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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京华闲人     新宋英烈txt下载     新宋英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幸遇“同路人”(上)

    阴历六月底七月初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一段时间,而长江以南更是暑热异常、潮湿难耐。似这样的天气,路上的行人一般都是选择在清晨或者傍晚抓紧时间赶路,而气温最高的中午时分,大家或者找个茶肆客栈暂歇,或者钻到树林之中躲避头顶的炎炎烈日。可在显德十年阴历七月初二这天正午时分,却有一行旅者不顾烈日当空,依然行走在醴陵至长沙府的官道之上。

    这支行色匆匆的队伍规模并不大,两辆牛车、七八个青衣小帽的仆从家丁便是它的全部。尽管烈日的炙烤使得徒步行走的家丁仆役们汗流浃背,每个人都已经浑身湿透,却并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脚步。而在那辆轻纱遮罩的牛车之上,这支队伍的主人刘萍兰虽然不用像车外的家丁仆役那样靠双脚一步步丈量到长沙,旁边还有贴身侍女不停的扇着扇子,可蒸笼一样的车厢,以及焦急的心情依然令她香汗淋漓,衣服贴在身上又粘又湿,非常的难受。

    高温酷暑的煎熬、自南昌一路行来的艰辛,使得刘萍兰心中的怨气更盛,恨不得将那个让她落得如此境地的混蛋江南国主李煜抽筋扒皮、生剥活吞了。正是这个无胆昏君,中了周国那连傻子都能看出破绽的反间计,不问青红皂白就将自己的舅舅林仁肇赐死、将舅舅的妻子儿女尽数发配遥远的虔州。若不是一向疼惜自己的舅母向来传旨的中使谎称自己只是在府中暂住的亲戚,并且暗中塞给负责抄家的禁军将领许多金珠宝贝,使自己得以带着几名平时负责伺候自己的侍女、仆役和家丁,以及不少的银钱细软顺利离开林府,只怕现在自己就不是向朗州急赶,而是走在流放虔州的路上了。而且,也正是因为舅舅被害,当自己不顾脸面赶到在袁州任刺史的未来公公家里寻求庇护时,得到的不是安慰与保护,而是未婚夫及其父母冷冰冰的面孔和退婚的文书,以及意欲将自己与舅舅乃是至亲的情况告之朝廷,以免将来自家受到牵连的无情决定。幸而自己的老管家无意中偷听到了对方的谈话,这才使得自己以及身边的人得以利用对方一家人外出赴宴的机会逃出袁州城,躲过一劫。

    只是,逃出袁州城只是得到了暂时的安全,想那袁州刺史一家发现自己逃走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势必会派人追赶。想到自己今后都要在逃亡中生活,站在袁州城外茫然四顾,不知哪里是归宿的自己不禁潸然泪下。最终还是在老管家的提醒下,才想起自己在朗州还有一位远房堂叔——当年若不是觉得自己在林府会生活的更好,在自己父母双亡后,这位远房堂叔就把自己接去朗州居住了。尽管上次与这位叫刘厚朴的远房堂叔联系还是在一年多以前,不知道经过年初的战乱,身为武平军推官的对方是否躲过了朗州之乱、是否还继续住在朗州城,可如今自己走投无路之下,也只好去那边碰一碰运气。就算寻不到那位远房堂叔,湖南也已经脱离唐国管辖,自己不必再怕被人追捕。凭借自己身上带的金银细软,也足够自己主仆一行人在朗州城安顿下来,并做一些小生意来维持生活。也正是希望能够尽快见到自己的亲人、希望能够尽快安顿下来的心思在支撑,所以刘萍兰一行人才会如此着急的赶路,而完全不在意中午时分那火辣辣的日头,只盼着能早日赶到长沙,便可不必再似现在这般靠双脚走路,而是改乘船只,沿着湘水入洞庭湖,再朔沅水而上直抵朗州。

    傍晚时分,天气较之中午要凉爽不少,众人的脚步也渐渐加快,以便在天黑之前赶到十里外的一处村庄投宿。按照之前在上一处镇店打听到的消息,前面这处村庄为防匪盗,天黑之后便会关闭庄门、扯起吊桥,不再允许任何人进庄。如果不能在天黑前赶到,自己这些人就只能在野外露宿了。

    正当刘萍兰主仆一行人加紧赶路时,路边树林中一支鸣镝突然腾空而起,紧接着便是一通铜锣响亮,一哨人马从树林中蹿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有人拦路打劫。尽管对面这哨人马既没有整齐的队形,也没有威武的气势,身上的衣着也是五花八门,没有一个统一的样式。可他们手中拿着的明晃晃的长刀、直挺挺的长矛,以及几副硬弓,却不会因为他们排的队形没有章法、没有气势就砍不死人、扎不死人、射不死人。漫说自己这边的仆役家丁只有两把长刀和几根短棍防身,就算八名家丁仆役人手一把长刀,也不可能是对方六七十名精壮汉子的对手。

    虽说己方处于绝对劣势,可这次林夫人给刘萍兰安排的家丁大多都是曾经跟着林仁肇南征北战、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精兵。尽管一个个看上去满脸沧桑,年纪也都在三十几四十岁上下,却是真正的战士,真正交起手来,只怕远比那些从没上过战场、从没杀过人的青壮,而未曾交手便弃械投降更不是他们的风格。所以,这边强人才刚刚出现,那边八名家丁便已各握兵器已将两辆牛车团团护住。而老管家则走上前去,和拦路的强人交涉,希望能够送上些钱财,为自己这一行人买条路。毕竟,一众家丁仆役虽不吝惜生命,车里的刘姑娘却是万万不能折损在这里的。是以,若是能够破财免灾,老管家还是不愿意和对面的强盗经死相搏的。

    或许是对老管家提出的以价值五百贯的财物为买路钱的建议不太满意、或许是觉得自己这边胜券在握,拿到对方的全部财物不费吹灰之力,对方只给五百贯太便宜了,所以这队强人的头领没有接受老管家的建议,执意要刘萍兰一行人留下全部财物,自己方可放他们一条生路。不然的话,自己就“一刀一个,管杀不管埋”。

    既然交涉不成,老管家也就不再与对方多纠缠,返回自家队伍,从一名家丁手中接过一根短棍,准备和对面的强人决一死战。

    就在拦路强人的头领将自己手中长刀举起,准备下令部下喽啰发起进攻的当口,只听得强人背后的树林中弓弦一响,一支利箭疾射而出,正中强人头领的脖颈,将其即将喊出口的“杀”字,硬生生的截断。紧接着,不等其他强人反应过来,又有七八支利箭从树林中飞驰而出,将强人中的那几名弓箭手全部射倒,一瞬间便解除了对方远程兵器的威胁。随即,一声女子的娇喝自树林中传出:“大胆蟊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路抢劫,你们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说完,一名长相艳丽、手持长刀的白衣女子便从树林中缓步走出。而在她的身后,则跟着二十余名或手持长刀、或张弓搭箭的精壮汉子。

第十六章 幸遇“同路人”(下)

    一出手就干掉了自己的老大,转眼间又清除了自家所有的弓箭手,剩下的强人立时便被这伙突然出现在自己背后的对手震慑住了。以至他们尽管还在人数占据三比一的优势,可却已经丧失了斗志,再无抢夺财物的心思,而是琢磨着该如何从目前的局面下脱身。随着白衣女子和她的手下一步步逼近,一众强人想要尽快逃离的心思越来越强。最后,不知是谁发一声喊,所有强人便一轰而散,逃进道路两侧的密林之中,眨眼工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见形势在自己面前陡然发生逆转,原本危在旦夕的局面顷刻间便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若不是地上还躺着强人头领和他那几名弓箭手的尸体,刘萍兰一行人甚至会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不过,也正是这名突然出现的白衣女子和她身后的那群汉子表现得极为强悍,反而使得刘家的家丁、护卫在震撼之余并没有放松警惕。

    说起来,对面这群人虽然将拦路打劫的强人赶走了,可其到底是敌是友还在两可之间。毕竟,“黑吃黑”这种事在绿林道上经常发生。谁知道对面这群家伙是不是跟刚才那些劫道的强人干私底下有仇,想从对方手里把自家这只大“肥羊给抢过去。

    见刘家的护卫依然持刀握棍,围着自家车辆布置的阵势没有任何变化,对面那名白衣女子又如何猜不出他们这们做的原因。虽说自己难得行侠仗义一把、做一回好人,结果不但没有得到对方的感激,反而令对方较之面对劫道强人时更加如临大敌,让她很有些气苦。不过,这种憋屈的心情也就存在了那么一瞬间,随即便被急着赶路的心思所取代。如今大哥正在长沙府等待自己的消息,自己哪里有那么多时间为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浪费感情。刚才若不是怕这伙强人对自家正在两里外休息的同伴产生威胁,且看那个强人头上长得不顺眼,扯着一副破锣嗓子在那里瞎咋呼,自己也不会多管闲事的现身出来收拾他。是以,白衣女子只是对着刘家一众护卫微微一笑,便很是潇洒的冲着自己手下摆了摆手,带着他们径直往刘萍兰一行人来的方向走去,丝毫没有在意那些对自己和自己手下警惕万分的刘家家丁。

    就在白衣女子走过自家队伍二十步之外时,一直在车里没有露面的刘萍兰却突然掀起车帘,冲着白衣女子喊道:“姑娘请留步。”说完,便不顾老管家的反对,下了牛车,快步向白衣女子走去。

    对于老管家及一众家丁的顾虑,刘萍兰自然心知肚明。当白衣女子走过自家车队却并未有任何异常举动时,她甚至还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躲过一劫。不过,也正是由于心情松弛下来,才使得她想得更多、考虑得更全面。在她看来,对面的白衣女子和她的手下先是将自己一行人从劫道强人的手中救下,而后又毫不在意自己这个受益方没有任何感激的表示,便挥挥手准备带着手下离开,既表现得大度、洒脱,又说明其对自己没有恶意。此去朗州路途依然遥远,而湖南之地刚刚经历战火,道路不靖,而方才白衣女子手下所表现出来的强悍力量正可用来为自己遮风挡雨,保证自己这一行人的安全。更何况方才那股拦路抢劫的强人只是被白衣女子手下的强悍所震慑,在自家头领被杀,群龙无首、士气全无的情形下才四散奔逃。一旦白衣女子和她的手下走远,天晓得那些个强人会不会再转回来继续打劫自己。因此,刘萍兰这才决定下车现身,向那白衣女子致谢,并设法拉一拉关系,为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寻求一份安全保障。

    听到刘萍兰的呼唤,白衣女子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问道:“姑娘唤我何事?”

    刘萍兰紧走几步来到白衣女子面前,先是郑重的施了一礼,而后才说道:“若非姑娘及诸位壮士出手相救,只怕小女子以及小女子的家丁此时已经成了那拦路强人的刀下之鬼。方才小女子因一时无法适应情势的变化,心神恍惚,是以未能马上向姑娘致谢,还望姑娘不要见怪。”说完,刘萍兰便向白衣女子深施一礼。

    眼见面前这个少女虽然年纪不大,言谈举止却很是得体,又主动向自己致歉,白衣女子心中的那点不快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一边将刘萍兰扶起,一边说道:“姑娘言重了。正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与我的手下既然碰到了这种事,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不然的话,既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也对不起这一身本事。况且,赶走那些强人不过是举手之劳,实在是当不起姑娘这一礼。”

    “俗话说‘受人点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姑娘及诸位壮士救吾等于危难之中,漫说是一礼,便是千金相赠也不能报答回万一。”力求与对方套近乎的刘萍兰自然不会轻易放手,继续说道。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再者说,我之所以率手下赶走强人,更主要的原因是自家车队正在两里之外休息。若是不能解决掉那些拦路的强人,对我们自己的车队也是一个威胁。无论有没有姑娘在这里,那些个强人也都会成为我和手下的清除对象。所以,姑娘大可不必对此耿耿于怀,更无需说什么报答。”急于和自家车队汇合的白衣女子希望自己的冷淡能够尽快结束眼下的谈话。

    “姑娘说哪里话来?”刘萍兰继续抓着话头不放,“虽说‘大恩不言谢’,可救命之恩形同再造,这样的恩泽绝不能不报。还请姑娘留下姓名和住址,待小女子赶到朗州,禀报在那里任推官的叔父得知,也好派人前往致谢。”刘萍兰依然在坚持自己的意图。

    听说对方的叔父在朗州任推官,白衣女子心中不由一动,立即改变了尽快摆脱对面这一行人的纠缠,带着手下到长沙与哥哥汇合的目标。而是很自然、很专业的佯装惊讶道:“姑娘要去朗州,这却是巧了。不瞒姑娘说,我和我的这些同伴原本也是计划要去朗州完成一笔交易,没想到却与姑娘是同路人。既如此,不如咱们双方汇合一处,一起前往朗州,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听说对面的白衣女子和她的手下也打算前去朗州,并向自己提出了同行的请求,刘萍兰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在她看来,既然双方是同路,那么只要有这么一支强悍的力量在自己身边,此去长沙乃至过洞庭湖到朗州都是非常安全的。因此,她当即便答应了对方合兵一处,共同前往朗州的建议。

第十七章 “飞燕”的逆袭(上)

    刘萍兰如此草率的答应与这个素不相识的白衣女子及其手下一起前往朗州,老管家虽然嘴上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主要是刘萍兰答应得太快,他根本没机会反对——可心里对与白衣女子这伙人结伴而行很是抵触,并暗中示意自家的家丁仆役们保持高度警惕,如有什么意外发生,一定要尽力保护刘萍兰的安全。

    对于老管家充满警惕的眼神,白衣女子就当没看见。她一面派手下护卫去通知后面的同伴尽快赶上来,一面来到刘萍兰身边,与这位刚刚认识的姑娘主动攀谈起来。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是年轻女子好沟通、或许是经历了刚刚那场风波而使得双方心有戚戚焉、又或许是双方主观上都希望与对方亲近,所以当白衣女子那些落在后面的同伴赶上来时,两个人不但成了朋友,而且彼此已经开始姐妹相称了。

