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定心丸”(下一)
既然决定了要给赵匡胤吃“定心丸”,那么第二天与赵安易会面就成了能不能让赵匡胤把“定心丸”吃下去,且吃得舒心、吃得放心的关键。因此,在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之内,在座众人就这件事情商量了好一会儿,拿了一个方案出来。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在不着痕迹的情况下,将北平军近期的北征作战,以及正在酝酿之中的区划调整计划透露给赵安易,并通过他和许新生之口讲给赵匡胤听,让对方相信北平军不会南下参与中原之争。另外,为了增加可信性,在与赵安易会面的时候,王崤峻等人还会在话里话外、有意无意的强调一下当初赵匡胤对北平军的承诺务必要遵守,切不可食言自肥。否则的话,北平军是不介意自己到开封城去取这些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因为这是北平军不南下的条件之一。当然,在会面过程中,许新生会尽力配合王崤峻等人,把这出戏给演好、唱好。
定下了会面方略,王崤峻又转向许新生,问道:“方才许兄弟说赵匡胤迫于形势,不得不将起事的时间提前。不知他有没有向汝等透露过大致的时间、方式,等等相关情况?”
许新生闻言连忙向王崤峻抱了抱拳,然后有些歉然的答道,“小弟现在虽是赵氏集团一员,且受到了赵匡胤的青睐,他的第一谋士赵普还将妹妹嫁给了小弟。可小弟目前的身份地位尚不足以进入其核心决策层,是以对其举事的具体时间、方式等等情况并不知晓,还望王兄及诸位兄长多多海涵。”
说到这儿,许新生略顿了顿,又接着补充了一句:“不过,就现在的形势、赵氏集团的准备情况、赵匡胤最近的一系列安排,以及在与赵普、赵匡义等人闲谈时,对方在话里话外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意思来看,只怕他举事的时间应该就在这两三个月之内,是不会拖到明年的。”
王崤峻见状先是摆了摆手,又点了点头,说道:“许兄弟说哪里话来。想这谋朝篡位毕竟是事关自己、家族、同党身家性命的大事,除了个别极其信任的心腹之外,其他手下不到最后时刻自然是不会被告知的。许兄弟进入赵氏集团时间并不长,不知道这些情况乃是情理之中的,不必为此介怀。况且,能够判断出赵匡胤会在新年之前动手,对于吾等兄弟来说已经足够。有了这个判断,我北平军便可在相关行政区域和军事防区调整计划正式通过后,放心大胆的按照计划执行,而不必担心其会受到后周局势变化的影响。一俟我北平军完成这些调整,那无论他赵匡胤选在何时动手,吾等兄弟都可以从容应对。到时候,便可以完全放开手脚的去大干一场,挥师南下、逐鹿中原,去建立一番丰功伟绩了。”
最后那句建功立业的话王崤峻说的是豪气干云,也引起了在座诸兄弟——包括许新生在内——的共鸣,令大家热血沸腾、豪情万丈。以至王崤峻不得不略等了一会儿,待众人心情略微平复了些,才继续问道:“那么,以许兄弟的了解,就目前的情形看,若是那赵匡胤真个举事,后周朝中会有多少文武大臣支持?张永德那边会如何应对?其会不会与赵匡胤进行正面对抗?会不会与我北平军正面对抗?”
许新生闻言略一思索,答道:“就目前来看,假若赵匡胤真个举事,除了那些已入赵氏集团门下,身上贴着赵匡胤标签的文武大臣之外,真正会对赵匡胤的举动予以实质性支持、甚或赤膊上阵,为赵匡胤打先锋的只怕并不多。当然,真正会坚决抵制,反对赵匡胤的文武大臣也不会多。
因为,经过自唐季以来朝代频繁更迭的洗礼,现在无论是哪个割据政权,其绝大多数朝臣都是明哲保身的标准‘骑墙派’。他们不会明确支持哪一支政治势力,也不会明确反对哪一支政治势力。而是哪边强便倒向哪边,哪边兵多就倒向哪边。其政治立场转变之快,只怕比小孩子的脸色还要迅速。所以,只要向这些大臣展示出北平军的强大实力,他们便会立即向北平军输诚。
而那张永德,以其对那把椅子的**、以其为了那把椅子所做的种种努力,以及为了避免在赵匡胤夺到那把椅子后可能对他进行的打击和清算,小弟以为,若对方果真举事发难,只怕他会第一个跳出来骂对方为乱臣贼子,并鼓动忠于后周的朝臣抵抗到底,叫双方鹬蚌相争,以借助朝廷的力量摧毁或者至少是削弱赵匡胤的实力。而后,他便可作为朝中最大的一支势力,收取渔翁之利。
至于说张永德会不会与南下的北平军对抗,以小弟看来,若是他张永德有胆量、有能力与北平军对抗,只怕早就举事发难,而不会到现在还在等待时机了。”
王崤峻听了点点头,说道:“如此,吾等兄弟南下逐鹿中原便更有把握了。”
“五哥说的没错。”张维信接话道,“以现在的形势看,只要他赵匡胤或者张永德行那谋朝篡位之举,后周朝廷便是一个鹬蚌相争的结果。而我北平军就可借此机会南下,去收那渔翁之利了。”
随即,笑声便在书房之中响起,包括许新生在内的所有人都开怀大笑,心情极为舒畅。
计议已定,许新生又与众人闲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王崤峻等人也知他此番是借机偷偷跑出来与大家碰面,所以也没有挽留,也纷纷起身与许新生告别,贾润安更是一路将自己的好兄弟送出了节度府大门,这才回返。
尽管许新生回到“逍遥楼”时已近子时,但他那些正沉浸在莺歌燕舞、软玉温香中的随从们此时不是已经喝得大醉、就是正与中意的姑娘**、甚或已经急不可奈的拉着对方去房间里泻火,既没人注意到自己的主人离开,更没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在他们的印象里,许新生应该是一直在与他们一起享乐,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有了前一日的碰头会,使得第二天王崤峻等人与赵安易的会面进行得非常顺利。在许新生的默契配合下,王崤峻等人将该说的都说了、该表现的都表现了,成功的忽悠住了赵安易。不但对方对北平军志在北方、无意南下的决心深信不已,而且赵安易最后还拍着胸脯向王崤峻等人保证,只要北平军诸君能够保持中立,待赵点检登极大宝,一定会履行对诸君的承诺,绝不会吝惜王侯之封。
当然,作为肩负重要使命的传话人,必要的谨慎赵安易还是有的。所以,他在为自己再次完成首领和自家兄长交待的任务而兴奋的同时,也告诫自己要沉稳、要冷静,在回京向赵首领交令之前,最好还是能够在北平城多待一些时间,以便能够了解到更多的消息,特别是有关北平军何时会再次北征的消息,以便自家首领能够据此展开部署,进而在不久的将来能够一击便中,开创出一番大事业来。
于是,在与王崤峻等人天南海北的闲聊了一会儿后,赵安易借着成功接过话头的机会,向王崤峻一拱手,说道:“方才听节度使大人说,北平军此番北征契丹的人马数日前就已班师回返,不日便会抵达北平城。是以,在下在这里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够一睹这支所向披靡的常胜大军的威仪,还望节度使大人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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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定心丸”(下二)
赵安易的要求多少有点出乎王崤峻等人的意料之外,大家没想到对方一个文人会对北平军麾下的武装力量感兴趣。众兄弟彼此对视一眼,最终目光都落在了王崤峻身上,等着听他如何回应——毕竟赵安易是请节度使大人恩准,其他人此时不便回答。尽管赵安易的请求提的有些突然,可考虑到让对方见识一下北平军的威武并没有坏处,且上次让许新生参观北平军各部的事情对方也知情,这回如果不让赵安易近距离接触一下似乎也不太说得过去。因此,只略一思忖,又与众兄弟迅速的进行了一下眼神交流,王崤峻便把手一摆,说道:“这有何难。既然赵先生有此雅性,本节度哪有不准之理。按照日程,北征军将于九月二十八日,也就是明天抵达北平城,并会于第二天在城内的校军场举行受勋及阅兵仪式。届时,赵先生和许指挥使可与吾等兄弟一同前往观礼。”
“在下谢过节度使大人。”赵安易闻言起身施礼道。
显德八年阴历九月二十八午后,北征军主力一万五千余人在曾志林、穆特尔二人率领下抵达北平城。包括王崤峻等四位委员在内,所有身在北平城内的穿越者均到北城通天门外十里相迎。由于阅兵式后的阴历十月初一要举行委员会扩大会议,多名原本在外任职的穿越者纷纷赶回,所以前来迎接曾、穆二人的穿越众规模相当可观,这也令曾、穆二人既感动又觉得面上有光。
迎接的队伍进到北征军营地之中后,一方面犒赏三军,另一方面则是将曾、穆二人及部分兵将代表接到城内置酒为他们洗尘——根据穿越团队的军事条例,除城池内固有驻扎的兵马外,所有外来部队若非得到本镇总兵的允许,均不得进驻城池,而只能于城外安营扎寨。其中,外来兵马进驻北平城更是需要委员会和军事部的批准方可入城。
由于第二天还要参加阅兵式,所以当晚在节度府内举行的接风洗尘宴进行的时间并不长,亥时不到便宴终人散,各自休息去了。以至获准参加酒宴的赵安易想要与曾、穆二人及其他北平军将领多攀谈攀谈、多了解一下北平军兵马的情况、多探听一下北平军何时会再次北征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第二天,显德八年阴历九月二十九上午,得到委员会和军事部批准的北征军主力部队在一早便再次出城的曾志林和穆特尔率领下,同样由通天门入北平城,以整齐的队列、严整的军容穿过北平城的街巷,直抵这次阅兵式的地点——北平城校军场。
