矢带着金石破空的轻微啸叫声,向自己的目标扑去。小弩矢的速度极快,是以当那两名巡逻的江南军兵卒感觉到危险临近想要躲避时已经来不及了。随着“噗!噗!”两声轻响,锋利的弩矢刺入那两名江南军的巡逻兵卒的脖颈之中,对方应声倒地,连最后的那声惨呼都没能发出来。

    巡逻兵即除,人梯最上层的两名“狼牙营”兵士双臂撑住城垛,轻松攀上寨墙,并在将随身携带的两条大绳自寨墙上垂下。同时为了以防万一,这两名兵士还迅速拣拾起那两名江南军巡逻兵掉在地上的长矛,在寨墙上走来走去装作巡逻的样子,以迷惑远处的其他巡逻兵。而随着攀上寨墙的兵士越来越多,更多的绳索自寨墙上甩了下来。不过盏茶的工夫,一百名“狼牙营”突击队员便已全部登上寨墙,并迅速展开防御阵型,以备敌军反击。

    眼见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近百步的一段寨墙,负责指挥此次偷袭任务的翁钟很有种不真实感。他不太相信作为常州城外的军事重地,面对吴越军大军压境的情况,利城寨的守将会如此疏于防范,偌大的寨墙上面只放如此少的哨兵警戒。以至在登上寨墙之后,翁钟的第一反应不是迅速完成自己接下来的任务,而是命令手下兵士就地形成防御阵型,以防江南军有什么埋伏。

    事实证明翁钟的担心是多余的,突击队在寨墙之上静待了近一柱香的时间,却没有等到任何的埋伏与反击。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远处其他巡逻兵和咳嗽声,以及寨内更楼中隐约传来的报时辰的梆子声外,整个利城寨内一片静谧,没有任何人马调动或者人员活动的声音。

    利城寨的情形令翁钟迷惑不解,他却不知道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绝不是利城寨守将玩忽职守、疏于防范,而恰恰是这位守将忠于本职、擅于学习,通过各种渠道对周军、特别是北平军有了一定的了解,并由此总结出了周军、特别是北平军的作战特点,并据此制定出了相应的战术造成的。

    这位利城寨守将知道北平军这支天下无敌的兵马最厉害的是火器,其在攻城时通常所采取的战术一般都是用火炮轰塌城墙、击溃城头守敌,然后再由步兵冲击攻占城池。而且,他还注意到,北平军以及此次南征的周军所有的作战行动几乎都是在白天进行的,似乎从未在晚上攻过城。由此,这位利城寨守将自认为找到了周军、特别是北平军的作战特点,以及不擅于夜战的缺点。于是,这才有针对性的进行了防御布置,白天除了只在寨墙之上留驻少数人马监视周军动向外,主力皆隐蔽于寨墙下及寨内的藏兵之处,以躲避周军炮火,直到对方步兵攻城时再与其展开寨内短兵相接的巷战。如此,既可减少周军炮火对自己造成的损失,又能扬长避短,尽最大可能限制对方在火器方面的优势。而到了晚间,则寨墙上的人马较之白天更少,绝大多数兵钭都撤回营区休息,以保证兵士们有充足的体力和精力应对白天的战斗。而且,此时空中的月色还算明亮,趁夜偷袭很难不被发现,放太多的哨兵在寨墙上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只是,令这位利城寨守将没想到的是,此番“狼牙营”由于火炮的数量少、口径小、弹药有限等问题,不得不放弃了北平军传统作战方式,变强攻为偷袭,使得其相关布置不但发挥不出效力,反而因为城头哨兵数量过少而给了“狼牙营”突击队顺利登城的机会。

    尽管一时还搞不清楚利城寨守军搞的是什么“花活”,可翁钟还是很清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道理,一面派出两个班的兵士控制住自己所处这段寨城的两端、保证己方在局势不利情况下撤退的通道。另一方面,则指挥突击队主力小心翼翼、悄然无声的从寨墙的另一侧垂下,往不远处的北侧寨门方向摸去。

    建隆二年阴历四月十九丑时初,在迅速、快捷、未发出一点声音的情况下制服利城寨北门内的几名哨兵后,“狼牙营”突击队顺利控制了这道城门,并将随身携带的近千斤炸药布设在寨门周围,随即便示意防守寨墙的战友向寨外发信号。

    随着三支火把自寨墙之下依次掷下,不过过了片刻工夫,远处的吴越军先头部队藏身的一处小山包后面以及距离寨墙不远处的一处洼地便分别发射出了三发红色信号弹,向城内的突击队确认吴越军和“狼牙营”主力经做好准备。

    建隆二年阴历四月十九丑时正,不等利城寨寨墙上的其他江南军巡逻兵士对寨外的次第升起的信号弹作出任何反应,翁钟已经一声令下,引爆埋藏在利城寨北门门洞的近一千斤炸药。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利城寨北侧寨门以及寨门上端的简易门楼都被炸得粉碎。不等爆炸的尘埃落地,事先已隐蔽接近,埋伏于寨墙不远处的“狼牙营”主力自藏身处一拥而出,跨上战马,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寨前,从由坍塌的寨墙及寨门形成的缓坡处杀入寨内。而几乎与此同时,埋伏于距离利城寨较远处的吴越军先头部队也在领兵将领的率领下呐喊着扑了过来。一时间,利城寨内枪声大作、杀声震天。

    尽管利城寨之战像利城寨守将所期望的那样,成为了一场短兵相接的巷战、近战。可一来,其预计的白昼强攻变成了暗夜偷袭,使得寨内的许多江南军还在被窝里就成了吴越军和“狼牙营”兵士的刀下之鬼;二来,身为特别部队的“狼牙营”的实力远超寨内驻守的江南军,在面对面的战斗中亦丝毫不落下风。所以,这场战斗的结果依然是周军大胜、江南军惨败。

    建隆二年阴历四月十九日卯时正,吴越军先头部队及“狼牙营”攻占利城寨。寨内三千守军除六百余人被生擒活捉外,包括那位对北平军颇有研究的守将在内近两千四百兵名将全部战死。

    建隆二年阴历四月二十,吴越军先头部队及“狼牙营”与吴越军主力会师与利城寨,并于次日兵围常州城。

第四十六章 劫城投效

    吴越军兵围常州城,城内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说起来,吴越王钱俶起兵助周之初,江南一众文武大臣乃至校尉兵士并没有把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当回事。尽管有一千多周军精锐与吴越军同行,可在江南官员、守将看来,这支周军更多的是监督吴越军作战,而不是真正上战场去冲锋陷阵的。是以,开战之初常州的官员、守将虽然身处后方,可其主要注意力与其他身处前线的州县官员一样,一直都放在正沿江而下的大周三路大军身上,对“行动迟缓”的吴越军并不在意。可随着“狼牙营”暗夜偷袭成功,利城寨在短短两个时辰内失守的消息传来,常州城内的官员、守将就再也坐不住了。

    江南常州刺史禹万成虽然心中也很忐忑,可叫他效法池州、当涂等处同僚那般不战而降,他却是做不出来的。因此,抱着以死报效国主和朝廷的信念,禹万成一面命城内守军加紧戒备,一面派快马疾驰金陵求援——哪怕他很清楚此时江南处处烽火,周军兵锋亦已直指金陵,朝廷根本就不可能给他派出任何援军了。

    与禹万成打算以死报效国主和朝廷不同,身为常州最高武官、统领城内兵马的指挥使金成礼却并不愿意为一位昏庸的国主、一个注定要灭亡的朝廷搭上自己乃至家人的身家性命。于是,他一面联络自己的亲信和与自己有相同想法之人,暗中准备夺取常州城。另一方面派心腹秘密潜出常州城,与城外的吴越军暗通款曲,以便时机成熟时里应外合、献城投效。

    金成礼欲献城投降,城外的吴越王钱俶以及穆特尔自然是求之不得。正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能不费一枪一弹、不造成大量人员伤亡而拿下一座城池,这样的机会只要出现便会被牢牢抓住。

    建隆二年阴历四月二十三,金成礼派人送来消息,表示自己已经与亲信和盟友准备妥当,将会在第二天刺史禹万成召集城内一众官员、守将议事时发难,控制住禹万成及其心腹,向周军献城投降。行动时间初步定在早上辰时末,一俟得手,他便会在常州城四门城楼之上各竖起三面白旗,同时打开所有城门,并亲率城中文武官员出北门迎接周军入城。

    得到金成礼送来的消息,钱俶和穆特尔这边便开始着手进行必要的准备。既准备着率军入城接收,亦准备着事情有变时发动强攻。毕竟,金成礼虽然一再表示了投降之意,并送来了降书顺表,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在见到常州城四门大开,金成礼及一众常州官员、守将出城投降之前,必须考虑到所有的可能性。

    建隆二年阴历四月二十四,江南常州刺史禹万成召集城内一众文武官员于刺史府内议事,商量如何抵御已然兵临城下的吴越军和周军。对此,与会官员众说纷纭,意见并不统一。虽也有人就如何守城、如何退敌提出了一些想法,可在场的大多数人强调的却都是吴越军人数众多,以常州城一城之力难以抗击、周军更是火器犀利,常州城纵有高墙深壕,在无坚不摧的火炮面前亦毫无意义。与其徒增伤亡、令百姓生灵涂炭,倒不如另寻它途。尽管这些官员没有直接说出“投降”二字,可其话里话外所表达的意思却再清晰不过了。对此,禹万成自然是非常不满、非常气愤,他一面痛斥那些有意投降的官员,一面命手下的亲兵将投降意图表现得最为明显的几名官员捆绑起来,准备用他们的人头祭旗,以激发守城将士的斗志。

    眼见局面已经闹僵,自己安排在会议上鼓动大家投降的亲信要被拉去祭旗,金成礼便不好再继续保持沉默了。于是,趁着议事大堂内因为几名官员被绑而有些混乱的机会,金成礼悄悄退了出去,给在门外等候的心腹家将使了个眼色,示意其按计行事。

    辰时正,就在议事大堂内一片混乱,有的官员叫嚷要杀一儆百,杀掉主张投降的官员、有的官员向刺史大人求情,希望能饶过那几名暗示投降的官员的时候,随着大堂外一阵嘈杂声传来,近千名荷刀持弓的兵士已将整个刺史府团团围住,近百名亲兵在常州副指挥使的率领下更是直接冲进议事大堂,弓上弦、刀出鞘的盯着刺史禹万成及其他不愿意投降的官员。

    事到如今,就算是傻子也明白金成礼的心思了。虽然对金成礼献城通敌的行为很是不齿,可面对明晃晃的钢刀和寒光点点的箭矢,除了刺史禹万成敢于义正辞严的斥责金成礼之外,其他在几分钟之前还慷慨激昂表达忠君之心、报国之念,声称自己会抗争到度、誓于常州城共存亡的那些个官员这会儿却个个噤若寒蝉,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这样的情形令禹万成是看在眼里、痛在心中,尽管他嘴上还在不停的斥责金成礼,心中却早已无可奈何、唏嘘不已了——毕竟光靠着嘴巴说既处置不了以下犯上、投敌献城的金成礼,更抵挡不了数万吴越军和周军,常州城的陷落已然成了定局。禹万成之所以到现在还要继续斥责、咒骂金成礼,一来是为了发泄胸中的郁结之气,二来也是希望能藉此激怒对方,进而使对方在恼羞成怒的情况下杀了自己,以便全了自己的尽忠报国之心。

    不过,令禹万成失望的是,尽管金成礼被自己骂得狗血淋头,却丝毫不为所动,其所期望的以死效忠朝廷和国主的情结并没有出现。金成礼不急不忙的等着禹万成在那里发泄、咆哮,直到对方骂累了、骂不动了,这才冲着自己的副指挥使一摆手,吩咐道:“速速派人于常州城四门各插白旗三面,并打开所有城门。吾等与禹刺史一同出北门迎接穆将军和吴越王。”

    说罢,不顾禹万成的喝骂与反抗,两名凶悍的士兵走上前去,一左一右架起禹万成便出了刺史府,直奔北门而去。在他们的身后,禹万成率领手下将佐、兵士及常州城内一众文武官员紧紧跟随。

    建隆二年阴历四月二十四,江南常州守将、指挥使金成礼在亲信及盟友的支持下,劫持刺史禹万成及一众不愿投降的常州文武官员出北门向吴越军及周军投降。

第四十七章 别有心思的刘澄

    攻克常州城不过是南路军的第一站,吴越军和“狼牙营”只在城里休整了一日。建隆二年阴历四月二十六,在留下部分兵马与金成礼共同守城后便兵分两路继续作战。一路偏师吴越军六千兵马,由吴越王麾下大将沈承礼率领,自常州向东而行,进攻江阴军及沿江诸寨;一路主力吴越军加“狼牙营”共三万兵马,由钱俶和穆特尔亲率,自常州往西北方向而行,直扑江南重镇京口(润州)。

    作为金陵东部门户,京口素来为军事重镇,兵家必争之地。自东吴时起,偏安江南的各个割据政权皆派遣能臣良将驻守于此地,以佑京城安全。此番周军南征,李煜亦十分重视京口之防御。遍历在朝诸将,最终选定自己未登基时的藩邸旧将,侍卫都虞侯刘澄为润州留后,统兵守城。为表示自己对润州的重视、对刘澄的恩宠,李煜在刘澄来向他辞行时,语重心长的说道:“尽管爱卿不愿意离开孤王,孤王亦舍不得与爱卿分别。只是,如今国难当头,满朝文武亦只有爱卿能够明白孤心中所虑。如今这京口要地便交与爱卿,望爱卿莫要辜负了孤的重托。”

    刘澄闻言立即表现得感激涕零,离开王宫回到自己家里之后,更将家中的金银财宝尽数装车,带往润州赴任,声言这些身外之物皆国主和朝廷所赐,如今国家有难,自己应当将金珠财货全部赏赐给麾下兵将,如此方能对得起国主和朝廷的信任,激励将士们奋勇杀敌。而李煜在听说刘澄的所作所为后,自然是甚感欣慰,认为自己没有看错人,有这样的忠臣勇将把守润州,金陵城东边的门户必无忧矣。

    建隆二年阴历四月二十九,吴越军主力及“狼牙营”在穆特尔和钱俶的率领下进抵润州城下。眼见周吴联军在城外忙着安营扎寨,只安排了少量兵马监视城内守军,其两侧亦缺乏有效保护,刘澄麾下数位将领均向其建议即刻出兵,趁周吴联军营垒未成、立足不稳的有利时机,对其进行一次突然袭击。如此,即便不能一举击退周吴联军,至少也能扰乱其安营扎寨的进程、打击其军心士气,提高己方兵将的斗志和信心。

    面对手下的合理化建议,实际上在离开京城之前便已被周军此前一系列的胜利吓破了胆,畏周军如虎并有意投降周军的刘澄根本听不进去,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愿意在周军已经胜券在握的时候与对方发生直接冲突,从而影响自己之后的投降之举。因此,手下的建议才一提出,刘澄便立即反驳道:“如今敌强我弱,且对方有‘狼牙营’这般全部使用犀利火器的精锐周军为先锋。我军出战,若能得胜还则罢了。若是不能得胜,则京口重镇即刻便会失于敌手。惟今之计,只有固守待援,等京城救兵抵达后再与敌决一死战,亦不晚矣。”

    主帅拒不出城,江南军的将领们就算心中再着急也无可奈何,大家只能站在城头上眼睁睁看着周吴联军不慌不忙、好整以暇的将营寨扎好,其负责外围警戒的少量骑兵甚至毫无顾忌的跑到润州城下往来奔驰,时不时的向城头上射上一箭或者开上一枪,做出各种挑衅举动。而自己这一方面因为主帅严令兵将们不得出城,除了有些心中不忿的将领回射几箭外,发泄一下胸中闷气外,就什么也不能做了。