    随着刘萍兰与白衣女子相处得越来越融洽,对方带来的那二十来个护卫除了分散在四周警戒那些逃散的强人杀“回马枪”外,并没有任何企图对自家不利的举动,老管家原本一直提着的心也渐渐放下。待到亲眼看见一支人数众多的队伍随白衣女子派出去的护卫沿着官道匆匆赶过来,老管家心中最后一点顾虑也就此烟消云散了。十余辆明显重载的马车,数十名车夫、伙计、护卫组成的车队,无不证明这伙人确如那白衣女子方才与自家主人攀谈时所说,乃是一支从南汉兴王府往朗州贩运货物的商队。至于为何没有从衡州登船,沿湘水直入洞庭湖,白衣女子——按其自我介绍应该称呼其柳萱或者是石柳氏——则表示,由于前段时间荆湖战乱,不少原武平军的散兵游勇逃到了湘水中上游落草为寇,靠着打劫水陆两路的商旅行人过活。自己手下的护卫虽然精悍,可大多数都只擅长于陆上争斗,对水中的勾当几乎是一窍不通。如此一来,自己也只好舍易求难,翻山越岭的走旱路,而放弃方便快捷的水路。

    柳萱的解释合情合理,知道兵灾过后必有匪乱这一因果关系的老管家对此也表示认可,并由此放下所有的警惕之心,开始与对方车队的管事、护卫的头领谈天说地拉关系,以便在这一路上能够更多的得到对方的照应与帮助。

    尽管因为拦路强人的出现耽搁了一些时间,可在众人加紧赶路之下,刘萍兰和柳萱一行人还是在天黑前赶到了那座计划中落脚的小村庄,踏踏实实的过了一夜。三天后,众人终于抵达了长沙城。

    进得城来,刘萍兰和柳萱在约定好第二日碰面的地点后,便分头行动。刘萍兰带着自己的家丁仆役往客栈投宿,而柳萱则带着手下的护卫、伙计去寻比自己早几日出发,前来长沙府与本地商贾洽谈生意的兄长柳茂,以及自己的夫君石仁。

    在找好落脚点之后,刘萍兰顾不上一路鞍马劳顿,当即拿出纸笔,给在朗州的那位远房叔父写了一封信,在向对方介绍自己近来不幸遭遇的同时,也说明了自己正前往投奔的实情,并顺带着提到了将与自己同行的柳萱。

    如果说,在途中遇劫之前刘萍兰投奔自己这位远房叔父还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对方是不是还在朗州、是不是还担任推官一职并不是十分的在意的话。那么,随着与柳萱的偶遇,以及主动向对方提及自家叔父在朗州为官后,为了不在这位新朋友面前失言,刘萍兰还是非常希望自家叔父依然在朗州为官。所以,信写好后,刘萍兰便找来一名心腹家丁,命其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启程赶往朗州,寻访自家叔父,并将自己的这封书信交于对方——当然前提是对方依然在朗州。同时刘萍兰也再三嘱咐,若是寻访不到自家叔父,则速速回返,以便自己有时间向柳萱说明情况,免得到了朗州找不到自家叔父,让柳萱误会自己是在编故事骗人。

    刘萍兰这边在想法与自家那位远房叔父取得联系,柳萱那边则正与自己的哥哥在密室中小声争执。而争执的原因却是应不应该与刚刚认识的刘萍兰一行人结伴而行,一起前往朗州城。

    听说自家妹子在来长沙城的路上先是多管闲事的打跑了一群劫道的强人,后又与被救的一队旅者同行,如今更是打算与对方一起去朗州,柳萱的兄长柳茂不禁有些恼怒,斥责道:“咱们兄妹还有手下这几十近百号人去朗州城既不是做生意,更不是去游玩,而是有非常艰巨而重要的事情要办。你在路上显露武力,赶跑拦路抢劫的强盗已然违背了低调而行、不惹事生非的原则。如今却又变本加厉,不但与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相谈甚欢,甚至还要与她同行,一起前往朗州。你可知这其中的风险有多大。万一对方是‘暗羽堂’的探子,你我还有跟着咱们出生入死、辗转数千里的手下,便是一个自投罗网,被人家斩尽杀绝的下场。”

    眼见兄长怒气冲天,柳萱却并不急于辩白,而是给兄长倒了一杯茶,待到对方火气消减了些、心气平和了些之后,这才解释道:“哥哥息怒,且听小妹与你您分说。不错,贸然与素不相识的人结伴而行确实存在一些风险。可相对于这样做可能给咱们带来的好处,小妹以为冒一些风险还是值得的。

    一来,那刘萍兰的叔父乃是原武平军推官刘飞。如果小妹没有记错的话,在咱们之前派到朗州打探消息的手下带回来的消息中,有不少都是关于这个刘飞的。据说,此人在武平军为官多年,人脉甚厚。更为重要的是,这个刘飞在荆湖之战时不但保住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而且由于率领城中百姓士绅扑救大火有功,还得到了柴周‘荆湖征讨军’主帅王崤峻,以及‘荆湖征讨军’副将、新任湖南道安抚制置使钱远山的赏识,从一个小小的推官一跃成为朗州知州这一北平军入主开封后才出现的新官阶,主掌朗州一应民事。若是咱们能够通过刘萍兰与这位刘知州搭上关系,对于咱们今后在荆湖之地行事非常有利。可笑的是,由于一年多未曾与对方联络,刘萍兰并不知晓他的这位远房叔父已经升官,在向小妹介绍时仍然说其是武平军推官。若不是小妹当时想起有关刘飞的资料,险些将这条大鱼放掉。

    二来,周军虽已攻取荆湖之地,可这几个月以来,其注意力都集中在恢复战乱造成的损失,以及大造舰船,为日后攻伐蜀地和江南做准备,对咱们兄妹的关注度并不高。不但没有像中原地区那般,派出大量“暗羽堂”探子查访、搜捕咱们兄妹,甚至连悬赏抓捕咱们兄妹的海捕文书都还没有传递到荆湖之地来。可以说,除非是遇到认识咱们兄妹二人的对头,不然的话,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咱们兄妹在荆湖之地还是非常安全的。

    三来,经过这一路上的接触,小妹可以断定这刘萍兰确实只是一个出身官宦之家的普通姑娘,而绝非‘暗羽堂’派来的探子。若她真是‘暗羽堂’的探子,只怕小妹前脚走进兄长您的藏身之处,‘暗羽堂’的探子和城内的守军后脚就会将这座宅院团团包围,将咱们兄妹二人一举成擒了,又怎么会允许咱们兄妹二人在这里密聊私语这么长时间。

    再者说,咱们兄妹之所以冒险离开安全得多的江南,不远千里西进荆湖,不就是不想再像以前那样被人追得四处躲藏、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整天战战兢兢的过日子、不想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而是想要扬眉吐气、挺直腰杆做人,就算所谋不能成功,也要轰轰烈烈的干一场,让咱们的对头知道‘飞燕堂’依然存在、张飞、张燕兄妹永不言败,这才带着全部手下来到荆湖之地,准备做一番大事业,给志得意满、骄傲自大、不可一世的北平军、给‘清园’兄弟一点颜色看看。消弱北平军的力量,延缓其攻伐蜀地和江南的时间,为咱们兄妹重整旗鼓、重振‘飞燕堂’雄风争取时间吗?既然如此,又何必纠结于结识刘萍兰这点微不足道的小风险呢。”

第十八章 “飞燕”的逆袭(中)

    妹妹的一席话令张飞一时无言以对,因为自家妹妹说的很有道理。说起来,这次离开相对安全的江南到荆湖来,还是自己的主意。而自己之所以做这样的决定,却是因为厌倦了不断的逃亡、不停的躲藏,想做回以前的自己、让别人知道自己还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虽然有句俗话叫“时势比人强”,面对远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对手,暂时的逃避与躲藏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可自打因为“飞燕堂”没能及时获得北平军南下的消息,而令原本有机会拿下开封、坐上那把龙椅的赵匡胤成为北平军砧板上的肉,使得自己最终不得不在事情败露之前仓皇而走时算起,这一年多来自己几乎就没有停止过逃亡的脚步,渡过大江之前,自己在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也几乎没有超过十天。

    自己从赵匡胤叛军大营逃出后,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想法,先是带着自己的一众心腹北上,返回自己那个便宜“义父”张永德起兵的澶州暂避,打算等开封那边尘埃落定,再决定何去何从。不曾想,正是自己的这个决定,让自己在澶州城外遇到了自家妹子派来打探消息的手下,并由此得知小妹安然无恙,正在大茂山一座道观之中藏身。于是,在惊喜之余,自己立即带着手下兼程北上,与自家妹子汇合。

    只是,兄妹重聚的喜悦之情尚未褪去,不好的消息就接踵而来。赵匡胤兵败身死、北平军进驻开封、“清园”兄弟掌控柴周朝政,一条条的坏消息令兄妹二人再也高兴不起来。“清园”兄弟掌控柴周朝政,意味这群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更视自家妹子为生死仇敌的家伙在继续命“暗羽堂”追捕自家兄妹的同时,还能动用远比“暗羽堂”规模更庞大、触角伸得更远的官府力量来通缉自家兄妹乃至所有“飞燕堂”的残余力量。一旦柴周朝廷的海捕文书被下发到其疆域之内的所有州县,再经由“暗羽堂”从旁协助,自家兄妹、身边的亲信,乃至仍然听从自己指挥的“飞燕堂”剩余力量就会变成“过街老鼠”一般,除非就遁入深山老林,否则必将永无宁日。

    为了自身和一众手下的安全,曾经有那么几天,自己和妹妹甚至动了将玉清观和黄龙寺内的道姑、和尚斩杀贻尽,自己取而代之,就此隐居深山的念头。可一来,无论是玉清观还是黄龙寺,都有不少身手不凡的护法、护寺存在,自己这些人想要做到一击必杀绝非易事——哪怕是以有心算无心亦无把握;二来,这两座观寺在当地皆小有名气,平时前来拜神礼佛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就算自己这边能将道姑、和尚杀光,在那些对这两座观寺非常熟悉的信众面前,想要不露出任何马脚也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三来,从日常的闲聊之中,自家妹子更是惊异的发现寄居在玉清观和黄龙寺中的周氏姐弟与北平军、“清园”兄弟竟然有着非常复杂的关系,来自北平军的使者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观寺之内探望姐弟二人。即便自己这边能骗过那些信众,也绝无可能在对观寺情况了如指掌的北平军信使面前遮掩过去。再加上兄妹二人不愿就此遁入偏僻之地,默默无闻的老死在深山老林里。所以,在经过仔细权衡、反复考虑,并设法重新点燃周氏姐弟,特别是姐姐周懿涵对“清园”兄弟的仇恨后,自家兄妹便带着一众手下离开大茂山,前往自认为当时最安全的落脚点——扬州,希望借着李重进对北平军入主开封非常不满,很可能根本不会去认真执行通缉自家兄妹的朝廷旨意的有利条件,以求能尽可能长时间的在扬州潜藏起来。

    尽管为了躲过“暗羽堂”和柴周官府的追捕,自己这一行人从大茂山到扬州一路上不得不避开城池集镇、不得不夜行晓住、不得不行走在那些人迹罕至的山野丛林之中,并为此吃了不少的苦头,因意外和“开小差”损失了不少的手下,可最终还是成功进入了扬州城。而扬州城内,李重进加固城防、厉兵秣马的情形,以及城门口并未像其他州县那般张贴自家兄妹通缉文告的现状,则令自己这一行人都松了一口气,觉得之前吃的那些苦是值得的。以至自家兄妹在收拢了扬州城内原“飞燕堂”的势力后,甚至生出了投效到李重进门下,在其与北平军相抗衡时助其一臂之力的念头。只是由于一时还摸不清对方对“飞燕堂”的态度,而暂时没有采取行动罢了。

    可惜的是,李重进的行为激怒了“清园”兄弟,于是没有奉旨进京述职的他很快就被柴周朝廷宣布为叛逆,并兴兵讨伐。面对由王崤峻亲自率领的强悍的北平军,李重进的坚城和大军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不过半天时间,便在北平军火炮的怒吼之中身死族灭。使得自己在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向其投效的同时,不得不下决心离开柴周疆土,渡过大江到江南去寻找藏身之所。

    虽说在江南也有“暗羽堂”分堂的存在,而且这样的分堂还不是一处两处,可与中原地区的“暗羽堂”势力相比还是相去甚远的。再加上江南的各级官府听命于南唐小朝廷,自然不会去执行柴周朝廷通缉自家兄妹的旨意。所以在刚到江南的那段时间里,在“飞燕堂”江南那些依然效忠于自己的探子的庇护下,自己和妹妹以及一众从江北带来的手下过得还算舒心痛快。特别是在周家姐弟被自家妹子设法从大茂山蛊惑到江南后,那种终于在某件事情上战胜“飞燕堂”、战胜北平军、战胜“清园”兄弟的感觉更是令自家兄妹及一众手下心情愉悦、精神焕发。

    只是,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自家兄妹和一众手下在江南逍遥自在了没几天,局势便再起变化。眼见荆湖之地陷入内乱,意识到这是自己收复荆湖之地最好时机的柴周朝廷,立即命王崤峻率五万大军南下荆湖,顺利的将这块土地纲入自己的版图。尽管柴周朝廷在拿下荆湖之地后暂时停住了自己的脚步,既未伐蜀、亦未攻唐,可任谁都明白其决心一统天下的志向。而那些顺着大江飘荡而下的碎木屑,更是说明其正在大造战船,从而将其攻伐江南的野心暴露无疑。

    眼见自己新的庇护所很快就会面临战乱、眼见自己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很快就会被打破、眼见自己不久之后将不得不再次踏上逃亡之路,自家兄妹以及一众手下的心情可以说是坏到了极点。不过,这种坏心情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便被那种长期被压制、被逼迫、被打击而郁积在胸中,并最终全面爆发出来的怒火所驱散、所取代。大家决定不再一味的逃跑、躲藏,而是要奋起抗争、全力反击,利用自己这一方所能调动或者拉拢的所有力量,给柴周朝廷、给北平军、给“清园”兄弟一统天下的道路增加障碍、增加难度,使对方不得不将精力放在解决柴周版图之内的事情上,无暇继续对天下的征伐,以便让自家兄妹及一众手下能有更多的时间在江南享受这种舒畅、愉悦、安定生活的同时,为自己安排好一条稳妥的退路,日后再无逃亡之苦、性命之忧。