北平城校军场即原契丹南京行宫宫城中的马球场。在北平军成立后,这座原契丹皇帝行宫的用途也发生了变化。行宫宫城以外及宫城北侧宫殿部分被作为北平军的内部公园,供穿越团队成员、亲属及本地官吏游玩;而宫城南侧的部分房屋和马球场则被改造成了军队驻地和校军场,也就是这次阅兵式的举行场地。
北征军主力自通天门入城,沿着笔直的大街直抵原行宫的子北门。进了子北门,大军沿宫城外城绕到南侧,从宫城南门进入校军场内,并按照事先定好的位置列队等候。
在北征军主力进入校军场约一柱香的时间后,王崤峻等四位委员、身在北平城的其他所有穿越者、北平军节度府及北平府够级别的官员,以及作为特邀嘉宾参加此次阅兵的许新生和赵安易等人,也从北侧的万胜殿中走出,依次登上位于大殿南侧的阅兵台。
由于是参加阅兵式,所以包括王崤峻、徐绍安等人在内,阅兵台上所有有军职的穿越团队成员此番都是一身戎装出现在大军面前。与身为穿越者,且上次北上拜访时已经参观过北平军各部、对这种与前世军装相仿的服装及北平军手中的武器装备已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的许新生不同,作为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北平军战斗部队、第一次看到身着军装的王崤峻、徐绍安等人的赵安易,对于对方身上所穿的这种样式虽然奇特,但剪裁非常合体、使穿着者看上非常精神的新式军装是啧啧称奇,对北平军兵士们手中和身边放置的各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武器装备更是充满好奇与疑问,连连向身边的许新生请教其中是否有什么奥秘——作为客人,赵安易觉得向主人打听有关军事方面、特别是有可能涉及对方机密的问题是不礼貌的、也是不应该的,所以他的询问对象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上次北上拜访时曾经与北平军战斗部队有过近距离接触,且身为武将的许新生身上。
尽管在前世曾经在电视上不至一次看过威武的阅兵式、尽管今生作为“神机军”的高级军官整日里都和兵士们为伍,可看到眼前由北平军北征主力组成的一个个严整的方阵,望着北平军兵士们威风凛凛的样子,感受到这些上过战阵、见过血腥的军人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以及身边北平军高级将领肩章上金色的将星所折射出来的耀眼光芒,许新生还是被震撼到了、被感染到了、被吸引到了。因此,当赵安易小声问他有关北平军新式军装问题,以及那些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各种奇特武器的问题时,许新生是带着一种敬佩与向往的心情、有选择的来给他做解释的——虽然现在还没能正式成为穿越团队一员,但对这一组织早就心向往之的许新生心里还是很有分寸的,知道什么该和赵安易说,什么不该和他说。
只是,既然是心存敬佩和向往,许新生在讲解时也就难免会加入一些个人感情,在某些方面做一些夸大和演绎——比如,北平军火器的射程、杀伤力等方面。特别是说到后面,在拿北平军与“神机军”做对比时,许新生更是用了“单兵素质‘神机军’居于下风、武器装备则是天壤之别”的评语。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许新生不过是下意识的对北平军的实力进行了称赞,却不但令赵安易深信不疑,而且还使得对方暗自庆幸、庆幸在自己的努力下,保住了赵氏集团与北平军之间和平共处的双边关系、庆幸在自己的努力下,北平军没有在不出兵南下的前提条件方面漫天要价、庆幸自己能够成为北上拜访的成员之一,并凭借自己与人沟通的本事立下大功一件,从而为自己在赵氏集团之中争得了一席之地。
就在赵安易在那里憧憬着自己“美好”未来的时候,校军场上阅兵式已经正式开始。首先,是由北征西路军总指挥曾志林、北征东路军副总指挥穆特尔策马上前,分别向阅兵台上的王崤峻等委员会委员(节度府)汇报此次北征作战的大致经过和详细战果。随后,由王崤峻代表委员会(节度府)向北征军全体将士致贺,并宣读了由军事部拟定、委员会批准的此战立功受奖人员名单。紧接着,由委员会成员、“飞龙军”、“保安军”的最高正副指挥官王崤峻、徐绍安,军事部正副主管钱远山、曾志林,分别代表委员会(节度府)和军事部(“飞龙军”都指挥使司)给那些立下较大功劳、获得较高等级勋章的有功人员颁奖、授勋。在颁奖、授勋仪式结束之后,才到了此次阅兵式的重头戏,阅兵及分列式——王崤峻在钱远山和曾志林的陪同下检阅了此次北征军主力,并和其他人一起,在阅兵台上观看了威武雄壮、铿锵有力的分列式。
如果说在观看完整个阅兵仪式之前,赵安易还只是因为许新生的介绍而惊异于北平军的单兵素质与武器装备,那么随着阅兵仪式的进行,他则是越来越感觉到震撼与兴奋。北平军北征大军在此番北征作战中所取得的战绩、阅兵过程中的威武阵势、分列式经过阅兵台时给人的那种萧杀之气,令赵安易深感震撼。而王崤峻在宣读致贺时说到的,“此次北征只是讨伐契丹的第一步,经过一番认真准备,北平军不久之后就将会进行第二次、乃至第三次北征,直至收复全部汉唐故土、恢复我华夏山河为止”的内容,则令赵安易在震撼之余更觉兴奋。因为与王崤峻在和他会谈时所用的那些隐晦的暗示、略显模棱两可的表述相比,这段出自庆功贺辞中的语句更直白、更直接,也更能表达出王崤峻等人的真实想法——在如此大庭广众的场合、在自己麾下上万将士面前说假话,将会使王崤峻等北平军首脑失信于北征军将士、失信于北平军将士、失信于北平军官吏、失信于北平军百姓,并最终失信于天下,这是他们万万不会做的。
如果说,在观看整个阅兵仪式之前,赵安易还对王崤峻、对北平军会继续北征而不会南下干涉的承诺心存疑虑的话,那么听完王崤峻的贺辞,看完那些立功受勋人员上台领奖时,向自己的长官所表达的、对再征契丹的决心与期待后,这些疑虑便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信心满满、是殷殷期待。或者说,直到此时,赵安易心里的石头才算真正落了地、王崤峻希望他吃下去的“定心丸”才算完成了它的第一段旅程,顺利到达了赵安易的肚子里。随后,这颗“定心丸”将经由赵安易带回开封交给赵匡胤。尽管赵匡胤会不会吃下这颗“定心丸”还在两可之间,但王崤峻等人相信,在看过自己这边表演的一出出戏码后,已经对北平军的承诺深信不疑的赵安易,在与穿越团队穿一条裤子的许新生配合下,为了显示自己的能力、为了建立自己的功业,一定会想方设法让自己的首领赵点检将这颗“定心丸”吃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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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正式接纳
从校军场回到节度府自己的住处后,已经达成自己目的的赵安易便向许新生提议第二天启程回返京城,将从北平城得到的“好消息”尽快汇报给自家首领。对此,许新生自然是没有任何异议。于是,当天下午,赵、许二人便去向王崤峻等人辞行。对此,早就预料到赵安易在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后,便会急于返回开封的穿越众不但不会有什么不同意见,王崤峻还在连称照顾不周的同时,提出要在当晚设宴,为赵、许二人送行。虽说任务已经完成,但能有机会与北平军诸君进行更多接触,赵安易也是不会放过的。因此,对于王崤峻的邀请,赵安易是一百个愿意。
当晚的酒宴较之前一天的酒宴要热闹得多,众兄弟推杯换盏,喝得很是痛快。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虽然与北平军诸君还称不上知己,但心事已了、一身轻松的赵安易却依然是开怀畅饮,对于别人敬上的酒那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只是,以赵安易的酒量,漫说是千杯,就算是百杯也没可能喝得下去。再加上北平军诸兄弟喝的都是自产的高度蒸馏白酒,绝非这个时代的低度酒可比。于是,在北平军诸兄弟的轮番“轰炸”之下,不过才喝了十来杯,赵安易便已然头重脚轻、天旋地转,漫说是与北平军诸兄弟交朋友、拉关系,这会儿的他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眼见自己同伴如此失仪,许新生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他连忙上前,一边为同伴挡酒,一边在一旁服侍的下人帮助下,将连酒杯都拿不稳,却仍在大着舌头说“干杯”的赵安易扶出了宴会厅,送回住处休息、醒酒。
待到安顿好了倒在床榻上便呼呼大睡的赵安易,并吩咐负责侍候的下人小心照看后,许新生便立即返回宴会厅,去和王崤峻等人碰面,商讨自己回到开封后的应对之策——在宴会上灌倒赵安易本就是王崤峻等委员事先安排好,并由几位“海量”兄弟负责实施的计策,以便能在许新生回开封前,大家可以不受干扰的坐在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由于事涉许新生该当如何在说服赵匡胤相信北平军不会南下的过程中发挥作用、该当如何在赵匡胤心生疑惑时为其“去疑解惑”、该当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将赵匡胤的决定传递给北平军、该当如何在赵匡胤真正举事发难时与北平军这边相互配合,等等重要内容及其中许多细节。所以,这一番商议持续的时间可真是不短,一直到月上中天、天近子时才算告一段落。