    南路军主力在润州城外扎下大营后,并没有急于攻城。一来,此时天已近黄昏,并不适合发动攻击。二来,根据外围侦骑探马传来的消息,就在南路军主力抵达润州的前一天,由凌波都虞候卢绦所率领的江南军八千舟师水兵作为坚守京口的第二梯队,也已经进至距离润州城以西六十里外,不出意外的话,其在后天中午左右便可抵达润州城下。如今,南路军主力兵力并不算多,且“狼牙营”装备的火炮数量、口径、弹药基数皆有限,很难像南征军其他几路大军那样,只用半天时间甚至是一两个时辰便攻破一座坚城。若是急于攻城,一旦短时间内没能得手,而卢绦所率江南军舟师水兵又从后面掩杀上来,南路军主力就会陷入两面受敌的不利局面,这是穆特尔和钱俶绝不愿意看到的。因此,根据穆特尔的建议,南路军主力暂缓攻城,一方面以吴越军监视城内守军动向,一方面以“狼牙营”向西机动,阻截登陆的江南军舟师水兵,打掉这支增援力量,彻底孤立润州守军,为后面的攻城战创造更好的条件。

    南路军这边为歼灭卢绦所部做着准备的同时,润州守军也得到了自家增援兵马已经进至距京口不过六十里的消息。众将士在觉得守城希望大增的同时,亦对这支援军的安全有些担心。毕竟“飞龙军”“狼牙营”的名头太过响亮,尽管江南与塞北相距甚远,可“狼牙营”在幽云之战、“霸王行动”中的上佳表现,以及近几年来频繁骚扰契丹、“打草谷”时在契丹人心中留下的“恶名”,还是陆陆续续传到了这些江南兵将的耳朵里,大家对其的彪悍和战斗力还是很忌惮的。再加上卢绦部此来虽然走的是水路,可要进入润州城,最终还是要弃舟登岸走一段陆路的。身处野外、无险可守、以步对骑,面对随时可能对其发动袭击的“狼牙营”,处于劣势的卢绦所部能不能顺利进入润州城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于是,在得到相关消息的同时,一众将领便找到刘澄,请求自家主帅以一部兵力出城,对周吴联军营寨进行佯攻,以吸引敌军注意力,使其无暇他顾,为卢绦部顺利登岸、进至润州城下创造条件。

    众将的这项合理化建议,自然过不了早已有了投敌之意的刘澄这一关。在刘澄看来,一方面,有了卢绦部的增援,城内兵将斗志和军心士气必然高涨,想要说服他们献城投降便会更加困难。另一方面,卢绦乃是忠义之士,对朝廷、对国主忠贞不二,要他与自己一同投降绝无可能。与其到时候自己再去想办法将其支开,或者对其刀斧相加,不如现在借周吴联军之手将其除掉,也好省却日后的诸多麻烦。

    于是,面对麾下将领们的请求,刘澄却说道:“如今城外周吴联军人马不过三万左右,而卢虞侯所部却有八千舟师水兵。即便周吴联军战力强悍,若要阻截、逼退甚或击溃卢虞侯所部,至少亦需两万以上兵马。若此,润州城外的周吴联军便会被抽调一空,润州之围等于是不战而解。想那周吴联军乃是为润州而来,又怎会如此这般的舍本逐末,冒着被我军两面夹击的风险,以主力去阻截卢虞侯所部。是以,本留后以为,周吴联军至多会派遣小股人马骚扰卢虞侯所部,只要卢虞侯指挥得当、小心谨慎而行,其所部必会安然无恙的抵达润州城下并顺利进城,与我军共同守御。

    至于诸君方才所说周军‘狼牙营’如何如何强悍、如何如何难以对付,本留后以为那些不过是不知兵事的无知之人道听途说、人云亦云罢了,不值一信。若‘狼牙营’果如诸君所言那般无敌,之前周吴联军进攻利城寨时,为何不见其排开阵势与守军厮杀,而要趁夜偷袭,利用守军的防守疏忽和麻痹大意来破寨。待到取常州时,更是要靠守将金成礼的反戈一击才能取胜。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狼牙营’到底战力如何,还需真刀真枪的疆场厮杀才可下断言。诸君一味听信传言,‘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又岂是为将者该有的作为。”

    说完,也不听麾下诸将领的解释与分辨,刘澄便一甩袖子,转身离开了议事大堂,回后堂去了。

    于是,在眼睁睁看着周吴联军轻轻松松的在城下扎营而无所作为之后不过两天,润州城的守城兵将们便不得不又一次眼睁睁看着很可能是唯一一支援军的卢绦所部舟师水兵即将面临强悍无敌的周军“狼牙营”的阻击而束手无策。

第四十八章 略有“缺憾”的阻击

    建隆二年阴历四月三十清晨,正如润州城内一众将领所估计的那样,在留下吴越王钱俶率两万六千主力继续围困润州城的同时,穆特尔率“狼牙营”及三千吴越军步军组成打援部队一路向西,前去阻截卢绦所部。

    由于润州周边并没有非常适合进行阻击作战的地形、地势,所以在咨询过当地“暗羽”分堂派来的向导后,穆特尔决定将阻击地点放在距离润州城十五里的太平村一线。一方面,太平村是江南援军前往润州的必经之地,其北边距江边不过里许,南边距连绵数十里的五州山也只有三里左右,供江南军援军左右机动的范围有限,可以弥补“狼牙营”兵力不足,不能在大江和山地之间建立起一条横贯南北的阻击阵地的问题。另一方面,为了躲避周军旧式水军在这一带巡弋的战船,距离太平村三十里的靖江村应是江南军援军的最佳登陆地点。而从路程上来计算,江南援军自靖江村登陆后行进至太平村,差不多也就到了该停下宿营的时间,这会儿又正好是其兵士疲惫、体力不足的关键节点,正适合周吴联军以逸待劳对其进行突击。

    由于阻击的目的并非要将卢绦部一个不剩的全部歼灭,而只是希望藉此击溃这支援军,令润州守军更加孤立,使得日后对润州的进攻行动更加容易。因此,在排兵布阵上,穆特尔既没有追求以严密的包围圈伏击卢绦部,也没有强调己方兵马必须完全隐蔽。而是直接将“狼牙营”步兵主力布置于大道之上正面迎敌,将“狼牙营”炮兵和三千吴越军隐蔽配置于五州山背面山坡之上,一方面为正面阻敌的步兵提供火力支援,一方面也是防备敌军绕过正面阻击阵地,藉山路前往润州城。同时,在卢绦所部后撤时,这三千吴越军还可以配合正面的“狼牙营”进行侧击,进一步加大敌军的伤亡。不过,为了防止这位卢都虞侯对北平军比较了解,发现自己面前的是北平军精锐“狼牙营”后,直接掉头往回撤。所以,穆特尔在列开阵势的同时,也下令将所有可能表明“狼牙营“身份的旗帜、标识全部收藏了起来,并打起吴越军的旗号,以迷惑对手。

    穆特尔安排确实起到了效果,在发现自己前进道路上出现一支兵马后,卢绦立即下令全军暂停行军,就地排出防御阵型,并派出多波侦骑探马小心打探对方的身份。直到几路探马纷纷回报拦路的是吴越军,且兵力只有一千余人后,卢绦这才放下心来,命令部队转换为攻击队形,击溃面前这股敌军后再继续向润州前进——得益于正面“狼牙营”吸引了对方大部分注意力,同时借助良好的伪装和严明的军纪,布置于五州山背面的兵马并未被江南军侦骑探马发现。

    按照卢绦的估计,自己以八千对一千,又是在这种相对开阔的地形之上,只需前军两千步兵一个冲锋,便可将敌军阵型冲散——哪怕对方在阵地四周筑起了临时的低矮土围子。只是,当前军两千步卒带着一冲即破的信心、呐喊着扑向敌军时,却发现事实与愿望之间的差距是那样的遥远。

    百步的距离,对于一名训练有素的步兵来说,全力奔跑不过一两息的时间便能通过。可是“狼牙营”环形防御阵地前面的百步范围对于冲锋的卢绦部前军两千将士来说,这短短的距离却是那样的遥不可及。来自环形防御阵地中的密集弹雨将他们如同割麦子一般一排排的打倒。在距离环形防御阵地五十步的位置上,就如同有一道看不见的围墙一般,将那些悍不畏死、勇猛冲锋的江南军兵士死死挡住,以至在不长的时间内环形防御阵地周围便尸积如山,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双方交战虽只不过短短半盏茶的时间,可当发觉情况不对的卢绦将前军召回时,发动冲锋时的两千人马能活着退加中军所在的已不足一千二百人。如此惨重的损失,令卢绦在懊悔自己判断失误的同时,也对对方的强大杀伤力深感震撼,并意识到对面阻击自己的绝不是吴越军,而是假扮吴越军引自己上钩的周军,而且还是装备犀利火器的“飞龙军”。

    尽管卢绦此前没有接触过北平军、更没有与“飞龙军”交过手,可对方的战绩对他来说却是耳熟能详。在他看来,若是自己听到的那些有关北平军和“飞龙军”的传言属实,漫说是自己手下这八千水战远比陆战精通的舟师水兵,就算是两三万江南最精锐的兵马,恐怕也很难在这千余“飞龙军”面前讨得什么便宜。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发动进攻就是自寻死路,而且死的毫无意义和价值。既如此,不如暂时撤退,返回自己的登陆之处,重新登舟上船、沿江而行,绕过面前的这支“飞龙军”,在距离润州更近的地方再次登陆,利用自己在水面上的优势摆脱面前这支强悍到极点的周军。尽管继续顺江而下搞不好就会和周军的水师战船相遇,可对自己这八千舟师水兵来说,打水战远比打陆战精通得多,与周军水师作战未必就会输掉。特别是鉴于对方只是装备普通武器的周军旧式水师,自己这边成功进抵润州城下的机率还是比较大的。

    于是,在短暂的懊恼与气愤、震憾与不安之后,完全冷静下来的卢绦当即命令全军后撤,退回登陆点,重新登船离岸。尽管手下的一些将领和兵士对自家统帅的决定感到有些意外,可军令就是军令。随着卢绦一声令下,除了那支已经受创的前军被留下负责殿后、阻击周吴联军的追击外,这支舟师水兵的其他部队立即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呼啦啦的向西退去。

    眼见敌军要逃,穆特尔一面命令阻击阵地内的所有兵将立即上马,追杀后撤的江南军援军的主力。一面给埋伏在五州山背面的人马发信号,要那三千吴越军马上出击,包围并消灭掉那一千多负责殿后的江南军残兵。与此同时,同样埋伏在五州山背面的“狼牙营”炮兵亦开始向撤退中的江南军援军主力进行拦截射击,以迟滞对方的行进速度,为己方兵马追赶上去争取时间。

    尽管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在北平军的编制序列里,“狼牙营”并不属于骑兵,而是骑马步兵。可作为一支特种部队,“狼牙营”的兵士们实际上却需要掌握步、骑、炮等各兵种的专业技能,并具备一定的水上操舟和作战能力。虽说与专业骑兵出身的“游骑兵营”在某些骑兵专业技能上存在一些差距,可相较于北平军的普通骑兵部队,他们却丝毫也不逊色。因此,在纵马追击敌军方面,“狼牙营”兵士们的表现是相当专业而有效的,更何况在野外将自己的后背露给敌军骑兵本身就是兵家大忌。所以,随着“狼牙营”一千余兵越过已被几乎三倍于其的吴越兵包围的江南军援军殿后残军,迅速追上只能靠两条腿狂奔的江南军援军主力,这场阻击战便渐渐演变成了一场完全一边倒的屠杀。

    对卢绦部的追击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直至卢绦所部弃舟登岸之处才停了下来。此时,穆特尔率“狼牙营”主力已经追出超过三十里,斩杀江南军不下五千人,自太平村一路行来可以称得上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尽管此战歼敌超过七千、尽管算上那些沿路逃散的兵将,这支准备支援润州城的江南军实际上已经算得上是全军覆没了、尽管一路追杀,亡于自己长刀和手枪之下的江南兵超过五十人,可穆特尔对此次阻击作战却依然不甚满意。因为身为敌军主帅的卢绦由于跨下有马,在同样骑马的亲兵护卫之下一路狂奔,居然逃过了“狼牙营”的追击,带着百十来人撤到之前的登陆点上船回返金陵而去,以至自己的这次阻击战不能完美收官。

    好在穆特尔是个爽利人,尽管此次阻击战有些许不完美,可单就任务来说,这一仗他完成的还是相当不错的。因此,在安排部分吴越军将士沿路收集战死者的尸体并尽快掩埋,以免引起疫病后,他便率领“狼牙营”及剩余的吴越军在太平村旁过了一夜,并于第二天一早迅速回返润州城外周吴联军大营。

第四十九章 刘澄劝降

    尽管润州城被周吴联军包围,可囿于兵力相对有限,所以周吴联军的包围圈并不算非常的严密,大队人马固然无法突破,个别武艺高强的武士却能倚仗着自己高明的身手,避开巡逻的士兵,在夜间偷偷进出润州城。因此,当天晚间,城内的主帅刘澄和一众将领便从秘密出城打探的探马口中得到了卢绦部在太平村遭遇周军“狼牙营”及吴越军伏击,几乎全军覆没,主将卢绦仅率百余亲兵侥幸逃脱的消息。对此,刘澄自然是正中下怀,心中暗喜,其他将领却是忿懑不已,心情沉重。若是此前不知道卢绦会率军前来,或者没有预料到周吴联军会出兵拦截也就罢了。可问题是,众将不但知道卢绦会来,而且也预料到周吴联军会分兵阻击,更为此直接找到主帅刘澄,请求派兵出城,予以策应。结果,却因为刘澄的不以为意和轻敌而错失良机,以至卢绦部几近全军覆没,这些将领心生怨气与不满也就顺理成章了。只是,抱怨也好、不满也罢,刘澄毕竟为将多年,又是国主李煜恩宠有加的藩邸老臣,此番虽行事偏颇、刚愎自用,但其积威仍在。众将除了在私底下闲聊时在言语上报怨几句外,对这位顶头上司却不敢有任何直接的违逆和反驳。是以,整个润州城依然处于刘澄的掌控之下,与卢绦部被歼之前并无变化。

    不过,要说一点区别都没有,却也不尽然。因为就在卢绦部全军覆没的消息传进润州城的当天午夜,刘澄的心腹便带着他的亲笔信暗中潜出城去,与城外的周吴联军就献城投降一事进行初步接洽。

    对于刘澄的投降意愿,吴越王钱俶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只是,此时穆特尔尚在太平村,要到第二天才能返回。是以,钱俶一面盛情款待前来送信的刘澄心腹,一面派人连夜出营,前往太平村给穆特尔送信,请其尽早回营,一同商量此事。也正是由于有了钱俶派人送来的这个消息,穆特尔才会在天刚蒙蒙亮时,将只能靠两条腿走路的吴越军步卒甩在后面,只率全部有马的“狼牙营”急急返回大营。

    对于投降一事,穆特尔与钱俶的反应是一样的。正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能够不动刀兵而拿下城池,算得上是为将者的最高境界。穆特尔虽喜欢疆场冲杀,快意恩仇,却也不是嗜杀成性的屠夫,对献城投降的事情也是乐见其成的。因此,在看完刘澄的亲笔书信后,穆特尔对恭恭敬敬站在自己面前的信使先是温言抚慰一番,随后又给予了不少的赏赐。对刘澄在信中提出的一些有关身家性命、官职地位等要求,穆特尔虽然没有当时便满口答应,却也表示会在官家面前为其美言,为其尽力向朝廷争取。那信使得了款待和赏赐,又有了周军大将的承诺,心中高兴之余也松了一口气。其在周吴联军大营中耐心等到天黑,便带着穆特尔给刘澄的回信偷偷潜回城里,去向自家主帅报喜。

    经过几番书信往来,到建隆二年阴历五月初二,双方已就献城一事达成协议,并约定了献城的时间和方式——建隆二年阴历五月初四,润州城四门大开,刘澄率城内所有将佐、官吏及一万守军出东门向周吴联军投降。

    协议既定,穆特尔和钱俶自然在城外耐心等待,城内的刘澄却远没有穆、钱二人那般轻松。尽管其在润州城内说一不二、颇有威权,可不管怎么说,献城投降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此时的刘澄固然是铁了心要投降,可事到眼前,要面对下面诸将的质疑、鄙视、不满,乃至批驳、反抗,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只是,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刘澄就是心里在没底,这最后一步也得迈出去。

    建隆二年阴历五月初三,刘澄召集众将佐到自己的府内议事。在介绍了卢绦所部全军覆没、金陵再无援军可派等等,在座众人已然知晓的消息后,刘澄喟然一叹,说道:“本留后守城月余,所思所想自是不负君恩、报效朝廷。只是,如今形势严峻,卢虞侯所部在太平村大败亏输,而周军数路大军兵逼金陵,朝廷和国主已无援兵可派。城外周吴联军围城多日,自击败卢虞侯所部后亦是频频调动,只怕不日便会攻城。以周军火器之犀利,一旦攻城,润州势必不可守,城内亦势必生灵涂炭,死伤枕藉。吾等领兵者,固然守城有则,却也要为满城百姓的身家性命考虑,为自己及麾下众兵士的身家性命着想,切不可为了博一个忠臣勇将的名声,而置百姓和兵士们的身家性命于不顾。本留后今欲以一已之辱而保全全城百姓及兵士之生,不知在座诸君以为如何?”