    也正是有了上面这些想法,自家兄妹及一众手下才会定下设法阻挠柴周朝廷一统天下野心的策略,并在第一时间离开繁华的金陵城,往荆湖方向而来,决心在荆湖之地闹它一个天翻地覆。而当初第一个提出这一策略的正是自己,用最慷慨激昂、最底气十足的话语鼓励大家的也是自己。如今却为了一个小小的意外而瞻前顾后,实在是有点小题大做,有点缺乏男子汉大丈夫的胆略与胸怀。

    因此,经过片刻的沉默之后,张飞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果敢而坚毅,说道:“妹子所言有理,是为兄过虑了。如此,过几日咱们便与那刘萍兰一同前往朗州。”

第十九章 “飞燕”的逆袭(下一)

    答应了妹妹要与刘萍兰同行的建议,张飞在第二日与刘萍兰见面时表现得也就既随和又热情。不但欢迎对方与自己同行,还很大气的拍着胸脯表示此去朗州一路上有他在,绝对保证刘萍兰主仆一行的安全,不会出任何差错。眼见柳家商队的实际首领同意自己与其同往朗州,而且还承诺一定会保证自己的安全,原本还有些担心柳萱一介女子未必能做得了其兄长主的刘萍兰彻底踏实下来,一面不住的感谢对方接纳自己这一行人,一面再次强调自家叔父乃是朗州原武平军推官的身份,以免对方看轻了自己。

    在长沙城休整了三日,阴历七月初十,刘萍兰接到“柳萱”的通知,说是自家与长沙本地商贾的交易已经完成,将于明日启程前往朗州,要刘萍兰做好准备。尽管派去和自家叔父联络的家丁还没有送回消息,可深知“柳家”兄妹不会推迟出发的刘萍兰也只能一边冀希望于自家叔父仍在朗州为官,一边吩咐家丁仆役们做好所有准备,第二天与“柳家”兄妹一起上路。

    自湘水顺流而下,进入洞庭湖后,再自沅水逆流而上,至显德十年阴历七月二十二,刘萍兰及“柳家”兄妹一行已经行至距离朗州城不过三十里的牛鼻滩镇。由于前方船只较多,行驶缓慢,若继续乘船可能要花两三天时间才能抵达朗州,而若是弃舟登岸走陆路的话,只需一天时间即可。于是,“柳家”兄妹便决定不再乘船,而是在这座还算有些规模的牛鼻滩镇休息一夜,第二天走陆路去朗州。对于这一决定,作为与对方搭伙的刘萍兰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当即表示没有任何问题。

    虽说对于刘萍兰来说,弃舟登岸的选择是被动的。不过,上了岸后,刘萍兰却发现主动权似乎已经到了自己手里。因为就在牛鼻滩镇之中,她遇到了自己派去朗州打探消息的那名家丁,并得到了自家叔父不但仍然在朗州为官,而且还得到大周湖南道安抚制置使钱远山的赏识,升任朗州知州,成为一方的父母官。如此一来,自己不但能圆回当初仓促之间对自家叔父身份的介绍,而且还有机会靠着叔父的关系来报答“柳萱”的救命之恩。是以,刘萍兰在高兴之余,非常慷慨的赏赐了那名前往朗州联络的家丁,奖励他的奔波之苦,以及头脑的机敏——由于不知道自家主人何时会从长沙出发,且对方此来朗州不但走水路,还要经过洞庭湖,想要找到自家主人的座船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在与刘飞取得联络后,这名家丁原本是与刘府的家丁一起守在沅水入朗州的码头边上,等着自家主人的到来。可后来眼见由于往来船只太多,沅水上下拥挤不堪,这名家丁便动起了心思,觉得“柳家”有自己的马车,遇到这种水路堵塞的情况很可能不会在江面上干等,而会选择弃舟登岸,由陆路进入朗州。所以,他在将自家主人的相貌告之刘飞府上管事,并请其继续在码头上等候之后,便独自一人离开朗州城,来到这座距离朗州城最近的镇店上接应,希望能与自家主人相遇。结果,合该这家伙落脸,还真让他给等到了。

    或许是出于不愿意让“柳家”兄妹发现自己当初在介绍自家叔父时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有信心,实际上是报着赌一把的想法信口而言,刘萍兰在与自己派往朗州的那名家丁汇合后,既没有让其加入自己的队伍,也没有向“柳萱”提及这件事,而是让那名家丁连夜赶回朗州,并将等候自己到来的地点从朗州码头改为朗州城南门。

    刘萍兰这边自认为自己在这件事上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问题是对于干了多年密谍工作的张飞、张燕以及他们的手下来说,刘萍兰的这点小心思又怎么可能逃得过他们的眼睛。实际上,刘家的那名家丁才与刘萍兰取得联络,张家兄妹那边就已经有所察觉,并派得力手下对刘家主仆的谈话进行了偷听。好在刘家主仆并没有谈及任何对张家兄妹及其手下不利的事情,而且能够攀上刘飞这条“地头蛇”,对张家兄妹在朗州乃至整个荆湖之地的行动都有好处,不然的话,只怕刘萍兰一行人将很难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显德十年阴历七月二十三日傍晚,各怀心思的刘萍兰及张家兄妹一行人进入朗州城,并在南门遇到已经在此处“苦等多日”的刘家家丁和刘府管事。于是,在一番寒暄与客套之后,作为刘萍兰的救命恩人,“柳家”兄妹在“盛情难却”之下,还是接受了刘府的邀请,与刘萍兰一行人一起前往府中拜访知州刘飞。至于“柳家”商队的掌柜、伙计、护卫等人,则在刘府仆人的引领下,住进了朗州城内数一数二的一座大客栈中休息。

    “柳家”兄妹对知州刘飞的拜访很成功,刘飞不但对其救了自家侄女一行人的性命连连表达谢意,而且还表示作为对“柳家”兄妹的报答,自己一定会对“柳家”在朗州做生意予以足够的照顾,日后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只管开口,自己也一定会尽力相助。

    对于刘飞的热情和希望有所报答的好意,“柳家”兄妹一方面表示自己救助刘姑娘主仆一行人乃是举手之劳,实在当不起知州大人一个谢字,更不敢有所求。另一方面,却看似无意的在闲聊过程中提到自家商队自打进入湖南道之后,这一路行来由于没有最近几个月才开始在荆湖地区推行的新的官凭路引,而受到了沿路官府的盘查与刁难。最后,还用一种糊涂又无知的表情和语气向刘飞咨询像自己这样自外乡而来的商贾,想要在荆湖之地逗留较长时间,是不是一定要有一种被人们被称为“暂住证”的官凭才行?办理这种“暂住证”又需要履行那些手续?办理的时间会不会很长?没有“暂住证”的这段时间自己是否可以继续做生意?等等一连串符合自己商贾身份的问题。

    “柳家”兄妹这边表现得“说者无心”,刘飞那边却是实实在在的“听者有意”。本就有心找机会报答一下“柳家”兄妹对自家侄女救命之恩的他,自然不会放过能够帮助对方,同时又能够很好的展现自身权势与能力的机会——如今朗州百业待兴,而作为大周权柄的实际掌控者,北平军“清园”兄弟又一向重视商业、善待商人,自己若能与“柳家”兄妹、并通过“柳家”兄妹与城中的其他商贾搞好关系,不但有利于朗州经济的恢复与繁荣,亦能够获得上司钱远山的赞赏,何乐而不为呢。

    因此,不过略一思忖,刘飞便把手一挥,非常大气的将“柳家”兄妹的难处揽到自己身上,说道:“贤兄妹不必担心,有本知州在,汝等在荆湖之地经商时必定畅通无阻。至于‘暂住证’,汝等只管将自己及手下掌柜、伙计、护卫的姓名、籍贯等等这些资料交予本知州,三日之内便会拿到,必不会影响汝等在朗州经商、做生意。”

第二十章 “飞燕”的逆袭(下二)

    得到刘飞的承诺,“柳家”兄妹表面上自然是千恩万谢,内心里却也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作为实现自己此来朗州目的的最关键一步,拥有一个合法身份,可以在荆湖之地畅通无阻乃是首要条件。如今这一难题被刘飞这位朗州父母官所解,“柳家”兄妹自是心中大定,并在拜访刘飞的第二天将自己以及手下掌柜、伙计、护卫的各种资料全数交到了对方手中。而这刘飞也是个办事利落的主儿,拿到资料后,只用两天时间便将一摞近百张“暂住证”交到了“柳茂”的手中,实现了自己当初“三日之内为对方办好此事”的承诺。

    对于刘知州的高效率,“柳茂”自然是感激不尽,并送上了一份厚礼以表自己的谢意。对此,刘飞却是一力推让,说自己如此帮忙完全是看在自家侄女受到“柳家”兄妹搭救的份上,绝非为了些许黄白之物。并表示如若“柳茂”不将礼物带走,自己便收回那些“暂住证”,再以其它方式答谢“柳家”兄妹对自家侄女的救命之恩。眼见刘飞态度坚决,“柳茂”也只得作罢,在又一次千恩万谢之后,带着礼物和“暂住证”离开的刘府。

    尽管进一步拉拢刘飞的计划由于对方坚决不收礼而没有能够实现,却并没有影响张飞、张燕继续进行自家计划的进程。在拿到“暂住证”的第二天,数十名手下便以采购货物、与生意伙伴完成交易等借口离开朗州。而张家兄妹则仍然留在朗州掌控全局,并全力维护好刘飞这条重要线索,以利于自己的长期潜伏。

    根据张飞、张燕的计划,这些随身携带了大量金银珠宝的手下将分别前往荆湖、特别是湖南各州县,设法与那些占山为王、啸聚山林的山贼土匪、特别是那些由原武平军溃逃兵将,或不肯臣服于柴周朝廷的官员胥吏为首的强人取得联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以迫使柴周朝廷退出荆湖之地,恢复荆湖之地的本来面目为诱饵,煽动这些原本就对柴周朝廷挥师南下、夺取荆湖之地不满的家伙引兵起事、兴风作浪,借此实现将刚刚成立不久的湖南道搅一个天翻地覆,进而迟滞、拖延柴周朝廷收复江南、一统天下步伐的目的。如此,自己方能一解这一年多以来被对方通缉、追捕,以及曾经投注大量心血的“飞燕堂”在对方的不断打击下支离破碎,几乎全军覆没的心头之恨,并为自己在江南恢复“飞燕堂”的实力、经营退身之阶争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单就力量对比来看,漫说任何一支被张家兄妹手下所惑的原武平军溃兵,就算整个荆湖地区的散兵游勇、山贼土匪都加在一起,也不是“飞龙军”一个团人马的对手。可实际上,随着被张家兄妹手下游说成功的散兵游勇、山贼土匪的数量越来越多,公然打出旗号反对柴周朝廷统治的叛乱越来越频繁,整个荆湖之地却出乎意料的渐渐陷入了混乱之中,以至钱远山、曾志林不得不一次次的派出大军进行清剿,以扑灭四起的狼烟。

    说起来,此番之所以会被此起彼伏的叛乱与袭扰搞得焦头烂额,使自己显得有些狼狈不堪,却是钱远山、曾志林乃至整个穿越团队自作自受。一方面,此前无论是从契丹人手中夺回幽云之地还是平灭北汉、无论是北征契丹的“霸王行动”还是挥师南下、入主开封,穿越团队一路行来皆是一帆风顺、游刃有余。不但总是以压倒性优势战胜对手,而且全都能够迅速稳定局势、掌控主动,使一系列相关的后续工作可以非常顺利的推进下去。以至北平军“清园”兄弟在潜意识里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式,认为以自己的威望、名头和实力,无论去到那里,都会被当地士绅百姓所接受,对方要么会箪食壶浆的热烈欢迎自己,要么会战战兢兢的彻底臣服,既不会有人愿意与自己为敌,更不会有人敢于与自己对抗。就算有一些散兵游勇、本地官吏不肯接受失败的现实,不肯与朝廷合作,甚至其中一部分人还可能啸聚山林、落草为寇、劫掠百姓、骚扰地方。那也不过是些许癣疥之患,既不会动摇朝廷在那里的统治,也不会影响该地区民生经济的恢复与发展,根本不足为虑。因此,众兄弟根本没有把荆湖境内的山贼土匪、流寇强人放在眼里,在下令各州县自行清剿后,便不在为其花费心思。

    另一方面,迅速收复荆湖之地的成功,也使得穿越团队众兄弟对重整河山、一统天下的信心更足了的同时,也令众人有些飘飘然,认为以自己的实力完全可以将华夏一统的时间大大提前。是以,在湖南道设立之后,作为该地区正、副首脑的钱远山和曾志林的主要心思便放在了修造舰船、训练原南平(荆南)水军,为接下来收复蜀地或者南唐做准备上来,从而放松了对荆湖之地文武官员、兵马士卒的考察、甄选、整顿、改编,以及尽力恢复此地民生经济,等等一系列应该在新收复地区认真进行,且在此前的征战过程中一直被很好贯彻的原则。再加上委员会如今的工作重点在朝堂之上、在牢牢掌控开封乃至整个后周的局势,而几位委员或多或少也都存在着轻敌思想,所以对钱远山、曾志林那些不太妥当的做法并未予以提醒或制止,而是任其施为。

    如此一来,也就不难理解那些对钱、曾二人只顾大造战舰而丝毫不在意地方民生经济的行为大为不满的各州县官员,对来自钱远山、曾志林,要求清剿其各自辖境内盗匪的命令阳奉阴违、敷衍搪塞,甚至是暗中相助、通风报信了;也就不难理解为何荆湖之地、特别是湖南地的山贼土匪人数越来越多,实力越来越强,进而现在已经发展到能够包围州县、攻城略地的程度了。至显德十年阴历九月初,荆湖之地、特别是湖南公开举旗反抗朝廷控制本地的山贼土匪武装已发展到数十股,荆湖之地受到其影响甚至攻打的州县城池已经占到其总数的近三分之二,形式完全不容乐观。