眼见该说的都说了、该谈的都谈了,而自己第二天还要启程。所以在又闲聊了几句后,许新生便起身向王崤峻等人告辞,打算回住处去休息。
不料,王崤峻见状却是把手一摆,一边示意许新生不要着急,一边说道:“许兄弟且莫急,哥哥我还有些话要跟兄弟你说。”
说完,王崤峻略顿了顿,看了看坐在旁边的贾润安,继续说道:“当初,贾兄弟曾向哥哥我及委员会的其他几位兄弟建言,希望咱们这个团队能够不计前嫌,吸收兄弟你加入团队。说句实话,刚刚听到贾兄弟这个提议时,无论是哥哥我,还是委员会的其他几位兄弟,都有些犹豫与迟疑。毕竟,当初在开封城外,许兄弟你曾经当面拒绝过郑知微郑兄弟的邀请,不愿加入咱们这个在当时还实力有限,需要低三下四去向后周朝廷、去向柴荣输诚的团队,而是一门心思想去抱赵匡胤这条‘大有前途’的大腿。兄弟你这种攀高枝、对咱们这个团队明显没有信心的表现,令团队中的不少兄弟都很是不齿。如今,哥哥我及委员会的其他几位兄弟若是同意了贾兄弟的建议,接纳许兄弟你加入团队,只怕其他兄弟会颇有微辞,甚或是不满与反对。是以,哥哥我及委员会的其他几位兄弟对贾兄弟的提议并未马上表态,而是表示要仔细考虑、慎重决定。
在随后召开的委员会会议上,哥哥我和委员会的其他几位兄弟就此事进行了长时间商讨。虽然大家对许兄弟你当初的拒绝也有些不满,但考虑到许兄弟你是个有能力、有胆识、有抱负的人才,而咱们这个团队现在又正是用人之际,所以最终委员会还是决定给许兄弟你一个机会,并将相关决议提交委员会扩大会议表决。当然,为了照顾团队里其他兄弟对许兄弟你的疑虑,委员会在提交的议案中,加上了许兄弟你必须要背叛赵氏集团、背叛赵匡胤,并为咱们这个团队立下大功,方能显示出你加入咱们团队的诚意。”
见王崤峻突然将话题转到自己加入穿越团队的事情上来,且说了当初自家兄长贾润安向自己提出的加入穿越团队的那些前提条件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许新生不由得心中一动,立即去意全无,全神贯注、聚精会神的听王崤峻的下文。因为他很清楚,对方下面要说的,将会关系到自己是否能顺利加入穿越团队。
果然,在向许新生讲明了当初给他加入穿越团队设置前提条件的原因后,王崤峻将语气一转,说道:“虽然条件苛刻,但许兄弟你却不但毫无怨言,反而欣然接受。且自打上次北平之行后,许兄弟你为我们兄弟的大业可谓是全力以赴,冒着被赵氏集团发现的危险,为我们兄弟送来一条接一条有关赵氏集团的有价值情报。兄弟你如此尽心竭力、全心全意为咱们这个团队效力,漫说是我北平军麾下的官吏兵将,就算是我们兄弟自己为咱们这个团队做事花费的心思也不过如此。
是以,在将许兄弟你的这些功绩向团队中的兄弟们进行了通报,得到了那些当初曾经不同意接纳你的兄弟们的谅解与认可后,在兄弟你此番再访北平之前,委员会已经作出决定,决定接纳许兄弟你为咱们这个团队的新成员。从今天起,咱们便是一家人,许兄弟你便是咱们这个团队所有成员的好兄弟。”
王崤峻“好兄弟”三个出口,许新生一直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在略松了一口气后,满心兴奋与喜悦的许新生立即再次站起身形,一边向王崤峻等人躬身施礼,一边信誓旦旦的说道:“承蒙几位委员哥哥及团队中的其他兄弟不弃,接纳兄弟我加入团队,兄弟我感激不尽。从今往后,我许新生必为几位委员哥哥马首是瞻,生是穿越团队的人、死是穿越团队的鬼。团队及几位委员哥哥但有驱使,我许新生纵赴汤蹈火亦再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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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飞扬的心思(上)
显德八年阴历十月初一,北平军节度府大门之内,心愿已了的许新生虽然由于心情激动以致昨晚没有睡好,但得偿所愿的兴奋却使得他此时看起来神采奕奕,一点也不像缺觉的样子。在他身边,同样遂了心愿的赵安易虽然脸上还带着宿醉的倦意,却并没有萎靡不振的样子,而是以不输于自己同伴的热情与送行的王崤峻等人寒暄、交流。一时间,节度府大门之内的气氛很是热烈。众人站在大门之内又闲聊了好一会儿,赵安易和许新生这才与王崤峻等人拱手告别,在对方一路顺风的祝福下出了节度府大门,由贾润安陪同直奔北平城南面的开阳门而去。
尽管当天上午要召开委员会扩大会议,但贾润安还是执意要送自家兄弟一程。随着昨天晚上王崤峻代表委员会宣布接纳许新生加入穿越团队,此前一直担心自家兄弟或者因为不能很好的完成穿越团队交待的任务而失去加入团队的机会,或者因为行事不密被赵氏集团的人发现其卧底身份而引来祸端,从而一直悬在贾润安心中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如果不是因为许新生此去还有非常重要的工作要做,贾润安在王崤峻宣布接纳自家兄弟加入团队的同时,肯定会向王崤峻提议让许新生留在北平不走,并且还肯定会尽力说服许新生接受自己的这个建议。如今,既然不可能将自家兄弟留在身边,那么就算有再紧急的事,贾润安也不会放弃送兄弟一程的机会。
虽说贾润安一再表示要将兄弟送出城十里,可知道穿越团队今天上午会召开一次重要的委员会扩大会议的许新生又怎么肯让兄长因私废公呢。于是,出得开阳门后,许新生便力劝自家兄长不要再送,回去办公事要紧。尽管贾润安心有不甘,但在自家兄弟的一恳请下,还是在离城不到两里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兄弟二人在彼此叮嘱一番、互道珍重后,终于洒泪而别。
上午巳时初,委员会扩大会议正式在北平军节度府大会议室召开。此番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就是就有关北平军辖域内的行政区划和军事防区调整方案进行讨论和表决。尽管在开会之前,委员会已经和与会众兄弟进行了大量的沟通,可由于此次调整牵涉面广、干系重大,所以会议进行的并不像王崤峻等委员想象的那么顺利。其间,与会众兄弟进行了非常热烈的讨论,在一些关键问题上甚至进行了激烈的争论,以至当天的会议从巳时初(上午九点)一直开到了未时末(下午三点),持续了近六个小时——期间只在中午的时候花了不到半小时仓促的吃了顿非常简单的午饭。
由于军事防区的调整扩大了总兵官的管辖范围、增强了总兵官直接掌控的军事力量,所以一众将领对此次防区调整不但没有意见,反而是举双手赞成。即便是像钱远山、王峰这样被免去总兵官职务的将领,也没有任何怨言——北平军南下在即,身为专职对外征战的将领,钱远山和王峰少不得要领兵带队杀向开封。而对于一员武将来说,率领大军四方征战,开疆拓土、建功立业,才是其最渴望也是最适合的位置,远比死守一地、波澜不惊要有吸引得多。更何况,武将的功业向来是来自战场的。征伐四方的将军远比驻守城池的将军更容易立功受奖、更容易扬名天下,特别是在自家势力并无强力外敌、守土毫无压力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实际上,在此次委员会扩大会议上对调整方案异议最多、不满最多的反而是那些主持民政的文官兄弟。或者确切点说,会议上反应最为激烈的是原灵仙府知府、现锦州府知府宋飞扬。
在众兄弟眼中,宋飞扬素来做事率性、讲求自我,很少会为了职位和权利而和别人争得面红耳赤。此番为了一次平级调动——实际上管辖范围比之前还大了许多——而如此毫不退让,连主管政务部的七哥张维信的面子都不给,实在是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
其实,这次宋飞扬之所以如此大动肝火,绝不是为了争权夺利,而实在是有苦衷。一来,虽说其新任的锦州府与其原任的灵仙府相比,无论是土地面积还是州县数量都要多上一些,但作为原辽国非汉人主要聚居区的中京道的一部分,新锦州府的所辖人口却远不及原灵仙府。再加上此番北征作战使得大批契丹贵族、百姓逃亡,以至如今锦州府辖下人口估计尚不足原灵仙府人口的六成——尽管这只是现阶段的粗略统计,但与实际数量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出入,锦州府人口不足的情况只怕短期内难以改观。作为一名民政长官,辖下土地、人口是其最重视的资源,治下百姓突然比原来减少了四成,也难怪宋飞扬会有想法。
二来,灵仙府经过宋飞扬这两年来的治理,虽不敢说在北平军六府(八府)中首屈一指,却也凭借着自己是北平军与西北地区交流及重要战略物资东送的必经之路的优势,在与兄弟府的比较之中不落下风。如今,灵仙府各个方面的工作正是蒸蒸日上,未来大有可为的时候,却突然遭到裁撤。自己两年来的辛苦与投入转眼间成为了他人的囊中物、为别人做了嫁衣裳,而自己却被打发到锦州府这么个刚刚经历了战乱,人心不稳、民生凋敝的地方,一切必须从头来过,任谁心里也不会舒服。再加上,锦州东面与契丹东京道相连。契丹人虽说经过穿越团队这两年来的打击,其已元气大伤,实力大不如前,可这并不意味着对方会甘心失败、就此沉沦下去。特别是在穆特尔隔三差五就会去契丹人地盘上“打草谷”的情况下,对方未必就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派兵西进骚扰锦州府。到时候,边境不宁、经济不振,治下百姓不能安居乐业,锦州府不能尽快恢复和发展起来,身为知府的他在众兄弟面前又如何抬得起头。因此,宋飞扬对此次行政区划调整心存不满也是在所难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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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飞扬的心思(中)