    虽然刘澄并未直接说出“投降”二字,可其话里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了。是以,他这边话音才落,下面众将佐皆面有戚色,不少人更是嚎啕大哭,会场气氛一时间变得既压抑又紧张。眼见众将佐情绪激动,刘澄生恐大家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或者引起兵变,连忙一边跟着流眼泪,一边继续劝道:“本留后既为藩邸旧臣,如今又出镇润州,所受君恩远深于在座诸君,且某父母家眷亦俱在京城,岂会不知为人臣当尽忠、为人子当尽孝之理。只是,如今敌我力量悬殊,以润州区区一万兵马,根本无力与城外的周吴联军相抗衡,纵拼尽全力,亦是一个身死城破的结果。更何况,一旦吾等抵死不降,令周吴联军损失惨重,则其在城破之后,十有**会将怨气发泄于城内百姓身上,纵兵抢掠乃至屠城。诸君可莫要忘记了当年的楚州旧事啊!”

    如果说力量悬殊、敌势难挡等理由还不足以说服诸将佐下定决心去背负投降恶名的话,那么刘澄一句“楚州旧事”却令在座所有人都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身为江南将领,大家都知道当初周世宗征淮南,因久攻楚州不下,周军损失惨重而对城中军民百姓怨恨不已。待到城破,先是纵兵抢掠,而后便将全城军民百姓尽数屠戮,使原本繁华的楚州变为一座空城、一座死城、一座鬼城。是以,刘澄一俟提起此事,众将佐顿时沉默下来,片刻之后便在一名副将的带领下,齐声答道:“一切但凭留后做主。”

    建隆二年阴历五月初四,润州城四门大开,江南润州留后刘澄率城内一众将佐官吏及万余守军放下武器,出东门向已然等在那里的穆特尔和钱俶投降。

第五十章 句容急报

    润州这边不战而降,率领六千偏师东进扫荡沿江的吴越军大将沈承礼那边也传来好消息。在劝降成功,兵不血刃夺取江阴军后,江南沿江诸军寨皆不战而降,如今沈承礼正率麾下将士赶来润州与主力汇合,预计再有一到两日便能抵达。

    建隆二年阴历五月初六,沈承礼部抵达润州城下。第二天,穆特尔和钱俶命沈承礼率五千兵马驻防润州,自己率南路军主力启程西进,并于建隆二年阴历五月初八傍晚时分与自西而来的王崤峻、徐绍安所率南征军左路军合兵一处,八万大军陈兵金陵城下,只等南征军右路军曾志林所部抵达,便可展开此番南征的最后一战——攻克金陵。

    原本按照南征军众将士的想法,在右路军到来后,南征军将有近十三万人马云集城下,金陵城自然是指日可下。只需将各部火炮集中一处,对准金陵城的城墙一通猛轰,而后步兵一个冲锋进去,金陵城也就到手了。可身为后周重臣且志在天下的王崤峻、徐绍安等人考虑的却不仅仅是金陵之战本身的问题,而是整个江南。在他们看来,一方面,金陵城作为南唐都城,特别是自五代以来这里一直处于相对平静的状态,其无论是繁华程度还是人口数量,都与此前周军攻克的其它城市不同。金陵不但是南唐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是南唐最繁华的城市,同时也将是日后中原朝廷统治南唐乃至整个长江以南地区的中心城市。若是毫无顾忌的一顿炮火轰下去,其经济损失远非像武昌、江州这样的州城可比。而且,这里人口密集,炮击造成的附带人员伤亡自然也要比武昌、江州等处更甚。巨大的经济损失、惨重的人员伤亡,这些都会在金陵城幸存的士绅百姓心中留下阴影,甚至是留下仇恨的种子,从而对中原朝廷今后对这里的管理与统治非常不利。更何况一座被炸成废墟的城市要想成为地区中心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即便能够恢复到战前水平,朝廷的投入也将会是一个异常巨大的数字,绝非最佳选择。

    另一方面,即便是在这个时代,金陵城依旧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世称“六朝古都”、“十朝都会”——由于南宋和明在这个时代并未存在,或许称之为“八朝都会”更确切一些——城内古建筑及文化遗存非常多。若是这些历史的鉴证、文化的瑰宝毁在自己手里,只怕是要被后人所唾骂的,这是王崤峻、徐绍安乃至身在开封的张维信和李俊武,以及所有立志创造历史,并希望青史留名的穿越团队成员所不能接受的。因此,在仔细斟酌、反复考虑、权衡之后,穿越团队委员会做出决定:此番攻击金陵城,要尽量避免使用重炮、重型炸药包等杀伤、特别是破坏力巨大的武器,而是要以轻武器和刀矛箭矢等冷兵器为主。

    放弃重炮和重型炸药包,也就等于放弃周军最具优势的技术装备。而放弃最具优势的技术装备,也就意味着在许多以往凭借炮火爆炸便可以一蹴而就的地方,现在却需要依靠将士的勇敢和智慧去夺取,必要的时候可能还需要大家用命去填。如此一来,周军的伤亡必定大幅增加,攻克金陵城所花费的时间也必然会大大延长。而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穿越团队以及参与攻城的众将士们所愿意看到的。所以,在作出相关决议的同时,负责前方作战指挥的王崤峻、徐绍安也将进攻方式由武力强攻转到了政治劝降,希望通过多方努力,催使城中的李煜投降,从而既保住了金陵城,又不会增加周军的伤亡。

    当然,作为占据战场主动权和绝对优势的一方,南征军对李煜的劝降并不是一味的言语劝说,更不是牺牲后周朝廷的利益来换取李煜的妥协,而只是一种相对温和、相对含蓄的威逼利诱。对于劝降说客的人选,王、徐二人则认为劝降的说客既可以是南征军方面的人,也可以是来自江南朝廷内部、来自与李煜亲近的人。毕竟,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被攻破的。同样的劝降说辞,由被劝说者的亲信讲出来,远比南征军派去的使者更有力度,也更容易令被劝说者接受。因此,此番劝降李煜,王崤峻、徐绍安决定通过江南朝廷内部有影响力的大臣来进行。至于具体执行的人选,则初步锁定在了深受李煜信任并委以守城兵权的神卫统军都指挥使皇甫继勋的身上。

    按照张维信在南征之前为王崤峻等人讲说的前世南唐被北宋灭亡的经过,以及南征后本地“暗羽”分堂提供的详尽资料,这个皇甫继勋虽然在治理地方上有些能力,也有些政绩,但于兵事方面却能力有限,没有任何像样的战功。此番被李煜封为神卫统军都指挥使,完全是因为朝中老将死的死、降的降,实在无人可用,这才靠着其为江南名将皇甫晖之子,借着父辈的名望,一跃成为掌握金陵守军兵权的大将。尽管其在接受任命时皇甫继勋曾指天划地的向李煜大表忠心、誓死社稷,可实际上这家伙却是一个骄奢淫逸、保惜富贵的怕死鬼。不但没有为李煜和江南朝廷效死之意,反而盼着李煜能够早点投降,以便保住他自己的身家性命和荣华富贵。这样的一个人,正是去劝降李煜的最佳选择。

    就在王崤峻、徐绍安等人通过秘密渠道调动城内“暗羽”力量,设法与皇甫继勋取得联系,以实施劝降之策的时候,一条来自右路军、贴着代表十万火急的三根鸡毛、画着代表绝密级别的三个红色字母“s”的紧急消息,不但将他们攻取金陵城的计划彻底打乱,而且也令他们对是否继续执行保护城市、劝降为主的攻城政策产生了极大的动摇。

    建隆二年阴历五月初十,南征军右路军副将、“飞龙军”第四合成步兵师师长武平东急报:开国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右金吾卫上将军、领兖州防御使、南征军右路军都指挥使曾志林,于建隆二年阴历五月初九傍晚在与句容守将商谈投降事宜时遇刺,身受重伤、危在旦夕。伏乞宋国公速派大将及良医南下句容,以稳定军心、救治曾将军。

第五十一章 为名所累

    曾志林遇刺,身受重伤、危在旦夕,这个消息令正在开会讨论下一步夺取金陵作战的穿越众兄弟们顿时就炸了窝。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王崤峻刷的一下站起,紧走几步,劈手从念报告的“飞龙军”第一合成步兵师师长王保山手中夺过报告书仔细观看;徐绍安也猛的站起身,指着站在一旁的信使,喝问道:“不过是个县城,守将要投降便投降,有什么可谈的。就算是真需要谈,派个指挥使去和他谈就是了,老二十六身为一军统帅,这种事情哪里用得着他亲历亲为。而且,既然是双方谈判,右路军自该做好准备,以防对方有诈,何以令老二十六遇刺受伤,他身边的那些亲卫都是死人吗”;穆特尔则上前插手施礼道:“句容县诈降,伤了二十六哥。恳请五哥和八哥给兄弟一支令箭,兄弟不把句容县踏成平地誓不回还。”

    眼见徐绍安瞪着送信的信使,大有将对方脑袋拧下来的趋势。而穆特尔更是已经血贯瞳仁,恨不得一巴掌把句容县拍成齑粉。看完了整篇报告的王崤峻心中却是暗自叹息一声,一边示意二人稍安勿躁,一边将报告递到徐绍安手中,让他们能够了解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要把气撒到不相关的人身上。

    说起来,此次曾志林遇刺,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江南某些官员使阴招,借着双方谈判之机,暗中派死士行刺。可从另一方面讲,却也与曾志林太过拘泥于穿越团队南征之前制定的收拢民心、少生杀戮的政策,特别是在江州之战后,于攻城略地时不能宽严相济、恩威并施,而是一味的讲求不战而屈人之兵、兵不血刃的夺取州县。以至在听到句容县有意投降后,便不顾身边将领及亲卫的反对,接受了对方当面商谈的要求,并对谈判现场的安保问题疏忽大意、放松警惕有着莫大的关系。

    按照武平东在报告中所讲,右路军自与左路军分兵后,便一路凯歌高奏,沿途江南军各军寨皆不战而降,其中溧水县更是由县令率本地驻军指挥使及一众属吏出城十里相迎,令身为大军统率的曾志林赚足了面子。实际上,自打当初曾志林为避免过多杀伤城内平民百姓而提前发动对江州城的步兵攻击,并厚葬为守城而战死的胡则、礼遇身受重伤的宋德明后,其仁帅、义将的名头便已经不胫而走。此后池州指挥使戈彦被宋德明劝降、当涂、芜湖等州县投降,虽是大势所趋,可也与曾志林的这个名头不无关系。

    待到右路军进至句容城外,得了禀报的句容县令和驻守当地的指挥使第一反应也是询问探马周军统帅是谁。在得知正是有仁帅、义将之称的曾志林后,当即便作出了献城投降、不予抵抗的决定。换句话说,句容县官吏守将是真心要向曾志林投降的。之所以会出现后面的突变,完全是因为一个人从中作梗,先是将主动投降变成了当面谈判,而后又将当面谈判变成了借机刺杀。而这个从中作梗、阴险狠毒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当初率八千舟师水兵增援润州,却被穆特尔率部打得大败亏输、仅带百余人侥幸逃脱的江南军凌波都虞侯卢绦。

    原本被穆特尔如丧家犬一般赶到船上的卢绦,是打算带着百余心腹亲随和负责看守船只的千余水兵回金陵去向李煜请罪的。不曾想他和手下乘船才离开登陆点靖江村没多远,就遇到了沿江巡逻的后周旧式水军。在兵力、战力、军心士气都弱于对方的情况下,卢绦这支刚刚经历惨败、兵力严重不足、战船数量亦相差甚多的残军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所率战船不是被毁就是被俘、近半数水兵战死、近半数水兵投降,若不是操作卢绦座船的船长经验丰富,赶在战船被完全击毁之前直接抢滩,让船上的人有机会跑到岸上,只怕这位凌波都虞侯就要变成沉江都虞侯了。

    不过,卢绦这回也就是拣了一条命而已。他为此不但付出了一条左臂被打断的代价,而且跟随在他身边的亲信心腹也只剩下了十来个人,其余的亲随不是葬身鱼腹,就是被周军箭矢射死在了江岸之上。

    尽管几乎已经成了孤家寡人,而且还受了伤,可卢绦回金陵请罪的一时心思并没有变。在他看来,自己身为臣子,没能完成国主交予的重任,自当回朝领罪受罚。漫说只是胳膊断了一条,就算双腿都断了,也要让手下将自己抬回去。可问题是,他卢绦想回金陵以死谢罪,他手下的亲随们却不愿意向来待自己不薄的老爷为了效忠那个昏庸无能的国主枉送性命。更何况,此时周军十余万大军正多个方向向汹汹杀来,金陵城已然在劫难逃,根本没有回去的必要。于是,他们便轮番力劝自家老爷不要回金陵,而是转而向东南,去到距金陵城五十余里的句容县做县令的表弟甄祥那里暂避一时,待时局稳定之后再做打算。

    亲随们的苦劝、时局的混乱、周军即将兵临城下的威胁,再加上经历两次大劫难而死里逃生的心理冲击,使卢绦对生死有了更加深刻、更加清晰的认识。他觉得自己能够活到现在,乃是受老天眷顾,自己应该留着这副残躯继续为江南朝廷、为江南百姓做一些远比死更有意义、更有价值的大事,以不负上天的青睐。哪怕做完大事之后即刻去死,那也是死得轰轰烈烈、死得其所。因此,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卢绦最终还是接受了手下们的建议,放弃回金陵引颈就戮的念头,转而调头往东南的句容而去。