    显德十年阴历九月二十五,面对愈演愈烈的叛乱,以及已经渐渐糜烂的当地局势,委员会决定接手荆湖之地的军政、民政的管理,帮助钱、曾二人完成此地的考察、甄选、整顿和改编,以免因此事影响对蜀地或者南唐的攻伐。

    显德十年阴历九月二十七,作为委员会的代表,张维信、徐绍安二人率“狼牙”营自开封出发,快马赶往朗州主持工作。同日,委员会亦电令穆特尔立即结束对契丹人的骚扰,率“游骑兵”营进驻开封,以补充“狼牙”营出动后留下的兵力部署方面的不足。

第二十一章 定姻缘

    委员会派委员前往某地,从穿越者手中接管当地的军政、民事,这在穿越团队形成以来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这既说明了荆湖之地情况的严重性,也显示了委员会对这一地区的重视。如果单从委员会的角度考虑,这样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恰当的、适时的。可对于被接管对象的钱远山和曾志林来说,如此情形却是难以接受、无法释怀的,毕竟不管是谁,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这样的先例开在自己身上。然则,委员会已然做出了决定,无论钱、曾二人多不愿意,也必须遵照执行。

    尽管张维信和徐绍安抵达朗州后,在执行委员会决定的同时,也对钱、曾二人进行了长时间的安抚和宽慰,希望二人不要因此心生不满或者怨言,还是要把精力放到平息荆湖特别是湖南之地动乱、恢复荆湖民生经济上。此外,为了促进二人的积极性,张维信和徐绍安不但只将他们在本地的职务降了半级,而且还将特意让他们参与到处理荆湖民政和清剿匪乱的工作中去,让其感受到自己以及委员会对他们的信心。但是面对这样一条于自己脸面无光、于团队发展不利的“第一”纪录,钱远山也好,曾志林也罢,一时半会儿也是很难从沮丧和失落中走出来的。郁闷、不甘、懊恼、忿恨,等等类似的情绪在钱、曾二人的心中挥之不去,特别是作为荆湖之地最高长官的钱远山,更是在自责与懊悔的同时,变得有些心灰意懒,以至其在张维信和徐绍安抵达朗州的最初的一段时间里情绪低落、缺乏干劲、不愿理事,只是躲在自己的府邸之中借酒浇愁,虚度光阴。对此,张维信和徐绍安虽然于心不忍,可也明白这种情形只能靠钱远山自己走出来,别人多说无益。是以,二人也就没有过多的去干预,只是让时不时的去和他谈谈心,以防这位十一弟钻了牛角尖。

    眼见赏识、提拔自己的上司心绪不佳,身为属下的刘飞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时不时的去找钱远山聊天、喝酒,一来舒解一下对方的心情,二来也是变相表达出自己乃至荆湖本地官员对老上司的支持、对朝廷派人接手荆湖军民事务的异议,而全然不顾这样做不但会引起新来长官的不悦,而且还可能引起朝廷方面的不满。因为,在刘飞看来,荆湖之地脱离中原正朔管辖数十年,早就已经自成一体,形成了许多利益集团。如今被朝廷以强力统一、纳入版图,那些因此而利益受损的利益集团自然不甘心就此一蹶不振,自然要千方百计的进行破坏和阻挠。眼下荆湖之地虽然风烟四起,举旗反叛的队伍虽然此起彼伏,但其规模都不大、影响也相对有限,只要假以时日,以本地兵马的实力完全能够逐渐荡平,从而还荆湖百姓一个清平世界。自己的上司完全有能力平定荆湖之地、发展荆湖之地,其所需要的只不过是多一点点的时间而已,朝廷这会儿就派新的长官来,实在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对于下属的心思,钱远山自然是心知肚明。尽管他对委员会的换将决定表示理解,知道诸位兄长是怕荆湖之地的乱局持续下去,不但对己方掌控、发展这块土地不利,而且还会影响已然提上议事日程的收复蜀地和南唐的计划——毕竟荆湖之地承担了相当一部分对征伐南唐非常重要的造船任务,以及部分粮草供应职责。但是对于自己属下的好意,钱远山也是甚感欣慰,并记在心里的。是以,对于刘飞以及其他一些本地官吏的拜访他基本不会拒绝,而且还会回访其中一些官职较高,与自己私交较好的官员——这其中自然包括刘飞。

    自己的上司——尽管钱远山已经不再是荆湖之地的最高长官,却也只是降了半级,保留了湖南道安抚制置副使的职衔——来访,那些本地官员自然要盛情招待。期间不但有酒宴款待,还会有歌舞奉上。而也正是在欣赏歌舞的过程中,让钱远山结识了寄居于叔父家的刘萍兰。

    从某种意义上说,钱远山能够见到刘萍兰算得上是刘飞有意为之的结果。自打刘萍兰来到朗州,刘飞便因为当初没有坚持将对方接到自己家中居住,以至令其先是险些被流配远方,后又遭到未来夫家的羞辱和出卖,不得不远涉千里来投奔自己而对这位远房侄女心怀愧疚,并下定决心从此再不会让其经历危险与磨难。

    在刘飞看来,要想实现自己的这一决心,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为自家侄女找一位好夫君——毕竟自己就算对自家侄女再好,也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为其解决终身大事才是正理。于是,在经过一番仔细的观察和考虑后,刘飞将目标最终定位在了品行端正、战功赫赫、身居高位,且年过四旬依然没有娶正妻的上司钱远山身上。尽管钱远山的年纪比自己还要大上几岁,足以当自家侄女的父亲了,可刘飞在从侧面了解到自己这位上司多年未娶正妻乃是出于对亡妻的怀念后,更是坚定了要将自家侄女嫁过去的信念。毕竟,像这样顾念旧情、对爱情忠贞不渝的男人实在少见,其若是对自家侄女动心,日后必定会疼爱有加、不离不弃——钱远山与林小雨的感情纠葛只有穿越团体内部成员知晓,对外的解释一率是其怀念在回中土过程中丧生的亡妻,这才一直未续弦。

    对于自家叔父的这一安排,刘萍兰虽然有些害羞,可一方面她对叔父的一番苦心很是理解。另一方面,刚刚经历了一连串打击与磨难的她,此时也迫切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坚实的依靠,让自己能够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毕竟,自己叔父虽然疼爱自己,可一来自己终归是个女儿家,不可能一辈子生活在叔父家里。二来,自己自幼便没人父母双亲,哪怕舅舅与叔父都对自己十分的照顾和疼爱,可寄人篱下的生活依然令她非常渴望能有一个家、一个只属于自己、自己的夫君和孩子的家。所以,只不过经过了短暂的犹豫和考虑,她便点头答应下来,并为此做了精心的准备。

    于是,在显德十年十月底的一天,在刘飞为款待前来回访的钱远山的酒席宴上,刘萍兰先是以自己美丽的容颜、曼妙的身材、优美的舞姿引起了对方的注意,随后又利用各种场合、各种机会与对方进行接触和交流,凭借自己的温柔、自己的善解人意,成功的拉近了与钱远山的距离。

    眼见上司与自家侄女相处融洽,刘飞心里自然很是高兴。而眼见自家兄弟心情渐好,不再像之前那般消沉,张维信、徐绍安自然也是乐见其成。于是,当刘飞向自己透露出想将自家侄女许配给钱远山,并请自己从中做媒时,张维信也就没有回绝,而是在请示过委员会后,接下了这份新“差事”。

    在钱远山、刘萍兰两情相悦的情况下,在刘飞、张维信等人的撮合下,在委员会批准这门婚事的前提下,显德十年阴历腊月十八,在张维信和刘飞的主持下,钱远山与刘萍兰订下婚约,并计划于来年三月正式完婚。

第二十二章 刺王(一)

    婚约定下,刘萍兰自然是心情舒畅。一来,能与自己中意且也中意自己的人结为夫妻,在这个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入洞房之有甚至不知对方长什么样子的时代确实难能可贵。二来,能够嫁给像钱远山这样一位战功赫赫、高官厚禄,在今后还有可能成为从龙之臣的大将军,也是许多女子梦寐以求的好姻缘。是以,刘萍兰在高兴之余,也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憧憬与期望。

    作为婚约的另一方,钱远山的心情同样是越来越好,再无当初的心灰意懒和颓废,反而变得精神抖擞、士气高昂。不但在协助张维信、徐绍安主持荆湖事务方面做的兢兢业业,而且还主动向张、徐二人请缨,要求亲自率军去剿灭湖南境内的各处匪患。在得到张维信和徐绍安的批准后,便与徐绍安、曾志林以及一班高级军官一起,针对湖南地区匪患的具体情况,考虑到己方在装备、训练、军心士气等方面的优势,以及部分本地兵马已经整编完毕,可以用于剿匪作战的有利条件,且又借鉴了前世剿匪和反游击战的一些经验的基础上,确立了分区划片、小部队(千人左右)多路出击、以零散对零散的剿匪方针,制定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剿匪计划,并立即开始着手实施。

    正确的战略战术、强悍的兵马实力、统兵将领的指挥得当,再加上人心思定的大环境,使得自显德十年阴历十一月底十二月初开始的新一轮剿匪作战进展非常顺利,只用了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到建隆元年(显德十年阴历十二月底,后周朝廷下旨,改翌年显德十一年为建隆元年)阴历二月中旬,除个别躲藏进深山老林的顽固残匪外,整个荆湖地区的匪乱便已基本被平息,局势被彻底稳定了下来。

    与刘萍兰和钱远山相比,张飞、张燕兄妹的心情可以说是差到了极点。一方面,随着荆湖驻军剿匪战术的改变,随着大量熟悉地形的本地兵马的加入,那些原本靠着地利条件与剿匪平叛兵马周旋、利用化整为零躲避大军围剿的叛匪优势不再,很快便被官军分割围捕,一股一股的消灭掉。不但令张家兄妹为煽动这场叛乱所花费的巨资和心力打了水漂,而且在围剿过程中,还有部分参与到叛军队伍之中的“飞燕堂”探子丧生在官军的刀枪之下。另一方面,随着越来越多的情报部(“暗羽”)探员进入荆湖之地,张家兄妹及其手下的“飞燕堂”残存力量的处境也越来越危险,不但手下探子到荆湖各地活动越来越困难,而且就连张家兄妹在朗州的行动也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意,其所受到的盘查和询问也是越来越多。若不是手里拿着由朗州衙门开出的、如假包换的正版“暂住证”,只怕他们兄妹早就被“暗羽”的探子们带走审讯去了。饶是如此,兄妹二人依然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只是,危险归危险,让他兄妹二人现在就离开朗州甚至荆湖之地却是万万不肯的。按照张飞的说法,己方此前的那些行动虽然给柴周朝廷、给北平军掌控荆湖之地添了一些麻烦,可最终也不过是将对方的进度拖慢了半年左右的时间而已,与自己当初的设想相去甚远。若是现在就离开,实在是有些不甘心。是以,无论是张飞还是张燕,此时所想的均是再制造一些事端,再给柴周朝廷和北平军添一些麻烦,而后在对方手忙脚乱的时候再离开才算不虚此行。至于要给柴周朝廷和北平军增添什么样的麻烦,兄妹二人却将目光不约而同的盯在了刘萍兰的身上。一来,自己兄妹对刘萍兰有救命之恩,与其叔父更是有生意上的一些合作,对方对自己并无任何防备。二来,如今刘萍兰与“清园”兄弟之一的钱远山订了婚约,己方完全可以利用这一条件去设法接近北平军的高官。到时候,无论自己这边做下什么事情,都会因为牵涉到北平军高官而使其影响迅速扩大,远比聚集散兵游勇叛乱、骚扰那些边远州县有效果得多。

    原本按照张家兄妹二人的计划,是打算借着自己与刘萍兰的关系接近钱远山,而后在趁着对方没有防备的时候,由自己派出的死士对其进行突然袭击。到时候,无论能不能杀得了钱远山,都会在荆湖之地引起轩然大波。要知道,自打“清园”兄弟结拜以来,虽然经历过许多的危险、困难、以及像幽云之战那样的大战,可其一班兄弟之中,除了那个死在他们自己人手里的范吾成外,其他人却是连一点点的皮外伤都没有受过,可以称得上是一帆风顺、一路平安。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出现了兄弟受伤甚至被杀的事情,说不得会令其他“清园”兄弟怒火万丈、暴跳如雷,并最终将怒火发泄到朗州乃至整个荆湖之地的那些本地官员身上。而一旦“清园”兄弟拿本地官员出气,势必会引起对方的反弹与反抗。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就算北平军实力再强悍,想要打败那些在荆湖为官多年、人脉深厚的本地官员也绝非易事。到时候,荆湖之地便会彻底陷入混乱之中,自己的目的也就能够实现了。

    然则,刺杀钱远山的计划才开始实施没多久,随着建隆元年阴历二月底一条消息传来,张家兄妹便决定改变自己的目标。因为刘萍兰在一次闲聊时不经意间告诉他们,为了表彰自家未婚夫君和张维信、徐绍安、曾志林等几位兄弟,以及包括自己叔父在内的本地官员彻底平定荆湖之地叛乱的功劳,他们的四哥、宋国公、检校太师、同平章事、殿前司都点检、左卫上将军、北平军节度使王崤峻将于阴历三月初十抵达朗州,慰问四位兄弟及荆湖本地官员、犒赏三军。

    张家兄妹在得知王崤峻将来荆湖之地后,几乎立即就毫不犹豫的将刺杀对象从钱远山转向了王崤峻。在他们看来,若是能成功行刺王崤峻,其造成的影响将会从荆湖之地扩展到整个柴周,乃至震动天下。到时候,不但荆湖之地会彻底混乱,只怕整个柴周朝廷都会陷入动荡之中,搞不好甚至会像之前的梁、唐、晋、汉一样就此崩溃,被别人取而代之。如此,自家兄妹不但可以在江南安枕无忧,时机成熟时投靠北方新君,重现“飞燕堂”往日的辉煌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是以,这样的好机会无论如何都要抓住、都要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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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刺王(二)

