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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京华闲人     新宋英烈txt下载     新宋英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章 战泽州(上)

    随着委员会的命令下达,北平军这边自然是立即进行部队动员和物资调运,以便北征左路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编组、出塞作战,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而穆特尔那边的撤退行动却遇到了一些麻烦,进行得并不顺利,进度也明显没有预期得那么快。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主要原因还是在契丹军散落于建州、安德州至锦州之间的那十来支小股游动部队的干扰与阻挠。尽管这些小股游动部队规模都不大,每股也就是一千多两千来人,单就战斗力来说,根本就不会对穆特尔的五千骑兵——特别是其中还包括“飞龙军”最为精锐的“游骑兵营”和“狼牙营”——造成什么威胁。但是,俗话说得好“癞蛤蟆落在脚面上——咬不着人却恶心人”,契丹军的小股游动部队对穆特尔所部无法构造实质威胁与损害,却能影响其撤退进程、干扰其行军秩序,从而大大拖延其撤回锦州的时间。

    可问题是,现在时间对于穆特尔所部却是最重要的。一方面,穆特尔必须赶在左路军出塞之前返回锦州,并完成所部的补充与休整,以便能以良好的状态执行袭扰契丹东京道的任务。另一方面,此时的穆特尔所部已经处于粮草短缺的状态,在路上耽搁的时间越长,就越接近断粮的不利局面。再加上穆特尔所部撤退路线所经过的主要是山岭丘陵地带,大队人马无法像在平原地区那样分成多路纵队,齐头并进,以加快速度。可以说,穆特尔所部的这次撤退行动,称得上是“飞龙军”成军以来,所经历的最急迫、最危险、最憋屈,同时也是第一次在未能取得实质胜利情况下的撤军。

    好在,尽管花费了比预计多了一半的时间才赶完了那一百多里不到二百里的路程、尽管因为契丹小股游动部队的骚扰使得众将士们身心疲惫、尽管在撤退过程中的伤亡人数接近此前向西攻击前进时的数量,穆特尔所部最终还是在接到撤退命令后的第五天,与自山海关二次北上的“飞龙军”一师一团几乎同时进了锦州永乐城。而此时,已经是显德八年阴历七月十二。

    北平军这边的一系列或明或暗的调整,特别是穆特尔部回兵锦州、卢龙山大营撤消的行为,使得只看到明面上动作、一直为北平军有可能尽起卢龙山大营中的主力北上,与东来的穆特尔部夹击大定府而担心不已的契丹朝廷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原本已经低落到谷底的敢战之意和军心士气也随之有了些许恢复。耶律璟一边为自己之前下达的坚壁清野、袭扰粮道的命令的正确性与有效性而沾沾自喜,并重赏了接替已经阵亡的耶律挞烈任中京道都部署、统领中京道兵马的契丹北府宰相、总知军国事、深受自己信任的萧海璃;一边开始琢磨着己方有没有可能以类似的办法断绝北平军在锦州方面人马的粮道,令对方因缺粮而不战自退,从而夺回己方被占的州县。

    好在,耶律璟的盲目乐观并没有影响到一线的统兵将领。新任中京道都部署萧海璃对于穆特尔所部的撤退,以及北平军卢龙山大营的取消还是持谨慎态度的。一来,穆特尔所部虽然因为粮道被断、进攻州县城池不利而进退两难,但其一路行来并未受到什么损失,整支人马还保持着离开锦州时的完整建制、进退有序、行动划一。此番撤退更多的恐怕是因为再继续作战下去得不偿失,无法再取得类似以往那种巨大的战果。而且,其在撤退时队形严整、有序,各部交替掩护、梯次后退,显得非常的有章法,根本远没有到军心涣散、士气低落、队伍崩溃的地步。至于卢龙山大营的取消,更可以看做是北平军在该营垒完成了之前赋予其牵制、迷惑辽军的使命后,按既定计划进行的一次正常后撤行动、一次在己方人马并有受到任何威胁与损失情况下的正常后撤行动,显然也不能算在此番中京道北部战术成功带来的好处之中——卢龙山大营在撤除的过程中既没有像之前一样严密封锁周边区域,也没有像之前一样进行人数上的刻意伪装,是以契丹军的探子可以比较容易的一窥其真面目、搞清楚其真实数量。

    二来,以萧海璃此前通过各种渠道对北平军的了解,他相信以北平军强悍的实力,以及自应历九年以来所表现出的、必欲置大辽于死地的理念,其在花费了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造了如此巨大的声势与影响之后,绝不可能因为穆特尔所部所受到的那一点点小挫折便收兵回营、偃旗息鼓,满足于那侵占润、来、锦等区区六州土地的战果。此番穆特尔所部撤退、卢龙山大营取消,其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

    然而,海璃虽然几番上书朝廷,向耶律璟陈述利害,希望对方不要盲目乐观,而要处处小心谨慎,绝不可对故意向自己示弱的北平军放松警惕。可惜的是,耶律璟并没有接受萧诲璃的劝谏,而是依然沉浸于“击退”北平军的“辉煌战果”。只是,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这边耶律璟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散去,那边北平军一万五千大军出古北口一路北上、退回锦州的穆特尔所部转头直扑东京道的消息便如一记重锤一般砸到了他的头上。

    而且,与以往北平军出塞“打草谷”时,只劫掠契丹族人财物、粮食等物资不同;与挥兵东进的穆特尔在东京道只是劫掠地方堡砦、骚扰契丹百姓、制造混乱不同。此番北平军自古北口出塞的所谓北征左路军人马,每攻破一座城池,不但将契丹族人的财物、粮食搜掠一空、将其土地全部分给汉人及其他部族的百姓,而且还将这些城池中的契丹人悉数捉拿,并一批批押解回长城以内,像当年那些在幽云之战时被俘的兵士一样,去充当奴隶、苦力。或者说,此番北平军进兵中京道,不再像以往那般只是打击大辽在这里的有生力量、削弱大辽的实力、打击大辽军队的军心士气,而是要将契丹族人完全赶出中京道、要将契丹族人亡族灭种,使中京道彻底变成汉人以及其他原本臣服于契丹人脚下的部族的天下。

    北平军的如此举动,令原本就因北平军突然二次出兵北征而颜面尽失的耶律璟再也坐不住了——在大辽屡受北平军打击、朝局动荡、族内勋贵怨声载道、政敌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环境下,若是自己对族人被大批掳走再不有所动作,只怕真的要皇位不保了。耶律璟一方面不理会正在东京道横冲直撞、却不会对自己的统治基础有现实影响的穆特尔所部,严令为了避免重蹈耶律挞烈覆辙而一直将兵力全部收缩于大定府一带,未敢轻易与北平军正面对抗的萧海璃立即率兵南下,在朝廷新的援军赶到之前,阻击正气势汹汹杀向泽州的北平军北征左路军,绝不可令其如在北安州时那般,将城中及沿途遇到的契丹族人赶尽杀绝、全部掳走。另一方面,他下令自中京道周边地区调集所有能调集的兵力,并从已经所剩不多的皮室宫帐军中拔出两万人马,勉强拼凑出了一支约七万人的援军,南下增援萧海璃。并下旨西南路招讨司的兵马攻击北平军大同府,以吸引北平军的视线、扰乱其在中京道的行动。

    尽管之前通过多种渠道、特别是通过往日和与北平军作战多年的耶律挞烈之间的书信往来,萧海璃对北平军已然有所了解,很清楚以自己手中现有的五万人马想要在面对面的对抗中战胜、或者哪怕是抵挡住对方的攻击都是几乎不可能的。但面对皇帝的严旨,以及北平军此番北上对契丹族人采取的赶尽杀绝的政策,萧海璃纵然再不愿意,也不得不率军南下,去和北平军左路北征军进行一场明知必输的决战,只为了表示对皇帝的忠诚、只为了全自己身为契丹勇士、大军统帅的名节、只为了给那支并不比自己麾下兵马强大多少、想来依然不会是北平军对手的援军赶到争取一点点的时间。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战泽州(中)

    由于此时北平军北征东路军已经自北安州东进,直逼泽州。所以,率军南下的萧海璃唯有把双方决战的地点放在泽州城南、背靠坚城、为两条小河(滦河上游支流)相夹的一块相对平坦的开阔地中。之所以选择此处,一方面是被以往北平军依山据河包围聚歼的战例给吓怕了,不敢再给对方任何可以抄自己后路的机会。另一方面,也是希望阵前的那两条小河能给北平军增加一些阻碍,或可令对方前后军脱节,从而给己方提供一个半渡而击的机会也说不定。

    北平军北征东路军自泽州南边而来,距离泽州城十里左右的滦河支流瀑河是其必须越过的一道天然障碍。应历十一年(显德八年)阴历七月二十二上午,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了近两天后,北平军“飞龙军”那面颇具特色的黑底金色飞龙旗终于出现在了萧海璃的视线之中。

    在距离龙河不远处一座小山顶上,趴在地上、努力抬着头、眯着眼睛,紧紧盯着逶迤而来的北平军队列最前面那面迎风招展的“飞龙”军旗,以及跟在这面旗帜后面的上万敌军,萧海璃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轻轻叹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且让本帅见识一下这支在挞烈兄以及其他与其交过手的大辽将领口中如神怪妖魔一般强悍可怕的军队的能为吧。”

    萧海璃嘴里轻轻念叨着,心里却在默默计算着对方抵达瀑河岸边以及架设渡河便桥所需的时间,以便派人通知上游负责截流的兵士开闸放水,给这支此前一直所向披靡、有如神一般存在的军队上演一出水淹七军的好戏。虽说以萧海璃的身份,原本不需要跑到这里来观察北平军的动向,完全可以与正在数里外草丛密林中隐蔽待机的那一万五千精锐部下一起,等着北平军被大水一分为二后,再蜂拥而出,歼灭河这边的敌军。但对自己这手“水淹七军”的计策很有把握的他,不愿意错过亲眼看到强悍无朋的北平军在急流洪水面前碰得头破血流的一幕。因此,他才会降尊纡贵的到这小山坡上,以这种非常不雅的姿势观察敌情——萧海璃深知北平军的火器不但威力大,而且可以及远,最远的甚至能打到近十里外的目标。而他现在所在的这座小山距离瀑河不过两三里,若是被对方发现了自己的存在,用火器进行攻击,那自己可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才选择了非常有利于自己隐蔽行藏的姿势。令萧海璃感到欣慰的是,逶迤而来的北平军应该是根本没有意识到巨大的危险正在向自己一步步的逼近,其庞大的行军纵列来到瀑河岸边后便暂时停下、原地休息,等待着随军工兵和役夫架设简易便桥——瀑河上原有一座石砌的桥梁,萧海璃考虑到石桥在上游洪水的冲击下可能不会像简易便桥那样一冲即毁而幸存下来,从而给北平军河对面的人马冲过河来接应已过河的兵马留下机会,所以便命人将石桥拆毁。

    由于契丹军在上游筑坝截水,原本就不甚宽亦不甚深的瀑河变得更得既窄又浅。若不是这会正值盛夏,只怕北平军已经可以直接涉水而过,不需要再架桥了。所以,不过一个多时辰的工夫,四座简易便桥就全部搭好,可以通行了。

    最先过河的是隶属于北征左路军指挥部直辖的侦察骑兵连。百余名骑士过河后便四面散开,对周边近三里范围内的区域进行侦察,以防敌军埋伏。与此同时,萧海璃也带着身边的亲卫小心翼翼的从小山顶上退下来,躲进山下的蒿草密林之中,以免被对方的侦骑发现。或许是因为萧海璃所在的这座小山脚下杂草茂密、或许是因为萧海璃等人藏身得法、亦或许是因为北平军长期以来百战百胜的战绩,令其狂妄自大、轻视敌手,根本没有用心进行侦察。不管是因为什么,反正这些侦骑并没有能够发现萧海璃等人——哪怕其中距离最近的一名侦骑与萧海璃等人的藏身处只有不足五十步。

    经过一番侦察之后,这些北平军侦骑收缩回瀑河岸边,开始掩护主力部队过河。与此同时,重新返回小山顶上的萧海璃也向身边的一名亲卫使了个眼色,后者随即便悄无声息的再次爬下小山,自山脚下的密林中取了马匹,往瀑河的上游飞奔而去。

    北平军最先过河的是大约两千名骑兵。从这些骑兵所打的旗帜和肩膀上所背的武器,萧海璃判断他们应该属于北平军中装备火器、战斗力更高的“飞龙军”。尽管只是远远观看,但萧海璃从对方高昂的胸膛、整齐划一的行进队列上,还是感觉到了一支强军、一支精兵应有的味道。而且,这支部队过河后迅速整队,很快便编组成了四个骑兵集群,分别占据有利位置,对身后的滩头阵地和简易便桥形成了完善的保护。从北平军骑兵部队这一系列的战术动作中,萧海璃更是感受到了其士兵的训练有素、军官的责任心和警惕性。在这一点上,他们远比之前的那些侦骑要强得多——看来对于汉人来说,训练和指挥一支优秀的骑兵部队并不是什么不能完成的任务。至于方才的那批侦骑应该只是一帮目中无人、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狂妄之辈。不过,这种现象在古往今来的许多精锐部队、亲兵家将身上都能看到,倒也不足为奇。

    按照萧海璃的估计,在第一拔骑兵过河并完成必要的滩头阵地的布置后,其后续部队、特别是步兵便会开始渡河——这也正是上游破坝放水后,洪峰抵达面前这段河道的时间。想到几乎为大辽所有文臣武将所畏惧、所胆寒,曾经生擒过萧思温、萧继先、高勋等大辽高官,击杀过耶律敌烈、耶律挞烈等大辽皇族贵胄的北平军,就要在自己的谋划下成为任由自己宰割的羔羊、被淹没于滔天巨浪之中,而自己的名字和事迹将永载大辽史册,萧海璃不由得有些激动、有些兴奋、亦有些紧张。不过,作为一名身居高位、统率千军万马的朝廷重臣,萧海璃还是颇有城府的,尽管心中激动万分,脸上却没有露出一点异样的表情,依然是那样的冷静与严肃。唯一能泄露他此时心情的,只有那十根嵌入泥土之中的手指。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萧海璃心中的兴奋与紧张渐渐散去,代之的是越来越重的疑惑与不解。因为在前军过河之后,北平军北征左路军的后续部队似乎没有一点想要紧随其后的意思。非但如此,处于后续部队前部的步兵队伍反而开始沿河岸展开,布置防御阵型、挖掘壕沟、竖起鹿砦。而位于后续部队中后部的炮兵队伍,更是将原本挂在马车上的火炮以及几具造型奇特的钢铁框架卸了下来,开始就地架设、列阵,大有准备就地作战的意思。而更令萧海璃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时间已经过去近一个时辰了,早该汹涌而下的河水却依然没有音信,仿佛眼前这条瀑河原本就只有现在这区区二十丈宽一般。

    苦思半晌,一个不祥的念头突然出现在萧海璃的脑海之中,他下意识的扭头望向数里外自家兵马主力藏身的那一大片蒿草密林,并同时轻呼一声:“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这一声不好喊出,不等萧海璃向身边的亲兵下令,让其通知自家埋伏的人马速速撤退回城,河对岸北平军刚刚架设好的炮兵阵地上,近百门火炮、迫击炮,以及六部十六管火箭炮几乎同时发出怒吼,近两百发口径各异、弹道不同、声音有别的炮弹、火箭弹呼啸而出,直扑距离炮兵阵地五里外的那一大片蒿草密林,顷刻之间便把那片静谧之地给搅了个天翻地覆、鬼哭狼嚎。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战泽州(下)