随着北平军控制的地盘越来越大,调整行政区划的工作势在必行。所以,尽管宋飞扬对此颇有微辞,但在绝大多数与会者都支持这项议案的情况下,他以及个别同情、支持他的与会者的反对意见并不能阻止相关议案的表决通过。不过,考虑到都是自家兄弟,且宋飞扬此前在灵仙府知府任上也是做的尽职尽责、有些建树,所以在午饭时短暂的碰了下头后,委员会还是对议案做了一些有利于宋飞扬的调整。
一方面,委员会允许宋飞扬在去锦州上任时,带上他原来灵仙府的一部分属官和胥吏,以便其能够尽快展开在锦州的工作——前提是这些属官和胥吏愿意跟着他去锦州。另一方面,委员会还允诺给予锦州府更多的政策支持和优待措施,以利于锦州民生经济的恢复和发展。如,将免税期从三年增加到五年、每年给予该府的财政补贴在原议案的基础上增加百分之二十五、在锦州府觉华岛设立海军基地,并长期驻扎一支海军分舰队和一个营的海军陆战队,以随时应对契丹人可能对锦州的骚扰,支援穆特尔对契丹中京道的骚扰作战,等等——当然,为了公平起见,除了驻扎海军分舰队和海军陆战队外的其它优惠条件也会提供给同样刚刚成立,且各方面条件较之锦州府更差的大宁府。
无论宋飞扬心里是不是真的服气,面对五哥王崤峻耐心细致的向他解释调整行政区划的重要性和必须性、面对委员会为了让自己接受调动而做的妥协和让步、面对相关议案肯定会获得本次委员会扩大会议的表决通过,其最终所能做的选择也只有接受现实、点头赞同。而随着宋飞扬这边没有了异议,支持宋飞扬的其他兄弟也自然不会再坚持提反对意见。于是,经过数小时的讨论、沟通,以及必要的修改,这项对穿越团队继续执行“建业一号行动计划”非常重要的行政区划和军事防区调整方案得以以全票在本次委员会扩大会议上通过,并经由委员会发布实施。
只是,尽管嘴上不再坚持,但实际上宋飞扬心里却依然不舒服、依然有想法。所以,当会议结束,那些在调整方案中涉及到的兄弟们纷纷启程赶回各自的驻地,准备抓紧时间依照方案进行相关交接、移防等工作的时候,宋飞扬却并没有急着回灵仙,而是以来时急于赶路、鞍马劳顿、身体不适为名,继续留在北平城。对此,王崤峻等委员自然明白他这么做是因为心里对调职一事还有疙瘩,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排解、来缓和,所以也就没有进行催促,而是任其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离开的时间。
显德八年阴历十月初三,在前一天去郊外散了一天的心,却依然心情郁闷的宋飞扬也没了继续出游的兴致,一个人躲在节度府自己的房间里喝闷酒。只是,这借酒浇愁的事情从来都是事与愿违。几杯白酒下肚,不但没能扫清心中的郁结,反而令宋飞扬感到更加的烦躁与憋闷,非常想找一个人来倾诉、来宣泄一番。正所谓“刚想瞌睡就送来了枕头”,宋飞扬这边才想找人聊聊天以解胸中郁结,那边下人就来禀报,说是有客人登门拜访。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宋飞扬的老上司、老朋友、在此次委员会扩大会议上支持宋飞扬主张最卖力的那位——十四哥范吾成。有了上边这些关系在,对于范吾成的到访,宋飞扬自然是欢迎之至,亲自跑到房门外将十四哥迎进屋内。
尽管宋飞扬在两人的寒暄中尽力表现得非常高兴、非常热情,可深知他的心思,且正是为此而来的范吾成却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位二十二弟喜悦与兴奋背后隐藏的无奈与烦闷。于是,不等宋飞扬给他让座,范吾成便一指桌子上尚未来得及收拾走的酒壶、酒杯与小菜,说道:“开完会见你一个人落落寡合的离开会议室,为兄就知道你一定会回到住处来喝闷酒、借酒浇愁。只是,俗话说‘借酒浇愁愁更愁’,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喝闷酒,除了徒增烦恼之外,那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说到这儿,范吾成略顿了顿,一拍桌子,懊恼道:“唉!只可惜,为兄我势单力孤,就算在会议上为你据理力争,也依然阻止不了‘调整方案’的通过。不然的话,兄弟你也不用在勉强自己接受调整后,在屋子里一筹莫展的自己灌自己了。”
宋飞扬听了却是连连摆手,说道:“十四哥不必自责。想这次的‘调整方案’乃是委员会及政务、军事等相关部门经过反复研究、反复磋商定下来的,之前也曾征求过许多兄弟的意见,这才拿到委员会扩大会议上来进行讨论和表决,能够以高票通过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小弟在会议上据理力争,只不过是想尽可能将自己的理由讲说清楚,免得委员会的几位哥哥及其他兄弟以为小弟是在胡搅蛮缠、信口雌黄,原也没指望靠这个来改变表决结果。小弟在这里自斟自饮,不过是想缓解一下因为在会上舌战众兄弟而略显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以便在返回灵仙时能有一个很好的状态,全身心的投入到执行‘调整方案’的工作中去。”
尽管听得出来自己的二十二弟说上面这些话多少有些违心,但有目的而来的范吾成却并未点破,而是顺着对方的话头,说道:“二十二弟所言差矣。须知,想要缓解紧张、放松心情,自然要到外面去,要么去城外四下游玩,利用自然风光来陶冶情操、舒畅心情;要么就到城里的休闲之所消磨时光,利用人为环境来缓解压力、松弛神经。哪有像兄弟你这样,一个人躲在屋子里面喝闷酒的。”
说着,范吾成一拉宋飞扬的胳膊,说道:“如今这月分,城外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去处。来来来,随哥哥去北平城里最能令人放松心情、缓解紧张的地方去,好好的松弛、好好的享受一番。”
宋飞扬被范吾成拉着胳膊往外拖,根本没有反对和拒绝的机会,只能一边加快脚步跟上自家十四哥的步伐,一边急急的问道:“十四哥这是要带小弟去哪里?且让小弟与下人交待一下,以便万一委员会的几位哥哥找小弟时,下人们能及时禀告。”
“想要在北平城里放松心情、缓解紧张,自然要去城里最顶尖的休闲娱乐场所——逍遥楼了。”范吾成一边脚下不停的往外去,一边似乎不以为意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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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飞扬的心思(下一)
听范吾成说要去“逍遥楼”,宋飞扬心里多少有些犹豫、迟疑。虽说穿越团队并没有明文禁止兄弟们进出青楼,且当初宋飞扬也正是在良乡“莳花馆”(“艳绝楼”)与自己现在的爱妾关瑾瑜相遇、相识、相爱,并最终走到一起的。但也正是自己现在已经是个有家有室的男人,所以在宋飞扬的道德理念里,自己就应该做个好男人、好丈夫、好父亲,不能再像当初单身时那样,到处逍遥、享受生活;不能再像当初单身时那样,只求我心飞扬,而不必去在意其他人、特别是爱自己的人的想法——哪怕关瑾瑜以及后来娶的正妻唐氏曾经不止一次的向自己提起过,若是遇到合适的对象,不妨再娶一两房妾室。
说起来,宋飞扬的这一妻一妾确实都是贤惠之人,不但对自己的夫君照顾得无微不至,而且对这个时代女性所谓的“三从四德”也是履行的非常认真。在她们二人看来,一方面以宋飞扬的知府之尊,三妻四妾乃是平常之事。自己若是阻挠夫君纳妾,便是标准的“妒妇”,不符合好女人的标准。另一方面,两人到现在也只为宋飞扬生了一儿一女,而且还都是前几年的“成果”,近两年却是再无动静。在这个幼儿夭折率很高的年代,只有两个后代、特别是其中只有一个儿子,实在是有些不太保险。为了宋家子嗣兴旺,也有必要让夫君多娶几房妾室才行。
当然,这些都只是两个女子的想法,宋飞扬从来都没这么想过。一来,在他看来,一妻一妾两个自己深爱同时也深爱自己的女人在身边已经足矣,完全没必要再往家里塞其他女人进来打破这种美好。二来,既然妻妾都为自己生了孩子,那就说明三个人身体上没有任何问题,不会有不孕不育的情况,这两年家里没再添丁进口纯属运气问题。反正自己和妻妾都还年轻,有的是时间生孩子,完全没有必要为这事再纳妾。所以,尽管妻妾多次提及此事,宋飞扬却根本没往心里去。
因此,对于范吾成要拉自己到“逍遥楼”去散心,宋飞扬并不情愿。特别是此番来北平开会,爱妾关瑾瑜也跟在身边,宋知府就更没兴致跑到“逍遥楼”去快活了——囿于团队的规章制度,关瑾瑜并没有和宋飞扬一起住进节度府,而是和贴身侍女一起住在了“天福楼”的客房之中。于是,在被范吾成拉着走了几步后,宋飞扬把手一摆,轻轻挣脱对方,说道:“十四哥的好意,小弟心领了。只是,一来,小弟现在精神欠佳,实在没有心情去观赏那些莺歌燕舞,更没有心情去和姑娘们打情骂俏。二来,小弟怎么说也是一府长官,出入青楼、**狎妓,与小弟的身份实在不符。既不利于小弟的官声名誉,也有违于小弟结婚之后给自己定下的底线。若是十四哥真想为小弟排解烦闷、舒缓心情,不如小弟做东,请十四哥到‘天福楼’好好吃上一顿。一来好好与十四哥聊聊天,二来也算是答谢十四哥方才在委员会扩大会议上对小弟的鼎力相助,不知十四哥意下如何?”