    不过,凡事有一利就有一弊。刺杀王崤峻固然能够造成更震撼的效果,更广泛的影响,可刺杀的难度也毫无疑问的会比刺杀钱远山更大,更不容易实现。毕竟,对王崤峻这位柴周朝廷实际操控者的保护肯定要比对钱远山这样一位地方长官的保护要严密得多、完善得多。别的不说,至少据张燕所知,钱远山到刘飞府上拜访的时候,虽然一路上有数十名随从,可进了刘府之后其身边就只剩下两名亲卫跟随,其他护卫和亲随会被留在刘府门房处等候。若是自己想要刺杀钱远山,只需打探清楚钱远山的行踪,将心腹死士设法带进刘府,便有很大把握一击得手。而一旦刺杀对象换成了王崤峻,且不说其进刘府是否会像钱远山那样放松、那样毫无戒备,只怕以刘飞的身份,还不能令王崤峻这位柴周第一权臣亲自登门拜访,要想成功将其刺杀难度可想而知。

    只是,难度虽大,对早已下定决心要与北平军“清园”兄弟周旋、对抗到底的张家兄妹来说却是毫无惧意。兄妹二人本着“知难而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信念,动用自己能够动用的一切力量,开始积极筹划此次“刺王”行动。

    当然,不惧艰难险阻并不意味着张家兄妹就会一味蛮干。兄妹二人经过一番仔细权衡和考虑,最终还是把突破口放在了自己对其有救命之恩的刘萍兰身上。一来,由于双方的关系,刘萍兰以及她的叔父刘飞对张家兄妹毫无戒心。二来,就目前的情形来说,刘萍兰和她的叔父是张家兄妹最为接近“清园”兄弟的一条关系线。要想在短短十余天的时间里发展出另一条类似甚至更进一步的关系线根本就不可能。至于如何利用这一有利关系,却是在得知王崤峻将来荆湖之后不久的一次与刘萍兰闲聊的过程中,令张燕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在这次对双方来说都很普通的闺中闲聊时,不等张燕刻意予以引导,刘萍兰便很自然的将话题转到了五哥(王崤峻)即将对荆湖之地的视察之行上。毕竟,王崤峻视察荆湖之地既意味着对自己未来夫君在重新振作之后的一系列作为的肯定、意味着自己未来夫君即将官复原职甚或是加官进爵,同时也意味着自己与未来夫君将正式结为夫妻。因为未婚夫钱远山前几日告诉自己,在他的请求下,五哥王崤峻已经答应在视察荆湖期间将出席双方的婚礼,并担任主婚人,为夫妻二人送上祝福。能够请来大周第一臣为自己主婚,这样有面子的事刘萍兰自然要向自己的闺蜜宣布兼炫耀一番。

    也正是刘萍兰这种小女儿心态的炫耀,令张燕看到了实现自己“刺王”计划的机会。于是,在假意恭喜、羡慕了一番后,张燕试探着问道:“既然是妹妹的大喜之日,婚宴上的歌舞助兴自然不可缺少。不知妹妹是否已经准备了歌伎舞女?”

    刘萍兰闻言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说道:“歌伎舞女到是准备了不少人,只是这些人资质不过中上之等,糊弄糊弄普通客人也还罢了。若是碰到深谙此道的客人,或者像五哥、七哥、八哥这样见惯了京城名家、宫中高手表演的贵客,只怕要被他们笑话了。只是,如今距离五哥来荆湖不过十来日,距离我们的婚礼也只剩二十天。这么短的时间,又让妹妹我去哪里找一个能歌善舞,又信得过的歌伎舞女呀!真是愁死我了。”

    “妹妹果然是个心思缜密之人,若是姐姐我,恐怕此时光顾着高兴了,哪里还会想这么多。不过,妹妹却不必为此事发愁。说起这能歌善舞,同时又能信得过的人,姐姐我倒是认识一个。”张燕一边打趣,一边继续试探道。

    “姐姐认识这样的人,快与妹妹说说,她是哪家**伎馆的头牌,或是高门大户的家伎?只要她真如姐姐说得这般好,又能信得过,就算花再多的钱财、动用再多的关系,妹妹也要把她给请来。”听说张燕认识既能歌善舞,又值得信任的人,刘萍兰果然上钩。

    张燕闻言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此人既不是**伎馆里的头牌,也不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家伎,更不用妹妹你花钱或者找人请托。因为此人不是外人,而是我柳家商队里一名掌柜的女儿。此女名叫周韵,如今年方二九,生得虽称不上倾国倾城,却也是身材窈窕、容颜秀美。最难得的,却是这周韵自幼喜欢唱歌跳舞。不但声音清丽、歌喉动听,而且舞姿优美,颇有大家风范。若是让她登台,想必应该能够技压群芳,满足客人最挑剔的眼光。妹妹如果不嫌弃,姐姐我便去和那掌柜打声招呼,请他的侄女周韵在妹妹的婚宴上献艺。”

    “这自然好。”刘萍兰高兴的说道,“能得姐姐肯定,想来这周韵歌舞必不同凡响。最难得的是这周韵乃是姐姐手下掌柜的侄女,却也是个信得过的,想来夫君那边也能同意让她到婚宴上献艺。如此,便请姐姐先与那周掌柜和这个周韵打声招呼,待妹妹这边与夫君商量一下,得到夫君同意之后再登门拜访、亲自相请。”

    张燕听了点点头,同时摆了摆手,说道:“此事自然需妹妹要先与开国伯商量方能决定。至于周掌柜和周韵这边,不过是一介平民百姓、商贾之后,又哪里需要妹妹这个开国伯、金吾卫上将军夫人亲自去请,只需姐姐去说与他父女知晓便可。”

    刘萍兰听了也觉得自己一位即将获封三品诰命夫人的贵妇去请一个勉强算得上商贾之家的女儿敬献歌舞有**份,也就同意了张燕所说,由得这位好姐妹去为自己办妥这件事情。

    对于自己未婚妻要在婚宴上安排歌舞,并打算请其好姐妹家商队掌柜之女登台献艺,钱远山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在他看来,此次婚礼最重要的一是与自己中意的女子结为夫妻,二是由五哥王崤峻为自己主婚,使自己在抱得美人归的同时,又能重新获得兄长的肯定,巩固自己在穿越团队中的地位。至于安排娱乐节目、选择歌伎舞女这种事情,不过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只要这女子的身份来历清楚、没有**记录,大可由自己的未婚妻做主去请,没必要和自己商量。当然,考虑到婚宴之上有五哥、七哥、八哥,这几位穿越团队委员会委员、后周朝廷最重要的几位大臣出席,所以在问明周韵的身份来历后,钱远山还是将相关信息通报给了“暗羽”湖南分堂,让他们进行查访核实。

    由于在此前便获得了正版“暂住证”,且本地“暗羽”现在的工作重点是监控此前曾经发生过叛乱的州县局势、防止死灰复燃,以及为王崤峻荆湖之行提供安全保障上,用于其他方面的探员数量有限,更重要的是钱远山在要求其查访核实时只说此人要入刘府表演,并未讲明其将会在自己的婚宴上,于王崤峻、张维信等重臣面前献艺歌舞,所以从“暗羽”湖南分堂领受任务的“暗羽”朗州分堂对周韵身份的查访核实只是按照一般程序进行,是以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于是,在从“暗羽”那里得到周韵身份来历属实、并无异常的报告后,钱远山便不再过问此事,而是由着刘萍兰去处理。

    建隆元年阴历三月初二,在苦等了数日后,张燕终于从刘萍兰那里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消息——自家夫君已经同意自己的请求,速速安排周韵进刘府,与府中歌伎舞女一同排练。

第二十四章 刺王(三)

    眼见“刺王”计划进展顺利,张燕这边自然不敢怠慢。她一方面找来被其从“玉清观”拐跑、如今化名周韵的周懿涵,向对方面授如何在婚宴上行刺王崤峻的机宜,并为其打气鼓劲。另一方面则与自己的兄长仔细谋划,商量自己这一班人马该当如何脱身。在张燕看来,无论周懿涵此番能不能杀得了王崤峻,北平军“清园”兄弟和整个柴周朝廷都会万分震怒,“暗羽堂”不把朗州乃至整个荆湖之地翻个底朝天才怪。到时候,自己这个推荐周懿涵去婚宴上表演歌舞的介绍人自然是首当其冲,成为被怀疑和调查的对象。若是等到事发之后再走,肯定会困难重重、危机四伏。所以,最好的脱身之策便是在周懿涵那边行动之前就撤出。即便来不及撤出荆湖,也要离朗州越远越好。

    只是,作为刘萍兰的好友,在对方即将结婚的时候离开,如果没有一个充分的理由显然是说不过去的——不辞而别过于突兀,很容易引起刘萍兰的疑惑,进而引起钱远山乃至王崤峻等人的戒心,于刺杀行动不利,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张家兄妹思来想去,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以家中老母突然病故、父亲因悲伤过度而卧**不起,兄妹二人需要立即赶回家乡处理后事、照顾老父并守孝三年这个理由还能说得过去。毕竟,照顾父亲、为母亲守孝是当儿女的本分,漫说是不能参加朋友的婚礼,就连开封城里的皇帝,除非是朝廷不可或缺的重臣,否则也不能轻易剥夺臣子回家丁忧守孝的权利。而且,张家兄妹的父母早已亡故,所以用母亲病故、父亲病重为缘由,对他们来说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张家兄妹那边在为提前离开朗州想办法,周懿涵这边却是一门心思要为父亲报仇雪恨,对于自己的生死早就已经置之度外了。实际上,自从前些时日张燕向其透露了打算派其刺杀王崤峻的口风后,周懿涵便已经有了此番有去无回的准备。在她看来,无论自己此番刺杀能否成功,想要活着离开婚宴现场都是不可能的。要知道,此番刺杀的地点是在钱远山的安抚使府中。就算因为婚宴的原因,钱府里不至于像之前一样戒备森严,可荆湖毕竟是新占之地,且又有王崤峻、张维信、徐绍安这样的朝廷重臣出席婚宴,婚礼现场的亲兵护卫想来也绝不会比平时少太多。再者说,就算没有亲兵护卫,单从武功上来说,只一个钱远山就不是自己能够对付得了的。

    当初在“玉清观”时,就曾听玉清子师太说过,“清园”兄弟乃是其太师父扶摇子老神仙的再传弟子,学习过老神仙所创“无极功”。尽管自己没有与钱远山交过手,可也听当初曾对其暗中观察过的张姐姐说起,她从对方的身形、步伐,以及身上的杀伐之气,便可以感觉到其绝非等闲之辈。而且张姐姐曾在刘府偷偷看到过其为逗刘萍兰开心而随意耍弄的几趟拳脚,从中更是能够看得出来对方确是得了高人指点、名师传授,一身武功练得相当精纯。自己或许可以利用出其不意、攻其一备的优势,给毫无戒心的王崤峻致命一击,却不可能在面对面的交锋中逃过钱远山的疯狂反击。所以,此一去自己必死无疑。至于被生擒活捉则根本不在周懿涵的计划之中,在前往刘府排练前她便已暗中带好了巨毒之物,准备在完成对王崤峻的致命一击后即刻服下,不给对方活捉自己的机会。因此,在离开张家之前,周懿涵既没有问此番刺杀有无后援接应的问题,更没有打听张家兄妹及其他同伴如何撤离的问题,在得到张燕必会尽力照顾其弟周德安、保护其周全的承诺后,便义无反顾的随刘府过来领人的丫环而去。

    虽说张燕推荐周懿涵入刘府表演歌舞的目的是为了刺杀王崤峻,可其对后者歌舞方面能力的评价却不是随意吹捧。毕竟刘萍兰自己就是个能歌善舞的主儿,若是给她推荐的人没有歌舞方面的真材实学,又怎么可能过得了她那一关。好在,自打周懿涵带着弟弟前来投奔自己后,张燕便尽力教授这位一心想要为父亲报仇雪恨的姑娘成为一个密探所需要的各种技能,其中就包括歌舞。得益于常年习武练出的良好身体柔韧性和协调性、天生来的一副好噪音,以及其自身在舞蹈方面极强的领悟力与表现力,周懿涵不但学得很快,而且还能在师父教授的基础上发挥和创新,以至被张燕请来教习其歌舞的当地名伎都自愧不如,直称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因此,周懿涵在刘萍兰面前甫一亮相,不过随意的唱了几句、舞了几下,便令对方赞叹不已。不仅当即决定将其留下,参加十日后的婚宴,而且还请其指导府中其他歌舞伎。

    建隆元年阴历三月初八,就在周懿涵入刘府五天后,张燕满面哀容出现在了刘萍兰的面前。在刘萍兰关切的询问之下,张燕先是告诉对方自己刚刚得到消息,自己远在南汉兴王府老家的母亲病故,父亲亦因悲痛而卧**不起。随后便向对方提出,自己和自己的兄长需要即刻回家奔丧守孝、照顾老父。如此一来,便无法参加好姐妹的婚礼了,还望对方能够见谅。

    原本以为对方听完自己的诉说后,肯定会上来安慰自己,并支持自己即刻回乡的决定。可等了半天,却毫无声息。就在张燕有些奇怪的抬头看向刘萍兰时,却发现对方正以一种既有些恼怒又带着些戏谑的神情看着自己,片刻之后才冷冷的问道:“张大堂主,你还打算骗本姑娘到何时?”

    尽管“张大堂主”四个字听得张燕心中悚然一惊,可在搞清楚对方究竟知道多少之前,她却不会轻易承认,而是装出一副不明所以、茫然无知的神情,问道:“妹妹在说什么?‘张大堂主’是谁,姐姐我又怎么骗你了?”

    眼见张燕依然在与自己装糊涂,刘萍兰不由得怒极而笑:“张大堂主不愧是‘飞燕堂’总堂主之一,这演戏的工夫堪称一流。只是,如今你这戏已经演到头了,再演下就只会徒增笑柄了。你且看看这是什么。”说完,刘萍兰便从桌案之上抓起两张布告文书扔到了张燕跟前。

    尽管已经大致猜出上面的内容,可张燕还是一面警惕的看着在那里似笑非笑的刘萍兰,一边拣起脚下的布告文书观看。不出张燕的预料,这两份布告文书正是柴周朝廷通缉他们兄妹二人及其一众手下的海捕公文。公文上面不但写明他们兄妹及一众手下的身份来历和罪行、对他们的悬红赏格,而且还配有其兄妹二人以及部分亲信手下的画影图形。这些画影图形画得非常逼真,只要见过张家兄妹的人都会一眼就认出来。

    事到如今,张燕反而冷静了下来。她一边将海捕公文叠好放在座位旁边的几案上,一边冷冷的说道:“妹妹这么做,就不怕姐姐我为了自保而杀人灭口吗?”