    虽说,由于迟迟没有等来汹涌河水奔腾而下,将正在渡河的北平军冲个七零八落的情况出现,率领那一万五千精锐执行潜伏任务的契丹军将领、同时也是主帅萧海璃亲信的萧克翰此时心中也已经疑窦从生。可一来,萧海璃那边并没有给自己送来新的命令,萧克翰不敢轻举妄动。二来,北平军虽然暂停了渡河的行动,但已经过河的那两千骑兵一时也没有继续前进的迹象,自己这边的潜伏人马目前并无暴露的危险。所以,统领潜伏部队的萧克翰并没有命令手下有所动作,而是耐心等待着萧海璃那边的新命令,等待着看看北平军能耍出什么新花样来。

    结果,随着河对岸尘土与浓烟升起,萧克翰没有能够接到萧海璃的新命令、也没有发现北平军那边有继续渡河的行为,却等来了一阵奇怪的“咝咝”声和尖厉的呼啸声在他和他的部下的头顶出现。不等萧克翰做出任何判断和反应,近两百发炮弹和火箭弹便已经在他和他的部下们中间轰然炸响。

    虽然以其现有的见识还不能把北平军集结地的烟尘与那呼啸而至的火器攻击联系起来、虽然突如其来的打击令其头脑有些发懵,但那有如疾风暴雨般的爆炸声,以及手下兵士们的惨呼声,却令负责统领潜伏人马的萧克翰意识到自己这边已经暴露了。如果他不想在这里坐以待毙的话,那么他必须在立即出击和收兵回城这两条路中选择其一。可如何下这个决定却令萧克翰有些左右为难。虽说就现在的情形看,既然己方“水淹七军”的计划很明显已经出现了问题,且对方又发现了自己的埋伏地点,并以火器进行猛烈攻击,此时最明智的选择应该是收拢人马撤退泽州神山城、拒城坚守。可问题是,一来对方那两千骑兵如今正在河边虎视眈眈的盯着这边,若是仓促撤退,很可能被对方从后面追杀,以至于令撤退变成大溃败——尽管双方现在相距约有五里,可自己这边突遭袭击,想要把人马聚集起来绝非易事。一旦被对手看出自己这边的撤退意图,很可能己方还没聚齐,对方就已经到面前了。二来,其他兵士不知道,萧克翰作为亲信却很清楚,自己的主帅萧海璃这会儿还躲在离北平军不远的一处小山上观察战况。若是自己这边不管不顾的撤退了,那萧丞相就要陷入敌后,能不能平安回来可就很难说了。一旦萧丞相有个什么意外,泽州乃至整个中京道的辽军便会群龙无首。那样的话,只怕比损失掉自己这一万多人马还要不利。

    于是,在左思右想、多方权衡之后,萧克翰最终还是决定兵分两路。主力由自己的副手率领,尽快返回泽州神山城,通知城内留守的兵马做好一切准备,以应对北平军即将展开的攻城之战。而他自己则率领由精锐的皮室宫帐军组成的一支约三千人的敢死队不退反进,直接突击北平军在河边的防御阵列。一方面为友军撤退赢得时间,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为自家主帅脱离险境争取机会。

    作为契丹皇帝的亲军,皮室宫帐军确实有其超越一般契丹军之处。虽说都是遭到突然攻击,皮室宫帐军恢复有效指挥、重新集结整队的速度却远较其他友军快得多,也没有出现友军各部普遍存在的私自逃离战场的情况。

    三千皮室宫帐军很快在炮火的轰击下组织起来,领军的萧克翰向自己的副手交待了一番后,便一扬手中的狼牙棒,带着这些敢死之士呼喝呐喊着向河边的北平军防御阵地冲去。

    眼见契丹军在己方炮火的猛烈打击下虽然损失惨重,但并没有到完全崩溃的地步。其中一部分人马甚至已经组织起来向己方的阵地冲来。站在临时望楼之上,举着望远镜观察敌情的曾志林不禁暗自点了点头。一方面赞叹经过这两年来的连番惨败,契丹兵将当中依然还有如此的敢战、敢死之士,确实令人敬佩——哪怕对方是敌人。另一方面,却是感叹此处地形过于开阔,面对不利局面,契丹军可以迅速撤退,使得己方火力的震撼效应大大折扣,不能像以往在相对狭小闭塞地形上形成包围之势、进行围歼作战那般,令敌军陷入绝望之中,从而很快便失去军心与斗志,彻底崩溃。

    不过,当初在得到由本地“暗羽”分堂传来的契丹军意欲筑坝截流,给北平军来一场“水淹七军”的“好戏”,并把这片河边开阔地作为泽州保卫战的首战之处后,曾志林便已料到会有现在这种只能击退而不能击溃,更不能围歼的局面。所以,对于契丹军的种种反应并未觉得意外。一边继续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场形势,一边对身旁的传令兵吩咐道:“发信号,命令各部按原定计划行动,务求在撤退契丹军逃出火力打击范围之前,尽可能对其进行杀伤。至于冲过来的这支契丹兵马,既然他们有玩儿命的决心,那就成全他们好了。”

    “是”,传令兵答应一声,便转身下了临时望楼。

    随着命令传下,炮兵的射击频率骤然加快,越来越多的炮弹落在了正边后撤边重新整队的契丹军头上,火箭炮更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装弹,在敌军逃出射程之前又打出了一轮齐射,卖力的收割着契丹兵将的生命。听着头顶呼啸的声音越来越密、看着成片成片的部下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倒下,率领敢死队进行决死突击的萧克翰不由得心中焦急,拼命的打马狂奔,以求能尽快冲到北平军面前,扰乱对方的火器攻击、阻拦对方骑兵对自家退兵可能的追击。

    五里的距离对疾速奔跑的战马来说并不需要多少时间,不过是喝两几茶、聊几句闲天的工夫。眼见契丹骑兵越来越近,原本在前方担负警戒任务的两千北平军骑兵立即变换阵型,以最快的速度向两侧移动,将契丹骑兵突击的正面让出来,以便自己身后已经构筑好防御阵型的步兵部队能够充分发挥火力,而不必顾忌伤到自己人。

    北平军骑兵部队的机动,令率军进行敢死突击的萧克翰再次面临选择——到底是继续向前,突击河对岸的北平军步军和炮军,还是转向攻击北平军的骑兵。若是继续向前冲,一方面,两侧的北平军骑军既可以兜转回来堵住自己的退路,使自己成为瓮中之鳖,也可以扔下自己径直向北,去追赶正在撤退中的友军,对其形成兜击之势,很可能会将友军的撤退变为溃败。另一方面,要想攻击北平军的炮军和步军,就必须要通过那四座简易便桥。而过桥的时候也正是己方最脆弱的时候,桥上的兵士基本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若是转身攻击侧面的北平军骑军,一来无法干扰北平军炮军的攻击,不能减轻正在撤退的友军的伤亡。二来,自己在转向的过程中,会把目标最大的侧面暴露在河对岸北平军步军的火器面前,成为对方攻击的活靶子。

    虽是两难选择,萧克翰却也是个杀伐果断之人。只是略一思忖,他便决定转向攻击正避向两侧的北平军骑兵——毕竟,转向时的目标再大,也要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似的正面突击更容易。

    契丹军在自己阵前转向,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在正面进行防御的北平军步兵。这边契丹军前锋才开始调转马头,那边于河对岸早已严阵以待的“飞龙军”第三合成步兵师第一团的步枪手们便在指挥官的口令下进行了第一次齐射,而该团上百挺轻重机枪更是在契丹军转向后的必经之处织就了一张绵密的火网,将对方像割麦子一般成片成片的扫倒。紧接着,位于两侧、已经机动到位的北平军两个骑兵集群也次第开火,从侧面攻击尚未进行转向的契丹军。而几乎与此同时,北平军所有中小口径的迫击炮也都将目标锁定在了萧可翰和他的三千皮室宫帐军身上,将一发发炮弹送到其突击队列之中,将原本整齐的队形炸得七零八落、难以维持。一时间,瀑河岸边枪声大做、炮声隆隆,枪支的射击声、炮弹的爆炸声、马匹的嘶鸣声、兵士的呐喊与惨叫声不绝于耳。

    三千人说多不多,可说少也不少。在北平军三面火力的打击下,虽然损失惨重,但依然有三分之二的骑士冲到了距离北平军两侧骑兵集群不过百多步的范围之内。面对汹汹而来的契丹骑兵,若是穆特率领的“游骑兵”营,只怕这会儿早就一声令下,收起枪支拔出战刀,与敌军进行一场刀刀见血的白刃战了。只是,两个骑兵集群的指挥官不是穆特尔,他们麾下的这两千骑兵也不是身经百战、无论在马术还是白刃格斗术方面都毫不逊色于契丹皮室宫帐军的“游骑兵”——各步兵师所属骑兵团虽也有机会参与“打草谷”行动,但与“游骑兵”营、“狼牙”营,以及独立骑兵团相比,无论是次数还是战果上都要有不小的差距。因此,他们的应对之法不是挥刀迎击,而是按照平时早就练熟的战术,以新月阵型列阵,所有骑兵全部下马作战,以卧倒于地的战马为依托,利用自己武器的优势,将契丹军期待中的骑兵之间的冷兵器对抗演变成了手持冷兵器的骑兵与手持热兵器的步兵之间的较量。如此一来,原本在马术和短兵相接、肉搏战等方面逊于契丹军的北平军师属骑兵得以扬长避短,充分发挥了己方的优势与长处。

    面对正面上千支轻重火器织就的火网、同时还经受着来自侧翼的火力打击,任凭萧可翰有多大的决心、任凭皮室宫帐军有多么的悍勇、多么的前仆后继,真正能够穿越死亡火线冲到北平军骑兵集群战阵之内,给对方造成有效杀伤的契丹兵依然是少之又少。因此,尽管这种徒劳无功的突击还在继续,可任谁也都清楚萧可翰和他的三千皮室宫帐军被彻底歼灭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当然,萧可翰和三千皮室宫帐军的决死突击虽然损失惨重,且必定会以失败告终,却也并不是完全无用。尽管不能真正突入北平军骑兵集群之中、不能给敌军造成足够多的损失,但他们至少吸引了北平军所有骑兵部队的注意力,使得对方没有机会去兜击、去追歼正向泽州神山城撤退的契丹伏击部队主力,使得后者能够在脱离北平军炮火打击范围后,比较轻松、比较顺利的回到神山城。

    不过,与成功脱离炮火打击范围、顺利撤回神山城的契丹军相比,萧海璃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尽管这家伙在萧可翰发动决死突击伊始,便已经大致猜到了对方在明明有机会撤退的情况下做出如此疯狂举动的原因;尽管在萧可翰率部开始进行转向时,萧海璃便已经与几名亲兵爬下小山坡,来到了自己隐藏马匹的地方上了马;尽管几名亲兵为了保护主帅想要和围上来的北平军拼命。但面对以有心算无心,早就监视他多时,且人数上相差悬殊,又占据武器上绝对优势的北平军北征左路军侦察连近百名兵士,萧海璃除了命令亲兵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之外,并没有其他的选择——事先从本地“暗羽”得到萧海璃“水淹七军”计划的曾志林,在契丹军出城之前,就已将本部的侦察连派到对方设伏地点左近暗中侦察,并在发现萧海璃如此大胆的靠前观察后,将计就计的在其周围埋伏起来,以便战斗结束后将其一举成擒。至于刚才过河侦察的那些侦骑,不过是临时从师属骑兵团中随便抽调出来、且事先做好了嘱咐的一个普通骑兵连而已。

    当“飞龙军”二师一团的兵士在一个团的“保安军”协助下开始打扫战场、处理满地尸体的时候,萧海璃也被押到了曾志林的面前。在得知了对方身份后,曾志林一方面对侦察连官兵提出了表扬,另一方面也没有难为萧海璃,命人将他带下去好生看管,回北平城后交由诸位哥哥发落。对于萧海璃提出的一些有关这场他完全看不明白的战斗的疑问,曾志林也耐心的予以回答。

    在知道自己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所谓“水淹七军”的计划一早便已经被对方知晓,自己安排在上游筑坝截水的五百兵马已经被北平军的一千骑兵全部歼灭后,萧海璃仰天长叹一声,便不再说话,任凭曾志林处置。

    吩咐手下将萧海璃押到一辆四轮马车上好生看管后,曾志林便下令道:“待打扫完战场后,全军立即出发,于泽州神山城南三里安营扎寨。另外,传令上游的骑兵指挥官,大军开拔后,便按计划拆坝放水。待水势恢复正常后,再到神山城下与主力汇合。”

    尽管连同在决死突击中伤亡殆尽的三千皮室宫帐军在内,此番瀑河之战契丹军总共只损失了六千人马,神山城中还有近四万大军——其中包括近两千皮室宫帐军;尽管朝廷的七万援军已经上路,很快就能赶到中京道;尽管北平军北征左路军在抵达神山城后并未立即攻城,而是就地安营扎寨、休整恢复。可眼见三千最精锐的皮室宫帐军在小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便全军覆灭、眼见北平军有如神助一般在萧海璃“水淹七军”的妙计之下毫发无伤、眼见自家主帅萧海璃须臾之间便成了北平军的阶下之囚,神山城中的契丹官吏兵将还是陷入了恐慌与混乱之中——哪怕皮室宫帐军的官兵也不例外。再加上北平军之前对沿途契丹人实行的、称得上是亡族灭种式的处理方法,使得这种恐慌与混乱在城内迅速蔓延,并很快演变成一股逃亡浪潮。

    就在曾志林率军扎营城下的当天晚上,上至世家贵族、官员守将,下至普通百姓,神山城内的契丹人,以及少数对契丹主子死忠的汉人纷纷抛家舍业,带着妻儿老小、金银细软出神山城北门,在那两千皮室宫帐军的护卫之下,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一般往大定府方向仓皇而逃。

    随着契丹官员、守将逃离一空,契丹兵士自然也再无斗志。一部分兵士溜出已无将领镇守的军营开了小差,另一部分兵士则抱着趁火打劫、顺手牵羊的心思,打算在逃跑之前在神山城内抢掠一番,发笔横财。

    由于此时城内的契丹人已然逃得差不多了,所以这抢劫的目标自然就落在了汉人头上。刚开始时,劫掠百姓的还只是一些契丹兵士中的胆大妄为之徒,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可随着时间推移,参与劫掠的契丹兵士越来越多,动静越来越大,终于还是激起了民愤。于是,在城中汉人耆老族望的强烈要求下,城中那些留守的、有心投降北平军的汉人官员和守将立即将汉人兵士组织起来,并关闭城门,对那些四处劫掠的契丹兵士实施镇压。

    有鉴于双方人数和士气方面的差距,契丹兵士的劫掠行为很快就被镇压下去。除少部分运气好的趁乱翻墙逃出城去以外,大多数参与劫掠的契丹兵士不是被杀就是被抓,天明时分,纷乱了一夜的神山城终于安静下来。

    显德八年阴历七月二十四日清晨,神山城南门洞开,城内留守的所有汉人官吏、守将,以及城中的耆老族望跪伏于道路两旁,迎接北平军北征左路军总指挥曾志林及其麾下一万五千将士入城。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定(一)