    就在卢绦抵达句容、栖身于其表弟句容县令甄祥府中之后不过几日,曾志林所部便逼近了县城。当卢绦从自己的亲随那里得知周军即将兵临城下、自己的表弟和城中驻防的指挥使意欲献城投降的消息后,第一个反应是长叹一声,感慨自己的壮志难酬、感叹自己再无青史留名的机会。不过,叹息与感慨只持续了片刻工夫,随着亲随又向其禀报此番率军前来的周军统帅乃是有名的“仁帅义将”曾志林,并详细了解了有关曾志林的情况和坊间传闻后,卢绦那刚刚被抛到一边的雄心壮志便迅速的被找了回来。因为他从这个消息中看到了机会、看到了做大事的机会、看到了青史留名的机会、看到了获得足以抵偿自己丧师失地之罪的巨大功劳的机会。

    于是,在仔细权衡、认真考虑、全面分析之后,卢绦马上派人将表弟甄祥请到自己的房间,开始以兄弟和朝廷重臣的身份,与对方讨论当下时局、讨论即将兵临城下的周军、讨论要如何施为才能既保全了句容城、又不失国主、朝廷和自己的脸面。

    能够在献城投降的时候保住国主、朝廷和自己颜面,甄祥自然求之不得,立即向这位年龄比自己大、官位比自己高、仕途经历比自己丰富的表兄请教。而卢绦则借此机会,向表弟提出了建议:此前所有主动投降周军的州县,不是先与对方密信往来而后行献城之举,就是除掉反对者后直接开城投降,从未有一州一县一寨是在与周军面对面的谈判、先行讲妥献城投降条件,再举城降周后。表弟你既然想与众不同、既然想为人所称道、既然想为国主、朝廷和自己多留些颜面,那么不如向周军提出双方首脑于中立区域当面谈判,在达成协议后再献城投降的建议。如此一来,不但能为国主、朝廷和自己保全一些颜面,而且会因你能“行别人所未行之举、做别人所未做之事”而为天下官员百姓称道,甚至将来名留青史都是不无有可能的

    甄祥听罢,认为自家表兄所言甚是,一面拜谢对方献策之恩,一面开始安排得力手下去往周军送信,言明己方愿意投降的真心,以及希望能够在正式投降前进行商谈,以便展现双方对此事的诚意。

    就双方的实力对比、身份地位差距来看,句容县令的这些要求很是过分、完全不符合礼法、显得非常狂妄。可沉浸于“仁帅义将”赞誉之中的曾志林却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很欣赏句容县令的胆识与风骨。于是,他不顾幕僚、谋士、麾下将领、亲随近卫的劝说,执意接受了甄祥的条件,并初步约定双方于建隆二年阴历五月初九于句容县城与周军右路军大营之间一处中立地带进行有关投降事宜的商谈。同时双方还约定,双方均只带十名亲随、谈判所用营帐由句容县方面提供、商谈期间亲随不得进入帐中等。

第五十二章 兵围句容

    眼见堂堂的大周开国伯、右金吾卫上将军、南征军右路军都指挥使竟然答应了这几条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的提议,甄祥在颇感意外的同时,也不由得挺直了腰板,为自己能以如此方式献城投降而沾沾自喜。同时,他也对向自己提出与周军谈判建议的表兄卢绦很是感激,不但对其本人连连称谢,顺带着对卢绦的那些个心腹手下也是优待有加,并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其中两人希望能够参与此番谈判,以一观“仁帅义将”曾志林曾大将军风采的请求,准许他二人以随从的身份与自己同行。

    只是,令甄祥甄大县令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全心全意准备两天后谈判事宜的同时,他那位好表兄卢绦却正和自己的心腹亲信一起紧锣密鼓的策划一场惊天阴谋——利用双方谈判之机,由装扮成甄祥随从的那两名手下出手刺杀曾志林。

    尽管此前从没有和曾志林有过任何接触,而且以曾志林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率军出征时也根本无需他亲自出手与敌人交战,可对坊间有关“清园”兄弟拜武学宗师扶摇子老神仙为师、得其真传,特别是其中那些统兵将领深得太极功精髓、武艺高强的传言却也是多有耳闻。因此,本着料敌从宽的原则,卢绦在选择心腹亲信中武功最好的两人随甄祥赴会,并花费大力气对用于刺杀的两柄匕首进行伪装与隐藏的同时,还特意在这两把匕首的锋刃上淬了见血封喉的巨毒,以保证刺杀的成功率,做到一击必杀。此外,考虑到一旦曾志林被刺,周军可能会牵怒于句容军民,卢绦还特意安排两名心腹亲信事先带着一应随身物品到句容东门处等候。一俟前方传来刺杀成功的消息,便接应卢绦及其他同伴快速出城,以躲开周军可能的报复举动。

    建隆二年阴历五月初九清晨,句容县令甄祥早早起床,收拾停当,便带着十名随从,出城前往事先约定的谈判地点,并于辰时末,比事先约定的时间提早近半个时辰,抵达那座位于官道旁边,临时搭建起来用于双方谈判之用的帐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耐心等待对方的到来。

    巳时初,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传来,紧接着守卫在帐外的一名随从进帐禀报:南边烟尘起处有十余骑正快速驰来,看旗号应该是曾大将军到了。甄祥闻言连忙站起身,先整了整身上的官袍,这才带着一众随从快步走出帐外,静立于道旁,迎接对方的到来。

    对于甄祥的谦恭,曾志林很是满意,他一面与对方有如老朋友见面一般寒暄着,一边大步走进帐篷之内,大马金刀的在主位之上坐下。由于有约定在先,所以除了随后跟进的句容县令甄祥,以及一名端着放有酒壶、酒杯等物件的托盘,准备为刚刚抵达的曾志林斟酒的甄府仆人外,包括随曾志林而来的十名亲卫在内,其他随从人员都守在帐篷外面等候,再无一人进帐——即便这名负责斟酒的仆人在放下酒壶和酒杯后也需要退到帐外。

    眼见句容县令甄祥依约而来,且对自己恭敬有加,句容县旦夕可下,曾志林心里很是高兴,对坐在自己对面的甄祥也是大加赞赏。而对面只挨着椅子坐了小半个屁股的甄祥则是连称不敢,态度变得更加的谦恭,就差从椅子上站起来对曾志林大礼参拜了。

    尽管由于有仆人在场,双方这会儿说的都是些没营养的客套话,还未接触到句容县献城投降的实质问题,可宾主能够相谈甚欢,曾志林对兵不血刃从拿下句容已然自信满满,是以其现在的心情很是舒畅。眼见这位“仁帅义将”果然如传言中所说的那般平易近人、性格爽朗,原本心中还有些惴惴的甄祥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对自己当初决定放弃抵抗、献城投降的决定深以为然,觉得自己很有战略眼光。于是,他一面对曾志林连番的拍马奉迎,一面示意那名端着酒壶酒杯、自进帐后便站在帐口的仆人上前,为曾大将军斟上一杯美酒。

    一方面,此时的曾志林心思都在即将进行的投降谈判上,并未在意这个端着托盘、侍立一旁的所谓甄府仆人。另一方面,尽管各自的随从不能进帐,可这名端酒的仆人在进来前,自己随行的亲卫已经对其进行了例行检查,证明其身上并未携带武器。是以,对于端着托盘向自己的走近的这名仆人,曾志林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继续着与甄祥的谈话。

    眼见自己的刺杀对象对自己毫无防备,装扮成甄府仆人的卢绦亲信心中一阵暗喜,对自己能够完成刺杀任务信心更足。于是,随着照甄祥的吩咐,这名刺客赶紧端着托盘上前,准备为曾志林斟酒。

    在将酒壶、酒杯从托盘上拿起放在桌上,又小心的为曾志林斟满一杯酒后,卢绦的这名亲信心腹又向曾志林施了一礼,这才慢慢直起身,抱着已经空了的托盘,做势要向着帐篷门口的位置退去。只是,在缓缓后退的同时,他的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曾志林,以判断对方是否对自己起了疑心、现在的距离是否能够让自己一击必中。与此同时,他亦借着左手胞袖的遮挡,将右手悄悄伸向托盘的底部,小心的打开锁卡,从托盘暗格之中将那柄淬了巨毒的匕首缓缓抽出,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此时的曾志林却对身边这位所谓甄府仆人毫不留意,一面继续和甄祥高谈阔论,一面举起桌上的酒杯准备一饮而尽。而就在曾志林端起酒杯喝酒的一刹那,刚刚后退了大概两三步的卢绦亲信心腹,突然向前一窜,用手中那把淬了巨毒的匕首,朝着曾志林因为仰头喝酒而露出的脖颈位置狠狠刺了下去。

    虽说事发突然且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可多年习武和战阵厮杀使得曾志林对外来威胁的感觉十分敏锐。所以尽管刺客出手的时候其正在饮酒,可敏锐的第六感还是向曾志林发出了危险来临的信号。加之匕首前刺形成的破空之声和阵阵恶风,使曾志林马上意识到情况有变,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于是,他一面急转身形、向后飞退,以避开刺向自己脖颈的凶器,一面将酒杯连带里面才喝了一半的酒水一起向刺客袭来的方向掷去。

    只是,一来双方距离实在太近,二来被派来刺杀曾志林的这名卢绦亲信又是其亲兵家将中厮杀功夫最好的一个,再加上其此次前来是报了必死的心思,下手极其狠辣。所以,尽管因为曾志林的躲闪以及那带着半杯酒的酒杯的干扰,使得匕首没能刺中曾志林的脖颈,可依然在其左小臂上划开了一道血口子。

    尽管知道匕首上淬有见血封喉的**,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在划伤曾志林后,刺客并未按照之前的制定的计划趁着帐外的人还未弄清情况的时候冲出帐篷、设法逃走,而是一面继续舞动匕首向曾志林发起进攻,一面呼唤帐外作为后备刺客的同伙进帐帮忙。只是,未等其在帐外的同伙闻声冲进来,他便已经被稳定了心绪、开始施展拳脚反击的曾志林一个弹腿踢在了胸口之上,整个身子被踢得腾空而起,打着旋飞出帐篷之外,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与此同时,曾志林在帐外的亲卫也已经在发现帐内有异动的第一时间行动起来。一部分亲卫冲进帐内保护曾志林,另一部分亲卫则迅速将帐外的甄祥随从全部控制起来,以至另一名后备刺客还没来得及将匕首从食盒夹层里抽出来,便被一名亲卫连开五枪击毙于当场。

    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行动前后仅仅持续了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帐内的打抖更是只进行了不足十秒,便以两名刺客一死一重伤,而被行刺的对象只是左小臂被划破了一个小口子而告终结。尽管依然心有余悸,可曾志林的随行亲卫们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只要二十六爷并无大碍,自己就算因为保护不力而受罚,也不会过于严厉。然而,不等众亲卫将松了的这口气呼出来,原本还面不改色心不跳、用冷冷的眼神看着跪伏于地极力向自己表白其与刺杀毫无关系的甄祥的曾志林突然脸色一变,猛的撕开刚刚包扎好的绷带,仔细看了一眼自己小臂上的伤口,喃喃的说了一句:“他娘的,这混蛋的匕首上有毒。”

    说完,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速速回营”的吩咐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便在身形摇晃了几下扑倒在地,昏了过去。

    眼见长官中毒昏倒,亲卫们这次是真的急了眼。一面马上向大营方向发信号,呼叫后援,一面将在场的所有句容县来员摁倒在地、绳捆索绑起来——若不是还需要从这些人口中问出口供,亲卫们早就将他们就地正法了。

    建隆二年阴历五月初九巳时初,负责接应曾志林、于谈判地点两里外待命的“飞龙军”第三合成步兵师师属骑兵团在接到亲卫们的求援信号后,只片刻工夫便赶到谈判地点,并护送已经昏迷的曾志林、押着句容县一干人等迅速返回五里外的大营。随即,南征军右路军副将、“飞龙军”第三合成步兵师师长武平东一面要求军医全力救治主帅,一面下令右路军主力立即出动,将句容县团团包围,不得放走城里任何一个人。

    巳时末,右路军主力完成对句容县城的包围,包括得到消息意欲逃走,却因遭到右路军骑兵围堵,不得不重新窜回城内的卢绦及其一众亲信心腹在内,两万五千句容军民百姓成了瓮中之鳖。

第五十三章 过激行为

    由于卢绦等人在匕首上所淬巨毒毒性猛烈,加之曾志林在中刀后又与刺客进行了短暂却激烈的打斗,加快了毒素侵入身体的速度,所以虽经右路军随军军医全力抢救,仍然没能令其脱离危险,曾志林依然处于昏迷状态。

    主帅遇刺、重伤不醒,右路军副将、“飞龙军”第四合成步兵师师长武平东丝毫不敢怠慢,他一面下令严密监视句容城内动静,一面命人持自己的亲笔书信赶到金陵城下,向南征军主帅、五哥王崤峻报信、求援。

    尽管对老二十六的所作所为并不完全认可、尽管觉得老二十六太过注重自己的声望而过分强调“不战而屈人之兵”是错误的、尽管认为这个时候吃个暗亏有利于老二十六今后行事更加谨慎小心从事、尽管老二十六自身和亲卫都要对行刺事件的发生负上一定责任、尽管行刺的主使不是句容县令而是那个因被打得全军覆没而与周军结下极深仇怨的卢绦,可不管怎么说,此番行刺事件之所以成功,皆因句容县令听信他人蛊惑、擅自允许与此事不相干的成员进入谈判地点所致,所以必要的惩罚是躲不掉的。

    由于卢绦等人在匕首上所淬巨毒毒性猛烈,加之曾志林在中刀后又与刺客进行了短暂却激烈的打斗,加快了毒素侵入身体的速度,所以虽经右路军随军军医全力抢救,仍然没能令其脱离危险,曾志林依然处于昏迷状态。

    主帅遇刺、重伤不醒,右路军副将、“飞龙军”第四合成步兵师师长武平东丝毫不敢怠慢,他一面下令严密监视句容城内动静,一面命人持自己的亲笔书信赶到金陵城下,向南征军主帅、五哥王崤峻报信、求援。

    尽管对老二十六的所作所为并不完全认可、尽管觉得老二十六太过注重自己的声望而过分强调“不战而屈人之兵”是错误的、尽管认为这个时候吃个暗亏有利于老二十六今后行事更加谨慎小心从事、尽管老二十六自身和亲卫都要对行刺事件的发生负上一定责任、尽管行刺的主使不是句容县令而是那个因被打得全军覆没而与周军结下极深仇怨的卢绦,可不管怎么说,此番行刺事件之所以成功,皆因句容县令听信他人蛊惑、擅自允许与此事不相干的成员进入谈判地点所致,所以必要的惩罚是躲不掉的。

    原本按照王崤峻和徐绍安的打算,逼迫句容县城里的居民交出行刺事件的始作俑者卢绦及其一众亲信心腹,将这些人与句容县令一同斩首示众也就是了。可令王崤峻和徐绍安没想到的是,自知罪责难逃的卢绦为了自保,或者说为了增加自己与周军讨价还价的筹码,在错失逃走机会后,便开始在句容城里大肆散播谣言,将周军因主帅遇刺而围城说成是周军出尔反尔,借谈判之机将县令及其随从扣押并秘密杀害,使城内军民失去主心骨,从而为其之后破城劫掠提供条件。而周军之所以要将自己和随从污蔑为子虚乌有的行刺事件的主使者,却是因为自己是目前城中官位最高,且唯一知晓兵事战阵的官员,只有除掉了自己,周军才能避免在攻城时过多的损兵折将、才能肆无忌惮的劫掠句容。

    于是乎,当负责接替曾志林职务的穆特尔和负责救治曾志林性命的“薛神医”薛永仁赶到句容城外右路军大营三天后,便给王崤峻和徐绍安发来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经过薛永仁的救治,同时也得益于穿越体质带来的红利,曾志林已经苏醒过来,并能与别人交流。虽然短时间内还不能下床活动,却已无生命危险;坏消息是,因为卢绦的蛊惑与煽动,句容县的军民官吏不但拒绝了穆特尔向其提出的交出卢绦及其同伙,以换取城内士绅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的要求,而且还趁使者不备,突放冷箭,将其射死在城下。