    刘萍兰闻言并不惶恐,而是平静的说道:“自打姐姐一进府,妹妹便已派了心腹丫环在我这闺房外候着。只要房里有一点动静,丫环便会呼救。只怕不等你出了这房间,就会有数十名刘府护卫冲过来将座绣楼团团围住。就算姐姐你身手再了得,也休想逃出府去。到时候,不但姐姐你性命不保,你的兄长和你的那些个手下也同样在劫难逃。更重要的是,你派人刺杀五哥、七哥或者八哥的企图也就随之落空了。”

    “妹妹如何得知姐姐我要刺杀王崤峻?”张燕闻言心中一惊,下意识的问道。然而话一出口她便觉得不妥,只是说出去的话再想要收回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第二十五章 刺王(四)

    眼见对面的那位曾经的好姐妹因为说错话而懊恼不已,刘萍兰原本羞恼不已的心情莫名的好了一些:“妹妹虽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毕竟是自幼在身为大将军的舅舅家长大,见多了武艺超群、能征惯战的将军校尉。一个人有没有武功,只需看一看他走路的姿势、平时的动作,便可判断个**不离十。姐姐送来的那个不知道是不是真叫周韵的姑娘,虽然她这几日在刻意隐藏自己会武功的事实,可一个人多年练武养成的习惯又岂是那么容易掩饰得住的。从她日常的举手投足之间,妹妹便已看出她的武功不弱。或许称不上一流,可对付十个八个普通人却也足够。由这个周韵刻意掩饰自己会武功,联想到姐姐你这个推荐人的真实身份,再结合其即将献艺的地点,以及姐姐你与‘清园’兄弟之间的仇怨,妹妹也就不难判断出姐姐你安排这样一个人到妹妹府上的原因所在了。虽说单就武艺上讲,这个周韵不会是在场几位朝廷重臣的对手。可是以有心算无心、以有备攻无备,她的刺杀行动未必没有成功的机会。当然,这些原本都只是妹妹的猜测,直到听见姐姐你刚才那句话才知道妹妹我是猜对了。”

    “妹妹果然是个聪明之人。只是,既然妹妹已经知晓姐姐的底细,为何不去钱远山、王崤峻他们面前告发,而要冒着被我灭口的危险与我当面对质?”事到如今张燕也就不再和对方兜圈子。

    “一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若将你献出去,会被别人骂我不仁不义。二来,你是我的好姐妹,若是你和你的那些同伙被抓,于我的名声、特别是在‘清园’一众兄弟心中的地位上颇有损伤。三来,那个周韵虽是由我请到婚宴上表演的,可却也是经过我那夫君的首肯,若是做实了她与你们‘飞燕堂’的关系,于我夫君声望上亦大大不利。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让姐姐你逃离朗州,令朝廷无从追查幕后真凶,才是对妹妹我和我那夫君最好的选择。所以,妹妹决定只要姐姐你同意我的几个条件,便放姐姐你和你的同伙一条生路。”刘萍兰也开诚布公的挑明了自己的心思。

    “什么条件?”张燕追问道。

    “第一,姐姐和姐姐的同伙必须逃往江南;第二,姐姐出逃必须由妹妹派的心腹家丁相送,直到你们进了江南国界百里他才会与你们分开;第三,今后姐姐和姐姐的同伙不得再踏入荆湖之地半步;第四,姐姐和姐姐的同伙到了江南之后,要设法四处宣扬此番入荆湖行刺我五哥乃是奉了那个所谓江南国主李煜的密令。第五,在姐姐你和你的同伙逃入江南,并做到第四条要求之前,你的兄长都要留在朗州做人质。不知姐姐能否做到?”刘萍兰沉声问道。

    “其他条件我都能答应你,可我的兄长必须和我一起离开。”留下自己兄长做人质显然是张燕无法答应的。

    “没有张兄留下做人质,姐姐你答应再多的条件,妹妹我又如何敢相信?说不准我前脚放姐姐你离开,你和你的兄长后脚就逃离朗州了。亦或者到了江南将我那心腹家丁一杀,从此隐姓埋名、不见踪影。到时候,你又让我一个弱女子如何去追赶你们、如何去寻找你们?这个条件不容商量。”刘萍兰同样在留张飞做人质这一点上寸步不让。

    “若妹妹一定要留人质,便让我兄长离开,由姐姐做人质好了。”眼见刘萍兰不可能在这一点上妥协,张燕唯有用自己换兄长。不管怎么说,只要兄长能够脱离险境,自家便不会绝后,“飞燕堂”也还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姐姐与张兄还真是兄妹情深呀。妹妹要是再不答应,只怕就要被人说成是无情无义了。既如此,妹妹便留姐姐在府里多住几日,待妹妹的婚礼庆典过后,再送姐姐离开。还请姐姐这便修书一封给张兄,让他即刻做好准备,妹妹安排的心腹家丁午后便会去接他和他的伙伴上路东去。”刘萍兰见目的达成,也就不再坚持非留张飞当人质不可了,而是将自己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向前一推,要求张燕给张飞写信。

    “朝廷的海捕文书既已到了朗州,妹妹又如何安排姐姐的兄长及同伴离开?姐姐我住在刘府又如何能保得周全?”张燕并未立即开始写信,而是追问起关乎切身利益的问题。

    刘萍兰闻言轻轻一笑,指了指那两份海捕文书说道:“姐姐不必担心,这两份公文是妹妹从夫君那里无意中看到后,以好奇为名借来开眼界的。由于我和夫君的婚礼再即,且五哥不日也将抵达朗州犒赏三军及本地官吏,整个朗州乃至荆湖之地都在为迎接五哥做准备,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四处搜捕你们兄妹及同伙。因此,如今这海捕文书暂时被滞留在了安抚制置府,尚未发到各州县衙门。所以,在妹妹的婚礼以及五哥给收复荆湖有功之臣嘉奖、受勋之前,整个荆湖之地各州县都不会有追捕你们兄妹的海捕文书,我家叔父自然也不会知道他奉若上宾的客人居然会是朝廷的通缉要犯。”

    “妹妹就不怕令叔父发现我们兄妹的身份后怪罪于你?就不怕一旦周韵真的刺杀了王崤峻,朝廷会治你夫君的罪?再者,既已答应放姐姐和姐姐的同伴一条生路,为何又要我们只能逃往江南,还要散播有关李煜的谣言,这不是有些多此一举吗?”张燕有些不太能理解自己这位曾经的好姐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刘萍兰听了不以为意的一摆手,说道:“等到叔父看到海捕文书,妹妹我已经是开国伯夫人,他以如何能怪罪于我。至于我夫君,就算那个周韵真得到老天爷帮忙刺杀了五哥,朝堂上只怕立时会乱成一团,一众大臣会为争权夺利而拼个你死我活,一时半刻又哪有心思来追究我夫君或者其他荆湖之地官员的责任。等到朝堂上你争我夺完了,说不定连皇帝都换了,又有谁会冒着引起荆湖之地变乱的风险,来用前朝的事情治我夫君以及其他手握重兵的荆湖官员的罪呢?至于要姐姐和姐姐的同伙逃往江南,并散播李煜密谋行刺五哥的谣言,乃是为了了却妹妹的宿怨,却与姐姐和姐姐的同伙无关。”

    刘萍兰的回答令张燕一时无语,她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位看似单纯的曾经的好姐妹,居然会有如此的心机。她不但使自己和自己的夫君摆脱了与“飞燕堂”有牵连的不利局面,而且还借此机会将祸水东引,利用柴周朝廷的力量去为自己报私仇——尽管刘萍兰没有明确讲过她在江南的经历,不过经过多方打听,张燕还是了解到了一些情况,知道自己这位好姐妹与江南大将林仁肇的关系、与江南国主李煜的仇怨。

    只是事到如今,无论张燕怎么后悔自己小看了这位曾经的好姐妹都已无济于事。现在的局面之下,她除了照对方要求的做之外,再无其他更好的选择。于是,尽管心里不情不愿,张燕还是提起笔来给兄长写了一封信,交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之了与刘萍兰心腹家丁会合的地点与时间,并嘱咐自家兄长千万不要因为牵挂自己而贻误撤离的时机,速速离开荆湖之地为上。

    建隆元年阴历三月初八午后,在刘萍兰心腹家丁的“陪同”之下,张飞带领一众手下以回家乡奔丧为名离开朗州城,匆匆搭船顺流而下,经洞庭湖往鄂州而去。

第二十六章 刺王(五)

    张飞带领一众手下逃回江南,充当人质的张燕不得不在刘府中住下。好在以前作为好姐妹,张燕也曾不止一次的在刘府留宿,再加上因为忙于准备迎接王崤峻的事情,所以无论是刘飞还是府里的其他人,对此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建隆元年阴历三月初十,王崤峻的车马在穆特尔所率“游骑兵营”护卫下抵达朗州城,张维信、徐绍安、钱远山、曾志林,以及包括刘飞在内的荆湖本地一众文武官员出城十里相迎,将其接入城内。

    王崤峻此来荆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安抚本地官员、嘉奖张维信等穿越众彻底平定荆湖特别是湖南之地的叛乱。所以进城之后,王崤峻先是向众人宣读了朝廷的安抚本地官员的诏书,随后又宣布了对平定荆湖之地有功人员的嘉奖令。其中,张维信和徐绍安主要是金银和虚衔的赏赐,本地官员主要是品级和职位的奖励。至于钱远山和曾志林,则因在剿灭叛乱过程中的良好表现,不但恢复了之前镇守荆湖之地的安抚制置使和副使的官职,而且还得了大量金银财物。当然,对于身为开国伯、殿前司都指挥使和副都指挥使、左右金吾卫上将军的钱、曾二人来说,安抚制置使和副使的官职本身其实算不得什么,些许金银财货更是不值一提,他们二人最看重的是自己终于用自己的努力证明了自己的能力,重新获得了穿越团队的肯定与信赖。是以,无论是对朝廷的嘉奖诏书,还是官职的恢复、金银的赏赐他们都能泰然处之,反而是王崤峻在宣读完圣旨之后拉着他们的手,情真意切的一句“这段时间辛苦二位兄弟了,希望二位兄弟今后再接再厉,将这里变成咱们兄弟平定西南的根据之地”的嘱托之语,却使得二人感慨万千、心情激荡,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办完了公事,接下来便要准备办私事了。眼见阴历三月十二临近,钱远山的安抚制置府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常,阖府上下都在为两日后即将举行的婚礼庆典做着最后的准备。作为婚宴上的娱乐节目之一,歌舞表演自然也在做着最后的彩排。虽说化名周韵的周懿涵此来的目的不是要在这场朗州城内近期最盛大的典礼仪式上展示歌舞才华、博取宾客好感,可作为歌舞表演的领衔者,她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全力投入,将节目排练到最佳,以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实际上,在从舞伴以及钱府家丁、下人的闲聊中得知王崤峻这段时间会入住钱府的消息后,周懿涵也不是没有想过趁其不备,提前发动袭击。只是,一来进入钱府后,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周懿涵已经和外面的同伴断了联系,并不知道张飞、张燕等人现在是不是已经安全撤离了朗州,生怕自己提前行动会导致同伴不能成功逃脱。二来,荆湖作为新占之地,且又刚刚平定了各处的叛乱,无论是张维信、徐绍安,还是钱远山、曾志林、穆特尔,对于王崤峻在朗州的安全都十分看重。尽管钱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看似没什么防备,实际上却是外松内紧。府外戒备虽与平时无异,府内却是明面上的亲卫营亲卫和暗中的情报部内务司探员相互配合,在王崤峻乃至张维信、徐绍安等穿越众身边形成了若干道或明或暗的警戒幕。漫说是周懿涵这种歌舞伎身份的下人,就连像刘飞这样的本地官员想要接近王崤峻等人都要经过层层通报与监督,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所以,在小心的试探了一下,意识到王崤峻身边警戒力量的严密之后,周懿涵便果断放弃了提前行动的打算,耐心等待婚礼当天自己表演歌舞时那最佳也是唯一的机会。

    建隆元年阴历三月十二,随着婚礼的正式举行,钱府的喜庆气氛也渐入**。经过一系列繁琐而隆重的礼仪,随着婚宴的正式开始,整个婚礼仪式也由此进入了最热烈的阶段。

    酒席宴上,一众宾客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吃喝得好不热闹。相对于那些在王崤峻面前还显得略有些拘谨的本地官员,张维信、徐绍安、曾志林、穆特尔,以及新郎官钱远山则要轻松得多、也更加放得开。众兄弟在起哄架秧子的灌了新郎官好几轮酒后,就将“进攻”的矛头转向了五哥王崤峻。而一向讲究私下相处、特别是在酒桌上无长幼的王崤峻,面对众兄弟的“进攻”也是一改平日办公时的严肃与庄重,毫无惧色的积极“应战”,与兄弟们猜拳行令、呼喝斗酒,喝得是不亦乐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随着声声丝竹之音响起,一队身着艳丽而轻薄服装的歌舞伎鱼贯入场,在一众已经酒至半酣的宾客阵阵口哨与叫好声中,轻启歌喉、慢展腰枝,为大家献上了一段既美妙动听,又袅娜多姿的歌舞表演。

    一曲终了,众歌舞伎并没有就此谢幕退场,而是在周懿涵的带领下,纷纷从旁边侍立的下人手中接过酒壶,款步走向一位位宾客,为他们斟酒劝饮。作为这一群歌舞伎的领衔者,为在场最尊贵的客人王崤峻敬酒的任务自然也就落在了周懿涵的身上——敬酒这一桥段是周懿涵为提高行刺成功的机率,而适时提出并说服负责酒宴节目安排的钱府管事同意加入进来,且利用自己的领舞优势,将为王崤峻敬酒的机会争取到了自己的手里。

    双手捧着精美的银质酒壶,克制着因第一次执行刺杀任务以及大仇即将得报而非常紧张的心情,周懿涵尽力保持着轻盈而袅娜的姿态,刻意露出甜美而又略显拘谨的笑容,款款的向王崤峻走了过去。