    取下泽州,北平军北征左路军只是稍做休整,补充了必要的粮草之后,便在曾志林的率领下继续向东北方向出发,进逼榆州。由于在曾志林所部抵达之前,来自泽州的契丹溃兵便已经将泽州丢失、大军溃散、萧海璃下落不明的消息——知道萧海璃抵近观察北平军这一情况的不只萧可翰一人,其他高级将领也事先得了通知。所以当大军败退回泽州城,却没有发现萧海璃的踪迹后,这些高级将领们便判断自家主帅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可毕竟这还只是猜测,在见到自家主帅的尸体或者得到来自北平军的确切消息之前,只能宣布萧海璃下落不明,而不能说其已以身殉国——传到了榆州。因此,不等曾志林所部到来,榆州的州治和众城内便已是人心惶惶、混乱不堪。待到探马禀报北平军大军已近,城内的契丹人便再也坐不住了。不论是贵族官吏、还是平头百姓,所有契丹族人均如惊弓之鸟一般,携家带口的逃出和众城。有的去了大定府,有的则干脆往更靠北的惠州、武安州,甚至是上京道路奔去,只求能离着那索命的北平军越远越好。而城内的汉人官吏百姓则如同过年一般,大开城门,敲锣打鼓的将曾志林所部迎进城内,榆州由此不战而得。

    兵不血刃拿下榆州后,曾志林并没有急于继续北上大定府,而是一面命令麾下大军休整,一面给锦州那边的黄海发出电报,请他立即与穆特尔取得联系,要后者暂停在契丹东京道的袭扰行动,按照原定计划即刻西进,与自己一起夹攻大定府、并尽可能消灭正自上京道而来的契丹援军,令契丹人在一定时间内无力争夺中京道那些已被北平军光复的州县,使北平军有足够的时间消化、巩固新取得的土地。

    收到黄海要求其尽速撤兵、西进大定府的电报,正在契丹东京道内横冲直撞、耀武扬威,逼得各州县契丹守军连城门都不敢出的穆特尔心中虽然一百个不愿意,却也不敢去违抗军令。这家伙率部在辽阳府城外示威似的转了一圈,唬了城内的契丹官员将领一番后,便即刻调头西返,经锦州,沿安德州、建州一线往大定府方向而去,将已经被他折腾得不成样子的契丹东京道留给东京丞相府左丞相、越国公韩德枢去收拾这副烂摊子。

    同样的路径,穆特尔此番西进大定府,与上个月相比却要轻松得多,也顺利得多。一方面,这一次他不是孤军奋战,有曾志林率领的北征左路军相呼应,且又刚刚在契丹东京道显足了本事、抖足了威风,将士们的士气与斗志较之上次西进要高得多。另一方面,曾志林所率左路军自出了古北口后,便一路势如破竹,接连攻克契丹州县重镇,且泽州一战契丹中京道守军损失较大、主帅萧海璃更是陷于乱军当中、生死未卜,再加上朝廷的援军此时还在赶奔大定府的路上,一时不可能到达。这一切,使得暂时代理中京道军队指挥的那位原萧海璃手下副将心里是一点儿底也没有。于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他在收拢来自泽州、榆州等处溃兵的同时,还将建州、安德州的守军大量抽调到大定府协防,令两州兵力空虚,既无法正面抵抗穆特尔所部的进攻,也没有多余的兵力投入到在上次阻击穆特尔的战斗中证明非常有效的小股兵马袭扰作战当中去。如此一来,穆特尔不但非常顺利的按照约定时间抵达大定府城下,而且在路上还顺手拿下了安德州和建州,在两州州城的城头上插上了北平军的大旗。

    显德八年阴历八月初七,曾志林所率北征左路军与穆特尔所率北征右路军骑兵部队于大定府城下会师,展开对此番北征最重要的一座城池——大定城的围攻。

    虽说以己方在大定城下的兵力,曾志林完全有把握在一两天之内拿下这座在契丹中京道堪称第一大城池,实际上却比中原普通州城小上不少、矮上不少的契丹三大都城之一——随着幽云十六州重回汉家政权,南京幽都府早已不复存在,西京大同府更是成了北平军的辖区,契丹如今只剩下上、东、中三京了。可考虑到自己此番北征的最大目的是尽可能削弱契丹人的实力,保障北平军北部边界的安全与稳定,所以曾志林、穆特尔等人并未急于攻城,而是采取围而不打的方式,吸引契丹援军继续南下,为己方大量歼敌创造有利条件。

    曾志林、穆特尔在大定城下盼着契丹援军快点出现,好尽早结束此次北征作战,从而使得穿越团队能够集中精神应对后周朝廷可能出现的动荡与变化。可率领东拼西凑而成的总计七万人马的援军的主帅耶律夷腊葛的行进速度却是越来越慢,特别是在得到北平军已经进至大定城下,并将该城团团包围的消息后,其南下的速度就更慢了,简直可以说是慢如龟速。待到大军进抵距离大定府七十里的恩州后,则干脆停了下来,每日里只是派出大量探马侦骑打探、侦察大定府的动静,丝毫没有继续南下解大定之围的意思。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则完全是由于援军统帅耶律夷腊葛的谨慎造成的。尽管耶律夷腊葛此前并未与北平军有过什么直接接触,更没有和北平军交过手。但两年前的幽云之战、两年来北平军北上“打草谷”时的表现,以及对方在自上月开始的所谓“北征之战”过程中的战绩,令耶律夷腊葛对北平军的实力与战斗力颇为忌惮。再加上幽云之战时大辽这边的统兵将领耶律敌烈、萧思温、萧继先等人,此次北平军北犯过程中的耶律挞烈、萧海璃等人,他们不是被俘就是被杀,亦或者是下落不明,基本上没有一个大军统帅或者骁勇善战的大将能全身而退——耶律挞烈幽云之战时虽躲过一劫,这次在锦州老虎沟却再没有上次那般幸运,落得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不过,需要说明的是,耶律挞烈尸骸无存并非是北平军不讲战场礼仪,故意置耶律挞烈的身份地位于不顾,不为对方收尸。而是那日耶律挞烈的中军帅旗所在遭到参与伏击的北平军炮兵重点关照,十几发炮弹几乎同时落下,耶律挞烈及其麾下一众将领和随从被炸得粉身碎骨,根本没法拼到一起,只好把能找到的残骸葬在一起。

    因此,作为为了顾及自己的结义兄弟皇帝耶律璟的面子、为了大辽朝廷的尊严,在朝中一众将领都不愿意出头去办这件很可能有去无回的差事的情况下,不得已才接下这南下援军统帅一职的耶律夷腊葛,现在考虑最多的是如何保存自己手里这支算得上大辽朝廷最后一支机动力量的大军的实力、如何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而不是如何去解大定之围、如何将北平军赶出中京道,或者至少是赶到榆州以南去。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么耶律夷腊葛率大军在恩州踯躅不前也就不难理解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定(二)

    耶律夷腊葛在恩州那里按兵不动,却是急坏了包围大定府的曾志林和穆特尔人。一来,曾、穆二人之所以对大定围绕而不攻,就是希望以此为饵,实施北平军使用过许多次的围点打援之策,在运动中歼灭契丹援军,打掉契丹人最后的一点机动力量。如今耶律夷腊葛迟迟不南下,这一招便不能奏效,尽可能削弱契丹军实力的目的就不能达到。二来,无论是曾志林率领的北征左路军,还是穆特尔率领的北征右路军骑兵部队,此番夹攻大定府使用的都是无粮道、无后勤补给线,以战养战、取粮于敌的方针。两支部队随身所携带的粮草都有限,如果短时间内不能解决战斗,麾下将士们就要饿肚子了。从前面攻克的那些州县征用库存粮草或可解一时之急,但这些地方毕竟存粮有限,且还要保留一部分存粮以应对紧急情况,能够提供给北平军使用的不多,并不足以支撑北平军长期围困战的需要。况且,从这些州县运粮,路上的安全也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毕竟,耶律夷腊葛虽然谨慎却不愚笨。或许率大军与北平军进行决战他不敢,但是派出小股部队袭扰北平军粮道、掐断对手的后勤补给线想必是不会有丝毫犹豫的。毕竟,他的前任萧海璃遵照契丹朝廷的指示,以坚壁清野之策逼退北平军北征右路军骑兵部队就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北平军此次北征的最大弱点——粮草不足、补给不力——有目共睹,耶律夷腊葛没有不利用这一弱点的道理。可以说,耶律夷腊葛在恩州停顿不前,一方面固然是有其避开北平军锋芒、不想重蹈两位前任及其他败于北平军之手的同僚的覆辙的打算,另一方面想必也有利用北平军此番北征后勤不力的弱点,将自己的对手耗走的因素在里面。

    可以说,现在曾、穆二人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面,要想歼灭契丹军的有生力量,就只能实施长期围困战略,坐等耶律夷腊葛顶不住契丹皇帝要其解大定之围的压力不得不南下,而后再半路截击消灭之。可按照围城北平军现在的粮草储备量,根本不可能支撑到契丹援军南下。另一方面,要想不让部队陷入缺粮甚至无粮之困境,就只有迅速攻克大定城,以城内的存粮进行补充。可如此一来,吸引契丹援军南下的诱饵便不存在了。而以耶律夷腊葛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谨慎推断,只怕这边大定城一破,他那边就有理由放弃救援大定城的任务,即刻率军北撤,保住契丹军这最后一点机动力量。

    至于说暂时置大定城于不顾,直接挥师北上去寻耶律夷腊葛决战,就更加的不现实。一则,耶律夷腊葛现在极力避免的就是与北平军进行面对面的硬拼,若是发现这边有北上去与他决战的意图,恐怕第一时间就会撤退,根本不会给北平军机会——以契丹援军的机动能力,除非北平军发动的是一场旨在摧毁契丹人政权的灭国之战,否则以大定城下北征军现有的力量与后勤状况,是基本没有追上对方的可能性的。二则,北征左路军一路杀来,追求的是速度和保持足够强悍的战斗力,所以沿途所攻克的各州县均未分兵把守,而是将相关防务交由其原有汉军负责。此时若是绕过大定府去寻求和契丹援军的决战,大定城的守将很可能会趁机出兵南下,重占已被北平军攻克的州县。如此一来,不但北平军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去重新夺取这些州县,而且还有可能出现契丹军为了报复北平军掳掠契丹人的行为、为了惩罚向北平军投降或帮北平军办事的汉人,而大肆屠戮这些州县内的汉人的情形,这是穿越团队众兄弟绝对不能接受的。

    不过,面对困境,曾志林并没有就此气馁。他一方面派“飞龙军”一师师属骑兵团南下劝农、文定、榆州等州县征粮,以保证北征军在短时间内不会有缺粮之虞。另一方面,他也和穆特尔一起积极找对策、想办法,以期打破目前的僵局,完成此次北征的战略目标。

    只是,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接连几天过去了,曾、穆二人也没能找到他们认为合适的办法将龟缩在恩州城内坚守不出的耶律夷腊葛调出城来。眼见半天时间又过去了,自己这边依然没有进展,穆特尔不禁胸中憋闷,他狠狠一拍桌子,怒道:“想了好几天都没想到办法,干在这大定城下耗着,这仗打得实在憋屈。依小弟看,既然围点打援的招式行不通,咱们不如先一鼓作气攻下大定城,利用城内的府库库存补充足够的粮草,然后直接北上去寻那耶律夷腊葛决战。他若与咱们战便罢,若是不战而退,那咱们就在后面穷追不舍,他跑到哪儿,咱们就追到哪儿。不仅如此,咱们在追击夷腊葛的同时,还要对沿途见到的所有契丹人痛下杀手,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杀他一个干干净净。直杀到耶律璟那个狗皇帝再也在他的行营坐不住,下严旨命耶律夷腊葛与咱们决战为止。哼,我到要看看,是他耶律夷腊葛跑得快,还是老子的刀快。”

    曾志林听了却摆摆手,说道:“三十五弟稍安勿躁。且不说一旦咱们继续北上,沿途会有多少契丹人能留在那里等着咱们杀。单说若是契丹人再使用前段时间所用的那种‘坚壁清野’的策略,在不调用大量车马役夫的情况下,光靠咱们现有的携带能力能支持咱们这支两万人的大军在中京道、上京道和契丹军、和耶律夷腊葛玩儿多久的‘捉迷藏’游戏。在这段时间里你又有什么把握确保杀足够的契丹人,以迫使耶律璟下旨命耶律夷腊葛和咱们决战?况且,咱们是客军,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对手牵着鼻子走,时间一长军心士气很容易失去,也更容易被对手抓到破绽,那不正是犯了兵家大忌吗?”

    说到这儿,曾志林突然顿了一下,迅速捕捉到了脑海中的那灵光一闪。思忖片刻,他似是说给穆特尔听,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的道:“既然不能将那耶律夷腊葛引诱南下,那我何不反其道而行之、将计就计的行那驱赶之策,促使耶律夷腊葛率军北返,而后在他撤退的路上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呢。如此的效果应该与诱其南下、围点打援差不多。是了,就是如此。”

    想到这儿,曾志林原本聚成一个“川字”的额头渐渐舒展开来,并立即向北征军各部下达了作战命令——显德八年阴历八月十五,发动对大定城的攻击。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定(三)

    显德八年阴历八月十五清晨,在“飞龙军”一师师属骑兵团押送着自劝农、文定等处征来的粮草回到大定城下北征军大营的第二天,随着曾志林一声令下,在攻下大定城过中秋的口号的激励之下,北平军北征军对大定城的进攻正式开始。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城池攻防战,面对装备上的悬殊差距,大定城内虽有三万多契丹军,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那些勇敢的冲上城头、准备抵抗北平军对城头攻击的契丹兵将,除了成为对方炮火的牺牲品、徒增己方的伤亡数字外,并未起到任何的作用。随着炮击开始约半个时辰之后,大定城南门在顽强经受了攻城炮的数轮攻击并最终轰然倒下的那一刻,大定城攻防战的结局便是注定的了。尽管城内部分契丹军在城破之后顽强的展开了巷战,给冲进城的北平军造成了一定的麻烦和人员伤亡。但一来,勇于投入巷战、与北平军死拼到底的契丹兵将毕竟是少数,无法逆转大定城为北平军攻克的事实。二来,城中的汉人士坤百姓这几日来受够了城中契丹守军的骚扰与欺凌,这会儿也是尽己所能的为北平军提供各种帮助,带路、指示敌人藏身之处,等等不一而足——北平军北征以来一路势如破竹,令中京道的契丹守军颜面尽失,心中忿忿。再加上北征军此前在沿途各州县对契丹族人接近亡族灭种的处理方法,更使得这些契丹兵将义愤填膺。如今被围孤城,援军又在恩州停滞不前,迟迟不肯南下相救,大定城中契丹守军的心情之恶劣可想而知,城内契丹兵将为舒解这种恶劣心情而将胸中的郁郁之气撒在城中汉人百姓身上也就不足为奇了。只是如此一来,也令已然失去天时、地利之便的契丹军最终连人和也失去了,再若不败的话,那就真的没有天理了。

    显德八年阴历八月十五傍晚,最后一股负隅顽抗的契丹守军被消灭,大定城被北平军完全控制,曾志林在开战之初向众将士许下的在大定城内过中秋的诺言也得以兑现。当日晚间,大定城内处处张灯结彩、载歌载舞,城中汉人百姓与北平军兵将齐聚一堂,共渡中秋、同赏圆月——哪怕因为阴天,月色实际上并不明亮。城内军民欢渡中秋佳节的热情是十分的高涨、气氛也是十分的热烈,若不是那残破的城墙、倒塌的城门、城墙脚下那些不幸被炮火波及已变成一堆堆瓦砾的房屋,以及城中那些虽经冲涮却依然留有明显痕迹的血迹,很难让人相信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持续了近一个白天的大战。

    就在大定城内北平军与当地汉人百姓欢欢喜喜过中秋节的时候,北边六十里外的恩州州治恩化城中,契丹援军统帅耶律夷腊葛和他麾下的六万大军却没有任何过节的心情。此刻,他们一边关注着流星探马不断送来的消息,一边在做着拔营起寨、连夜撤退的准备。

    今天一早,北平军这边才刚刚开始攻城,契丹援军的探马侦骑便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送回了恩化城耶律夷腊葛的帅帐之中。而接到消息的耶律夷腊葛一边立即加派探马,流星打探前方战况,一边开始思忖自己手中这支算得上是目前大辽朝廷最后机动兵力的大军到底该何去何从。

    此时耶律夷腊葛的选择无非两种。一种选择是立即南下增援,趁北平军正全力攻城,从其背后插上一刀,力争打破对方对大定城的包围。若是围城的不是北平军,而是其他敌手,这样的选择无疑是最正确的。可现在耶律夷腊葛所面对的偏偏是北平军、是在辽军面前所向披靡的北平军、是上演了许多次围点打援、中途埋伏截击“好戏”的北平军。尽管此前探马一直没有发现从恩化到大定这一路上有任何埋伏的迹象,但耶律夷腊葛却没有胆量去冒这个险。毕竟,当初耶律挞烈在遇伏前也同样没有发现任何敌情,不是照样中了北平军的埋伏,并为此搭上了自己和两万多近三万将士的性命吗?