见宋飞扬说得虽恭谨,态度却是非常坚决,带着目的而来的范吾成自然不会强求对方。于是,他一边故做调侃的笑话宋飞扬怕老婆,一边也就“从善如流”接受了对方的提议,同意兄弟二人到“天福楼”去大吃一顿,来他个一醉方休。
作为北平城乃至整个北平军最大的酒楼,“天福楼”北平分号从来都是宾客不绝、人满为患的。不过,就算客人再多、地方再不够用,为自己东家预留的包间却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少的。特别是最近这几日有一部分原本驻外的兄弟回来开会,王崤峻还特地嘱咐范吾成,一定要让“天福楼”多预留出几个包间来,以备有需要的兄弟相聚饮宴之用。因此,当范吾成和宋飞扬出现在“天福楼”门口时,负责招呼客人的店伙在确认只有他们两个人后,便一边将二人引到预留的一个小包间中,一边让自己的同伴去通知酒楼掌柜的赶快来照应。
两壶白酒、几盘招牌菜肴端上,范吾成便开始与宋飞扬推杯换盏、浅斟慢酌起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喝的略微有些酒酣耳热之际,范吾成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猛的一拍大腿,说道:“唉!今天这个会开得真是不痛快,为兄真是为你不值呀!”
几杯高度白酒下肚,再加上来“天福楼”之前已经在家喝了不少,宋飞扬此时已经有些醉意。因此,听了范吾成这句话后,便再也憋不住了,将原本准备去夹菜的筷子往桌上一扔,抓起酒杯一昂脖,一口气将整整一杯酒都灌进了自己的喉咙,随即把酒杯狠狠顿到桌上,忿忿的说道:“十四哥不痛快,小弟我又何尝痛快过。想小弟这两年来在灵仙府任上做的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与疏忽。特别是上任之初,因为自己之前从未接触过政务,每日里更是起五更、睡半夜的去熟悉、去学习,甚至不耻下问的去向府里的胥吏、衙役请教。如今总算是熟悉了政务、熟悉了民情、熟悉了各级官吏,灵仙府的各项工作也基本走上正轨,正是可以开始大展拳脚,做出一番成绩的时候。那逞想,小弟在那边雄心勃勃的准备大干一番,北平城这边却是兜头给我泼了一盆冷水。眼看小弟我就要有所作为了,却被一纸调令调到了锦州;眼看灵仙府就要蒸蒸日上了,却被一纸公文就给裁撤了。
不错,锦州府论面积是比灵仙府要大上许多,可光地方大有什么用。论州县数量,它比灵仙府少了百分之二十、论人口数量,它更是只有灵仙府的六成。再加上这数十年来其一直在契丹人的统治之下,无论是农业还是经济,都与灵仙府不可同日而语。更不要说,锦州府才经战乱,民生凋敝、百废待兴,与百业俱举、百姓安居乐业的灵仙府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灵仙府裁撤,小弟被调去锦州,不但这两年在灵仙府的努力统统白费,到了锦州那边更是要一切从头再来,如此,怎能令小弟心中痛快,又怎能不令小弟心中忿懑不平。”
说完,宋飞扬将酒杯斟满,又猛的一昂脖子,将一大杯酒灌下了肚。
眼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范吾成一边给宋飞扬空了的酒杯斟满酒,一边试探着问道:“兄弟的心情为兄很是理解,任谁碰上这种事,心里都不会舒服,都会有个疙瘩在那里。只是,如今这调整方案已经表决通过,且委员会的几位哥哥对此事态度很是坚决,再想有所改变恐怕也是不可能了。既然继续待在灵仙府已无可能,而去了锦州又会心里不痛快、会觉得很不舒服,那倒不如找个借口,将这知府的差事交了,重新回到商贸部来帮为兄。”
“重回商贸部,干自己的老本行”,范吾成抛出的这个“绣球”对宋飞扬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特别是在知府这个职务马上就会做得令自己非常不痛快的情况下,更是让宋飞扬有些动心。不过,动心归动心,宋飞扬还没有就此被冲昏了头脑,他有些犹豫的问道:“辞去知府之职,回去帮十四哥您,这到是个远离烦恼的办法。只是,不知道委员会几位哥哥那里能不能同意?”
“这点老二十二你不必担心。”范吾成不以为然的摆摆手道,“一来,委员会的任命并非强制性的,去不去做最终还要由任命者本人来决定。虽说自打咱们穿越以来,众兄弟对委员会的任命和指派还没有违抗和拒绝过,但不这代表就不能这么做。毕竟,在这个时代,那些赋闲在家的文人名士都可以拒不接受朝廷的任命、皇帝的提拔,更不要说咱们这个远比封建朝廷民主得多的团队了。二来,商贸部自打去年机构改革以来,一直都有人手不足的情况,这一点是客观事实,委员会的哥哥们对此也是非常清楚的。到时候,兄弟你这边先交卸了职务,变成‘闲人’,为兄那边随后再向委员会申请增加人手。咱们兄弟俩两相配合,委员会的诸位哥哥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虽然对去锦州任职有所抵触、虽然感觉十四哥说得有些道理,可要做拒绝任命的第一人、公然与委员会的几位哥哥唱反调,宋飞扬心里还真有些犯怵,一时也是委决不下、犹豫非常。无论范吾成此后再怎么相劝,宋飞扬依然没能下定这个决心,只是一再表示此事事关重大,自己需要好生思量一番才可做决定。眼见宋飞扬一时难下决断,范吾成也怕逼得对方太紧反而会起反作用,便不再在这件事上继续发力,转而连连向对方劝酒,以求用酒精来麻痹对方的思维,使其不能以清醒的头脑对调职这件事进行思考,从而加大自己这边成功的机会。
心情烦闷加上范吾成的刻意劝酒,宋飞扬毫无意外的喝了个酩酊大醉。由于此时天色已晚,抬着这样一个“醉鬼”回节度府实在有失节度府的身份与面子。所以,最终范吾成还是放弃带自己兄弟回节度府的推算,找来几名酒楼伙计,与随行的亲卫一起,将已经烂醉如泥的宋飞扬给抬到了“天福楼”后面关瑾瑜所住的客房中歇息、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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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飞扬的心思(下二)
一夜宿醉,宋飞扬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在口渴难耐中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这家伙费力的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揉了揉依然隐隐作痛的脑袋,一边随口喊了一声:“来人呀,给本府倒杯茶来。”
宋飞扬这边话音才落,那边房门便已应声而开,有人托着放有茶壶和茶杯的托盘轻轻走了进来。由于感觉来人的脚步声似乎有些熟悉,宋飞扬下意识的抬头去看。结果,一看之下不由愣住。原来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爱妾关瑾瑜。呆愣片刻,宋飞扬便猛的站起身,急急地问道:“小玉你怎会在这里?须知,汝非为夫正妻。依规,未得几位主事哥哥的同意,汝是不能进入节度府的。”——尽管早已改名瑾瑜,但宋飞扬还是习惯叫自己爱妾原来的小名小玉。
关瑾瑜闻言却是又好气、又好笑,她将手中的托盘往桌上一搁,徉嗔道:“看来官人昨晚真是醉的不轻,到这会儿还没有醒酒。您且好好看看,这里明明是奴家住的‘天福楼’天字一号上房,哪里是什么节度府?”
宋飞扬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又仔细分辨了一下屋子里的环境摆设,搞清楚了自己到底身处何地,而后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讪讪的对自己的爱妾作揖道:“呵呵,都怪为夫昨晚贪杯,醉得一塌糊涂,错怪了娘子,还望娘子原宥为夫则个。”
虽说平时夫妻私下相处比较随便,自己的夫君又是个率性随意、没有太多规矩的人。可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有是一家之主,都是自己的天。所以,彼此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没关系,真要让自己的夫君给自己作揖赔罪可就乱了规律了。因此,关瑾瑜一面急急躲开宋飞扬这一揖,一面福了一福,说道:“奴家不过是与官人说笑,哪里真的要官人赔罪,这不是折杀奴家了吗?”
关瑾瑜这边连称不敢,宋飞扬那边却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他一边拉住正“福”个不停的爱妾,一边说道:“娘子不必如此。为夫早就说过,咱们家里没有这么多的规矩。夫妻之间本就该和和睦睦、相亲相爱、相敬相让,无论哪一方做借了事、说错了话,都该承认、都该向对方道歉,即便为夫这个一家之主也不例外。”
尽管受这个时代传统教育的关瑾瑜并不敢苟同自家夫君所说的这些“歪理”,可却也不愿意为这件事去和夫君争执,因为那同样有违她的为妇之道。所以,她便没有接宋飞扬的话头,而是扶着自己的夫君到椅子上坐下,又倒了一杯茶让他喝了,这才转到其身后,一边为他揉捏按摩头部,一边另起话题道:“想官人您既不是善酒之人,更不是好酒之徒,何以今次喝下这许多酒,以至要叫下人将您抬到这里来?”