    见到方才领唱领舞的一名歌舞伎捧着酒壶向自己走来,再看到正为其他宾客斟酒的其他歌舞伎,刚刚与钱远山干了一杯,正要伸手从桌子上拿起酒壶给自己倒酒的王崤峻自然也就明白了其中意思,便将准备拿酒壶的手收了回来,举着自己的酒杯,等着对面这名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清丽姑娘给自己斟酒。

    眼见王崤峻收回正要拿桌上酒壶的手,笑意盈盈的等着自己给他斟酒,无论是姿态、表情还是眼神中均无半点防范之意,而宴会厅中离其最近的侍卫也在三丈之外,周懿涵不由得心中暗喜。她一边压抑着自己越来越激动的心情,一边犹如春风拂柳一般款款走到王崤峻面前,先是深施一礼,而后便捧着酒壶将王崤峻手中的酒杯斟满,并轻声说道:“奴婢敬国公,祝国公吉祥如意。”

    王崤峻闻言哈哈一笑,与左右也刚刚被歌舞伎斟满酒杯的一众兄弟遥相一敬,便一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而就在王崤峻仰头喝酒的一瞬间,原本双手捧着酒壶的周懿涵立即将酒壶交于左手,右手上抬,看似无意的在发髻之上一摸,一支原本插在发间的玉簪便已握于掌中,随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对方暴露在自己面前的咽喉之处狠狠的刺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刺王(完)

    近在咫尺的距离、出乎意料的突袭、快如闪电的出击、尖端淬了见血封喉巨毒的玉簪,而且是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在周懿涵看来,这样的刺杀绝对是万无一失的。特别是当玉簪略微泛着幽蓝光芒的尖端距离王崤峻的哽嗓咽喉只有不足半寸时,周懿涵不由得热泪盈眶,在心中默念着“爹爹在天有灵,女儿终于为您报了仇了”。

    不知道是被眼眶中的热泪模糊了视线而产生了错觉,还是时间突然在这一刻停止了下来,周懿涵奇怪的发现自己手中的玉簪在距离王崤峻咽喉仅仅只有半寸时似乎停了下来,无论自己如何用力向前递送玉簪、无论自己脚步下如何迅速前踏,玉簪的尖端却总是刺不到王崤峻的咽喉上。在玉簪的尖端与王崤峻的咽喉之间似乎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不能缩短那区区半寸的距离。

    当然,这些念头在周懿涵的脑海中不过是电光火石般的一闪而过。在一刹那的迷惑之后,她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自己的视线没有出现错觉,时间也没有停止,在自己玉簪的尖端与王崤峻之间更不存在任何无法逾越的鸿沟或者看不见的障碍,自己之所以刺不到近在咫尺的仇人,只是因为在自己奋力前刺的同时,对方也在快速的后退。尽管对方依然保持着仰头饮酒的姿势、尽管对方依然端坐在座椅之上、尽管对方的身后有许多的家具阻碍,可对方退行的速度却丝毫不比自己奋力前刺的速度慢,以至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双方之间那区区半寸的距离。

    眼前的情形令周懿涵懊恼不已又无可奈何。说起来,在行刺之前,周懿涵以及张家兄妹并不是没有想到过王崤峻自身的武功可能会对己方的刺杀行动造成影响。毕竟作为与钱远山一样拜在陈抟老祖门下的师兄弟,王崤峻会武功是很正常的现象。而且张燕也隐约记得以前曾听柳云燕和范吾成提起过王崤峻是会武功的。可作为刺杀行动的策划者,张家兄妹所要的更多的是刺杀行动造成的轰动效应和后续可能对柴周朝廷的影响,并不强求刺杀一定要成功。而周懿涵作为刺杀行动的实施者,觉得在己方如此周密的安排下,于酒席宴上王崤峻毫无防备之时突然出手,哪怕对方有些武功,自己成功的几率也会很高。因此,在制定刺杀计划时,众人都有意无意的避开了王崤峻可能武艺超群这一问题,并未将其作为重要参考指标。

    行动前故意无视王崤峻武功的错误,现在终于显现出了它的恶劣影响。王崤峻正是凭借被周懿涵和她的同党所刻意忽视的高超武功,及时发现并躲过了那必杀的一刺。虽然周懿涵很清楚,宴会厅的范围是有限的,王崤峻不可能一直这样退下去,只要自己一直追刺下去,总会追上对方。可周懿涵也很清楚自己根本没有继续追刺下去的机会了,因为即便不用眼睛去看,她也知道侍立在三丈外的侍卫已经拔刀向自己冲来,而刚刚还与王崤观众举杯共饮的那几名“清园”兄弟此时也已经离座跃起,从不同方向向自己扑来,其中的徐绍安、钱远山二人更是已经到了自己近前,自己甚至已经能够感觉到他们那罡烈的掌风。

    尽管之前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可身体本能的求生**,还是在明知刺杀已无成功可能的情况下,做出了躲避危险的反应。周懿涵先是报着最后的一点希望,将右手的玉簪向正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王崤峻猛的一掷,随即便用左手在地面上一撑,整个身体斜斜的向左侧掠去。

    飞出的玉簪自然不可能对王崤峻造成任何伤害,而身形上的反应也只是令周懿涵堪堪躲过了自右后方袭来的钱远山,却再无能力对抗自左后方扑来的徐绍安。“嘭”的一声闷响,徐绍安疾如狂风的一掌重重的拍在了周懿涵的后心之上,令原本向左移动的周懿涵反而以更快的速度飞向了右侧。幸而此时已经止住后退之势的王崤峻高喊一声“留活口”,及时叫住随后赶到、正欲痛下杀手的穆特尔,使其在半空中硬生生收回自己已经踢出的一脚,并伸手接住向自己飞过来的周懿涵,在空中连转数圈,卸掉劲道,这才稳稳的落在地上。饶是如此,周懿涵依然被徐绍安那一掌拍得内脏受伤、肋骨折断、口吐鲜血,若不是被穆特尔扶着,只怕早就倒地不起了。

    虽说被徐绍安一掌拍得奄奄一息,可周懿涵此时并未失去知觉。不等穆特尔将其交给已经冲到近前的亲卫捆绑起来,她便猛的伸手从头发上拔下另一支玉簪,向穆特尔的脖颈上刺了过去。好在穆特尔在接住周懿涵时便已对这名刺客加了小心,且对方在身受重伤之下,这一刺无论力道还是方向都大失水准。所以,不等玉簪迫近,穆特尔一甩手将周懿涵掼到了自己脚下,厌恶的骂了一句:“不知死活,绑了”。

    不曾想,周懿涵簪刺穆特尔是假,借机让对方因此恼羞成怒杀死自己是真。虽然穆特尔记着五哥方才“留活口”的吩咐没有出手杀周懿涵,可却也给了对方短暂的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于是,趁着穆特尔松手,而周围的亲卫还没来得及绑自己的时机,周懿涵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手中那支同样淬有巨毒的玉簪狠狠的刺进了自己修长的脖颈,并在见势不好的穆特尔抬脚踢飞她手中玉簪之前,又用力的绞了一下。

    玉簪被踢得脱手而出,一股略显黑红的鲜血自脖颈上的破洞之中喷涌而出。若不是穆特尔躲避及时,险一险就被溅了一身一脸。尽管随行的医官上立即被招来为周懿涵治疗,可劲部动脉被刺穿,再加上玉簪上见血封喉的巨毒,当医官赶到时,他所面对的便只剩下一具已经没了任何生命迹象的尸体。

    刺客的出现令原本喜气洋洋、高兴热烈的婚宴变成了一场血光之灾。虽说被刺杀的对象王崤峻毫发未伤,可堂堂大周宋国公、大周朝廷的实际掌权者之一被刺杀,这无论如何都算得上是一件震惊大周乃至令天下震动的大事件。因此,在经过短暂的商议,并与身在开封的大哥李俊武通过电台进行了沟通之后,委员会决定由张维信全权负责此次刺杀事件的调查工作,并下令驻扎开封的兵马严密戒备,以防有变——尽管现在还不清楚刺客的身份,可环视天下,有刺杀动机并有能力实施的不外乎契丹、忠于后周皇室的朝臣、荆湖本地的叛逆,等等与穿越团队有仇怨的势力,所以命驻扎开封的兵马提高警惕乃是必然举措。

    此外,为了配合调查工作,委员会还命身在开封的梁子岳即刻率领情报部内务司精干探员南下荆湖,协助张维信工作——不管怎么说,刺客现身钱远山府中行刺,情报部荆湖地区分站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调梁子岳率探员南下,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当然,梁子岳抵达朗州尚需时日,张维信不可能等他来了之后再开展工作。于是,得到委员会授权和任命的张维信,一方面下令钱府中除了新郎钱远山、新娘刘萍兰外的所有人立即分别隔离看押,由此番随同王崤峻车驾前来的十几名情报部探员对他们逐一进行审查——这只是初步审查,待梁子岳率人抵达后,再进行更进一步调查。另一方面,张维信还命穆特尔持王崤峻的手令和兵符即刻接管朗州城防务、封锁朗州城四门,禁止任何人进出,直至调查结束。同时鉴于安抚制置府原有护卫及亲卫亦需接受审查,是以张维信还下令由此番随同王崤峻前来的亲卫及“游骑兵营”兵马接手府内警卫工作。

第二十八章 刘萍兰的报复(上)

    尽管自己和老婆并未被七哥列入调查对象,可一来刺杀事件就发生在府中,且刺客又是自己老婆找来的歌舞伎,自己无论如何也难脱干系。二来,张维信这一番安排,特别是命穆特尔接手朗州防务、由“游骑兵营”负责自己府内警卫工作,显然已经隐约有了不信任自己的意思。因此,既觉无地自容,又感尴尬无比的钱远山可以说是郁闷不已,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只是,郁闷归郁闷,该配合调查还得配合调查。不然的话,只怕那不过是隐隐约约的不信任感就要变得清晰明了起来。因此,当张维信委婉的让其去向刘萍兰了解有关周韵的情况时,钱远山没有半点犹豫,答应一声,便径直去了婚房。

    进得房里,见原本在这里伺候的丫环婢女已经不见踪影,想必是被情报部的探员带走查问,只剩下自己的老婆还一身喜服、蒙着盖头坐在**上,钱远山便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掀起红盖头,劈头盖脸的问道:“那个周韵究竟是何来历,为何会行刺五哥?你与为夫说个清楚明白。”

    实际上,自打听到宴会厅方向鼓乐戛然而止、不多时府内就变得脚步连连、人声嘈杂,在婚房里伺候的丫环婢女也都被人带走后,刘萍兰便猜到周韵那边已经动手,并一早就为应对钱远山或者其他人的询问做好了准备。因此,这会听到自己夫君这句有些气急败坏的问话、看成着自己夫君那因为不安、急切、彷徨、恼怒而变得有些狰狞的面孔,刘萍兰内心既未感到意外,也未感到害怕。而是一面佯装惶恐,一面略带颤音的试探着问道:“周韵行刺五哥?这怎么可能?夫君你该不是酒喝多了在胡言乱语吧?”

    钱远山闻言烦躁的一摆手,说道:“为夫就算喝再多的酒,也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那五哥可曾受伤?那行刺的周韵可曾抓获?”刘萍兰继续佯装关心的问道,并借此了解宴会厅那边的情况,以便自己采取适当的应对之策。

    “吉人自有天相,五哥毫发未损,那周韵却因吾等兄弟的一时疏忽而自杀身亡。”钱远山既感庆幸、又觉懊恼的答道。

    “老天爷保佑,五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刘萍兰表面上连连向上天祷告,内心里却是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变得更加成竹在胸、不慌不忙了——刘萍兰看来,若是王崤峻被刺身亡,他的兄弟包括自己的夫君在盛怒之下还是有可能会将火气撒到自己这个“引狼入室”的直接责任人身上。就算不会马上将自己杀了,审讯、逼问却也是少不了的。如今王崤峻安然无恙,行刺的周韵又已经自杀身亡,不但自己的前途无忧,而且想要将此次事件引导到自己之前设计好的轨道上来也容易了很多。

    于是,在钱远山再次催问其周韵的来历后,刘萍兰便按照之前想好的对答策略,“一五一十”的将当初自己如何对自家府里的歌舞伎不满意、自己的好姐妹“柳萱”在得知情况后如何向自己推荐周韵、自己在确定那个周韵确实于歌舞一道颇有才能并得到夫君你的允许后如何将其招入府中的整个过程向对方仔细讲述了一遍。同时,刘萍兰还一再强调,“柳萱”在向自己推荐周韵时,只说她是手下一名掌柜的女儿,并未透露过这名掌柜以及此女以往的经历,是以自己也不知道这周韵到底与五哥有什么恩怨,竟而会在婚宴之上行刺杀之举。

    说完,刘萍兰便跪倒在地,泪流满面的向钱远山检讨自己识人不明、疏忽失察之过,请自己的夫君将自己交于几位兄长,自己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听完刘萍兰的讲述、眼见自己的老婆哭得梨花带雨,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再加上当初招周韵进府献歌舞的事自己老婆又曾向自己打过招呼、经过自己的首肯,所以此时的钱远山再无方才进房时的羞恼与急躁,他一面安慰自家夫人,一面问道:“既然这周韵是夫人的好姐妹柳萱所荐,只需将那柳萱找来一问便可真相大白。只是,不知这柳萱住在何处?”