    另一种选择则是回军北撤,趁着北平军的注意力都在大定城,即刻率自己麾下人马撤出恩化,返回上京道,以避敌锋芒、保存实力。这样做虽算得上是最保险、最稳妥的法子,能够保证自己手中这支人马的安全。可一旦自己弃大定城于不顾北撤,却很可能会招来皇上对自己的不满与猜忌,进而轻则丢官去职,重则性命难保。毕竟,当初皇上给自己的任务是增援大定城,而不是保存手中这支大军的实力——哪怕这已经是大辽朝廷在短期内所能集结起来的最后一支机动力量。若是这支人马也被北平军打垮了的话,皇上就只有把自己身边负责行营安全的那最后五万皮室宫帐军派出来与北平军死磕了。

    思来想去、左右权衡了好一会儿,耶律夷腊葛最终还是决定以保存大辽最后一点机动力量为首要任务,趁着大定城激战正酣之际,率军撤离恩化,返回上京道再做打算。不过,考虑到以北平军的实力,攻克大定城应该用不了太长的时间,自己这边几万人的大队行动速度肯定不会太快,若是北平军拿下大定城后即刻派骑兵来追赶自己的话,还是有追上的可能性的。所以,在下令麾下大军主力拔营起寨,准备北返的同时,他还命自己的一名萧姓副将率一万人马不撤反进,自恩化南下直奔大定城,做出解救大定城的佯攻姿态,为主力的撤离争取更充裕的时间-——在耶律夷腊葛看来,自己这边送一万人马的“大礼”给北平军,对方既要消耗一定的兵力来围歼这一万人,又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和兵力来收拢和看押可能会有数千之众的俘虏。如此一来,应该有希望再给自己和主力兵马争取到大半天的时间,令自己的北撤之行更安全、更稳妥。

    被要求率军南下进行佯攻的萧副将虽说对耶律夷腊葛这道基本等于是叫自己去送死的命令颇有微词、甚是不满。但正所谓“军令如山”,他这个副将心里就是再不愿意去执行这项算得上是九死一生的任务,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了下来。不然的话,等待他的将会是军法从事——虽然以自己的职位,耶律夷腊葛不能将自己就地正法,可对方却完全有可能在返回上京道面圣时,将救援大定不力、至该城丢失的责任都推到自己头上,借皇帝的刀来杀自己。

    虽说基本上是一条送死之路,但萧副将却不会就这么傻愣愣的把自己的脖子往北平军的刀口上送。他于八月十五午后率军离开恩化城后,一边派出大量探马侦骑关注大定城的情况,一边吩咐麾下的一万人马尽量放慢行进脚步,打算一旦有大定那边破城或者北平军分兵阻击自己的消息,便立即调头往回跑,去追赶这会儿估计已经开始撤退的耶律夷腊葛。至于回去后怎么交待,萧副将也已经想好了说辞,认为自己完全可以用北平军凶猛强悍,自己一万人马独立难支,只得且战且退来搪塞过去——毕竟,违抗军令、拒不出征是杀头的罪,抵敌不过、率军撤退却是情有可愿的。

    虽说用比蜗牛还慢来形容萧副将的行军速度可能有点冤枉他了,可其麾下的一万人马走的确实是比乌龟快不了多少。部队走了整整一个下午,等到傍晚扎营时,距离恩化城才不过区区十里——即便如此,萧副将还认为走得有些快了,为后面自己追赶耶律夷腊葛的主力增加了难度。

    尽管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可一来赶上了“云遮月”,并不适合赏月。二来,对于自己前途的忐忑也令萧副将没有了过节的心思——更何况大战在即,也根本不是一个放松的好时机。就在萧副将一个人枯坐帐中,暗中思忖着明天是不是再把行进的速度减慢一些、给自己留下更多撤退时间的时候,大帐外负责职守的亲兵进来禀报,说是前去大定城打探的侦骑带来了重要军情。萧副将闻言登时站起身,急命亲兵将那侦骑带进帐来回话。

    在再三确定大定城确已被北平军攻陷后,萧副将既惊又喜。惊的是,不过花了区区一个白天左右的时间,北平军便已攻下并完全控制了有三万多人马把守的大定城;喜的是,随着大定城被北平军攻破,自己所担负的增援任务也就不复存在,自己完全可以马上调头回恩化,或者干脆直接去追主帅耶律夷腊葛所率的主力。而随着大定破城的消息传来,萧副将便面临着一个选择——究竟是即刻拔营起寨北撤,还是在此地驻扎一晚,明日一早再率军离开?

    照理说,既然已经确定大定城被攻陷,自然是越快撤退越好,以免夜长梦多被北平军偷袭、追击,到时候可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可问题是,此时夜已深了,月色又因为阴云的遮挡并不明亮,根本不适合大军连夜赶路——对于因为维生素缺乏而夜盲症非常普遍的古人来说,夜间行军、特别是在月光明显不足的夜间行军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更何况,此时大军已经扎营休息,如果突然宣布撤军,那些同自己一样对即将与北平军之间的战斗惴惴不安、没有底气的兵将,乍一听到撤退命令,很可能会认为己方营寨遭到了北平军的偷袭而自乱阵脚。那样的话,就算不会出现“营啸”的恶果,也会使得整个大军陷入混乱不堪,甚至是完全崩溃的状态。于是,经过仔细权衡、经过与自己手下将领和谋士的商量,萧副将最终还是决定原地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再拔营北撤。

    令萧副将及其麾下兵将在感到庆幸的是,八月十五中秋之夜在惴惴不安与忐忑心虚中平安的过去了,北平军并没有趁攻破大定之威,对这支来自北边的援军发动攻击。只是,庆幸归庆幸,萧副将和他的手却并不认为幸运之神会一直眷顾自己,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因此,他们不敢再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继续待下去。全军随着萧副将一声令下,以最快的速度拔营起寨,风驰电掣般的往恩化城方向退去。

    同样是十里的路程,同样是这支一万人的兵马,昨天他们走了整整一个下午,今天却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经进了恩化城的大门。进得城来,萧副将只是向城中的守军打听了一下耶律夷腊葛所部撤退的时间和方向,便率自家人马直接穿城而过,沿着城北的官道,一路疾行,往耶律北撤的方向追去。

    出了恩化城,往北七十里便是冷水沟。而出了冷水沟,往西可去松山、往东可达高州。从高州再向北走,就进了上京道辖境。一旦进入上京道,便基本离开了山地丘陵区域,进入草原。到了那里,纵使北平军追上来,除非他有数万乃至十数万大军,否则将很难再像在山地区域那般,对辽军形成包围之势。

    想到自己只要以最快的速度通过冷水沟、穿过高州,便可彻底摆脱被北平军追上包围的命运,萧副将心中充满希望。他一面下令部队加快行军速度,一面派出侦骑快马加鞭冲到前面,希冀能够追上耶律夷腊葛的主力。

    当走到距离冷水沟约三十里左右时,原本快速疾进的队伍突然慢了下来。萧副将见状不由愠怒,当即便命身边亲兵去前军询问情况。结果,不等亲兵领命向前,早有一名前军传令兵策马飞奔到萧副将面前,急急禀报道:“禀将军,据侦骑打探,耶律大帅所率大军在冷水沟遇伏,损失惨重,如今溃兵正向我军涌来。两军一旦相遇,我军势必会为溃兵所冲散,这于我军相当不利。前军偏将让卑职请示将军,是避开、是驱散,还望早做决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定(完)

    耶律夷腊葛所部在冷水沟遇伏,意味着自己脱离北平军前往上京道的通路已断,所以听到这个消息的萧副将心中不由得凉了半截,头脑一时间也有些发懵,对前军传令兵的请示没有给予任何的回答。眼见自家主将坐在马上半晌无言,很清楚自家队伍的队形一旦被溃兵冲散后会是什么下场的前军传令兵心中焦急,也顾不得尊卑礼仪,再次以拳抚胸,向萧副将大声询问道:“前军偏将命卑职请示将军,对南来的溃兵是避开、是驱散,还请将军立即下令。”

    传令兵的呼喊将萧副将从失神中惊醒。意识到自己方才表现有些失态的他并没有责怪前军传令兵的失礼,而是用最短的时间权衡了一下利弊,看了看距离大路不远的土河(老哈河),然后果断下令:“传令全军,立即向右侧河道方向靠拢,沿土河岸边继续北上。另外晓谕众将士,如今已是我军生死存亡之时,凡是对面来人有胆敢冲我军阵者,不分敌我,一律格杀勿论,切不可心慈手软。”

    继续向前冲——这是萧副将眼下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因为在现在这种情形下,他无论是下令避开前面的溃兵,还是就地驱散他们,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暂停前进、离开大路结成阵势、避开溃兵,固然能保持自家队伍的队形、避免两军相撞在一起所引来的混乱与麻烦。但问题是,在溃兵的后面便是北平军追兵。一旦自己这边让过了溃兵,就会与北平军的追兵面对面的相遇。到时候,北平军见自己这边军容严整、阵型不乱,很可能会弃了溃兵,而将矛头指向自己这边——任谁也不会放一支建制完整、没有损伤的生力军在自己的侧背来威胁自己的后路。

    就地结阵、驱散溃兵则是治标不治本。因为那样虽可保证自家队伍不会被溃兵冲乱、冲散,却依然要面对溃兵后面的北平军追兵,使自己成为替溃兵抵挡北平军追击的挡箭牌——这是已经被耶律夷腊葛当过一次“弃子”的萧副将绝对不能接受的事。而自己这边若是沿土河(老哈河)河岸继续北上,虽然无可避免的要与北平军的追兵相遇、无可避免的要进行一场厮杀。但一来,既然己方主力人马如此惊慌的向南逃窜,说明其军心士气已经崩溃、说明其背后一定有北平军的追兵在追击掩杀。如此一来,其留守在冷水沟的兵力一定十分有限,甚至可能根本不会派人守卫。己方一旦冲破北平军追兵的堵截,那么成功穿越冷水沟山谷的机率级高。二来,北平军此时是追击队形,队伍的行进速度肯定会非常快,其阵型的纵深也必然会十分有限。再加靠近河道这一侧又不是溃兵首选洗脱路线,北平军布置的追击兵力应该会更少。自己这边以惯常使用的“凿击”队形冲锋,尽管会受到一定的伤亡,但在双方都已将马速提到几乎最高的情况下,两支相向而行的队伍彼此接触的时间是非常短暂的。北平军的火器再犀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己方人马的杀伤也是很有限的。

    军令即下,萧副将所部一边继续向北行进,一边离开大路逐渐向土河(老哈河)方向靠近,沿土河(老哈河)左岸岸边快马而行。而且,在行进的过程中,该部将士坚决贯彻执行了主将的命令,对任何胆敢冲击己方行军队列,或者意图向己方靠拢寻求庇护的同袍们毫不留情。远的用弓弩射击、近的用刀矛砍扎,保证了己方队形不乱、人心不散。尽管那些契丹溃兵对萧副将所部的行为极为不满、怒气冲天,但一来以散乱溃兵冲击队形严谨的生力军毫无成功的希望,二来北平军的追兵正从自己屁股后面辗压过来,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和这些对自己拔刀相向、矛箭相加的昔日同袍理论。只得将这番仇恨记在心里,来日再与其一较短长、报仇雪恨——如果他们还有来日的话。

    事实证明,萧副将此番看上去有点冒险的决定是正确的。正好他所料,为了追击契丹溃兵、为了尽可能兜住更多的契丹兵马,北平军负责在冷水沟阻击的部队在追击契丹溃兵的时候,将自己的队形散得很开,右翼沿着山地丛林地带边缘、左翼贴着土河(老哈河)左岸,有如一张巨大的渔网,自北向南兜了过来,尽量做到不放走一个敌人。只是,这样的网兜状阵型虽能够避免契丹溃兵趁乱从北平军追击部队的缝隙中溜出去,却也造成了阵型纵深不足、比较单薄的缺点。结果,当追击部队最左翼的兵士与萧副将的人马相遇时,根本无法对对方形成有效阻击。尽管左翼的北平军将士尽了最大努力阻击敌人,并给予敌人重大杀伤,却终因参与阻击的兵士人数太少、阵型纵深太浅,还是在跟在第一拔骑兵身后、负责扫尾的“飞龙军“三师一团的那些骑马步兵围拢过来之前,被拼死突围的萧副将所部凿穿了阵型。萧副将所部除在突击过程中损失的近一千人,以及被三师一团截断并包围在河边的三千后军兵马外,主力约六千人得以成功逃脱,并冲出了已经无人设防的冷水沟,一路北撤经高州、丰州、饶州,直至上京临潢府。

    萧副将所部大半人马成功突围固然令人有些遗憾,但负责指挥伏击、追击战斗的穆特尔并没有太把这点小瑕疵放在心上。毕竟与萧副将突围的六千人马相比,正在被自己所率八千步骑大军追击,如丧家之犬一般向恩州溃逃的四万多契丹援军主力才是真正的大蛋糕。

    前几日与曾志林定下兵分两路,一路攻占大定城,促使耶律夷腊葛弃恩化北撤、一路大范围迂回,远远绕过恩化,于契丹援军北撤必经之地冷水沟设伏的计策后,穆特尔便率领八千步、骑、炮联军悄然离开大定城下,于山地丘陵之间绕了一个大弧形,赶到冷水沟出口处设伏。