    曾志林苏醒过来并脱离生命危险令王崤峻和徐绍安松了一口气,可正所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句容县拒绝交出行刺元凶并射死送信使者的行为既不合情亦不合理,不由得王、徐二人不怒火中烧,气恼不已。此时他们对于句容县的态度已经较之初闻曾志林遇刺受伤时要恶劣了许多,开始有了除处理与行刺事件有关的直接责任人之外,亦要对不明是非、轻信人言的句容县军民官吏、士绅百姓小惩以诫的想法。

    不过,考虑到城中士绅百姓虽然拒绝交出凶手、射死信使,但毕竟是受人蛊惑、并非发自内心的抗拒南征大军,所以王崤峻和徐绍安虽然心中恼怒,却还没有完全放弃句容县士绅百姓,依然把他们当成可争取的对象。因此,王崤峻一面命右路军继续围困句容县城,不教其中一人逃离,一面却也下令该县“暗羽”分堂设法在城内传播此次刺杀事件真相,以及南征军对城内士绅百姓的真正要求,以反驳谣言。

    王崤峻和徐绍安希望句容县士绅百姓分清事理、认清形势,做出正确的选择,可身在城内的卢绦及其亲信心腹显然并不这么想。因为城内士绅百姓一旦弄清了事情真相,他们这几个人就会如蔽履一般被大家抛弃,交给城外那些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周军兵将。所以,一俟发现城内有人似乎在有意散布与他们欺瞒百姓所说相反的言论,卢绦便利用自己目前暂时掌控句容官府职权的条件,下令县衙的衙役和城内的守军进行全城监视,凡发现有散布于自己不利言论的人,不论是谁一律索拿下狱,严刑拷问、严厉惩处。一时间,句容县内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短短数日之内被抓进大牢者达上百人,其中亦包括两名“暗羽”探员。

    尽管这二名“暗羽”探员绝口否认自己参与了消息的散布,更没有承认自己是周军密探的身份。可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在街巷坊弄的邻居都彼此相熟的小小县城、在卢绦开出的高额赏格面前、在卢绦及其心腹亲信亲自参与审问的情况之下,并经过一番仔细的抽丝剥茧之后,卢绦最终还是将这两名“暗羽”探员查了出来。

    按理说,战时发现并抓获敌军探子,要么严刑拷打、挖掘情报,要么斩首示众、祭旗誓师,要么全力策反、为己所用。可卢绦此时心里却打着别的念头,在他看来,如今虽然在自己的强力弹压之下,句容城内的士绅百姓即便也听到了一些有关城外及周军实际情况的消息,可一时大家对此事尚没有什么明确的看法和认识。但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的,随着时间越来越长,知道事实真相的人会越来越多,也会对这种说法越来越信任,如果任其发展下去,只怕城内士绅百姓很快就会搞清楚城内外各种情况的来龙去脉。到那时,随着周军对句容城的压力越来越大,恐怕根本用不着他们再提什么要求,句容城内的士绅百姓就会将自己和自己手下这一个干人等绳捆索绑,送给周军。

    惟今之计,只有利用这两名周军探子设法激起城内士绅百姓对周军的忿恨,将其绑到自己的战车上,使他们不得不与城外周军死战到底。于是,在与一众心腹亲信仔细商议了一番之后,卢绦最终并没有按以往交战惯例处置,而是将这两名“暗羽”探员以及其他八名被认为是散布所谓“谣言”的主要参与者推出来,给他们安上周军密探的身份,再加上摸清城内动向、误导百姓言论,为周军攻城提供便利的罪名,于县衙前示众,以激起民愤。

    卢绦作为一名统兵将领或许不算非常合格,可作为一名煽动百姓、激发民怨的阴谋家,他却是非常合格的。经过他和他的一众心腹亲信的煽动和蛊惑,不但成功调动起那些围观百姓对周军的愤怒,而且还成功的将百姓的愤怒情绪引导到了那十名所谓的周军密探身上,对他们拳脚相加。结果,不过一顿饭的工夫,包括两名“暗羽”探员在内的十名所谓周军密探便皆被群殴打至死,无一幸免。

    打死造谣生事、为周军做密探的奸细,令句容城内的百姓这段时间一压抑的心情得到了些许的宣泄,可他们哪里知道,正是由于这种在他们看来很是畅快淋漓的过激行为,却为他们带来了灭顶之灾。

第五十四章 怒火焚城

    建隆二年阴历五月二十八,有关卢绦在句容县内大肆抓捕讲说行刺事件真相的人,将包括两名“暗羽”探员在内的十人认定为所谓周军密探并示众,最终导致这十人被围观的百姓殴打至死的消息送到了金陵城外的南征军大营之内。

    若只是这一件事情,或许还不至于彻底激怒王崤峻和徐绍安等人。可就在接到这条消息的同时,金陵城内的“暗羽”分堂也送来了一条坏消息:原本被当做争取对象,希望通过其国主近臣的身份,劝说李煜投降的金陵神卫统军都指挥使皇甫继勋,因消极防御、蒙蔽国主而为李煜所不喜,下令将其父子处死。不料,其才被禁军押出宫城,还没来得及开刀问斩,就被闻讯赶来的金陵守军兵将斩杀于宫门之外,并分食其肉。

    说起来,自打建隆二年阴历五月十二“暗羽”金陵分堂的探员设法与其取得联系,并告之南征军主帅王崤峻已然承诺,只要其能够设法说服李煜投降,或者在攻城时为周军做内应,破城之后不但保证其现有荣华富贵,而且会在大周皇帝面前为其美言保举,给其封官进爵后,皇甫继勋原本就不愿与大周为敌、意欲投降的心思也变得愈加强烈。而一个人一旦对某件事情起了非常强烈的心思,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带有明显的倾向性和目的性。于是,投降心思强烈的皇甫继勋在得到来自城外周军最高统帅、大周第一权臣王崤峻的鼓励后,不但在城防方面更加消极,既不加强装备方面的准备,也不加强兵将方面的训练,而且对那些主动请缨,欲出城与周军血战或者打算趁夜偷袭周军大营的部下更是施以重罚,当众鞭笞并锁拿关押起来。更有甚者,皇甫继勋还派自己的儿子皇甫绍杰进宫,旁敲侧击的劝李煜投降。结果,不但被李煜拒绝,而且还将他的儿子严厉训斥了一顿。

    不过,也正是藉此,皇甫继勋也摸清了李煜的底牌,知道除非真到了山穷水尽、周军兵临宫城的那一刻,不然的话,恐怕很难让这位江南国主说出投降两个字来。于是,皇甫继勋立即调整自己的策略,将劝李煜投降放在次要位置,而将为周军攻城做内应当做自己今后一段时间的着力点。自此,其不但在城防方面更加消极、更加懈怠,而且为了减少李煜对城防问题的关注、为了避免李煜讯问自己有关城防的情况并从中发现破绽,皇甫继勋一方面设法截留来自各地的军报,另一方面又借口军务繁忙、无暇兼顾为由,几乎不再入宫拜谒李煜,对李煜命其入宫奏对的旨意也是阳奉阴违、能拖就拖。

    是以,自周军兵临城下直到阴历五月底,十多天的时间过去了,国主李煜不但不清楚各地战事情况,甚至连周军已经将金陵城团团围住,金陵城岌岌可危、江南倾覆在即的险峻形式都毫无了解,还以为沿江各州县已将周军拖住,自家的勤王大军即将赶来增援,盟友李筠很快就会起兵断王崤峻后路。结果,当其在阴历五月二十八突然心血来潮,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登上金陵城头,看到己方城防松懈、准备不足,而城下周军却是军寨连绵,已然将金陵严密包围,自己插翅难飞,勤王援军要想冲破敌阵救援金陵亦是困难重重。如此情形,不但令李煜惊骇莫明、如坠冰窟,而且亦令其对皇甫继勋的信任降到了最低点。

    虽然念着其父辈功勋未当场训斥,可一俟回到皇宫,李煜便彻底爆发,不但将皇甫继勋及其子皇甫绍杰骂了个狗血淋头,而且即刻下令罢免其所有官职,将父子二人推出宫外斩首示众。也不知道是谁将皇甫继勋因城防松懈而被国主所恶、圣眷已失、将被处死的消息放了出去,结果皇甫继勋父子才走出宫门,就被一群对其早有怨尤、满胸的仇恨军将兵士围住,眨眼间便被斩成肉泥,为众军将兵士分食。

    随后,李煜一面任命了新的守城主帅,一面下旨再有敢言降周者夷其族,并命江南所有尚未被周军攻占的州县务必死守,若有畏敌怯战或献城投降者,便先诛其身在金陵的家眷。尽管并非所有江南州县官长守将的家眷都在金陵,可因这道旨意而收了献城投降的心思,坚决抵抗到底的江南官员守将却也不在少数。如此一来,原本以为凭借周军威势即可令江南各州县望风披靡、不战而降,而后成为孤城一座的金陵便会斗志尽失、唾手可得的王崤峻等人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不得不改变计划,放弃之前过于怀柔的政策,下决心出重手,向江南朝廷、文武官员、士绅百姓展示周军的雷霆手段,促使其丢掉不该有的幻想,以尽早结束江南之战。

    要下重手就要有被用来做靶子的目标,而当前形势之下,最适合做这个武力展示区的就是在王崤峻、徐绍安等穿越众心目中形象最差、仇怨最多、早就想除之而后快,同时兵力布置也最方便的句容县了。于是,经过短暂的商议,王崤峻和徐绍安便决定以泰山压顶之势、霹雳雷霆之威,对句容县进行一次自北平军成军以来最猛烈的攻击。

    就现在的南征军来说,对一座设防坚固的城市进行攻击,最有效、最简便、最恰当的就是炮击这种既能造成重大破坏、又能让人直观而深刻体会到其威力的作战方式。因此,建隆二年阴历五月三十,在经过充分准备后,王崤峻下令左右两路大军进行配置调整:原配属于右路军的海军陆战队第一团主力,以及八个“保安团”中的一半调至金陵城下,加强对金陵城的包围;原配属于左路军的“飞龙军”第一步兵师师属炮兵团、第一独立炮兵团,调至句容县城下,加强右路军的炮兵火力。

    如此一来,句容县城下便聚集了三个师属炮兵团和一个独立炮兵团共四个团的炮兵火力,再加上各步兵团、骑兵团团属炮兵以及直属南征军总指挥部所辖的火箭炮营的十八部十六管火箭炮,右路军麾下炮兵实际上已经超过五个团,装备各种类型、各种口径的火炮超过四百门——这还不包括各营连所属小口径迫击炮。这样的火力规模已经堪称自北平军组建以来炮兵集群之最。

    如此规模的炮兵火力集结一处,能够发挥出怎样的威力,漫说是周军的普通兵士,就连像王保山、武平东等师长级别的高级军官也是毫无经验可谈。在当前这个时代,也就只有来自现代社会,通过各种渠道见识过现代化战争场面的穿越众们,才能对此有一个比较符合实际的认识。是以,当得知句容城将出现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炮兵火力打击的消息后,右路军的将士们自然是为自己能够亲身经历这样的“盛况”激动不已,而左路军的官兵们却对自己无缘得见这样的历史时刻而深感遗憾。好在王崤峻、徐绍安等统帅善解人意,虽然由于包围金陵城的需要,不能将左路军调去句容观战,却也下令除部分留守值班的军官外,左路军营和营以上军官,以及南路吴越军指挥使以上军官组成观摩团,随王崤峻一同前往句容县,亲身经历这次非常难得一见的行动。除此之外,王崤峻还下令从金陵周边召集了超过三百人的当地士绅百姓,将他带往句容县,一同感受这次震撼人心的行动——炮击句容结束后,这些本地士绅百姓将会被设法送到金陵城及其他江南重要城市,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向城内的军民宣传周军的威武,打击他们的士气和斗志、消弱他们抵抗到底的决心,为以最小代价攻克金陵城提供助力。

    建隆二年阴历六月初二,经过充分准备的各炮兵团、营、连在步兵和骑兵的掩护下,按照事先划定的区域,迅速进入句容县城以北的作战位置,开始布设阵地。不过短短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各炮兵阵地便布设完毕,四百余门各种类型、各种口径的火炮蓄势待发,黑森森的炮口直指句容城,只等他们的最高统帅下达攻击命令。

    建隆二年阴历六月初二上午巳时正,站在高高的望楼之上的王崤峻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不带任何语气的向侍立于身旁的传令兵吩咐道:“开炮。”

    传令兵闻言立即将手中的红色令旗向句容城的方向连挥三下。随着他手中的令旗挥动,同样的命令自中军望楼一层层传递到各炮兵团、各炮兵营、各炮手连,直至每一名炮手。在王崤峻发出开炮命令三十秒后,各炮兵阵地上的所有火炮的炮口几乎同时闪现火光、喷出硝烟,四百余发各种类型、各种口径的炮弹呼啸着飞向句容城,将死亡与毁灭带给城里那些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万劫不复的官员守将和士绅百姓。

    由于射击距离不同、飞行速度不同、射击角度不同,所以四百余发炮弹虽然几乎同时发射,落地的时间却是有先有后、差异明显。是以,第一波四百余发炮弹带给城内士绅百姓的不是一记直来直去的重拳,而是连绵不绝的组合拳。一声又一声的剧烈爆炸、一团又一团的浓密烟雾,在句容城内此起彼伏,将这座小城由人间带入了地狱。

    对句容县城的炮击前后持续了近半个时辰,到作为压轴收场的第三轮火箭炮发射结束为止,南征军的四百余门火炮共向句容县城发射了一万余发炮弹。若不是考虑到需要为后续作战预留足够的炮弹,王崤峻甚至有意将目前南征军所贮备的近三万发炮弹全部打出去。饶是如此,此次炮击句容也创造了“飞龙军”成立以来的纪录,称得上是前无古人了。

    虽然单就一座县城来说,周长十五里的句容城并不算小。可近一万余枚炮弹的持续轰击,对于面积不足四平方公里的句容城来说依然是灭顶之灾。作为直接面对周军炮兵阵地方向的北侧城墙被完全摧毁,其它三个方向的城墙亦破坏严重。城内各种建筑、民居可以说全部都经受了炮火的洗礼,整座县城里在炮击之后依然能够保持完整的房屋和建筑很少,被全毁或者半毁的房屋和建筑更是比比皆是。而城里军民的伤亡数字更是创造了南征以来,江南州县的损失之最。在总共两万五千军民——城内原有士绅百姓八千、守军两千,县城周边逃入城内士绅百姓一万、援军五千——之中,包括将句容县城带上这条绝路的始作蛹者卢绦的数名心腹亲信在内,死于炮击者五千余人,受重伤者亦有近五千余人,其余一万五千军民也几乎个个受了或大或小的伤——卢绦本人被炸断左臂,其侥幸未死的那几名手下亦个个挂彩,有两人恐怕活不过三天。而且,由于医疗条件的限制,这个时代的重伤者几乎很难存活下来。所以,城内因炮击造成的死亡人数还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继续保持快速增长,超过万人并非什么不可能的事。如此算来,持续了不过半个时辰的炮击,就带走了句容县城里近百分之四十的生命,其现在的状况用惨烈二字都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句容县城内的凄惨景象,令随周军一同进城的那三百余名江南当地士绅百姓在深受震撼的同时,亦令其从骨子里生出了对周军的惊惧、敬畏与臣服。而随着这三百余名江南当地士绅百姓被礼貌的送走,有关句容县城的惨状以及周军的强悍和恐怖也被他们带到了金陵、带到了江南各地、带到了长江以南的所有割据政权,使得长江以南的各个小朝廷、小朝廷里的文武大臣、文武大臣治下的士绅百姓真正了解到了周军的威力,真正对周军有了畏惧、胆怯之心,并一直延续了下去。