关瑾瑜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昨晚醉酒之事,宋飞扬立时便一脑门子的官司。他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说道:“为夫又何尝想喝这么多酒。只是,一来最近于公事上实在是有些不顺心,便想借酒浇愁一番。二来,昨日十四哥在酒桌上的提议又令为夫有些难以取舍,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以致心中更加烦闷,喝起酒来便有些控制不住。再加上十四哥后来又一个劲儿的劝酒,为夫推辞不得,不知不觉间便喝了个酩酊大醉。”
既然已经提到了这些不顺心的事,宋飞扬自然希望能一吐为快,以缓解一下自己的心情。再加上面前的是对自己百依百顺、一心一意的爱妾,所以一言及此,他的“话匣子”便一下子打开,再也关不上了。于是,宋飞扬一边享受着爱妾的温柔按摩,一边絮絮叨叨的将自己这次喝得大醉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乃至锦州那边的地理条件、自然环境等等情况,都原原本本、详详细细的跟关瑾瑜说了一遍——当然,其中类似“委员会”、“商贸部”等等词汇都被“节度府”、“大通商行”等对方能听懂的说法所代替。
随着宋飞扬在那里透露的信息越多,关瑾瑜手上按揉的速度越慢、眉头也皱得越紧。待到对方说到十四哥范吾成一再劝说自己拒绝调任锦州府的命令,转而到“大通商行”去做他的左膀右臂时,关瑾瑜更是脱口而出:“官人万不可答应十四哥。”
话既出口,关瑾瑜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连忙又说道:“原本官人的公事,以及官人与官人那些兄弟之间的事情,奴家不该插嘴。可奴家既嫁了官人、进了宋家的门,便当为官人、为宋家着想。因为官人就是奴家的天,若是官人有什么闪失,对于奴家来说便是天埸地陷之灾。是以,情急之下奴家才会失言,还望官人不要怪罪。”
宋飞扬听了却摆了摆手,说道:“娘子关心为夫、关心宋家,何罪之有。只是,娘子为何觉得为夫不该答应十四哥的提议。须知,为夫对此番节度府的调动并不满意,若是辞去知府之任,转到‘大通商行’去帮十四哥的忙,亦不失为一种解脱的办法?”
“官人切不可如此想。”关瑾瑜急劝道,“且不说在旁人眼中,‘大通商行’副主管这只是挂着一个虚衔的官商与牧守一方的锦州知府,在身份、地位上乃是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的。单就这正、副职衔之间便已相去甚远。虽然按照官人所讲,这锦州知府较之‘大通商行’副主管于职衔之上还要低了半级。但以奴家之见,若论手中权势,只怕‘大通商行’副主管较之锦州知府则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想那知府乃是一府之最高长官,阂府上下、大小官吏皆要听从官人您的指挥与差遣。除去节度府几位主事的哥哥,您无需再听从其他任何人的命令。此外,官人您若是有什么问题、有什么想法,均可直接上书节度府、直达天听,不必也无需假手他人。有了功劳,自然全是您自己的,有了过错,却也只需承担自己那一份。
可若是官人听从了十四哥的提议,转去‘大通商行’做事。则一来由正职知府,变成了‘大通商行’副主管。不但凭空给自己增加了一个上司,使自己不但要听命于节度府,还要听命于这个顶头上司。而且于外人眼中,也由一个执掌一府民政大权的最高长官,变成了事事都要受制于上司、没有最终决断之权的下属,身份地位一落千丈。二来,作为他人副手,也就等于失去了直达天听的能力,凡事都要通过自己的上司来传达转述。有了功劳,少不得会被上司分走一份。若是有了过错,却往往都要由官人您这个最初的提议者自己来承担所有的责任,哪怕您的上司曾经点头同意您的提议,甚至改动过您的提议。
俗话说的好,‘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奴家觉得,只要自己有选择之余地,那么大丈夫做官便要做那一地一衙的最高长官,而不是辅佐他人的副手——哪怕这一地一衙的最高长官在职级上低一些也不妨事。
再者说,就算做他人的副手较之那一地一衙的最高长官职级更高、职权更大,官人也应当三思而后行,万不可为了官职大小、困难与否而仓促决断。奴家记得方才官人也说过,节度府虽无处罚拒绝接受任命的官员的规矩,但自打北平军节度府开府建衙以来,其属下还没有一人敢公然违抗节度府的钧命。官人若是做了这公然抗命令的第一人,其后果如何实在是难以预料。单就从这一条上来看,他十四哥力劝官人拒绝调任锦州府,转而去‘大通商行’助他一臂之力,只怕更多的是为了扩大‘大通商行’的实力、扩充他自己的势力,而绝非是在为官人您着想,更不是为了给官人您排忧解愁。”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关瑾瑜的一番话,令此前还在一起纠结于去帮十四哥范吾成,还是就此辞职赋闲、与妻妾儿女共享天伦之乐的宋飞扬茅塞顿开,一下子便拨开了挡在眼前的迷雾,看到了隐藏在后面的本质——辞去知府之职未必能令自己烦恼尽去,却一定会令委员会的诸位哥哥失望、令自己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急转直下,以至最终失去他们的信任;转职商贸部未必会让自己尽展所长,却很可能会糊里糊涂的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成为他人增加实力、增强势力的垫脚石。
想到这一点,宋飞扬便不再犹豫。他一边向自己的爱妾真诚致谢,一边下定决心,这就去向委员会的几位哥哥辞行,即刻返回灵仙,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政务交接,随后便前往锦州上任,在那片新天地中大展拳脚、再创辉煌——哪怕为了实现这一点困难重重、艰苦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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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撇清
决心即定,宋飞扬也就不再耽搁。他在关瑾瑜的服侍下梳洗整齐,吃过了已经显得有些迟了的午饭,便安排爱妾在客房中等候,自己则急匆匆赶往节度府,去向王崤峻等委员辞行。
宋飞扬赶到节度府时,王崤峻等几位委员也刚刚结束午休,兄弟四人正在平时办公的节度府正堂偏厅内闲聊,等着书记官们将需要处理的文卷拿来后,再开始下午的工作。
听到亲卫进来禀报二十二弟宋飞扬求见,王崤峻等人相互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他终于来了”的表情。随即,王崤峻便吩咐亲卫请宋飞扬进来。
进得偏厅,宋飞扬先是向诸位兄长行礼致敬,而后便按照在来的路上想好的说辞,开始向几位哥哥做自我批评,检讨自己之前贪图安逸、畏难怕苦的错误思想,表达了自己对错误思想的认识与反省,以及今后一定会在锦州府干出一番事业的决心与志气,并希望委员会的诸位哥哥能够原谅自己之前的任性。
对于宋飞扬的这一系列表现与言辞,王崤峻等几位委员自然是乐于见到。因为,作为北平军与契丹接壤的最前沿,锦州府的地位相当重要。其地理位置和地形地貌,决定了其注定会成为契丹人南下骚扰北平军的首选通道和最佳进攻路线。可以说,锦州府的安全与稳定直接关系到了北平军北部边境的安全与稳定。而一府的安全与稳定,既取决于其境内所驻扎的军事力量,同时也取决于其境内百姓是否能够安居乐业、是否真心拥戴他们的管理者、统治者。毕竟,只有得民心者方能得天下。若是失去了民心的支持,就算手中的军事力量再强大,也只能得一时得势,却无法保证长治久安、稳定发展。而作为一府之民政最高长官,也只有宋飞扬自己真正想通了,其在锦州知府任上才能像之前在灵仙府那般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将锦州府治理得井井有条,成为北平军与契丹人对抗的坚强后盾,为北平军、为穿越团队贡献自己的力量。
因此,宋飞扬这边的话音才落,王崤峻便一边示意自打进了门便不肯就座的这位二十二弟坐下,一边说道:“如今开封那边暗流涌动,各方势力往来角逐,只怕距离咱们北平军南下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大军出动,最忌的便是后方不稳。如今二十二弟能有这般决心,为兄和其他几位委员也就放心了。至于什么请罪之说,二十二弟却不要再提起。都是自家兄弟,哪来的什么罪呀、错的。以后有话就跟哥哥们直说,不要憋在心里才好。”
“五哥说的极是。”张维信接话道,“以后有什么想法、有什么不开心的,二十二弟尽管来跟兄长们说。委员会的几位委员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只要兄弟你提的意见和建议是正确的、是有益于咱们这个团队的,我们几个人都是会认真考虑的。此外,对委员会或者咱们团队所做的各种决定,有什么不满、有什么怨气,也尽可向我们几个人倾诉,无需有什么顾忌。以后可千万别再干这种当面勉强接受,背地里自己去喝闷酒、借酒浇愁,这么没有‘追求’的事情了。”
“就是,就是。”徐绍安把手一摆说道,“说起老二十二醉酒,那我就要说说老十四了。这小子看见老二十二一个人喝闷酒,不说好生相劝,反而把他拉到‘天福楼’去喝,还不停的劝酒,搞得老二十二要被下人抬回房间里去,在外人面前出糗,真是没有一点当哥哥的样儿了。”