    正所谓“困兽犹斗”,眼见唯一的退路被北平军封死,撤退的契丹援军在耶律夷腊葛的指挥与督战下,近乎疯狂的对冷水沟西北侧出口发动了一轮又一轮亡命突击。尽管经过近三个时辰的进攻,契丹援军除了白白扔下近万具尸体外,并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且随着耶律夷腊葛被炮弹炸死而全军崩溃。但由于时间有限,临时工事建得有些匆忙,所以面对契丹军进攻的时候,负责正面阻击的“狼牙”营一个连和“飞龙军“三师一团也承受了沉重的压力,付出了重大的伤亡。好在,这次阻击、伏击作战最终是以耶律夷腊葛被击毙、参与阻击、追击的穆特尔所部与自大定北上,穿恩化而过,于恩化城北十里与其汇合的曾志林所部,成功包围从冷水沟一路溃逃至此的耶律夷腊葛所部近四万人而结束。

    此役,除侥幸逃脱的萧副将所部六千余人,以及分散逃入山地丛林之中的四千余溃兵外,契丹朝廷增援大定府的援军、契丹朝廷现阶段最后一支机动力量被北平军北征军歼灭近六万人,几近全军覆没。如果再加上此前北征军左右两路大军歼灭的契丹军,此番为实施“霸王行动”、为消弱契丹有生力量、为北平军能够无后顾之忧的推进“建业一号行动计划”而进行的北征之战,北平军以伤亡近千人——冷水沟阻击战占了其中大多数——的较大代价,累计歼灭契丹军近十五万人马——此外还有三万余契丹官吏贵族、士绅百姓被北征左路军掳回了北平军。尽管这个数字较两年前的幽云之战的歼敌数量三十万少了近一半,但考虑到前番幽云之战的歼敌数量中,随军役夫和辅兵占据了不小的份额,而此次北征作战却是以歼灭契丹军战斗部队为主。所以,就对契丹朝廷、对契丹军的打击力度来说,这两次大战不分伯仲、平分秋色。

    更为关键的是,随着耶律夷腊葛所部被歼灭,契丹朝廷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再也无力进入中京道中南部地区、再也不能对北平军核心区域造成任何威胁,从而使得北平军可以将主要精力放到南边、放到在不久之后便很可能会陷入动荡的开封城、放到逐鹿中原、为自己争取更大利益的事情上去。因此,在接到曾志林和穆特尔联名发来的报捷电报后,委员会不但立即给二人复电,给予表扬和嘉奖,而且王崤峻还代表委员会与曾、穆二人直接通话,为他们带去委员会的祝贺与鼓励。

    巨大的成绩、来自委员会及众兄弟的称赞与鼓励,令曾志林和穆特尔热情高涨、干劲十足。曾志林坐镇大定城,安排大定及周围几个州县的官员组织役夫和各种建筑材料,以最快的速度于冷水沟西北侧出口附近修建一座新堡砦——冷水堡,为恩州及大定府增加一道防御屏障;穆特尔则率一万步、骑、炮混编部队东进,于八月底攻占了中京道另一处重镇——兴中府,为此番北征行动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显德八年阴历九月十八,在新调入的“保安军”三个团分别进驻大定、兴中两城,以及刚刚建成的冷水堡,新任权大定府都督(兼管军政、民政)吴鹏率“飞龙军”二师一团、二师师属骑兵团坐镇大定城,与权锦州、中兴两府都督黄海一起保障北平军北方边界安全之后,曾志林、穆特尔率北征军其余部队回师关内。至此,北平军“霸王行动”及与之配合的北征行动以北平军歼灭契丹军十五万余、掳获契丹人口三万余、占据契丹中京道二分之一土地、成功砥定北部边界安全的辉煌战果而宣告结束。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人员调整

    此番北征契丹大获全胜,彻底消除了北平军他日南下时的后顾之忧,北平城的节度府内自然也是一片欢腾。不过,在庆祝胜利的同时,委员会的几位委员却也开始为渐渐显露出来的人手不足的情况担忧。出于对驻扎在外的军队、特别是“飞龙军”所部有效掌控的考虑,之前穿越团队在北平之外各府的驻军皆由自家兄弟担任总兵官进行节制,从未将各府的军事最高指挥权交到非穿越者手中。这次新占州县驻军的军事长官虽还是由穿越者担任,可已然是在拆东墙补西墙了,其中最明显的例子便是黄海。

    黄海原本是渔阳府的总兵官,这次之所以会派他参与北征东路军的指挥,最初的想法主要还是考虑到此番北征要出动海军舰船和海军陆战队协同作战,作为整个穿越团队中对海军、海军陆战队、海上作战最为了解的成员之一,派他去是理所应当的——作为前世海军军官,辛飞宇虽然也很熟悉海上作战,但他的驻地在雁门,距离比黄海要远得多,委员会自然不会舍近求远的调辛飞宇过来。结果,就在北征左路军顺利攻占锦州,黄海准备和钱远山一起返回自己驻地的时候,等来的却是委员会要他暂时留守锦州、暂时负责锦州府军民事务,直到委员会有新的人选来接替为止。虽说黄海在接到委员会的命令后,没有任何的不满和犹豫,立即遵照执行,踏下心来认真履职。可问题是,光黄海没有意见是不够的。因为在黄海代职锦州府的同时,原本由他负责的渔阳府军事工作就只能暂时交由本地军将暂管,而这显然与现阶段穿越团队军事指挥方面的宗旨是不相符的。

    只是,虽然知道这样的安排有些不合规矩,可委员会现在却也不得不如此为之。因为随着北征第一阶段作战结束,北征东路军顺利占领锦州及其以南各州县,委员会在考虑新占地区军事指挥官时,就发现随着来自军事部、保卫部的主要军事人才分驻北平军八府,委员会如今能够调动的有军事方面才能的穿越者就只剩下身为委员会委员,需要坐镇北平城处理各项团队事务的徐绍安、热衷于率军驰骋塞外,早就表示不愿意去做一个被约束在某一区域的总兵官的穆特尔、全力协助委员会训练新兵、已经忙得脚步不沾地的吴鹏,以及同样担负新兵训练任务,且加入团队时间尚短的邹振远。所以,再三权衡之后,委员会只好命黄海暂时留守锦州,待在人事方面的紧张情况有所改善后再回返自己原来的岗位。可不等委员会为锦州总兵官找到更合适的人选,形势的发展又使得北平军不得不将北征规模扩大,并一举拿下了兴安州、榆州、大定府、兴中府等十几二十个州县,需要设立更多的府来管理。如此一来,不但黄海不能回返原位,还得想办法调人手去接管新占领区域。于是,正在为新兵训练尽心竭力的吴鹏便成了第二位被临时抽调、暂离原职的穿越者。

    临时抽调不过是“临时抱佛脚”、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委员会也明白这样的政策不能长久执行下去。更何况,一旦开封那边有什么了变故,北平军南下时还需要调动一定数量的穿越者指挥作战,并可能长时间留守在南边,这就更要求有足够多的人手来支撑。因此,就在曾志林等人率军得胜回师的同一天,委员会会同军事部、政务部、情报部等部门,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商讨人手不足的问题。

    在会上,与会众兄弟各抒己见。有的建议放权给本地人、有的建议扩大总兵官负责的范围,由一个府扩大到两个府或更多的府、还有的甚至提出在穿越团队控制区域里发榜,招揽可能生活在北平军境内却尚未被发现的穿越者,大家的说法各种各样,不一而足。对于大家的建议,委员会不但都认真听取、进行汇总,而且还一一拿出来由与会众兄弟进行讨论,最终在这些建议的基础上,形成了大家都能接受的共识——撤并部分府级单位以节约人手、增设军镇以扩大总兵官负责的辖区范围。

    基于这一共识,与会者们经过多方权衡与比较,最终拿出了一份行政区域和军事力量部署调整计划,并提交给委员会扩大会议进行表决。

    根据这份计划,除了改大定城为大宁城,并将此次北征作战新占领的区域以建州、利州、谭州为界,划分为锦州府和大宁府——上述三州归锦州府管辖——外,还对现有北平军八府进行了调整。

    即,撤消渔阳府,将其原有辖区分别划入卢龙府和北平府;撤消灵仙府,将其原有辖区划入大同府和宣化府;撤消雁门府,将其原有辖区划入太原府和新的大同府。原渔阳知府赵大伟调任北平知府——原北平知府张维信不再兼任该职、原灵仙知府宋飞扬、同知刘谨调任锦州知府、同知、原雁门知府钟世文调任大宁知府、原北平府同知韩德义调任大宁府同知。

    新设负责卢龙、北平两府军务的平卢镇,由曾志林担任总兵官;新设负责锦州、大宁两府军务的宁锦镇,由杨新担任总兵官;新设负责宣化、大同两府军务的宣大镇,由程飞担任总兵官;新设负责太原府军务的太原镇,由唐潮担任总兵官、杨业任副总兵;任命黄海为北平军海军总指挥、辛飞宇为副总指挥兼海军陆战队总指挥,常驻大沽港,专职负责穿越团队海上力量的建设、训练与作战指挥。原卢龙府总兵官钱远山、原太原府总兵官王峰,将与穆特尔一样,不再担任驻外武将,而是作为专门负责对外征战的将领,参与指挥穿越团队今后的对外征战行动——此番职务调整只是免去了钱、王二人总兵官的职务,其在穿越团队内部、北平军以及“飞龙军”中的职务丝毫不受影响。至于刚刚调任大宁府的吴鹏,则在新任宁锦镇总兵杨新履职后,返回北平城,继续其一直负责的新兵训练工作。

    在完成行政区划和军事防区的重新划分后,相应的驻军分布地点与数量自然也要跟着改变。根据调整计划,新组建的四个军镇,除平卢镇外,每镇将驻扎“飞龙军”一个步兵团、一个骑兵营、相应的炮兵部队,以及“保安军”四个团的兵力。即,宁锦、宣大、太原三镇分别驻扎“飞龙军”第二合成步兵师所部一个步兵团、一个骑兵营、师属炮兵团一部,以及“保安军”四个步兵团(第九至第二十团)。另外,作为与契丹直接接壤的区域,宁锦镇和宣大镇还将额外配备一个“保安军”骑兵团(“保安军”第一、第二骑兵团)。

    同时,除了上述常驻部队之外,穆特尔所率的“游骑兵营”和“狼牙营”也将在宁锦镇靠近与契丹交界的地方设立前进营地,以便于继续实施已为事实证明非常有效的“打草谷”跨境军事行动。当然,作为穿越团队的精锐特种作战力量,“游骑兵营”和“狼牙营”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将被置于委员会(节度府)的直接控制之下,要么驻扎于北平城周边、要么进入契丹境内“打草谷”,不会在前进营地常驻。

    至于平卢镇由于其包含有北平军的首脑机关、统帅机关,其辖区内驻扎的军事力量就要庞大得多、复杂得多。其中,该镇的常驻守军由“飞龙军”第三合成步兵师三团、师属骑兵团三营、师属炮兵部队一部,以及“保安军”四个步兵团(第五至第八团)组成,并受该镇总兵官节制。除了这支军镇常驻部队外,在北平城周边还会驻扎有由委员会(节度府)直接指挥的“飞龙军”第一合成步兵师、第三合成步兵师一团、二团、师属骑兵主力、师属炮兵主力、“游骑兵营”、“狼牙营”、独立第一骑兵团、独立第二骑兵团、独立第一炮兵团、独立第二炮兵团、“保安军”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团。此外,北平军海军所有舰船以及驻扎于大沽港周边的海军陆战队第一团也受委员会(节度府)的直接指挥,并不听命于平卢镇总兵官。

    通观整份计划不难看出,随着北平军新一轮扩军计划接近尾声、随着穿越团队所掌控的军事力量越来越雄厚,委员会(节度府)在向各镇派驻一支较调整区划之前数量多上不少的军事力量后,手中依然能够掌握一支非常强大的机动作战力量。有这支机动作战力量在手,穿越团队既可以在保证北方边界安全的前提下腾出手来,毫无后顾之忧的去逐鹿中原、横扫天下,也不用担心军镇主将统兵在外,势力过于膨胀,以至出现唐季以来最为人所诟病的藩镇势力坐大、坐强,与中央集团分庭抗礼,进而割据一方的不利局面的出现。

    随着有关行政区划和军事力量部署的调整计划于显德八年阴历十月初一在穿越团队委员会扩大会议上通过,北平军各府的文武主官,以及原来各府驻扎的军队都开始忙碌起来,按照这份调整计划进行着或简单、或复杂的交接、进行着或短途、或长程的行军。

第一百二十八章 渐行渐远(上)

    显德八年阴历十月的北平军因为军事防区的大变动而热闹非凡。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开封城在经过新君登基之初的忙乱与扰攘后,现下却已渐渐走入正轨,逐步恢复到柴荣驾崩前的正常运行模式,慢慢平静了下来。

    只不过,开封城的平静只是一种表面现象,在后周朝堂平静如常的表象下,却是暗流涌动,而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势。无论是皇帝柴宗训,还是满朝的文武大臣,只要是稍不留心,就可能被暗流之中密布的危险而致命的漩涡所吞噬,成为这场已经山雨欲来的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搅起这股巨大政治暗流的推手,自然是那些有实力与野心去争夺那把龙椅的各方政治势力,而令这些政治势力如此迫不及待、如此甘冒风险的原因,却是削弱那些上了柴荣“黑名单”的武将的部署在其死后仍然在继续得到有效的执行。

    柴宗训虽是幼主执政,可柴荣为他留下的一干辅政治国的文臣武将却也是不少。除去已经不为柴荣所完全信任,在其生前便着手削剪其羽翼的赵匡胤、张永德等手握重兵的武将,以及那些依附他们的文臣之外,后周朝廷中还有像韩通这样掌握兵权、对后周忠心耿耿的武将,以及像范质、王溥、李谷这些忠于柴氏,有意尽心竭力辅佐幼主的文臣。随着柴荣入葬庆陵,朝政开始恢复正常运作,韩通、范质、王溥等人便接连递上密折,建议朝廷继续执行先帝削弱可能会对皇朝不利的武将的部署。

    对于只有九岁的柴宗训来说,自然不可能搞明白这些密折所表达的意思,而需要由他的母后、也就是后周的小符太后,以及有足够的见识与政治敏感、柴荣临死前曾向小符后交待可以在**参议军国事的太妃林小雨来决策。

    无论是曾经与柴荣详谈过“黑木谶纬”事件、主动提出应该表面上以不变应万变、暗地里大力打压朝中武臣的太妃林小雨,还是虽对政治领悟有限,却持有柴荣秘密遗诏,并答应一定遵诏执行的小符太后,都是柴荣削弱武将兵权政策的坚定支持者。因此,她二人对韩通、范质、王溥等人递给上来的、要求继续执行相关削夺兵权政策的密折是一百个赞同。于是,在内廷与外朝的相互配合之下,因为柴荣驾崩而暂时停止的削夺兵权行动再次展开。

    当然,在这个讲求“师出有名”的年代,突然无缘无故的将朝廷重臣、军中首脑的职权一股脑的给削掉是不符合规矩的——“不教而诛”的事情绝不是一个明君可以干的事情,哪怕这位君主只有九岁。是以,相关的削夺军权的工作是伴随着对朝中文武大臣的一系列封赏行为,采取明升暗降、以虚代实的方式来进行的。如,在加封原右羽林统军、权邢州节度使、检校太保、赵匡胤结义兄弟李继勋为邢州节度使、检校太傅的同时,撤消了其右羽林统军的职务;在加封原虎捷左厢都指挥使、岳州防御使、检校司徒、赵匡胤妹夫高怀德为夔州节度使、检校太保的同时,撤消了其虎捷左厢都指挥使的军职,等等。而这些空出来的军职,除少部分由被撤职将领的副手直接升任外,其他大部分都是由侍卫亲军司中被认为非赵匡胤、张永德等人党羽、且官职相近的军官来接任。这样一来,既消弱了赵、张等人的势力,又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殿前司诸军的战斗力。