    建隆二年阴历六月初二午时初,在城内耆老乡望的带领下,侥幸逃过一劫的卢绦及其所有还活着的手下被句容城内幸存的守军和百姓找到。随即,句容军民将卢绦等人绳捆索绑,押出已然残存不堪的句容城,送至周军大营前,向对方乞降。

    建隆二年阴历六月初三,卢绦、甄祥等策划、参与策划、实施刺杀或者被人利用参与实施刺杀开国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右金吾卫上将军、领兖州防御使、南征军副都指挥使、右路军都指挥使曾志林的一干人犯,在已经变成残垣断壁的句容县县衙门外被斩首示众。

    建隆二年阴历六月初七,在任命了句容县新的主政官员和指挥使,并调拨“保安军”两个团五千人驻守该城后,王崤峻率右路军及临时借调支援的各炮兵部队离开句容,前往金陵。

第五十五章 最后的生力军

    随着右路军主力抵达,金陵城下的周军及吴越军总兵力已近十四万。漫说炮击句容的武力展示已然将金陵城内江南君臣及士绅百姓的士气和斗志完全打跨,就算没有炮击句容这件事,李煜和他的文臣武将、军卒百姓也没有信心能够与城外气势汹汹的周吴联军相抗衡。此时,李煜和他的臣子们最大的希望就寄托在洪州节度使、神卫军都虞候朱令贇所率的十五万南都兵马身上了。

    实际上,早在得知周军南下征伐的消息后,李煜便已下旨时任洪州节度使、神卫军都虞候的朱令赟率南都兵马驰援金陵。接到旨意的朱令赟虽然急于遵旨而行,可早就严密注视南昌一举一动的湖南道安抚制置使钱远山又岂肯让他从容北上。于是,朱令赟这边集结兵马,钱远山那边也开始有所动作。他一方面将湖南道驻军主力自朗州调到距离南昌更近的长沙府,另一方面则派出许多小股部队在与江南交界地区活动,并不时越境对江南军的小型据点进行偷袭、对边境州县进行骚扰,使得朱令赟不敢放开手脚,就此不管不顾将主力部队全部集中到南昌,进行北上之前的准备。以至直到接到李煜旨意一个多月、周军南征开始近两个月后,朱令赟才算基本完成兵力集结和调动,具备了出发条件。

    建隆二年阴历五月初二,朱令赟率十五万大军离开南昌,顺赣江而下,过鄱阳湖至湖口屯兵。随后,朱令赟一面打探前方情况、囤积粮草,一面催促仍在南昌的南都留守柴克贞尽快北上,在本部人马东进后镇守湖口,以解自己的后顾之忧。不曾想,就在这个紧要关头,柴克贞却突然身染重病,漫说是北上镇守湖口,就连在留守府内日常处理政务都难以完成,对于朱令赟接二连三的催促书信,柴克贞也只能是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表示自己确实是无能为力。

    若不是派去送信的信使亲眼见到了柴克贞,回报说这位南都留守确实病得很重,自己又与其共事多年,了解对方的脾气秉性,知道其不会暗中与周军勾结,朱令赟甚至要怀疑柴克贞是故意装病,以阻挠自己北上增援金陵了。可也正因如此,尽管不断得到的周军一路过关斩将、快速逼近金陵的消息让朱令赟心急如焚,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向上苍祈祷,希望柴克贞能够尽快的好起来。同时,面对手下诸将佐提出的,趁江水上涨的机会迅速东下,以解金陵之危的请求,朱令赟也只能回答:“如今大江沿线多个州县已为周军所攻占,我军若此时东进,敌军必会派兵袭占湖口。若不能安排一个可靠且有能力的官员镇守湖口,则我军后路和粮道须臾之间便会落入敌军手中。到时候,我军若击败周军,解了金陵之危,自然是皆大欢喜。可我军若败,或者与周军形成对峙,而我军粮道却为周军所断,十数万大军则唯有败亡一途。是以,柴留守未到之前,我军实不宜仓促东进。”

    朱令赟所说皆是实情,诸军将尽管心中不甘,面对眼下的局势,也只能收回请求,耐心等待那位病得非常不是时候的南都留守柴克贞。

    建隆二年阴历五月二十七,在湖口毫无作为的屯驻了近一个月后,朱令赟终于见到了大病初愈的柴克贞。尽管身体依然虚弱、精神依然不济,可柴克贞还是毫不犹豫的接下了镇守湖口、确保朱令赟所部后路安全、粮道畅通的重任。而朱令赟则在留下三万人马供柴克贞驻守湖口后,于第二天,也就是建隆二年阴历五月二十八率十二万大军顺江东进,浩浩荡荡的杀向金陵,去解救已经被周军围困十余日的国主李煜。

    实际上,作为江南除金陵府驻军之外最大的一支有生力量,作为驰援金陵城的最重要一支兵马,洪州节度使所辖的这十五万南都军的动向一直受到了南征军的密切关注。得益于相关州县“暗羽”分堂的有效工作,以及江防第一舰队侦察人员的全力打探,从其接到李煜旨意开始集结准备,到其率军离开湖口,驰援金陵,朱令赟的一举一动都在南征军的掌握之中。是以,朱令赟这边才率军离开湖口,相关消息便已经发出,并被迅速传递到了金陵城下王崤峻的手中。

    由于朱令赟此番东进是沿江而下,且其目的一方面是为了驰援金陵,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烧毁采石矶浮桥、断周军后路和粮道。所以,阻击、消灭江南最后一支有生力量的任务便落到了江防第一舰队和“飞龙军”海军南征舰队身上。

    建隆二年阴历五月三十,江防第一舰队主力与“飞龙军”海军南征舰队主力于金陵附近江面完成集结,开始进行混合编队;

    建隆二年阴历六月初一,南征军水军特混舰队编组完毕,在南征军水军都指挥使辛飞宇的率领下朔江而上;

    建隆二年阴历六月初六,南征军水军特混舰队通过临时打开的缺口,穿越采石矶浮桥;

    建隆二年阴历六月初八,南征军水军特混舰队抵达芜湖附近江面,与浩荡东进的朱令赟所部相遇;

    建隆二年阴历六月初九清晨,面对汹汹而来且占有上风上水优势的朱令赟所部两千余艘大小战船,只有一百二十艘战舰的南征军水军特混编队毫无惧色,在南征水军都指挥使辛飞宇的率领下猛扑上去,与对方展开激战。

    当初为等柴克贞而屯驻湖口虽然令朱令赟失去了救援金陵的最佳时机,可也正是这段相对平静的日子,使得朱令赟有时间去了解、去研究自己的对手,并自认为已经认清了对手的短处、自己的长处,找到了克敌制胜的法宝。

    是以,当在芜湖江面与周军舰队相遇时,朱令赟没有像其他江南水军将领一样,采用以往作战时惯常使用的布列阵型、进退有据的方式,而是一方面将大中型战船分成多个集群,从不同方向接近周军战舰,以分散周军火力,减轻周军火炮对己方的杀伤。另一方面,则派出大量其麾下舰队原有装备以及临时从民间征集的事先准备好的小型、微型纵火船,趁周军火力被己方大中型战船吸引的机会,快速接近周军战舰,纵火烧船,以这种近乎自杀的方式来损毁周军战舰、杀伤周军兵将。

    单就战术而言,朱令赟的这一种安排还是非常正确的。周军虽然火力强悍,可毕竟数量有限。当他们的注意力被江南军那些大中型战船吸引住后,面对上千艘蜂拥而至的小型、甚至是微型纵火船,是很难马上调整火力,攻击这些体积小、速度快、行动灵活的小船的。再加上此时风向对江南军有利,尽管周军各舰紧急调转炮口攻击江南军纵火船,并将能够调动的水兵全部调到甲板上用机枪甚至步枪对江南军纵火船进拦阻射击,可依然有数艘位于本方编队最前面的战舰因距离太近、实在来不及击沉所有向自己靠近的江南军纵火船而被已经变成一团火球的纵火船引燃。更为严重的是,由于风向的原因,无论是江南军的纵火船,还是引燃的那几艘周军战舰,其最终都会将火势引向处于下风下水方向的周军特混编队主力舰队,从而造成灾难性后果。

    眼见自己的战术取得了战果,且有越来越多的纵火船冲破周军的火力拦截,借着风势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冲向周军战舰,朱令赟不由得心中暗喜。毕竟在江南军屡战屡败、水战更是连一艘周军战舰都没有击沉过的情况下,自己能够焚毁数艘甚至更多周军战舰,绝对称得上是大功一件。更何况,一旦周军舰队被击败,则其补给生命线采石矶浮桥便会成为自己砧板上的肉,自己随时都可以将其切断。而失去了最重要的后勤补给线和粮道,围困金陵的周军用不了多久就会不战而乱,撤围收兵将是其唯一的选择。到时候,自己更会成为拯救江南社稷于水火的第一功臣,他日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心里想着自己的美好前途,朱令赟自然是士气高涨,立即下令座船帅舰上的鼓手擂起战鼓,催促麾下各部奋勇向前,与周军舰队决一死战。

    朱令赟对此战志在必得,希冀着能够一战成名,就此成为天下名将、成为江南的肱股重臣。可正所谓“天不不测风云”,就在朱令赟催军猛攻、周军南征水军特混舰队开始陷入不利局面,南征军水军都指挥使辛飞宇已经准备下令击沉那几艘因起火而失去动力,正向己方主力编队飘来的周军战舰时,江面上的风势却突然发生了变化。原本对江南军有利的西风变成了对周军有利的东风。于是,原本正拉满风帆,快速向周军战舰主力编队的江南军纵火船明显慢了下来;原本正被风势和水势推向己方编队的周军起火战舰也逐渐放缓了脚步;原本纷纷扬扬飞向周军主力编队、有可能引燃战舰的各种燃烧灰烬亦调转方向,往江南军战船所在区域飘去。

    眼见风向变化,敌我双方接近的速度越来越慢,不少已经点燃引火之物的江南军纵火船亦因为风向变化被自己船头的火焰反噬,顷刻间变成一个大火球,意识到自己摆脱不利局面的机会已至的辛飞宇立即调整部署。他一方面下令本方各舰拉开距离,以防少数舰船起火变成“火烧连营”。另一方面则趁着双方舰队接近速度变缓的间隙,暂时置那些对自己并没有多少威胁的江南军大中型战船于不顾,集中火力清除那些最具威胁的江南军纵火船,以确保本方战舰的安全。

    随着周军特混编队调整战术,江面形势渐渐向对其有利的方向转变。尽管江南军纵火船数量庞大,但这种连机枪都能将其打得千疮百孔的小木船,在周军密集的轻重火力持续打击下,想要像开战之初那般占到便宜却是不可能了。特别是这些纵火船上装满了各种引火易燃之物,漫说是被炮弹击中,就是被机枪甚至步枪子弹打中都有可能引起大火。更何况,并非所有江南军水兵都能在周军密集火力打击下继续奋勇向前。而一旦有人心生怯意,调转船头向后逃,就会有别人效仿于他。于是,在强撑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先后被击沉、烧毁三百余艘纵火船后,剩余的近七百艘纵火船终于抵挡不住内心对死亡的恐惧、对危险的本能回避,不顾朱令赟帅舰上发出的继续进攻的信号,纷纷调转船头,或者向上游逃去,或者向两岸躲避。

    尽管江南军的大中型战船对逃跑的纵火船进行了拦截,甚至动用抛石机和拍杆击沉了部分跑在前面的纵火船,但面对近七百艘体形小巧、转向灵活的纵火船,精度很差的抛石机和作用距离短、动作笨拙的拍杆所能起到的拦截作用实在有限。再加上江南军大中型战船的指挥官也害怕这些装满了硫磺、焰硝等引火之物的纵火船被拦急了眼,点着火与自己同归于尽。所以,各船在拦截时也很有分寸,以防对方狗急跳墙。结果,不过一顿饭的工夫,除了个别运气太差,直接撞到本方战船枪口上被打沉的纵火船外,原本几乎将整个江面遮蔽的江南军纵火船便逃得一干二净。

    纵火船四散奔逃,原本被这些小船阻隔在两侧的江南军和周军的主力舰队便由隔空对峙变成了面对面的厮杀。从而将江南军舰队主力完全暴露在了周军舰队面前。

    随着战斗回复到了对周军有利且其非常熟悉的状态,战场的形势也迅速发生了彻底逆转。在周军战舰一轮接一轮的炮火攻击中,江南军的战船亦一艘接一艘的被炸毁、被点燃、被击沉。战至中午,在被击毁三百余艘战船、俘虏五百余艘战船后,朱令赟带着几乎个个挂彩的不足百余艘战船堪堪逃出了周军火炮的射程,随后一路狂奔,异常狼狈而凄惶的逃回湖口,躲进大营水寨之中,再也不敢出来。江南最后一支有生力量就此完全失去战斗力。

第五十六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随着朱令赟十二万大军几近全军覆灭,江南最后一支有生力量灰飞烟灭,李煜依靠自身力量拯救江南小朝廷危局的希望也就此完全破灭。如今,除了想方设法派人去和曾经答应与其结盟,适时起事的李筠取得联系,催促对方遵守约定,即刻举兵抄周军后路,以解金陵之围外,就只有派出使者,往开封纳贡,请求大周或缓攻、或退兵,以保全江南之祭祀。

    原本按照李煜的想法,既然是向大周朝廷乞求退兵,自当遣使者往开封纳贡、陈情,以求大周天子开恩、怜悯。可陈乔、张洎等重臣,以及身为使者之一的徐铉却觉得完全不必舍近求远。如今大周第一权臣宋国公王崤峻就在金陵城外,与其花费近月时间跑到开封去求那个根本管不了任何事的小孩子,还不如出城去和那位在大周朝廷说一不二的宋国公打交道。对于大臣们的建议,李煜向来是从善如流的。更何况,陈、张等人所言本就有些道理。是以,就在接到朱令赟所部几乎全军覆没消息后的第二天,建隆二年阴历六月十六,李煜下旨以徐铉为正使、周惟简为副使,携带大量金宝财货以及自己亲笔奏陈出城,前往周军大营求见宋国公王崤峻。

    李煜派使者求和乃是意料之中的事,而徐铉和周惟简想要和自己说什么,王崤峻也是心知肚明。因此,双方见礼并给徐铉和周惟简赐座之后,王崤峻便稳稳当当的坐在帅案之后不再说话,只等着对方为李煜辩护,提出要周军罢战撤兵的请求。

    要说这徐铉确如当初张维信给众兄弟讲前世历史时所说,是一个能言善辩且性情耿直之辈。眼见王崤峻坐在那里并不开口,屁股才挨着椅子的徐铉立即站起身,只微微一拱手,便挺胸抬头,仰着脑袋直愣愣的说道:“李煜无罪,朝廷此番征伐江南师出无名。”

    王崤峻见其直呼自己国主的姓名,既不出言训斥、亦不反驳其对后周朝廷此番南征师出无名的指责,而是继续保持沉默,依然静静的看着他,等着其继续说下去。

    眼见堂堂宋国公被自己的问的“哑口无言”,徐铉心气大涨,继续说道:“李煜臣服大周、以小事大,一向侍奉甚恭,如子之事父,从未有过任何过失,朝廷为何兴兵讨伐、攻城略地?”说着,徐铉便开始滔滔不绝的举例讲述李煜如何敬奉大周官家、江南如何臣服、恭顺大周朝廷,洋洋洒洒说了好一会儿,直说得他自己都有些口干舌燥了,这才停下歇息。

    直到这时,王崤峻才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既说李煜事我大周官家如子事父?那你可曾听说过身为父子者,却一分为二,如两姓人家的吗?李煜既为我大周之臣,自当遵我大周之令。何以见诏不奉,拒不进京觐见官家?”