    “柳家兄妹和他们的商队原本住在城东悦来客栈。可就在四日前,柳家兄妹借口家中老母亡故、老父病重,自己需要回去奔丧、照顾父亲,已经带着商队返回了兴王府。如今,客栈里应该是除了周韵的父亲还在等自己女儿之外便再无其他人了。”刘萍兰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继续按照早就想好的说辞回答着。

    “柳家兄妹已经离开了朗州?”钱远山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便一摇头,“不对,这事不对。他柳家兄妹的母亲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你我婚礼就要进行之前死了;他柳家兄妹的父亲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周韵即将行刺五哥之前重病不起,这其中肯定有诈。”

    “夫君是说那柳家兄妹与五哥被刺之事有关?这不太可能吧?咱们与他柳家无怨无仇,柳萱还是奴家的救命恩人,五哥更是跟他们素不相识,他们为何要借咱们的婚礼来行刺五哥、来害咱们夫妻?”刘萍兰装出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问道。

    “事情绝不会是夫人你想的这么简单。说不定,那柳萱当初救你便存了别的心思,或者那干脆就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为的就是博得夫人你的信任,让夫人你为他们所用。搞不好,他们兄妹早就摸清了你的底细,想利用所谓的救命之恩,依靠身为知州亲戚的你在这朗州城站稳脚跟,以实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兄妹虽然跑了,可他们那么一大伙子人,想要完全掩藏自己的踪迹根本做不到。为夫这就去见五哥、七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他们分说清楚。为夫相信,以‘暗羽’的能力,想要查清他们的去向虽称不上易如反掌,却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钱远山自觉找到了问题的突破口,自信的说道。

    “既如此,夫君何不请七哥去悦来客栈将那周韵的父亲抓来,一番拷问之下,想必会有些收获也说不定?”刘萍兰很是“天真”的说道。

    钱远山听了却是笑了笑,摇头道:“夫人想得太简单了。且不说周韵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个父亲存在。就算她的父亲真是柳家商队的一名掌柜,自家女儿欲做如此大事,他又岂会不知。既然知晓,他又岂会还住在客栈里等着咱们去捉拿。毕竟女儿行刺当朝重臣,他这个做父亲无论如何是逃不脱干系的。以为夫估计,只怕此人要么不存在,要么早就像柳家兄妹那样逃之夭夭了。”

    说完,钱远山又安慰了刘萍兰几句,便急急去向王崤峻、张维信、徐绍安等人汇报从自己老婆这里得来的消息。

    眼见自己的夫君匆匆离开,方才还凄凄切切、惶恐不已的刘萍兰脸色立时一变,满是泪痕的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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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刘萍兰的报复(下)

    钱元山带来的消息令原本尚无头绪的张维信找到了侦破刺杀案的突破口,他一面命人找来之前与周韵一起献艺的其他歌舞伎了解周韵的情况,一面以委员会的名义下令荆湖全境乃至南唐、南汉、后蜀等地的所有情报站(“暗羽”各分堂)全力查访一支由十几辆车马、数十人组成的商队。同时,张维信还让钱远山再去找刘萍兰,尽可能了解其所知道的所有有关柳家兄妹的情况,并找来擅于人像绘画的情报部探员,根据刘萍兰以及刘飞等刘府中见过柳家兄妹的家人仆役的描述,画出这兄妹二人的画像,以方便相关情报站打探消息。

    尽管刘萍兰在描述所谓柳茂和柳萱兄妹二人相貌时有意说错,可综合刘飞及刘府其他人描述画出来的人像还是令王崤峻、张维信、徐绍安以及钱远山一眼就认出这正是他们这两三年一直在设法搜捕,却一直没能将其捉拿归案的张飞、张燕两兄妹。只是,由于此时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尽快侦察到张家兄妹及其同党下落这个问题上,而且对方很快就将拿走的海捕公文送了回来,以至钱远山一时之间竟没有想起来前些天刘萍兰在看到自己放在府中,准备迎接完五哥再下发荆湖各地的包括张家兄妹在内的一批海捕公文后,曾经以好奇为名拿了其中几张回去研究过几天的事情。

    眼见所谓柳家兄妹实为张家兄妹的画影图形出来后,自家夫君并没有过来质问自己为何明知道柳家兄妹与海捕公文上的通缉犯相貌相像却没有透露任何消息,自己此番实施报复计划中最不确定因素应该已经不存在,原本为此准备了一大套说辞的刘萍兰暗暗松了一口气,并连连向老天祈祷自己的计划一定要成功。而与刘萍兰的略有放松不同,曾经与张家兄妹过往甚密的刘飞,在此时得悉对方身份后立时变得惶恐不安、战战兢兢,生怕国公王崤峻和身为吏部侍郎、专门负责官员考验的张维信怀疑自己与张家兄妹、与“飞燕堂”暗中有什么勾结。那样的话,不要说丢官罢职,搞不好连自己以及全家人的性命都难保。

    好在王崤峻并未因为被刺而影响判断力,更没有丧失理智,同时也很清楚一个听话的本地官吏群体对现阶段朝廷稳定荆湖局势以及日后发展荆湖之地非常重要。因此,在听完刘飞的自辩后,王崤峻不但没有迁怒于对方,反而非常大度的表示“不知者不怪”,并一边拍着刘飞的肩膀,一边鼓励道:“本国公对刘知州以及荆湖所有本地官员还是信任的,只要诸位同僚尽心为朝廷效力,朝廷和官家是不会亏待汝等的”。

    王崤峻的宽容与安慰令刘飞心中稍安,他一面谢过这位大周第一权臣的不罪之恩,一面连连向对方献忠心,表示从今之后,自己一定会尽心竭力为国公、为朝廷效力,惟国公马首是瞻。

    几句宽慰之语便令这位在荆湖本地的官员中声望颇高,在这些荆湖本地官员心目中的地位仅次于钱远山和曾志林的刘知州对自己表忠心,王崤峻觉得还是很划得来的。尽管刘飞此时的表态有多少是真实的心理反应、有多少是虚假的讨好献媚还不好说,可危急时刻依然能得到大周第一权臣的信任和鼓励,这份恩情已经在刘飞的心里面种下了,日后势必会生根发芽。虽说其是否会结出自己需要的果实来尚需时间验证,但考虑到钱远山、曾志林两位兄弟身为朝廷重臣,不可能长期在地方为官,荆湖之地的治理、特别是民政方面最终还是要交出来由文臣担任,是以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很有可能升任湖南道最高民政长官的刘飞还是很值得拉拢一下的。

    送走了感恩戴德的刘飞刘知州,王崤峻的注意力便转到了对张家兄妹的追查上面来。尽管自己毫发未伤,在整个刺杀过程中除了刺客自己之外,也没有其他人员遭到伤亡,可身为大周第一权臣的宋国公遇刺,若是不能尽快查明凶手下落,将其捉拿归案,于朝廷的脸面上也是不好看的。

    实际上,不用王崤峻督促,自打国公爷被情报部追捕多年依然逍遥法外的“飞燕堂”余孽行刺的消息传出,情报部上至梁子岳、郑知微,下至每一名探员,个个都觉得脸上无光,发誓此番就是上天入地、搜山检海,也要把张飞、张燕兄妹二人以及他们的同党抓捕归案。就连一向很少直接向各分站直接发布命令的张晓菲,也因为自家夫君险些被刺杀而恼怒不已,破例以情报部主管(“暗羽”总堂主)的身份,给各地分站(分堂)下达了悬赏令,开出每人三千贯的价钱,悬赏捉拿张飞、张燕兄妹,死活不论。

    事实证明,这种知耻而后勇的经历,以及巨额的悬红可以最大限度的调动当事人的积极性,可以使他们将自己的潜能完全发挥出来。同时,也得益于张飞此次率手下前往南唐是为形势所迫,身边又有刘萍兰派来的心腹家丁跟随监视、引导带路,不但使其无法像以往行动之后那般划整为零、分散撤离,只能几十个人聚在一起东下,而且还要在沿途设法散播朗州大周宋国公遇刺案乃是江南国主李煜所主使的假消息。因此,仅仅只用了十天的时间,建隆元年阴历三月二十三,有关张飞一行人行踪以及其可能主使者的消息便已经被快马传递到了湖南道安抚制置使府内,摆在了前几日才匆匆赶到,代替张维信在这里坐镇指挥行刺案侦破、抓捕工作的梁子岳面前。

    尽管五哥、七哥、八哥在离开朗州返回京城开封前并没有限定发现以及抓捕张飞、张燕等“飞燕堂”余孽的日期,可梁子岳在搜捕张家兄妹及其同党的事情上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一方面,不管怎么说,五哥王崤峻在朗州遇刺,都是肩负有保护穿越团队成员安全职责的情报部内务司的失职,自己这个主管责无旁贷——哪怕情报部内务司只负责外围安保。另一方面,自己在离京之前,大哥李俊武特意将自己找去,一改以往和蔼可亲的模样,用少有的严肃而郑重的语气要求自己此番前来朗州务必要将张飞、张燕以及其他“飞燕堂”余孽一网打尽,绝不能让他们再有兴风作浪能力和机会。用大哥李俊武的话说,刚听到五弟遇刺的消息时,冷汗瞬间便湿透了身上的衣衫。哪怕报信之人马上说明王崤峻及其他兄弟均安然无恙,依然不能阻止其一阵阵的后怕。

    在李俊武看来,此番若是五弟王崤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但会引起后周朝廷大乱,更会令得天下震动、形势难料。就算穿越团队凭借自己的实力稳住了后周朝堂,自己和后周各方势力也肯定会元气大伤,进而影响整个天下大势。更何况,谁也不能保证在身为穿越团队实际领袖人物的王崤峻发生意外后,整个穿越团队还能像现在这样保持稳定和团结。毕竟团队中的各个小团体是客观存在的,以往有王崤峻这个大家都能接受、都能信任的首脑在,大家还可以彼此妥协、彼此配合、相安无事。一旦五弟这个重要支撑点不存在了,失去平衡的穿越团队会不会就此四分五裂就很难说了。至于穿越团队分裂的后果,李俊武则是想都不敢想,因为那绝对是所有穿越团队成员的噩梦。所以,在得知五弟王崤峻在刺杀过程中毫发无伤后,李俊武不由得长出一口气。从来不信神佛的他,当时却是用最虔诚的态度和语言在心中默默的向所有自己能想得起来的神仙和佛陀表示感谢,感谢他们让五弟躲过一劫、感谢他们让穿越团队躲过一劫、感谢他们让后周乃至整个天下躲过一劫。

    因此,当梁子岳看到情报部岳州、鄂州、黄州等站汇总过来的消息后,一面通过电台向开封报告,向委员会申请调动“狼牙营”兵马。一面下令情报部朗州、岳州、鄂州、黄州、蕲州等沿江分站的探员立即集结,务必要将已被己方探员死死盯住的“飞燕堂”作孽一网打尽,绝不可令一人逃脱。

    建隆元年阴历三月二十七日,来自情报部在荆湖及南唐五个分站的一百名精干探员,以及来自“狼牙营”的六十名精悍兵士,于黄州城东长江边一处荒僻的树林之中,将等待自家妹子起来与自己汇合的张飞及其手下共八十七人团团包围。

    尽管对自己为了等妹妹而没有及时让手下先行分散撤回金陵懊悔不已,可张飞却知道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他很清楚以己方与北平军“清园”兄弟以及“暗羽堂”之间的过节,自己一旦被抓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与其被抓受辱,不如现在放手一搏。就算不能冲出包围,也要本着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的理念,多拉几个对方的人垫背。是以,面对合围上来的情报部探员和“狼牙营”兵士,张飞及其一众手下反而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斗志与勇气,各挥兵器,准备与对方决一死战。

    然则,张飞及其手下想拼命,包围他们的情报部探员和“狼牙营”兵士却根本没有给他们机会。“狼牙营”兵士凶猛的火力,使得所有张飞及其手下没有一人能接近己方十步之内。若不是梁子岳在他们出发之前下达过争取留下部分活口、以便找出此次刺杀事件幕后主使的命令,只怕对方没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这片树林。

    虽说“狼牙营”兵士手下留了情,射击的时候加了小心,可正所谓“子弹不长眼”,再加上身为首领的张飞以及几名骨干心腹为了激励手下斗志而身先士卒。所以甫一开火,张飞的腹部和左腿便接连中弹倒地。眼见自己重伤不能再战,情知一旦被抓下场肯定凄惨无比的他,不等“狼牙营”的医护兵冲过来抢救,便举刀抹了脖子,就此一命呜呼。也正是由于有了张飞这个“表率”在那里,因此战斗结束后,最终被生俘的“飞燕堂”余孽都只是些最下层的小喽啰,其他心腹和核心骨干不是被打死就是自行了断了。以至负责此次抓捕行动的情报部鄂州站站长(“暗羽”鄂州分堂堂主)拿着朗州那边发来的画影图形,看着地上早已流干最后一滴血的张飞,不由得生起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也正因如此,有关张燕与刘萍兰存在妥协、交换、刘萍兰为自己的利益私放“飞燕堂”余孽的情况,这些被抓获的“飞燕堂”低层成员并不知晓,让刘萍兰得以躲过一劫。

    好在,尽管没能活捉张飞及其亲信骨干,可此番行动毕竟几乎将“飞燕堂”残余力量一网打尽,也算是大功一件。因此,当消息传到朗州后,梁子岳当即下令嘉奖,并在请示委员会和张晓菲后,兑现了当初的悬红——由于张飞是自杀,所以这笔奖金由所有参与围剿行动的探员和兵士平分。随即,便将此次行动相关情况,以及“飞燕堂”另一位总堂主张燕、原“飞燕堂”北平分堂副堂主施然——据被抓获的“飞燕堂”孽交待,施然为接应落在后面的张燕,在大队离开黄州时朔江而上,往鄂州方向而去——目前依然在逃消息向开封方面做了汇报。

    尽管被抓获的“飞燕堂”余孽由于身份较低,并不清楚有关此次朗州刺杀王崤峻行动的始末缘由、不能证实或否认南唐小朝廷确如传言所说的那样参与其中。但这并不会影响穿越团队将此次朗州刺杀案认定为“飞燕堂”与南唐小朝廷相互勾结,妄图以此阻挠大周一统天下步伐的险恶阴谋,并加以利用。

    于是,在下令情报部继续追捕张燕及施然的同时,穿越团队委员会决定将原计划对后蜀的征伐延期,转而利用此次刺杀事件为借口,将进攻的矛头直指江南最强大的割据政权——南唐。消息传来,知道自己精心布置的报复计划已然成功,金陵城里那个昏庸的李煜即将为当初自己的愚蠢与自私付出惨痛代价的刘萍兰不禁潸然泪下,在心中默默祷念:“舅父在天有灵,那个杀千刀的李煜已经来日无多,您的血海深仇很快就能得报,舅母和一众兄弟姐妹们的苦日子也很快就能结束,您在九泉之下应该可以瞑目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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