    朝廷的种种削弱兵权的举措,令刚刚因为柴荣驾崩而略微松了一口气的张永德、赵匡胤等人再次紧张起来,真的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朝中各方势力一面动用自己能够动用的所有能量,对削弱兵权的动作予以阻碍和拖延,一面开始全力应对、积极准备,意图在事无挽回时铤而走险,以武力来解决自己所面对的所有难题,实现自己那“远大”的理想与抱负。这样一来,雄据北方、有足够实力与能力对开封政局施加影响的北平军的态度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因此,尽管之前通过各种渠道、各种方式已经打探到了不少有关北平军对开封政局动荡可能抱持的态度的消息,大致能够说明北平军其志并不在中原。并且北平军在柴荣驾崩的同时还出去大军进行北征,对契丹人大打出手,也从另一个角度有力的证明了北平军志在塞外、志在灭辽。可自己不久后要干的事毕竟是关系到自己、关系到自己的家人、关系到自己的手下与党羽的身家性命的大事,在真正将其付诸实施之前,必须要百分之百的确认北平军不会进行干预、必须要解决一切的后顾之忧。所以,无论是张永德,还是赵匡胤,或者是其他有野心的后周朝臣,都不约而同的再次将视线转移到北方、聚焦到北平军的身上,试图完全搞清北平军的战略重心是不是确实在契丹人那里,是不是肯定不会理会开封城内的朝局动荡、政权更迭。

    得益于在情报方面的优势,最先开始新一轮消息打探的便是拥有“飞燕堂”的张永德。早在显德八年阴历九月中旬,北平军北征部队还没有回撤的时候,张永德便已派出心腹家丁,带着自己的亲笔书信前往潞县(通州)去见张燕,向对方下达新的命令,并坐等其完成任务后再带着新的消息返回开封城。

    接到自家义父的书信,张燕自是不敢怠慢。她一面安排送信的家丁下去休息,一面召集身边的手下布置任务。

    既然是要打探北平军的动向,张燕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范吾成这条线。因此,不等进入密室的手下们站好位次,她便急急的吩咐道:“施副堂主,汝即刻启程前往北平城,与那范吾成接头。要其尽力打探北平军今后的动向,并速速报于本堂主得知。”

    “属下领命。”施然闻言出列答道。随着第二批北上支援的探子——哪怕只是侥幸残存下来的区区数人——抵达北平军,“飞燕堂”北平分堂终于非常勉强的建立起来了,深得张燕赏识和信任的施然的职位自然也要随之有所变化。尽管出于平衡的需要,以及考虑到施然在资历和经验上确实较之刘景明要差上一些,施然最终只是被任命为北平分堂的副堂主。但在分堂日常事务的管理、人员的分配、任务的执行,等等具体工作上,施然所发挥的作用却并不比刘景明少多少,两个人在北平分堂内部的威望与人脉是不相上下——这也是张燕最希望看到的平衡与制约效果。

    显德八年阴历九月十六午后,施然抵达北平城并住进自己惯常所住的那家客栈,且稍事休息后,便离开客栈上了街。

    在北平城内七拐八转的好一通乱窜、确认自己确实没有被盯梢后,施然这才绕了一个大圈子,来到与范吾成约定的秘密联络点,将要求与对方在老地方见面的标识画到了一面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墙壁上。而后便装做若无其事的离开,又转了一大圈才回返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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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渐行渐远(中)

    在客栈中耐心的等待了两天,阴历九月十八中午时分,施然再次若无其事的离开客栈,前往当初偶遇范吾成、柳云燕一家的那座“口福居”酒楼,去和应该已经看到自己留下的标记,并等在那里的范小五接头——范吾成身份特殊,出入都有多名亲卫跟随,不可能亲自来和施然接头。

    进了“口福居”,施然在店小二的招呼下,选了二楼一处靠近窗子的位子坐下,随意点了几道酒楼的招牌菜,慢慢的自斟自饮起来。待到吃得差不多了,施然这才放下筷子,看似很随意的坐直了身子,把头扭向外侧,一边装作欣赏窗外的街景,一边用低低的声音说道:“张总堂主命施某给范老板传个话,希望范老板能尽快将北平军近期的动向,以及在开封那边有变时,是否会南下插手朝局变化的消息传过来,以便开封那边据此早做打算。”

    “施堂主放心,在下一定将口信带到。至于何时能有消息传过去,还需在下回去问过十四爷后才能答复施堂主。”比施然早到一步,在施然旁边那桌与其背对背而坐的范小五一边同样扭头佯装看窗外街景,一边轻声答道。

    “既如此,那施某便回客栈静候佳音,两天后再与范兄在此相见。”施然说完,便转回头来,继续自斟自饮的将壶中之酒喝光,并喊来店小二结账离开。而临桌的范小五则又坐了一会儿,估摸着施然已经走远了,这才结了酒菜钱返回范府。

    当天下午,在范府内宅密室之中,范吾成一边听着范小五转述施然传来的张燕的口信,一边思索着该如何回复对方。当然,范吾成此时考虑的并不是该不该答应向对方提供其所需的情报,而是在思索该何时向对方提供相关消息、提供的消息里面真假内容各占多少比例,等等问题。毕竟,以范吾成的身份虽然不能参加所有与军事行动相关的会议和决策,但有关穿越团队大政方针的情况他还是有资格了解的。所以,现在的他根本用不着去费力打听,便很清楚穿越团队在后周政权出现大变故时的反应,以及对那些企图谋朝篡位者的态度。所以,对范吾成来说,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提供给“飞燕堂”多少真实有价值的情报,而不是给还是不给的问题。

    如果说,在与张燕达成协议之初,范吾成还会纠结于是否要向对方提供消息、自己向对方提供各种消息是否会对不起诸位兄弟的信任、这些消息是否会对北平军正在开展的工作以及穿越团队的利益造成损害——哪怕这些消息中绝大部分都是他自己编出来的假情报。那么,随着其与“飞燕堂”接触日久,提供给对方的消息数量越来越多、其中真实消息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大,这种纠结与不安的心情也就越来越淡,其所恪守的所谓“底线”也越来越低。以至在向“飞燕堂”提供有关北平军北征的情报时,不但将其打听来的有关北征的作战目标、出兵路线、统兵将领的消息传递给了张燕,甚至连北征军左右两路军的兵力规模、兵种配备,以及通过高贵等内线得到的部分参战部队的番号都一股脑的告诉了对方。幸而张燕那边只是为张永德个人利益服务的私家密谍机构,而张永德的目标又只是想谋夺后周政权,对北平军与契丹人之间的冲突没有什么明确立场,也对契丹人没有任何的好感,更没有利用契丹人牵制、打压北平军的打算——幽云之战后,契丹军在包括张永德在内的几乎所有后周将领心目中的地位可说是一落千丈,已经没人觉得现在这支契丹军能够与北平军有一战之力了,根本不值得为了利用这样一支力量而毁掉自己的名声——不然的话,一旦张燕这边将有关北平军北征的情报泄漏给契丹人,那么即便契丹人依然并不太可能对北征军造成实质性的严重伤害,可至少能够通过自己所掌握的对手的部分作战计划,有针对性的采取一些行之有效的措施,或者至少可以像北征之战第一阶段后期那样,在北平军既定进攻范围之内实施更加严格的坚壁清野、撤退人口等政策,使得北平军除了占据几座空城外,很难再取得其他战果——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易掳回数万契丹人。

    尽管实验证明所谓“温水煮青蛙”的理论在自然科学范畴内是谬论,但若是从一个人的心理变化角度来看,这样的理论却是有一定道理的。毕竟,与水盆中的青蛙相比,人的思想是会有妥协性的。水盆中的青蛙在生理上不能忍受水温的上升,必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脱离水盆。而处于左右为难、犹豫不定的人,却可以根据自己利益的需要,主动或者被动的调整自己的心理底线,一次次的和自己妥协、一次次的降低自己的心理底线,以便自我安慰、自我宽恕,使自己远离良心的不安、减轻背叛兄弟的罪恶感,从而能够活得心安理得,过得逍遥自在。也正是因为这种心理在作祟,才使得范吾成能够一次次的泄密,又一次次的完成自我宽恕、获得心理安慰,依然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兄弟们的信任、享受着属下以及各方商贾的尊敬、享受着穿越团队带给他的金钱、权利、身份、地位等等许多福利,而不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更不会在半夜被噩梦惊醒。

    当然,作为一名商人、作为一名成功的商人,范吾成最为看重的还是自己的私人利益,他绝不允许任何事情影响到自己的既得利益。所以,尽管现如今范吾成对为“飞燕堂”提供各类消息不再像最初时那样犹豫、踯躅,可对一些涉及到穿越团队核心利益,或者说是涉及到他个人核心利益,且很可能会损害这些利益的消息,其还是尽可能避而远之、不去碰触,以求自己的核心利益不会受到影响。因此,当面对北平军是否会南下干预开封政局这种很可能会影响“建业一号行动计划”,对自己的既得利益和未来可能会从穿越团队那里得到的红利的问题,他还是会慎之又慎、想之又想的。

    在低头深思半晌后,范吾成终于再次抬起头,对范小五说道:“你去回复那施然,就说此事事关重大,爷我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探听消息,五日后才能给他确切的答复。”

    “是,小人遵命。”范小五恭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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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渐行渐远(下)

    显德八年阴历九月二十,从范小五那里得到五天后会有确切消息的答复后,施然一方面因为此次任务有了着落而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却也为需要等待的时间而叹气。说起来,这五天的时间说长不长,可说短却也不短。已经在北平城待了两天多的施然很是发愁如果继续在这里等上五天的话,期间自己能干点什么。在客栈中枯等肯定是不行的,且不说自己能不能有那样的耐心,单说自己在入住登记时写的来北平的目的是游玩,若是自己整天待在店里不出去,显然与之前的登记自相矛盾,保不齐会引起店家的注意,并将这种不正常的情况报告到官府去。至于说去街上或者名胜古迹、风景旖旎之处游玩,同样也并不是一条好建议。因为作为北平军的中心,北平城可以说是北平军节度府治下被控制的最严密的城市,官府对城中外来人员的盘查较之他刚刚到来那段时间没有丝毫的松懈。自己无论是待在客栈里,还是去街上闲逛,都看到过或者遇到过那些所谓的警察和“城管队”的差役验看房客或者行人的身份证明文件。虽说自己身上有一份潞县县衙开具的如假包换的正规“暂住证”,可正所谓“夜路走多了,难免遇到鬼”,谁也不敢担保在一次又一次的检查之下,自己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来。

    思虑再三,施然最终还是决定暂离危险系数过高的北平城,去北边的怀柔城转一转。一来领略一下那里的山峦奇峰,二来也是去“飞燕堂”北平分堂在当地的堂口看一看,尽一下自己这位副堂主的本分——张燕的小股多路策略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飞燕堂”探子北上北平军过程中容易暴露的缺点,在显德八年以来“飞燕堂”又有十来名探子成功躲过路上的监视与检查,顺利抵达了潞县和怀柔两外落脚点,为“飞燕堂”北平分堂补充了新鲜血液。使其能够有效运营起来,并建立了潞县和怀柔两处小型分堂。

    施然这边奔往怀柔,范吾成那边也没有闲着。他先是与高贵取得了联系,从对方那里得到了有关北平军北征作战已经彻底结束,北征军除部分留守人马外,主力已开始回师的报告,以便在提供给“飞燕堂”的消息中加入这条货真价实的真情报,从而增加自己所提供消息的真实性,减少对方对消息中的那些不实之言产生怀疑的可能性。随后,范吾成便不再关注为“飞燕堂”提供消息的事情,而是继续在他看来更为重要的事情——与穿越团队中的兄弟们拉关系、联络感情。实际上,自打张燕要求其发展下线,以及商贸部在穿越团队人员分配方面所占比重越来越少时开始,范吾成在与兄弟们拉关系、联络感情这件事上就没闲着过。上至王崤峻等四位委员,下至只是在政务部协助张维信处理些文书工作的幺弟高军,凡是在北平城里的穿越者,范吾成是一个也没有放过。

    当然,以这种“广撒网”的方式,其“收获率”自然是非常低的。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努力,最终明确表示愿意与其共进退、愿意在全体大会或者委员会扩大会议上为商贸部和他范吾成说话的就只有高军一个。尽管这与范吾成的期望值相去甚远,而且高军甚至连参加委员会扩大会议的机会都没有。可正所谓“万事开头难”,既然已经有了第一个,范吾成相信在自己的不懈努力下,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兄弟加入自己的阵营,为自己、为商贸部出力。

    于是,在施然离开北平城前往怀柔的同一天晚上,范吾成也在自己的府上摆下宴席,宴请高军。一来与这位到目前为止唯一一名称得上自己铁杆支持者的兄弟联络感情、维系关系。二来,也是想打听一下高军与身在外地的谢天、黄海、黄山等人联络的结果——这也是范吾成在高军身上下大力气的重要原因所在。毕竟这四个人当初一同穿越、一同体验过命悬一线的穿越之旅、一同经历过艰难困苦、食不裹腹的渔村生活,他们之间的关系远较其他穿越者要深厚得多、牢固得多。由高军去做说客,远比自己亲自出马效果要强得多。

    不过,令范吾成失望的是,高军并没有给他带来好消息。与社会阅历缺乏、思想相对单纯、容易受人蛊惑的高军相比,漫说是在穿越前便闯荡社会多年、见多识广、看人很准,穿越后又经商数年、当知府近两年的谢天,就连年纪较轻、穿越前的人际关系相对简单、穿越后又以科研工作为主、近两年才当上一府父母官的黄山,都对范吾成鼓动自己的小兄弟来做说客,希望能拉自己为他范吾成及商贸部说话的这种举动既反感、又警觉。兄弟几人不但没有对范吾成表示任何好感,反而不约而同的教育自己的小兄弟,要他对十四弟(哥)保持警惕,不要再参与对方这种在穿越团队内部拉帮结派的事情,以免引起委员会及其他部门兄弟的不满。正如谢天在写给高军的信中所说,尽管现在穿越团队之内确实存在小团体、小派系,但那都是由于当初大家是从不同的地方穿越而来并组成一个集体,那些有共同穿越经历的兄弟靠得更近是人之常情。再加上穿越初期大家彼此之间还不是非常熟悉,那些有共同穿越经历的兄弟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互相支持的更多也是非常自然的事。对于这种现象,委员会、特别是五哥王崤峻在穿越初期也曾花大力气进行过疏导、淡化,尽可能的让大家融合到一起,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保证了整个团队的稳定与发展。虽说由于各种主观或者客观原因,现在在消除小团体、小派系方面还存在着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可那些都属于历史遗留问题,是为大家所默认、所接受的现状,与老十四现在这种主观刻意的去拉帮结派、笼络兄弟是有很大区别的,也是很难为众兄弟所认可的。这事不出什么问题便罢,一旦因此而影响到了穿越团队的团结、影响到了北平军的发展壮大,必然会引起众兄弟的不满和反对,也必然会受到穿越团队的处理和惩治。到时候,漫说是哥哥我和你十二哥、二十一哥他们保不住你,只怕连大哥、五哥、七哥、八哥他们几位委员也没法平息众兄弟对你们的怨怼。而且,你要明白,老十四他以往的功劳可比你这个小老弟要大得多,可以用来折抵罪过的资本也比你要雄厚得多。别看他是这件事的主谋,一旦将功补过,他所受的处罚很可能跟你没什么差别。若果真如此,那兄弟你可就太不值了。