    原以为自己一番友辩已经令对方无言以对,不承想王崤峻只这一句话,便让自己方才那一大套说辞变成了放屁,一向以博学有才辩著称的徐铉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无言以对、什么叫哑口无言。

    眼见自己的同伴被驳倒,身为副使的周惟简连忙站起身,一面为自己的同伴打圆场、找台阶,一面将自己行前国主李煜交给自己的那份其亲笔所写的求退兵的陈情奏章呈了上去,请王崤峻亲览。

    李煜奏章里会写些什么,王崤峻不用看也能猜得**不离十。无非就是为自己开脱,请求后周朝廷撤兵的意思。漫说如今后周南征大军已经兵临金陵城下,十数万兵马将金陵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李煜和他的江南小朝廷已然是瓮中之鳖,败亡不过是顷刻间的事情。若不是委员会的几位委员不愿意将这座六朝古都毁坏的太过厉害、不愿意为了李煜及其臣下的顽固而牺牲城内百姓的身家性命,被穿越团队愤怒的炮火摧毁、烈火焚城的便不是句容而是金陵了。就算南征军需要像前世北宋大军攻克金陵一般,进行长期围城战,需要用人命、用鲜血去堆出、去铺就进城的道路,他也会坚持将南征之战打下去,而绝不会在胜利就在眼前、已经触手可及的时候撤围班师。是以,王崤峻接过李煜的奏章后,不过是略略翻看了几眼,便把其丢在一边,毫不在意的说道:“世人常说李煜精书法、擅诗文,观其奏章,果然是名不虚传。只是,本国公乃是武人,于诗文辞章一道却是毫无造诣。是以,李煜这篇奏章虽写得华美炫丽,奈何本国公却是一个字都看不懂,根本不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东西。”

    如果放在一个太平年代,王崤峻这么说无疑是在自贬身份、自降档次,可在五代十国这个讲求武力至上、以武为尊、谁拳头大、拳头硬谁就是老大的时代,却反而透着一种唯我独尊、睥睨天下的气势,令周惟简不敢仰视,只得唯唯诺诺的退回自己的座位。

    眼见自己的同伴像自己一样吃瘪,深知自己此行重要性的徐铉不得不重新鼓起勇气,继续争辩道:“李煜以往侍奉大周朝廷甚恭,乃有目共睹。此番之所以未能奉诏入京,确是因突染疾病,无法千里迢迢上朝拜谒,实非故意抗命拒旨、不听诏令。还请宋国公看在李煜素来恭顺、臣服的份上,能够网开一面,暂且收兵还朝,以全我江南一邦之命。”

    对于徐铉的请求,王崤峻自然没有答应的道理。而此时徐铉的那股子“直愣”性子又上来了,眼见王崤峻不肯答应撤兵,便一而再、再而三的恳请,说到最后更是变得声气愈厉、咄咄逼人。

    徐铉如此放肆,饶是王崤峻性情温和、待人友善亦被其激怒。不由得站起身形,按住肋下所配横刀,喝道:“尔等不必多言。李煜、江南或如尔等所说并无大罪,然天下乃为一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眼见王崤峻手握刀柄、双目圆睁,大有一言不合便挥刀杀人的架势,徐铉亦不由得内心惶恐,哪里还敢再表现自己的能言善辩和直愣的性格,连连施礼请罪。而旁边的周惟简更是惊惧不已,赶紧站起身,自保道:“臣本山野之人,本无入朝为官、踏入仕途之意。此番出使,实是被那李煜强迫遣来,身不由己。臣素来听说终南山上多奇草灵药,它日若有机会,希望能够于山中栖身隐居,再不问世事。”

    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徐铉和周惟简这样的文人才俊遇到王崤峻这样以武力为后盾、靠实力说话,动不动就打算拔刀砍人的凶神恶煞,就算他们再才思敏捷、再能言善辩,最终也只能铩羽而归、大败而回。虽然王崤峻的粗鲁和暴躁乃是有意为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更是直接剽窃了那位已经被北平军逼死的赵老大在前世曾经说过的名言,可如此符合其身份的伪装与如此掷地有声的言辞,却令徐铉、周惟简以及他们的国主和江南朝廷的其他大臣不得不相信这就是王崤峻的真性情、这就是大周朝廷的真心话。

    乞求撤兵的举动以失败告终,面对随时可能攻城的十余万周军,李煜和他的文臣武将们如今已是无计可施。眼下唯一还令他们抱有一丝希望的,就只剩下那个与其长期暗通款曲、曾经信誓旦旦的保证在适当时机起兵入京勤王,抄北平军后路的昭义军节度使李筠了——这也是李煜和他的江南小朝廷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第五十七章: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没了

    作为李煜和他的江南小朝廷的最后一根稻草,李筠这个地下盟友其实还是挺有盟友的觉悟的。自打南征军开始集结时起,他便已经着手进行各种准备。待到江南战事愈演愈烈,李筠这边的准备工作也越来越充分。特别是进入阴历五月,随着距离当初与李煜约定的起兵时间节点越来越近,李筠这边的准备也接近完成,就等着南征军主力云集金陵城下,王崤峻、徐绍安以及身在京城的其他北平军势力将所有注意力全部放到如何攻取金陵城上,对大周地方势力关注减少之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起兵入京勤王,将那些个佞臣贼子斩尽杀绝,让官家不再做那如木雕泥塑般的傀儡。

    然而,随着时间进入阴历六月,先是南征军惩罚性炮击句容,将这座江南县城变成一片废墟,在世人面前展示了南征军或者说北平军真正强悍的一面。而后,作为江南最后一支有生力量的上江南都军十余万人马在芜湖江面几乎全军覆没,金陵外援完全断绝,自己这个原打算趁乱起事、趁火打劫的“外人”反而成了李煜和他那个江南小朝廷的救命稻草,这就不能不让李筠多寻思寻思了。

    毕竟这李筠虽然性如烈火、做事直率,却并不是一个蠢人。当初他之所以答应李煜南北呼应、抄南征军后路,更多的是希望借北平军主力陷在江南的机会起兵,号召那些心向柴氏皇族的节度使和刺史群起响应,一举拿下京城、驱逐北平军势力,还政于大周官家,从未想过要凭一己之力与北平军对抗——实际上李筠打一开始盘算的就是突袭,突袭开封城内的北平军留守兵马、突袭开封城外的北平军军器制作作坊断北平军火器供应、突袭袭采石矶浮桥断南征军后勤补给,利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来弥补自己在实力上的劣势,依靠南征军军心不稳、水土不服来消弱其作战能力,以求险中取胜。

    而且,当初李筠与李煜商定的起兵条件是江南以自己的力量拖住南征军,使其不能及时回援开封,自己这边才好召集同盟、突袭京城、勤王除奸。否则的话,单以自己手中满打满算不过五万兵马、除去留守人员之外最多只能带三万五千左右部曲前往开封的实力,而江南军又不能拖住南征军主力,使后者有余力在短时间内抽调人马回援,那么自己就算能够一呼百应,召集各地节度、刺史的勤王之兵共同拿下开封,只怕也是根本守不住的——李煜并不认为在北平军的强大火器面前,开封城能比句容城张多少。以至除奸不成,最后反而不是害了自己、害了其他忠于柴氏的节度、害了麾下众多兵将,同时亦将官家和整个皇族陷于危险之地。

    如今,南征军虽尚未占据金陵,可从句容县城的情况来看,南征军攻陷金陵绝不是什么难以完成的任务。恰恰相反,刚经历过句容县城巨变的当地士绅百姓乃至文武官员,都对南征军或者说是北平军的实力知知肚明,任谁也不愿意去为李煜、为江南小朝廷拼命。虽然一时还不是很清楚南征军一直放着眼前的这块肥肉不吃是为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因为打不下城池。这个时候自己起事,一方面会促使南征军痛下杀手,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金陵城,并调过头来收拾自己。另一方面,畏于北平军刚刚展示出来的的强大实力,大周的节度使、刺史们中的绝大部分都会明哲保身,以作壁上观的姿态看着自己这个“愣头青”、“急先锋”与北平军拼个你死我活,待尘埃落定后再或出手摘桃、或大表忠心,以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面对如此不利局面,原本充满斗志、希望有一番作为的李筠内心中也不由得产生了犹豫,并因为内心的这份犹豫,再加上儿子李守节以及其他一些不赞成其起兵的部下、幕僚们趁机进言劝阻,而将起事准备一缓再缓,并最终赶走了李煜派驻在本地的秘密联络官员、禁止对方随后派来的一**使者入境,完全放弃了自己的计划,李煜和江南小朝廷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被李筠的犹豫和背信毁诺给抢走了。

    李筠因为局势的变化而犹豫,并因为犹豫而致使其筹划数月的勤王计划胎死腹中,成为被李煜痛骂的那个不讲信用、不守约定的卑鄙小人。而“暗羽”潞州分堂(情报部潞州分站)上至堂主,下至普通探员,在被昭义军兵马异常调动的情况吸引了注意力后,却没有半点犹豫。潞州分堂堂主(情报部潞州分站站长)在接到安插在节度府的秘密探员传来的李筠近期与江南来使联络密切、似乎已与对方达成秘密协议,意欲图谋不轨的消息后,立即调动所有能够调动的力量,对这一消息进行确认。在经多个信息渠道确认无误后,该分堂堂主又立即派出大批精干探员深入昭义军各处,收集李筠与江南、与李煜暗通款曲、相互勾结,意图对朝廷不利,行那叛逆之事的真凭实据,并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确凿无疑的证据呈递给其上司,身在开封城的情报部内务司主管梁子岳。

    由于当年李重进谋反时,第一时间想要联络共同起兵的就是李筠。所以,接到“暗羽”潞州分堂(情报部潞州分站)有关李筠勾结江南、意欲起兵造反的报告后,梁子岳不但并未感到惊讶,反而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毕竟,当初李重进欲联络李筠一同起兵的计划虽然因为送信的翟守珣心向朝廷而搁浅,一时无法确定李筠究竟会不会像前世那样反叛朝廷。可把这样一个心中只有大周、只有柴官家,同时又手握大军的不确定因素放在那里,梁子岳总归心里是不太踏实的。尽管以李筠的实力是不可能真正撼动北平军根基的,但只要有叛乱就会有社会动荡、就会令百姓遭殃、就会阻碍这块已经经历了上百年战乱的土地的休养生息,而这是一心想要开创太平盛世、恢复汉唐雄风的穿越团队所绝对不能接受的。是以,情报部内务司对昭义军、对李筠的监控从未放松,只等着对方耐不住寂寞,将自己的狐狸尾巴露出来——这也是“暗羽”潞州分堂(情报部潞州分站)能够及时发现李筠异动的原因之所在。如今拿到了李筠勾结江南、图谋不轨的确凿证据,梁子岳又岂有不松一口气的道理。

    建隆二年阴历六月二十九,有关李筠勾结江南、图谋不轨的调查报告被送到了金陵城下南征军总指挥王崤峻的手中。

第五十八章 最后通牒

    与梁子岳接到相关报告时一样,王崤峻对李筠勾结江南、意图叛乱的行为并未感到任何的意外与惊讶。毕竟这位在前世的历史中举兵反叛过赵匡胤、今世的历史中亦被李重进当做共同举兵叛乱第一盟友而派手下去游说的李大节度使,早就在王崤峻乃至所有穿越团队成员心里挂了号。在穿越众眼中,李筠发动叛乱没有会与不会的问题,只有什么时间举兵的问题。也正是由于心里早就有了准备,所以在得到李筠确有叛乱意图的消息后,王崤峻并没有急着予以反制,而是非常冷静的将徐绍安找来,两个人一起通过电台与身在开封的李俊武和张维信就此事进行了讨论。

    一方面,李筠虽暗中与江南勾结,有叛乱的意图与打算,并为此积极准备、调动兵马,但最后关头却因局势的变化而悬崖勒马,放弃了突袭开封、截断南征军后路的行动,算是叛乱未遂。虽说在这个时代漫说是叛乱未遂,就算只是表露出叛乱的意图,或者只是讲出想要叛乱的言辞都可以算做是谋逆,并按照谋逆罪论处。可对于不愿意在自己家里动刀兵、不愿意老百姓为了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的错误而生灵涂炭、受无妄之灾的穿越团队来说,这种只有想法和准备活动,却无实际叛乱行动、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行为尚未触及他们的底线,还存在通过和平方式或者是以军事手段为后盾的和平方式予以解决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虽说如今江南大局已定,南征之战即将划上句号,可从逼迫李煜投降或者强攻金陵到彻底安定江南,将整个江南都置于大周控制之下还需要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南征军中的一部分还需要留在江南控制局面,以防那些不愿承认失败的江南文臣武将们趁机捣乱、兴风作浪。而且,从金陵到开封有上千里,到昭义军所在的潞州更是有将近一千五百里,南征军即便马上班师回朝,也需要二十天左右时间赶回开封、一个月左右才能抵达潞州。若是现在就宣布李筠的罪状,很可能会令原本已经决定偃旗息鼓、继续等待时机的李大节度因为惶恐、惊惧、不安而决定铤而走险,抛开一切的顾虑与忌惮,即刻起兵叛乱。到时候,尽管在南征开始之前留守开封的兄弟们便已经做好了应对突发事件、特别是应对那些不**稳的节度使、刺史可能会趁大军南下、开封空虚的机会起兵反叛的预案,并进行了必要的准备,但在开封城下与叛军相厮杀,既会不可避免的对周边百姓造成不必要的伤害,而且也会对大周朝廷的稳定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于是,经过仔细的分析与权衡,委员会最终做出了对李筠意图叛乱一事暂时不予镇压或者惩治,待南征结束后再行处理的决定。

    穿越团队这边因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以对李筠意图叛乱的行为反应平静、泰然处之。而且,为了更重要的南征之战,亦能够假装不知道李筠曾经有叛乱的打算,暂时不对其谋反的行为进行回应与处置。金陵城里的李煜在接到李筠决定放弃起兵勤王、突袭开封的消息后,却不可能像王崤峻、梁子岳等穿越众那般镇定自若、不以为然,更无法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依旧在皇宫里与小周后吟诗作对、**声色。

    可问题是,在将那个背信弃义、食言自肥的李筠痛骂了一顿后,李煜却无奈的发现自己除了诅咒对方的祖宗十八代之外,连一点反制的办法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方才还怒发冲冠、气急败坏的李煜不由得立时便泄了气,颓然的坐回到自己的宝座之上,用询问或者说是期盼的目光看着因为自己发怒而全部起身肃立的一众文臣武将,希望这些自己曾经恩宠有加的臣子们能够为自己献上退敌之策。可令李煜失望的是,没有一名大臣站出来帮助自己,面对自己询问甚至是带着些许乞求的眼神,众臣要么回以一副愁容、要么对以满脸歉然、要么干脆低下头去,根本看都不看自己。

    眼见形势危急,一众文臣武将却无计可施、无言以对,李煜是既愤怒又悲哀,继而变得心灰意冷,斗志全无。他站起身无力的挥了挥手,便在太监宣布“退朝”、众臣“恭送国主”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落寞与无奈回转**,去和小周后风花雪月、去佛堂念经祈祷,再也不问朝政。

    李煜不理朝政,只知吟诗作对、念经拜佛,江南朝廷的军政事务便由陈乔和张洎这两名一惯主张拒城而守、死战到底的主战派把持。如此一来,就算朝中有一些意欲开城投降的大臣,在此二人的压制之下,也只好将自己的想法藏起来,不敢再有所表露。于是,在进入建隆二年阴历七月之后,金陵城内主战的声音和防御的准备反而较之前李煜临朝时更大、更充分。