尽管与王、张二人的开导、安慰相比,徐绍安的话更具调侃意味,更像是在和宋飞扬开玩笑。但正是这句调侃意味实足的玩笑话令宋飞扬心中为之一动。略一思忖,宋飞扬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小弟的那点糗事,八哥就不要再宣扬了。说起来,这去‘天福楼’喝酒,还是小弟的意思。今天开完了会之后,小弟开始只不过是在节度府自己的房间里小酌几杯,舒缓舒缓自己的心情,并没打算到外边去。可后来十四哥来找小弟,发现小弟一个人喝酒,便说这般喝闷酒没啥意思,不如出去放松放松。原本十四哥是打算带小弟去‘逍遥楼’逍遥一番的,后来是小弟觉得以小弟的身份去那烟花之地不太合适,才主动提议去‘天福楼’饮宴。
依小弟的意思,我们兄弟二人到那里吃上一顿、喝上两杯,聊聊天、叙叙旧,抒发抒发感慨也就罢了。不想,十四哥喝酒的兴致却是十足。不停的与小弟推杯换盏、不停的给小弟添酒续杯。一来十四哥是兄长,二来他又是小弟之前的上司,小弟推脱不过,只好硬着头皮死撑着。到后来,估计也是喝得有些过量了,十四哥突然向小弟提出建议,说是希望小弟辞去锦州知府之职,转回商贸部去帮他。小弟当时已然喝得晕头转向,根本没有搞明白十四哥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糊里糊涂的说自己要仔细思之,其实并未把这事放在心里。
想来是因为小弟没有立即答应他的这个建议,十四哥有些不高兴,觉得小弟不给他面子,对小弟有些不满。所以,之后十四哥的酒劝得就更勤了,几乎是一杯接一杯。小弟原本就不是个善酒之人,十四哥这么一灌,焉有不醉之理。于是,没用多一会儿工夫,小弟便‘喝断了片儿’,醉得人事不醒,这一觉便睡到了今天中午。小弟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并没有回节度府,而是被抬到了爱妾关瑾瑜在‘天福楼’的下榻处休息。以至于今天醒过来见到小玉,开口就问她是怎么进的节度府,惹得小玉很不高兴,小弟自己也很是尴尬。”
宋飞扬在那里絮絮叨叨的将昨天与十四哥范吾成去“天福楼”喝酒的过程说了一遍,就连今天早起在“天福楼”与关瑾瑜之间发生的尴尬误会都讲了出来,看似是在解释自己醉酒、“喝断了片儿”这一糗事是“事出在因”,而绝非是自己没有酒品、没有酒德。可实际上,却是借着这番讲述,将十四哥范吾成找自己喝酒的真正目的、对方提出这一目的之时自己的状态,以及自己在听到对方建议后的回应,等等他认为有必要向委员会几位哥哥澄清的问题都一一表明了出来。
宋飞扬之所以这般作为,却是因为八哥徐绍安方才调侃的那句话、那句说明几位委员哥哥对昨晚之事非常清楚的玩笑话——徐绍安既然知道范吾成不但没有拦着宋飞扬喝酒,反而主动向其劝酒,那么宋飞扬自然没有理由不相信对方对其和范吾成在酒桌上的谈话内容知道得一清二楚。在宋飞扬看来,范吾成的行为虽说并未明显违反哪一条穿越团队规章制度、目前也看不出这样的行为会对穿越团队造成什么明显的不利影响。可这种行为终究是一种有损于穿越团队团结的行为,是委员会的几位哥哥以及团队其他兄弟最讨厌、最不喜欢的一种行为。自己被卷入其中,绝不是什么好事。
因此,本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精神,宋飞扬决定在委员会追查、追究这件事之前,主动向几位哥哥交待实情、表白心迹,将这件事可能对自己造成的不利影响降到最低——宋飞扬虽喜欢率性而为、自由自在,却绝非笨人、傻人,很清楚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在他看来,范吾成的所作所为似乎已经超越了委员会能够容忍的底线,而作为这件事的当事人、参与者,若不及时、明确的与十四哥划清界线、撇清关系,只怕会受其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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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净心行动”(一)
宋飞扬一番话说完,便不再出声,而是坐在那里静静的等着几位委员哥哥对他这番话给予回应。可是,出乎其意料的是,除了王崤峻在他讲完后,随口说了一句“既然明天就要启程回返灵仙,不妨将瑾瑜弟妹接到府里来住一晚,也好明天一起出发,省得老二十二你再跑去‘天福楼’一趟”,这般无关痛痒的话,并得到其他几位委员的赞同之外,几位委员便再无其他言语,就连平时总是管不住自己嘴的徐绍安也是不发一言。四位委员就好像没有听出他话中所含意思一样,一个个继续着之前的神态与动作,或沉思、或喝茶,没有任何反应。如此冷场,反而令宋飞扬有些不知所措。在谢过王崤峻等人的好意,且又沉默了片刻,依然没有等来诸位委员哥哥的反应后,宋飞扬不得不硬着头皮自己找话题来打破这尴尬的场面,开始向几位兄长汇报自己对到任锦州后的一些工作计划和打算。
对于这些内容,几位委员却是给予了积极回应。王崤峻还一再让宋飞扬放心,表示委员会对锦州、大宁这两府的支持力度绝对有保证,让他只管放手去干。眼见自己该说的都说了,而几位委员哥哥既然在有关十四哥的问题上又不愿意正面回应自己、马上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宋飞扬也就不再继续在这里耽搁时间。在又与几位兄长闲聊了几句后,便以回去收拾东西,免得明早启程时再忙活为借口,辞别了众人,返回自己在节度府的住处。
在将宋飞扬送到偏厅门口,并约定当天晚上在节度府中设宴为其践行后,王崤峻等人便回返厅内,依方才的位置重新坐好。沉默片刻之后,王崤峻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诸位兄弟对这事怎么看?”
“老二十二所说与老二十八那边报过来的基本一样,想来情况确是如此了。”老七张维信答非所问的接了一句。
“不过,就老二十二所讲的情形来看,老十四似乎只是想自己的老部下过来助自己一臂之力,应该没有其他的想法。”大哥李俊武为范吾成开脱道。
“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咱们有团队制度与规章,就该遵照执行,不该因为当事人的身份,或者他这样做的初衷有所偏颇。再者说,这次咱们不过是照规矩进行常规调查,又不是说他老十四就一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若是日后查明他确实只是为了给商贸部拉人手,那便批评一顿了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徐绍安一边用茶杯盖拨着茶叶沫,一边表情平淡的说道,丝毫没有给大哥面子的意思。
“老八说的没错。”张维信点头赞同道,“若是没有其他问题自然最好,大不了到时候咱们批评老十四批评的轻点就是了。可若是他心里真存了什么别的想法,而咱们却没有发现的话,那对咱们这个团队的危害可就大了。毕竟,除了老二十二外,老十三和老二十一在这次会议间隙也曾向咱们反应过老十四拉拢老三十六,并试图通过老三十六拉拢他们几个人的情况。而且,老三十六还因为几位兄长对他的教导而心生不满,与老十二、老十三、老二十一的关系闹得挺僵,搞得他们两个人既气愤又担心。如果委员会这边不做出一些必要的反应,一方面难以安抚老十二、老十三等人。另一方面,还可能会令其他人有样学样,从而对咱们团队今后的稳定与发展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这一点,不可不重视呀。”
王崤峻听罢又沉思片刻,这才下定决心,扬声对外面喊道:“来人。”
随即,王崤峻便吩咐应声而入的亲卫去将自己的老婆张晓菲,以及负责情报部内务司的老二十八梁子岳请来议事。
亲卫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将张晓菲和梁子岳请了过来。待大家见过礼,张晓菲和梁子岳在椅子上坐下、负责上茶的下人退出偏厅后,王崤峻这才对张晓菲说道:“经委员会研究决定,自即日起,授权情报部就商贸部主管范吾成私下拉拢团队成员、干扰委员会及委员会扩大会议相关人事安排决定的行为进行内部调查。相关调查由情报部内务司负责,时间期限为两个月,授权文书随后就会发到情报部。”
“明白。”张晓菲和梁子岳齐声答道。
“由于事涉团队内部成员,所以相关调查一定要隐秘、低调,尽量不要声张。而且,在这里需要明确的是,除非有确凿无疑的证据且得到委员会新的授权,否则的话,情报部不得直接对被调查人进行讯问。此外,为了保密起见了,情报部最好能为此次调查行动起一个代号,以方便相关信息的传递,以及向委员会进行汇报。”王崤峻接着又补充道。而其他几位委员也连连点头,表示对王崤峻这一补充要求的赞同。
“请几位委员放心,情报部一定会依规进行调查,绝不会越权或者骚扰被调查人。”张晓菲态度非常坚定的答道。
说完,张晓菲却又把语气一转,略带调侃的对自己老公说道:“至于这次调查行动的代号名称嘛,就由王委员您来取好了。”
眼见自己的爱妻调侃自己,王崤峻却是急不得、恼不得。一方面,作为穿越团队里有名的“妻管严”,在其他兄弟及下属面前一向威严、庄重的他,除了在代表委员会传达指示、发布命令时会显得表情严肃一些外,其它时间在自己老婆面前可是一点架子也不敢端。另一方面,如今张晓菲已经怀了两个月身孕,尽管现在还看不太出来、尽管这已经是两个人的第三个孩子,可在这个医疗水平落后的年代,王崤峻却是一点差错都不敢出,更不要提惹老婆不高兴了。所以,堂堂的王五爷王大委员,面对爱妻的调侃,除了呵呵一乐,并用眼神示意文字功底比自己强得多的张维信赶快想出行动代号外,就再也没有其他表情和言语了。