    谢天的信写得深入透彻、直截了当,算是把道理和危害都给高军讲明白了。可一来,高军涉世不深、阅历太少,许多事情根本看不懂、看不透,既没有搞明白自家哥哥信中所讲的那些道理,也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件事背后所潜藏的危害性到底有多大。二来,自打穿越以来,高军要么就是跟着各位兄长学习各种文化知识、要么就是跟在张维信后面学着处理一些政务文书,既没机会像钱远山、曾志林等武将那般率领大军驰骋疆场、建功立业,也没有可能像赵大伟、黄山等文官那般牧守一方、独挡一面,更不可能像王崤峻、张维信等委员那般统领四方、居中调度。现在虽说头上顶了一个北平府通判的职衔,可由于其于政务一道没有任何经验,对自己的本职工作非常生疏。所以日常政务处理皆由张维信以及北平府同知钟有朋来负责,他自己仍只是跟在张维信身边以学习为主,最多是负责处理一些公文、资料,从未做过一名通判应该做的工作。这不免令自认自己已经学成,应该独挡一面的高军颇感失落,觉得诸位哥哥、特别是七哥、十哥这两位负责政务部的哥哥对自己没信心、不信任,是看不起自己,这多少令高军对自己当初选择来政务部工作而不是商贸部感到有些后悔。

    而与七哥张维信、十哥赵大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十四哥范吾成近来却对他非常的好。对方不但很看重他,表示如果他跳槽到商贸部,一定会对其委以重任,就算不能成为商贸部的副主管,至少也会成为掌管一司或者负责某一重要方面商贸活动的骨干人员。而且,十四哥范吾成出手还十分大方,或者经常私下送给他成百贯的“大通商行”兑票供其随便花销,或者时不时的带他出入“逍遥楼”等高档娱乐场所,使他能够尽情的享受生活、享受快乐。作为一个阅历尚浅、涉世未深,也曾在穿越初期吃过很多苦头、渴望舒适生活,今年不过二十五岁的年轻人,高军是很难抵挡这样灯红酒绿、奢华享受生活的诱惑的。因此,他听不进谢天等兄长的良言相劝,不把几位兄长的告诫和警示当一回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至于范吾成,尽管高军这次没有给他带来好消息,可眼见这位小老弟既没有对自己隐瞒谢天等人对他的告诫,更没有对自己敬而远之,他的心里还是很有些自得的。在高军身上的成功,使范吾成相信自己的方法是正确的、有效的,他相信只要自己全面出击、坚持不懈,一定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高军的出现。以至其在这件事上泥足深陷,与众兄弟们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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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飞燕”内斗(上)

    显德八年阴历九月二十五,范小五奉范吾成之命,将有关北平军近期动向的消息转交给了施然后,便不多一言的离开了二人接头的“口福居”饭庄,回去向自己的主子复命。而施然则在将范小五口授的消息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确认自己已完全记住,不曾有所遗漏后,也向店小二结了酒饭钱,返回了自己居住的客栈,准备收拾一下,即刻便赶回潞县去。

    之所以会如此着急离开北平城回潞县,主要还是施然觉得范小五传递来的消息非常重要,报告给总堂主,并通过总堂主报告给开封总堂的时间越早越好。因为根据范小五给他的消息,北平军北征部队已经开始回撤,北征行动宣告结束。而且,由于北平军近期很可能会对境内各府辖区及驻守将领的防区进行一次较大调整,所以肯定不会再对外采取任何大规模军事行动。而对于开封政局的态度,与之前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依然是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现。不过,有一点需要提醒张总堂主,那就是北平军诸兄弟很重情义,现在的大周贵妃林小雨虽已离开北平多年,但众兄弟依然将其看作是自己的姐妹。所以,无论开封那边政局如何动荡,都要务必保证林贵妃及其幼子的生命安全、行动自由,绝不可有任何冒犯、伤害之举动。否则的话,北平军诸兄弟势必会改变以往对中原漠不关心的政策,挥军讨伐、兵临开封不过是旦夕之间的事。

    正是因为有了以往消息中没有的这最后一条,施然才会如此着急的要赶回潞县,将这最新的变化禀报给张燕,并通过张燕传回开封总堂。可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施然着急忙慌的收拾行礼时,一名来自潞县的“飞燕堂”信使以及一封密信彻底打乱了他的既定行程,令他不得不推迟返回潞县的时间,先往前几天才去过的怀柔城再走一趟。

    密信是由张燕亲笔写的,信的内容则是关于“飞燕堂”那批在第二次大规模北上过程中侥幸蒙混过关,后来被安置在怀柔城并于最近成立了“飞燕堂”怀柔分堂这个小型堂口的探子之间矛盾重重、内斗严重的问题的。而产生矛盾与内斗的根源,则是根基浅薄的怀柔分堂堂主与资历深厚的骨干探子之间的冲突。

    按理说,以“飞燕堂”多年来形成的成熟的提拔机制,原本不应该出现这种资历浅的成员当领导,而资历深的成员当下属的情形。可问题是万事都有例外,而怀柔的这个分堂堂主就是其中之一。这位何平何堂主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之前虽也在“飞燕堂”总堂做事,而且已经干了四、五年,也算得上是个老人儿。可由于他一直都是在总堂书办房当书办,每天干的都是些整理消息、抄写资料这样的刀笔吏工作,从未在一线做过探子、当过细作,毫无外勤工作的经验,所以在处理驻外分堂事务方面是个纯粹的新手。

    这次何平之所以能够成为二批北上探子大队丁组的主事,而且最终还当了怀柔分堂的堂主,一来是托了那位曾经在“飞燕堂”幽州分堂当过堂主、现任总堂副堂主的张能张副堂主的门路,成为这一批北上探子五名主事中唯一一个没有做过外勤、毫无密探经验的成员——这位何书办之所以不惜花大价钱去疏通张能,争取拿到一个北上的名额,既不是因为他对“飞燕堂”忠肝义胆,想要在这件对本堂意义重大、事关生死的事情上尽自己的一份力量,也不是想通过在重大行动中出头来为自己赚名声、赚威望,而纯粹是因为“飞燕堂”的幕后老板张永德为此次愿意北上的成员提供了高额的赏格和职位快速升迁的许诺,使得这位整日跟笔墨纸砚打交道,觉得没有出头之日的何书办看到了一步登天的机会,这才拼命想钻进去。至于此次行动中所隐藏的危险与困难,受到总堂那些眼高于顶的探子们对此次行动信心满满的影响,并未被这位对外勤工作毫无经验的何书办放在心上。

    二来,也是这位何书办走运。这家伙虽然从来没有出过外勤,可他每日处理的都是由各地分堂交来的消息和资料,使得他不但对总堂及各地分堂的具体情况、运作方式等等都了如指掌,而且对为数不多的来自北平军方面的消息也是知之甚详。因此,当张能将他推荐到留守开封的总堂主张飞面前时,面对张飞的考校、特别是说起有关北平军的情况时,这家伙反倒能做到对答如流、见解独特,深得张飞的青睐。这位张总堂主为如此“人才”却被埋没于故纸堆中而很是惋惜,当即便准了张能的推荐,任命何平为第二批北上探子丁组的主事——也正是有了这个职衔,才使得其能在“飞燕堂”怀柔分堂成立后,顺理成章的当上了这个以当初丁组成员为骨干组建起来的小型堂口的堂主。

    只是,张飞对何平了解有限,全凭亲戚张能的推荐,以及对方那些纸上谈兵的高谈阔论便认定此人有才,从而对其青眼有加。可那些常年与总堂各房打交道,对各房成员多有了解的资深探子们却很清楚何平的底细,知道这是一个毫无外勤经验,只会记资料、写条陈,全靠花钱走张能这个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不学无术的家伙的门路,才有机会到总堂主面前去卖弄的毫无实干能力的家伙。所以,自打离开开封时起,丁组里的那两位无论资历还是经验都远超何平的老探子便和他很不合辙,时不时的就会与他唱对台戏,或者是在办事时阳奉阴违的出工不出力,双方的矛盾与冲突由此越来越深,并在前几日因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争吵,并导致最终的总爆发,双方甚至开始刀兵相见了。

    虽说何平与手下老资格部属的争斗被其他怀柔分堂的成员劝住、劝开,并没有真个将这种上下级之间的矛盾升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但如此激烈的冲突在“飞燕堂”历史上还是头一次出现。因此,张燕安插在怀柔分堂中的心腹亲信便将分堂中的这场冲突暗中报告给了潞县的堂口、报告给了“飞燕堂”在本地职衔最大的指挥者、总堂主——张燕。而张燕在接到相关报告后,对这种严重威胁刚刚成立不久的怀柔分堂乃至“飞燕堂”整个北平分堂的行为那是是怒气冲天、怒不可扼。她当即便派人来寻施然,命他立即赶往怀柔,处理这一严重影响怀柔分堂正常动作、同时也对北平分堂所有成员构成实质威胁的问题。

    一边是非常重要的情报,一边是即将陷入内斗的怀柔分堂,令施然一时间进退两难、无从抉择。不过,张燕在派人来给他送信之前,显然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在密信的末尾,张燕还为施然想好了处理办法。她命施然将范吾成提供的消息写成密信,由派去的信使带回潞县,而施然自己则赶赴怀柔,去处理那里的乱子。

    虽说对不能亲自将如此重要的消息交到总堂主手中多少感到有些遗憾,可命令就是命令,施然就是再有什么想法也得去遵照执行。于是,他一边按照“飞燕堂”总堂的专用技巧和格式,将范吾成提供的消息写成密信,一边在心里暗骂怀柔分堂的那帮子手下太不争气,在这种关键时刻还给自己添乱。不过,说起来,也难怪施然生气。他前两天刚刚去过一趟怀柔,也对那里的堂主和探子之间的矛盾有所了解,并为此苦口婆心的给他们讲了一番道理、为他们进行了化解。当时那些手下也都当面承认了错误、虚心接受了批评。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就又出了乱子,还到了刀枪相向的地步,实在是太让人不省心了。

    显德八年阴历九月二十六,施然再次离开北平城北上怀柔,去处理那桩令他心烦不已的“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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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飞燕”内斗(下)

    虽然当初在离开潞县之前张燕便已经授权他可以严厉处置怀柔分堂上到堂主、下至最低级探子的所有人,包括可以处死堂主以外其他涉事人员的权力。可作为刚刚当上“飞燕堂”北平分堂副堂主的施然来说,甫一上任便严厉处置甚至处死属下,未免会给大家留下“治下过严”、靠杀人来立威的印象,不利于笼络属下之心——毕竟北平分堂堂主刘景明素来给下属的印象是精通业务、平易近人、待下宽厚。若是自己对下属太过严厉,只怕北平分堂的人心就都要跑到刘景明那里去了。那样的话,既不利于自己巩固在北平分堂的地位,也不利于自己在总堂主心中的形象,从而影响到自己今后的发展。

    因此,施然几天前去怀柔分堂的时候,主要还是本着息事宁人、缓和矛盾的思想,对怀柔分堂的内斗问题采取的也是各打五十大板、“和稀泥”的解决办法。他既训斥了那两名与分堂堂主何平作对的探子,也对何平在业务上的不精通变相进行了批评,要求大家一定要精诚团结,要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可事实证明,施然上一次的解决办法是得不通的,无论是堂主何平,还是那两名探子,都是表面答应,背地里依然如故。因此,这一次施然决定不再对这些人客气,哪怕因为严厉处罚下属而落下一个恶人的名声,也绝不会再心慈手软。毕竟,与笼络下属相比,获得上司的好感更加重要。此番总堂主宁可冒险以密信的方式传递重要消息,也要让自己来怀柔解决分堂的内部问题,可见其对此事的重视程度。自己若是不能很好的处理此事,只怕这次北平城之行不但没有功劳,反而还要被在过失薄上重重的记下一笔。

    于是,还在赶往怀柔的路上,施然便已经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重重处罚当事人,就算不砍他们的脑袋,也要给他们一个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教训。至于处罚的对象嘛,自然要落在那两名探子身上。一来,无论那何平处理业务的能力有多低下、无论其管理分堂的水平有多差劲,可他毕竟是分堂堂主、是上司。无论那两名探子的资格有多老、无论他们看不上这位堂主的理由有多充分,他们与何平作对都是“以下犯上”、都是“罔顾尊卑”、都是违反堂规的举动,处罚他们乃是情理之中的事。二来,不管怎么说,那何平也是由总堂副堂主张能举荐、由总堂主张飞亲自考校和认可的。如果自己这边处置了他,那岂不是等于打了总堂正副堂主的脸,说他们两个人没有识人之明吗!那样的话,不要说今后升迁加职没有任何希望,只怕连现在这个北平分堂副堂主的位子都保不住了。可以说,此番怀柔之行于公于私,自己都不可能放过那两名没事找事的探子了。

    施然是这样想的,抵达怀柔之后也是这样做的。在“飞燕堂”怀柔分堂的秘密据点里,坐在桌案后面的他,先是仔细倾听了当事双方对事件的陈述以及自我辩解,以便搞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并与张燕密信中所讲的情况进行比较、印证。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三天前,也就是施然离开怀柔的第二天,此前受了施然批评的怀柔分堂堂主何平急于改变怀柔分堂工作开展不理想的现状、急于提升怀柔分堂在北平分堂及总堂心目中的地位,便下令该堂所属探子全体出动,全力在怀柔城内打探所有能打探到的消息、发展所有能发展的下线,并分别派人前往北平城、密云城打探消息、发展队伍。不仅如此,何平还要求手下设法打探出据传闻驻扎于怀柔、密云之间的北平军最精锐的“游骑兵”营驻地的位置,并尽可能多的了解这支部队的所有情况。

    作为一个密谍组织,打探情报、特别是堂口所在地周边的情报乃是其本分之事,对此包括那两名资深探子在内,怀柔分堂的探子们并没有什么异议。可问题是何平要手下们打探的不止是几座城池内的消息,还要他们打探“游骑兵”营这一北平军最为精锐部队的驻地和各种情况,这就有点多此一举、强人所难了——毕竟“飞燕堂”在本地的任务是打探北平军的动向等等战略情报,而非北平军各部情况这种军事、战术方面的情报。特别是当被分派去执行这一任务的是那两名与何平有矛盾的探子时,就更容易使人联想到“公报私仇”、“借刀杀人”等等并不好听的词语。

    于是,原本因为挨了施然一顿狠批已经很是不满,只是囿于施然级别比他们高得多、之前为“飞燕堂”立下的功劳也比他们多得多,使他们根本没资格同时也没胆量去和对方争辩、发怒的两名资深探子这会儿再也忍不住了,当即就吭声拒命,并大骂何平是“公报私仇”、妄图借北平军的手,除掉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而对于下属的当面顶撞,同样因为受到了施然的批评而满腹牢骚、怒气满怀,却又不敢在施然面前辩驳、正一股子邪火没处撒的何平,当即也是大发雷霆,将怒气全部发泄在了两名资深探子身上。