    眼见金陵成内主张抵抗、死战到底的声音愈来愈强、防御愈来愈完善,城内军民士气亦较之炮击句容时有了一定提升,继续拖延下去会对南征军攻克金陵城越来越不利。而且,昭义军的那个李筠虽因局势变化暂时放弃叛乱,却未必就此便绝了谋反的心思,放这样一个居心叵测的家伙在身后终究是个祸患,还是尽早解决为宜。再加上十余万大军屯兵金陵城下,每日粮草耗费巨万,对经济尚在恢复期的后周朝廷是个沉重负担——哪怕有北平军这个经济发达之地的全力支持,长期围城也同样难以承受。更何况,随着围城时间越来越长,南征军将士们的军心士气势必会渐渐低落、丧失,就算己方占有武器装备方面的优势,以士气低落之兵进攻士气高涨之敌亦会使己方徒增不必要的伤亡。

    因此,建隆二年阴历七月初,在围城近两个月后,王崤峻和委员会的其他三位委员便决定不能这么无限期的跟城里的江南君臣耗下去。于是,在阴历七月初四,王崤峻自南征以来第一次派出使者进入金陵城劝降。

    然而,面对南征军的劝降使者,一心想要死战到底的陈乔和张洎不但没有一点悔过、认罪的态度,反而言辞激烈、据理力争,将使者历数的李煜及江南朝廷的罪过一一予以批驳,并拒绝了使者会见李煜、当面劝降的要求,表示自己的想法便是国主的想法、自己的说辞便是国主的说辞,大周想战便战,勿需多言。

    尽管第一次遣使劝降以失败告终,但考虑到一城生聚、考虑到古都价值,自阴历七月初六至阴历七月二十,王崤峻和徐绍安还是不为己甚的接连派出三拔使者进城劝降,希望能够不伤一人、不损一物的拿下这座六朝古都、江南第一城。

    南征军这边做得可谓仁至义尽,城里的江南君臣、特别是主持一应军政事务的陈乔和张洎却是不为所动、冥顽不灵,不但拒绝投降,而且还不断出言不逊,指责大周官家、大周朝廷、大周群臣,特别是率军南征的宋国公王崤峻。

    正所谓“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作为在后周朝廷说一不二的王崤峻,作为掌控后周朝政、睥睨天下群雄的穿越团队成员,又岂能容忍陈乔、张洎等江南大臣如此的指摘与无礼。于是,当众兄弟最后一点耐性也被江南群臣的拖延与倔强消磨光了的时候,建隆二年阴历七月二十五,王崤峻又一次、同时也是武力攻城前最后一次派遣使者进入金陵城。只是,这次带去的不再是劝降的书信与说辞,而是限令对方于阴历七月二十七日巳时正之前开城投降,否则便会万炮齐发、百道攻城的最后通牒。

第五十九章 金陵城破

    拿着城外送来的最后通牒,早就打定主意要报君恩、为君死的陈乔自然是嗤之以鼻。这位江南第一重臣原本打算像之前那几封劝降信一样,直接一把火烧了,让李煜连灰烬都看不到。免得这位一向优柔寡断兼耳根子软的国主要么被周军的威胁给吓破了胆、要么被某个或某些个贪生怕死的大臣给说动了心,真个置祖宗基业于不顾,为了保住自己、众大臣以及城内百姓的身家性命而写了降书、纳了顺表。若如此,自己到了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见历代先帝。

    只是,他陈乔愿意为江南送断自己乃至全家老小的性命,却不代表江南其他大臣也抱着和他一样的心思。大军压境之际,想要保全自己和家眷身家性命的臣子大有人在。于是,陈乔这边还没来得及把最后通牒付之一炬,那边就已经有知道了消息的大臣飞也似的进宫向李煜禀报此事,并赶在陈乔烧信之前传旨命其带着周军的最后通牒进宫见驾。

    虽说最后通牒没烧成,可一向强势的陈乔进宫之后,不但没有为自己不经请示就要烧掉敌军送来的最后通牒的行为请罪,反而在发现李煜似乎有了投降之意,这会儿正旁敲侧击的向自己透露这方面想法的时候,义正言辞的为对方讲道理:“陛下须知,自古以来,国家无论大小强弱,结果均以灭亡而告终。其中那些不战而降或者力有不逮而降者,又有谁人可得保全、善终,不过徒取其辱罢了。臣请陛下下旨坚守,臣愿率军背城一战,不死不归。”

    尽管陈乔一番痛心疾首的劝谏令李煜很是感动,然则在是保全自己及全城臣子百姓的身家性命,还是成全自己“君王死社稷”、陈乔“臣子死君王”义举的选择当中,这位一向优柔寡断、耳根子软的李后主却已经毅然决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于是,李煜一边握着陈乔的手,一边潸然泪下的说道:“孤素知陈爱卿忠义,只是周军凶悍,纵然背城一战,亦难免城破国亡。与其徒增伤亡,不若以孤一人之辱而换得全城军民之安。”

    说完,便命人将自己在陈乔进宫前就已经写好的降书拿过来,希望这位江南宰相、第一重臣能够做一回信使,将自己的这份降书送出城去,亲手交给宋国公王崤峻。如此,既能表示自己投降的诚意,又能压制那些到现在仍然不愿投降的臣子。只是,李煜想要放弃江山社稷、献城投降已然令陈乔痛心疾首了,他又怎么可能去当这个在其看来是奇耻大辱的信使呢。于是,对李煜已然失望的陈乔当即拒旨,说道:“陛下若遣臣为信使送降书,不若现在便以抗旨不遵、目无君上的罪名将臣诛杀于宫外。”

    陈乔宁死不愿送降书,李煜固然也很失望。可面对这位肱股重臣、当朝宰相,真要就此将其推出去斩了,李煜还真下不了这个手。于是,他只有把陈乔的手握得更紧,一边继续流着眼泪,一边摇头道:“爱卿乃朝廷肱股、忠义之臣,孤如何能杀爱卿。”

    眼见国主李煜虽没有因为自己抗旨而杀自己,却也没有就此收回要投降周军的成命,陈乔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可能再劝得对方回心转意、死战到底了。一时间,心中满是失望与忿懑,轻轻摇了摇头,将自己被李煜紧紧握住的那只手用力抽出,也不行礼,便直接转身而去。

    只是,陈乔的行为虽然无礼,但自知理亏的李煜却也没有为此便治他的罪,而是自顾自的在那里继续痛哭流涕。半晌之后才止住悲声,长叹一口气,神情郁郁的回返**,准备与小周后一起作几首词来抒发一下自己郁闷的心情。至于派人出城乞降的事情,却也因为陈乔这一闹而又使其产生了动摇,一时难以抉择,最终被他搁置到了一边,不再去想了。

    时间就这样在李煜的犹豫不决中一点点的过去,待到作了好几篇绝妙好词而心情略感舒畅的这位李后主再次想起最后通牒之件事时,却已经到了建隆二年阴历七月二十七上午的巳时初刻,距离周军给定的最后期限只剩不到半个时辰了。

    眼见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李煜哪里还敢再有什么犹豫与不决,他一面命人将另一位肱股重臣张洎宣进宫来,一面将自己的儿子、年仅八岁的李仲寓叫到身边。待张洎匆匆赶来后,便以以往从未有过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命其立即陪着自己的儿子李仲寓一起拿着降书顺表疾速出城,去向周军乞降。

    尽管以往一直是坚定的主战派,可看完周军那言辞强硬、毫无商量余地的最后通牒,意识到自家国主已经再无斗志、一心要降之后,这位素来与陈乔齐名、此前亦一再声称自己要死君王的江南重臣却是一改初衷,表示为了自家国主在献城投降、北上开封后身边能有人为其出谋划策,自己宁肯背负“食言自肥、背弃誓言、贪生怕死”的骂名,今日为国主当好信使、明日与国主共赴京师。

    建隆二年阴历七月二十七巳时三刻,张洎带着李煜亲笔所写的降书,领着年仅八岁、对眼前一切仍然懵懂无知的李仲寓出了宫城,急匆匆前往周军大营乞降,希望还能赶在周军规定的期限之前见到宋国公。与此同时,城外的十四万周吴联军已经在王崤峻的命令下整装列队,准备全面攻城。其中,在金陵城南门外来自“飞龙军”各部的四个攻城炮营的七十二门130mm攻城炮业已布列好阵地、装填好炮弹,只等大军统帅一声令下,便与身后及城北、城东的近七百门其它各型火炮一起,对金陵城进行猛烈轰击。

    建隆二年阴历七月二十七日巳时正,随着手中怀表的指针指向十点正,端坐于大营望楼之上、依然没有看到前来乞降的江南使者的王崤峻眉头一挑,自座位上站起身形,走到望楼栏杆旁边,一边通过手中的望远镜观察金陵城,一边用平静而又不容置疑的语气下令道:“开始攻城。”

    望楼上的传令兵得令后用力挥动手中的黄色令旗,王崤峻的命令经过层层传递,最终被送到了每一名参与攻城的周吴联军将士耳中。从王崤峻的命令发出,到金陵南门外前线每一名兵士接到命令,大约需要一两分钟的时间。在这短暂的停顿过程中,王崤峻一动不动的站立在望楼的栏杆边上,直到最前沿的四个攻城炮营的七十二门130mm攻城炮几乎同时发出怒吼,七十二枚130mm攻城炮弹在金陵城南门左近的城墙上炸出七十二朵绚丽而耀眼的弹花,这才缓缓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静静的观看着这场他原本并不愿意发起、并以极大的耐心和善意进行等待,以至不得不一拖再拖的攻城战。

    当第一发130mm攻城弹钻入金陵城坚厚的城墙内部并轰然炸响时,张洎领着李仲寓才堪堪走到距离金陵城南门约莫两百步远的地方。剧烈的爆炸声不但将年仅八岁的李仲寓吓得哇哇大哭,亦令经历过无数军国大事、早就练得宠辱不惊、老成持重的张洎遍体生寒、从坠冰窟,若不是跟在一旁的随从手快将其扶住,这位江南第二重臣只怕就要跌坐于地了。

    好在张洎是见惯了世面的老臣,片刻的失态之后便很快恢复了思维的敏捷、头脑的清明。只略一愣怔,他便一把抓住李仲寓的胳膊,不由分说的将其抱在自己怀里,急声吩咐身边的一众随从道:“此地凶险,随本官速速回宫。”说完,便抱着李仲寓迈开大步往宫城方向疾奔,竟将那些年轻力壮、走惯了路的随从落下好远。

    也幸好张洎反应得快,就在他抱着李仲寓、领着一众随从向宫城方向疾行之后不过几息的时间,一排82mm**便呼啸着落在了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附近轰然炸响。

    尽管在发起攻城作战之前,王崤峻已经下令要求各部炮兵在射击时应以城墙及其左近五十步之内为目标,尽量减少炮击可能带来的附带损伤。可炮弹毕竟是不长眼睛的,就算炮手的射击技术再高超,在这种纯粹靠炮手经验、感觉以及简陋射表来确保炮弹精确度的时代,受到风向、风速、炮管状态、发射药数量和质量方面的微小差异,同一门炮发射出的每一发炮弹的落点均存在着一定的误差。是以,这一排原本应该打到城门上方城楼位置的炮弹向北偏出了近两百步,落在了街道之上。不但炸死炸伤了十七八个百姓,还炸塌了三间位于路边的民居和店铺。而类似的事件在金陵城北面及东面的城墙附近均有上演。于是,炮击开始后不到短短的三分钟时间,整个金陵城便已经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街上的嘈杂声和炮弹爆炸发出的巨大轰响惊动了正在政事堂内办公的陈乔,在从出门打探消息的亲随口中得知周军已经开始炮击攻城,而被国主李煜选为递送降书顺表信使的张洎和李仲寓尚未出城门便为了躲避炮火而不得不仓皇逃回宫城后,明白江南社稷从此断绝、一切已经休矣的陈乔慨然一叹。他缓缓的将自己腰上金带解下,交给身边的两名亲随,嘱咐他们收藏好自己尸骨,待城中安定之后,再交给自己的家人安葬。而后,便不顾亲随的苦苦相劝,将自己锁在内堂之中,悬梁自缢了。

    建隆二年阴历七月二十七午时正,经过近一个时辰的炮击,作为重点进攻地域的金陵城南门西侧一段近百步长的城墙被完全轰塌,具备了快速攀爬的条件。随着伤愈复出、担任此次攻城前敌总指挥的曾志林一声令下,除迫击炮外其它所有的攻城炮和野战炮为避免误伤全部停止射击,数十辆载满士兵的攻城楼车,沿着特意为其留出的火力空隙,缓缓向那段被轰塌的城墙前进。而在楼车内轻重机枪火力的掩护下,一千余名工兵携带着大量架桥预置构件紧随其后,准备在城头上残存敌军被机枪和迫击炮火力完全压制后,冲到充当护城河的秦淮河边架设简易桥梁,为后续大部队攻城铺平道路。

    建隆二年阴历七月二十七午时末,经过千余名工兵紧张而有序的施工,十座简易便桥在金陵城南门外的秦淮河上架设成功。随即,在楼车上机枪火力和炮兵群中迫击炮火力的支援下,作为第一突击梯队的“狼牙营”全体官兵在营长张铮的率领下快速通过简易便桥,如猛虎下山般呐喊着爬上已经垮塌的那段百余步长的城墙,随后“狼牙营”迅速兵分两路,一路杀入城内,另一路则沿着城墙向两侧攻击前进,以扩大、巩固这一突破口。

    建隆二年阴历七月二十七未时正,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战斗,金陵城南、东、北三面城墙均被突破,周吴联军已有近十万大军进入城内。对周军的畏惧,攻城之初猛烈炮击的震撼,以及对战又不战、降又不降、优柔寡断的国主李煜的失望,使得金陵城内的江南守军士气低落、毫无斗志。随着炮击的持续、特别是周吴联军步兵开始攻击城头,绝大部分江南守军要么放弃抵抗、束手就擒,要么扔掉兵器、脱掉军衣,混入城内变身“无辜”的平民百姓,要么抱着趁火打劫、浑水摸鱼、最后疯狂一把的心思,转过身来将钢刀砍向城内的士绅百姓,**掳掠、烧杀抢夺,无所不用其极。真正奋起反击,与周吴联军面对面进行厮杀的江南军,不过只有将军呙彦、马承信、马承俊兄弟所率不足两营的八百壮士。

    以八百人对十余万众,其结果可想而知。面对悍不畏死冲向自己的这八百余江南军,身为“狼牙营”营长的张铮心里虽然很是钦佩对方的勇气与无畏,手上却丝毫不软,立即下令全营以交叉火力猛烈射击,不叫对方有一兵一卒前进到能够对本方兵将形成威胁的距离。于是,只用了不过短短的三分钟时间,呙彦、马承信、马承俊兄弟以下八百江南壮士便全部倒于血泊之中,无一人幸免。

    建隆二年阴历七月二十七未时末,曾志林率部兵围宫城。此前曾信誓旦旦的表示若社稷失守,则全家老小同赴火死的江南国主李煜,在得知金陵城被攻破后,虽然也装模作样的命人架起了一个大柴堆,可最终在那些并无死志的家眷、亲信、宫人的“极力劝说”下,再一次“耳根一软”,“勉为其难”的放弃了**的念头,进而肉袒牵羊、素衣自缚,率一众文臣武将,手捧那份原本及时送出便可救金陵城于水火的降书顺表拜伏于宫门之外,等待着周吴联军最高统帅、宋国公王崤峻代表大周天子来接受自己的投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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