    双方就这样越吵越凶、越吵越激动,最终年轻气盛的何平终于压不住火气,伸手从腰间抽出由总堂颁发、代表堂主权威、可对属下先斩后奏的堂主短剑,声言要以堂规治两名资深探子的罪。而那两名资深探子也毫不示弱,先后从怀时掏出防身匕首,叫嚣着要杀了何平这个罔顾兄弟性命、公报私仇的混蛋堂主,然后再回总堂领罪。幸而周围的其他探子及时出手制止,这才没有酿成更严重的后果。

    耐心听完当事双方的发言,施然沉吟片刻,便当着怀柔分堂全体成员的面,代表总堂和北平分堂宣布了对此次事件的处理意见:“此次怀柔分堂上下不合、发生冲突,皆因祁安、佟明二人当众违抗堂主钧令,且出言不逊,最后甚至发展到对自己的上司拔刀相向,祁、佟二人当负全责。现依据堂规,着判祁安斩手之刑,砍去其拿匕首威胁堂主的右手,并处罚俸两年。着判佟明鞭笞之刑,鞭八十,并处罚俸一年,以儆效尤。至于怀柔分堂堂主何平,只因其平时御下不严、不讲尊卑,这才令得其手下胆大妄为、漠视堂规、目无上司、公然抗命。因此,着判何平即刻向总堂上书请罪,并罚俸半年,以示惩戒。”

    宣布完处理意见,施然一面不由分说,命左右将祁安、佟明拖下去用刑。一面严厉警告在场的其他探子,今后再有不听号令、冲撞上司、以下犯上的,祁、佟二人便是他们的“榜样”。说完,施然便在何平一连串的“知罪”声中、祁、佟二人受刑的惨叫声中,挥袖离开处理事件的正堂,往自己的住处而去,只留下一群被其雷霆手段吓得噤若寒蝉的怀柔分堂探子在那里脊背发凉、冷汗直流的观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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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定心丸”(上)

    严厉处罚祁安和佟明的效果还是非常明显的,在第二天何平给一众手下分配任务的时候,众人再无往日的松散与惫懒,一个个都表现聚精会神、精神抖擞、干劲十足。对自己的堂主也是毕恭毕敬、言听计从,再无之前那种经常挂在他们脸上的不屑与轻蔑的表情。对于这样的效果,施然还是非常满意的。他又在怀柔待了半天时间,确认这边再无什么问题,这才在吃过何平为他摆下的丰盛酒宴后启程,往潞县方向而去。

    只是,令施然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番雷霆手段虽然令“飞燕堂”怀柔分堂气象和精神面貌为之一振、何平驾驭手下也更加自如、更加顺畅。可问题是,无论是怀柔分堂的一众探子,还是受到处罚的祁、佟二人,他们尽管表面上接受了施然代表总堂针对此次事件的处理意见和手段,并且对堂主何平也恢复了应有的敬畏,但实际上在他们心里对这样的处罚是非常不服气的。大家私底下都认为施然的处罚有失偏颇,对此次事件事实上的肇始者何平处罚太轻、偏袒太多。毕竟,发布与“飞燕堂”工作原则相背离的打探命令的是他何平,假公济私、公报私仇,意欲借执行错误命令而置手下于死地的是他何平、争执之中首先拔剑出来威胁祁、佟二人的还是他何平——依堂规,分堂堂主无权擅杀手下探子。作为此次事件始作俑者的何平不过被要求上书请罪以及罚了半年薪俸,而只是出于义愤、不想被上司“借刀杀人”、死得不明不白的祁、佟二人反而被行那鞭打、斩手的严刑,这不能不令那些与祁、佟二人一样看不起那个废物堂主,对祁、佟二人遭遇感同身受的探子们心生感慨,为自己今后的前途与命运担忧。

    相对于那些只是对未来心怀惴惴的探子来说,作为事件的当事人、作为受到严厉处罚的对象,祁、佟二人想得就要多得多了。对他们二人来说,罚俸不过是小事情,此次受的刑罚虽重,却也还有伤势痊愈的那一天。即便是被斩掉右手的祁安,也不认为自己少一只手就没了活路。真正让他们对将来失去信心、觉得自己前途一片黑暗的,却是施然在处罚完他们后,并没有将他们调离怀柔分堂,而仍然让他们在此效力。想到今后还要天天面对自己的死对头、还要天天屈服于对方的颐指气使、还要时时刻刻提防对方可能对自己的打击报复,整天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祁、佟二人便心中忐忑、夜不能寐。

    为了摆脱现在的困境、为了下半辈子能过得安稳,祁、佟二人可谓是绞尽的脑汁的想办法、想对策。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与权衡,兄弟二人最终达成了一致意见,为自己找到了一条虽有些凶险,却前途光明的道路,并义无反顾的走了下去。

    祁安和佟明在为自己未来的道路想办法的时候,于阴历九月二十六这天抵达北平城的许新生也正在为如何甩掉与他从开封同来的赵安易,以便自己能在二人与北平军诸君会面之前,先和王崤峻等人碰个头,将自己此来的原因、目的、会面时可能会提及的问题、赵氏集团近期的动向、赵匡胤等人对他们此次北上北平军的期许、赵匡胤有关此次会面谈话的底线,等等问题向对方做个汇报,使对方在会面时能有的放矢、占据上风。同时听取对方对自己在这次会面中的安排与要求,以便自己在会面时能够尽量的进行配合。

    许新生、赵安易一行是阴历九月二十六下午抵达的北平城。原本按照赵安易的想法,众人略做休整,便赶在天黑之前去节度府拜访,以便尽快完成赵匡胤交待给自己的任务。可许新生心里却在打着其他算盘,已经决定投效到穿越团队门下,并为此积极努力的他自然是希望能先去和王崤峻等人通个气,以便大家能达成默契,一起对付赵安易。

    因此,在客栈中安顿下来后,心中早有打算的许新生便极力主张第二天再去节度府拜访。他表示,此时天色已晚,待大家都整理停当,再去节度府拜访的话,差不多正好是吃晚饭的时间。想来王节度使、徐副节度使一定会盛排筵宴的为他们这一行远道而来的客人接风洗尘。而自己这边作为客人,如此让主人大费周章的接待自己似乎并不太合适。再者,为了尽快赶到北平城,一路上自己这一行人是紧赶慢赶,没敢有任何的耽搁,一千多里路走下来大家也都比较疲累。若是以这种精神状态去见主人,似乎也有些失礼。所以,大家与其勉为其难的去见北平军诸君,不如先在客栈休息一晚,养足精神,明日一早再过府拜访岂不更好。

    赵安易虽然心中焦急,可也觉得许新生所言有些道理。思忖片刻,他最终还是接受了对方的建议,决定第二天一早再去节度府。许新生闻言心中暗喜,而后他便看似很随意的提出此次随行的人员当中有一些是头一次来北平城,如果不去“天福楼”吃一顿、不去“逍遥楼”逛一圈,岂不是枉来了一遭。对此,同行的那些第一次来北平城的随从自然是求之不得、趋之若鹜——就连部分上次来过的随从也同样对这两个地方心向往之。尽管一路行来舟车劳顿已经感到比较疲劳,且上次来北平时已经去过这两处地方的赵安易对此提议兴趣缺缺,可见到手下随从们如此有兴致,却也不好否决许新生的提议,扫了大家的兴致。

    就在赵安易有些为难去还是不去的时候,许新生又自告奋勇的站出来,主动承担起带队游玩的任务,让赵安易在客栈中休息。眼见那些去过、没去过的随从都是满脸跃跃欲试的表情,许新生又是来过北平城,对这里比较熟悉的,所以赵安易也就不为己甚的顺势答应了他的这个建议,却全然忘记了方才正是许新生提出大家赶了一千多里路十分辛苦,应当好好休息一晚再去节度府拜访的说法。

    摆脱掉了赵安易,带着一众随从离开客栈的许新生想要去见王崤峻等人也就易如反掌了。他先是带着大家去“天福楼”大吃了一顿,随后又将众人带到“逍遥楼”去喝花酒、看歌舞表演。趁着随从们沉醉于“逍遥楼”姑娘们的莺歌燕舞、软玉温香的时候,许新生便悄悄退了出来,寻路直奔节度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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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定心丸”(中)

    虽说自打许新生、赵安易一行人离开开封不过半天时间,王崤峻等人便接到了郑知微从“隐园”发来的通报,且许、赵一行人进入北平城才在下榻的客栈住下,梁子岳就已经来向几位兄长汇报许、赵二人进城的消息。可许新生在抵达北平城的当晚便夤夜来访,还是让王崤峻等人觉得有些突然,以至不得不在命人将许新生带到书房叙话的同时,赶紧派人到“大通商行”总店那边去请贾润安过来相陪。

    幸而“大通商行”总店距离北平军节度府并不算远,许新生与王崤峻等四位委员——随着太原生产基地完工,大哥李俊武便将那里的工作尽数交给了周磊和于文德二人,自己返回北平来享清福了——见过礼、寒暄两句,才在座位上坐下喝了一口茶,贾润安便已经风风火火的进了书房。贾、许二人见面自然要比方才许新生与王崤峻等人见礼时要热烈得多,也亲切得多。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好一会儿离别之情和个人现状,贾润安还趁机调侃了一下才将赵普妹妹娶过门没多长时间的许新生,这才在王崤峻的提醒上结束私聊,将话题转到正事上来。

    既然是聊正事,那就少不得要说一说许新生此次北上的目的,以及北平军这边可能的应对办法。由于许新生现在是一心想加入穿越团队,所以对于此行的目的,他对王崤峻等人没有任何隐瞒,非常痛快的说道:“此番小弟和那赵安易一同来北平,所为者想必诸位哥哥已经猜到,那就是奉了赵匡胤之命,前来打探北平军对开封一旦发生变乱时的立场是否有所改变、是否会出兵干预开封城的重大变故、在近期内是否还有征伐契丹的打算。”

    对于赵匡胤的打算,王崤峻等人自然是心知肚明,对他们来说,更关心的是赵匡胤发难的时间、朝中众臣对赵匡胤的支持率和支持度,以及其与张永德之间的关系。而对于许新生来说,北平军对开封变乱的态度他在上次来时便已经知道得很清楚,所以他此次来见王崤峻等人,一来是为对方上述所关心的那些问题提供答案,二来则是想与众人商量一下该当如何应对赵安易明日的来访,该当如何给赵匡胤一个更明确、更可信的答复,让他放开手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因此,许新生说到这里略顿了顿,在确认王崤峻等人并无额外问题后,才又继续说道:“虽说上次小弟与赵安易来时,诸位哥哥已经给了他不少的暗示和变相承诺,可由于近段时间以来柴宗训在朝中那些真心效忠于后周皇室的文武重臣的支持下,继续执行柴荣生前便开始实施的削弱武将重臣兵权的政策,令赵匡胤在禁军中的势力被剪除了不少,使其自信心较之柴荣刚刚驾崩时弱了许多。而同时,作为其最主要对手的张永德,其手下势力虽也被消减了不少,可相对来说却要比赵匡胤这边被削弱的力度要小上一些。如此一来,原本认为自己胜券在握,还有足够时间争取更多朝臣支持的赵匡胤便再也没法像之前那样稳坐钓鱼台,待到时机完全成熟时再有所行动了。在形势所迫之下,他不得不将自己发难的时间有所提前。而也正是因为其实力在最近这段时间被削弱了不少,所以他对北平军的动向就变得更加关注、更加在意。特别是在他因为那把椅子而与自己的主要竞争对手张永德发生正面冲突时,北平军会如何反应的问题,更是他此次要小弟和赵安易北上所要打探的最重要内容。”

    “看来,赵匡胤是想让许兄弟和那赵安易从北平军这里拿一颗‘定心丸’回去呀!”大哥李俊武闻言笑道。

    “大哥说的不错。”张维信接话道,“柴荣和柴宗训父子执行的一系列削弱武将重臣兵权的政策,令赵匡胤的实力受到了不小的损失。他怕咱们兄弟见他实力变弱,觉得有机可乘,便开始打中原的主意,成为他争天下的强劲对手。或者认为以他现在的实力不足以谋大事,便将视线转到张永德身上,以便为北平军谋取更大的利益——毕竟他上次派许兄弟来时所提的给咱们永镇北平军和公侯之位的承诺是要取得政权之后才能兑现的。是以,他现在开始对咱们上次的暗示和变相承诺放心不下,这才再次派许兄弟和赵安易北平北平城,来探咱们的底。”

    “既然如此,那咱们兄弟就给他颗‘定心丸’吃。”徐绍安不以为意的说道,“咱们大可还像上次一样,对那赵安易好吃、好喝、好招待。然后在与他交谈的时候,或明或暗的向他表明咱们依然信守当初的共识,且咱们现在的目标依然是塞外,不日还会继续北上征伐契丹,直捣临潢府便是。兄弟我想,既然他上次能信咱们的话,这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疑义。”

    李俊武听了却摆摆手,说道:“话虽这么说。可想那赵匡胤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咱们如果不让许兄弟他们带点有说服力的证据回去,他又哪里会那么容易相信咱们的说法。不然的话,他这次为何要让许兄弟和赵安易再上北平城来打探咱们的虚实呢?”

    “这点大哥倒是不必担心。”张维信再次接话道,“以赵匡胤的精明与城府,当然绝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咱们的几句承诺上。不过,兄弟以为,以咱们兄弟自打知道柴荣病情再次出现反复和柴荣驾崩之后所做的种种安排、实施的一系列行动来说,就算他赵匡胤再精明、再小心谨慎,也不会意识到咱们兄弟是在骗他。因为,无论是‘霸王行动’执行之初的种种宣传与渲染,还是前后两个阶段北征的实际行动,乃至现在为了有足够的人手为南下之用而正在制定中的行政区划和军事防区的调整计划,无不体现出我北平军志在北方、无心中原的‘志向’。如果赵匡胤需要证据的话,这些便是最佳的答案。毕竟,以常理推断,若是咱们有意逐鹿中原的话,又怎么会在这种关键时候开始计划和执行如此大规模的行政和军事区划方面的调整、又怎么会耗费那么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去征伐契丹人呢?再者说,咱们还有许兄弟这个秘密武器。由他和那个很容易受他影响的赵安易去向赵匡胤说上几句‘北平军不会南下’的话,远比咱们这边说一百句还顶用。

    至于赵匡胤这次为何再派许兄弟和赵安易北上,兄弟以为,这既是他的小心谨慎之所在,也是缘于在其与张永德的势力此消彼长之后,他不再占据绝对优势,生怕张永德也像当初他那样来与咱们北平军做交易,以更优厚的条件吸引走北平军的支持和承诺。虽说咱们与张永德的关系很不好,可毕竟在利益面前许多事都是可以商量的,他赵匡胤是不会冒险对这种可能性置之不理的。所以,派许兄弟和赵安易北上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张兄说的不错,赵匡胤此番派小弟和赵安易北上,最主要的原因正如张兄所说,确是害怕北平军会因为他的实力削弱而对他争夺那把椅子的能力产生怀疑,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而将保改压到其他后周势力身上。那样的话,他可就输定了”许新生赞同道。

    “赵匡胤虽然实力受到了削弱,可就目前后周朝堂各方势力的力量对比来说,他还是略占上风的,在没有咱们参与的情况下,其获得最终胜利的可能性还是最大的,咱们把他推到离那把椅子只差一步的位置还是最容易的。所以,除非出现特别重大的变故,不然的话,这颗‘定心丸’咱们还是得给他吃的,绝不能让他在最后一步前输掉。”一直没有说话的王崤峻以肯定的语气为这段是不是给赵匡胤吃“定心丸”的讨论画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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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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