虽说看着五哥在五嫂面前吃瘪令张维信觉得很“赏心悦目”,可作为“铁哥们儿”兼死党,身为兄弟的他总不能太让自家兄长下不来台。于是,在以最快的速度搜肠刮肚了一番后,“净心”二字便从他的嘴里脱口而出。至于用这两个字的原因,按照张维信的解释就是,“净化团队的核心、净化被调查者的心灵”。通过这次调查,打消被调查者那些不利于团队团结、稳定、发展的念头,涤荡他那颗被自私自利包围、吞噬的心灵。进而以此为契机、为导引,打消团队中其他有类似想法的成员的危险念头,涤荡整个团队成员的心灵、纯洁队伍,以确保“长城”不会被从内部摧毁。
定下了此次调查行动的代号,王崤峻等人随即又向张晓菲和梁子岳复述了一遍刚才宋飞扬对前一晚“天福楼”饮宴情况的说明,以及之前谢天、黄山等人向委员会所做的、范吾成试图拉拢他们和高军的相关情况的汇报,并同意梁子岳在必要的时候向谢天、黄山及宋飞扬等人当面核实后,这才结束了双方这次会面。
由于委员会再三强调要低调、秘密的进行调查,且从表面情形来看,范吾成此次也只是拉拢团队成员、干扰委员会及委员会扩大会议做出的人事安排,并非什么大错。且除了宋飞扬有关范吾成在酒桌上劝说其拒绝团队任命、拉拢其转投商贸部的相关说明,以及谢天、黄山等人提供的情况之外,暂时还没有更多有关范吾成违反团队规章制度的证据。所以,在领受了相关调查任务之后,直接负责人梁子岳能做的工作其实非常有限。他除了赶在宋飞扬离开北平城之前,私下找其核实了一下对方对“天福楼”饮宴过程的情况外,能做的便只有指派大批可靠、精干的探子,紧盯着范吾成的一举一动,以期找到对方其他相关违规行为,再一并向委员会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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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净心行动”(二)
不管怎么说,范吾成在北平城内也算是个人物,他平时出行也是前呼后拥的有不少亲信仆从跟随。如此一来,负责盯梢的情报部内务司探子便不可能靠得太近,只能远远的监视,是以连盯了十来天也没能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好在,这“东边不亮西边亮”,范吾成这条线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收获,其他几路专盯其手下亲信仆从的人马却是发现了一些非常值得关注的情况。而关注的焦点,却是在范吾成亲信仆从范小二、范小五和范小六身上。经过这段时间的跟踪、监视,情报部内务司的探子们发现范吾成的这几个亲信仆从与北平军几个不同部门的人员来往密切,非常值得怀疑。
这几个北平军内部成员包括:负责“清园”兄弟老宅“静园”一应采买事务,与“飞龙军”“翔龙堡”新兵训练基地武术总教习刘万宝、“飞龙军”第一合成步兵师二团团长刘小六有亲属关系、且三人之间彼此交往频繁的“静园”外园副管事兼副采买的刘二兴;负责“飞龙军”被服管理发放、原“飞龙军”二团三营营长、现任北平军节度府“飞龙军”都指挥使司、后勤辎重署、被服营副指挥使(军事部后勤司日常辎重处被服管理科科长,少校军衔)的高贵;范吾成亲信仆从范小六胞兄、现任“保安军”第六团副团长兼一营营长的段明;原契丹幽都府衙役班头,现任北平城“城管大队”副大队长的徐望,以及他的亲弟弟、现任北平城“城管大队”清晋门小队小队长的徐欢。
原本同在北平军帐下当差,再加上他们中的一些人在北平军成立之前便相识,彼此之间有些往来也是很正常的。但通过深入的调查与打探后,情报部内务司的探子们很快便从寻常之中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首先,这几个人之间的来往实在是过于密切了,就其相互接触的频繁程度来看,漫说他们只是关系比较好的普通朋友,即便是生死之交、过命的好友也不过如此了。而就探子们从侧面了解到的情况看,这几个人之间的交往是在最近半年左右才开始变得频繁起来,之前都只是保持在一种普通朋友、偶尔相聚的状态。正所谓“事物反常必为妖”,这些人近一段时间以来如此高频率的接触,其中必有蹊跷。
其次,这几个与范府亲信仆从过从甚密的家伙自打与范小二、范小五等人频繁接触之后,其经济状况便开始发生显著的变化。不但手头上越来越宽裕,而且几乎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做了一些与自己经济收入不相符的事情。
比如,“静园”外园副管事兼副采买刘二兴。此人尽管向来嗜赌如命,为此不惜挪用公款。可以往他在赌桌上通常都只是几百文或者一两贯的小输赢,最多时也不过是一下拿出十几贯的赌本。可自从与范府的范小五经常见面后,这家伙的手笔便越来越大。十几二十贯的赌本投入不过是家常便饭,几十贯乃至上百贯在大输赢也不少见。而且,与以往输了钱后愁眉苦脸、垂头丧气的倒霉相不同的是,现在的他即便是一下输掉上百贯的钱财,也是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就仿佛扔在赌桌上的不是真金白银,而是砖头瓦块一般。
再比如,被服营副指挥使高贵。此人因为身体不好,这两年来每个月都要花费大量钱财寻医问药。是以,其虽身为“飞龙军”少校军官,之前一家人的日子却过得并不宽裕。可自从与范府的范小二频繁来往后,高家的生活水平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高贵不但为自己采购了许多对自己养病有益的名贵药材和补品,而且其家人也从之前那座颇显寒酸、地处偏僻的小房子里,搬到了位于繁华地段、宽阔舒适的敞亮院落。他的夫人、子女不但脱掉布衣穿上了绫罗绸缎,而且还雇佣了多名下人仆役。
类似这种消费水平与其薪俸收入水平完全不符的情形在这被发现的五个人身上都有体现,唯一的区别只是这种不相符表现的张扬还是低调、表面还是内在罢了。凡此种种,不能不令情报部内务司负责此案的探子们深表怀疑、密切注意,并在取得大量证据后,将相关情况报告给了自己的上司梁子岳。
这些情况既然能引起情报部内务司探子们的注意,经验更加丰富、眼界更加开阔的梁子岳自然也不会放过。在梁子岳看来,刘二兴、高贵等五人身处北平军不同部门,他们与范吾成负责的商贸部实际上并没有任何交集。按理说,以双方身份地位上的差距,他们是不可能走到一起来的。哪怕是范吾成手下那几名亲信的地位与权势,也不是这五个人所能相比的。可现在他们不但与范吾成手下几名亲信仆从交往甚密、频繁见面,而且这些人还从范府亲信仆从那里得到了大量的钱财。如此反常的情况,唯一能解释得通的理由,便只有刘二兴、高贵等人已然投效到范吾成门下,为其所用、为其所驱。范小二、范小五等范府亲信仆从是两者之间的联络人,而那大笔大笔的钱财便是范吾成因刘二兴、高贵等人为自己办事而给的赏赐与奖励。换句话说,就是范吾成不但在穿越团队内部拉拢兄弟,而且还将网罗亲信的大网撒到了整个北平军、撒到了北平军的各个不同部门。
想到这一层,梁子岳不由得心中一惊。要知道,拉拢自家兄弟、扩大自己部门的实力、争取在团队中更多的话语权,这样的做法虽然也有悖于团队的精神和制度,但在团队内部确实存在小派系和小团体的情况下,还是能够为委员会、为众兄弟所容忍的。委员会这次授权调查老十四范吾成,其初衷只怕也并不是真想把他怎样,而只是希望能通过这样的调查警醒自家兄弟,避免今后有其他兄弟干出类似的事情,以致有损于团队的团结。想来在掌握实证之后也就是对其进行一番批评教育,至多也不过是撤了他的商贸部主管职务。
可从现在情报部内务司掌握的情况来看,范吾成的所作所为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范围。虽说笼络手下的事情几乎所有穿越者都在做,而且有不少兄弟做的规模远较范吾成大得多——像钱远山、曾志林、杨新、穆特尔这样的军中将领,其嫡系亲信军官都有数十人之多。可那些兄弟笼络的都是自己部门的成员、或者是自己的直接下属,还从未有人像范吾成这般将手伸得这么长,甚至是伸到了北平军最为紧要、最为重视,却又与自己“风马牛不相及”的军事部门。这样的行为已经完全不能用笼络手下,以便在工作中能够更好的进行指挥、调度、更好的传达自己的命令、更好的完成自己交待的任务的范畴,而彻底演变成了结党营私、暗蓄实力、居心叵测,等等一系列最为人所不耻,也最为人所忌惮的行为。委员会乃至整个穿越团队或许可以容忍范吾成为了扩大自己部门的影响力而拉拢自家兄弟,但绝对不会容忍、也绝对不会允许他在北平军内部拉帮结派、暗蓄党羽,以至威胁到整个穿越团队和北平军的安全与稳定。
一念及此,梁子岳便再也坐不住了。他将相关资料整理在一齐,先向自己的上司张晓菲进行了汇报,而后两个人便一起前往委员会办公的节度府正堂偏厅,去见王崤峻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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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净心行动”(三)
作为王崤峻等北平军最高领导者的办公之地,节度府正堂偏厅素来都是整个节度府中戒备最严、同时也是最为幽静的所在。而今日的节度府正堂偏厅之内,除了往日的安静之外,还显得很是凝重。听完张晓菲和梁子岳的汇报,看完手中那厚厚的一摞调查材料,无论是王崤峻还是张维信、无论是李俊武还是徐绍安,脸上无不露出凝重、气愤、惋惜、为难之色。原本兄弟一心、团结一致的团队之中,出现了这样一个私心作祟、私欲膨胀、结党营私、破坏规章、扰乱秩序、对团队的稳定与发展构成很大威胁之人,不能不令四位委员表情凝重、不能不令四位委员忿忿不平、不能不令四位委员为此人在悖离众兄弟的道路上渐行渐远而觉得惋惜、亦不能不令四位委员为如何处理这件事情而颇感为难。因此,四人只能一边在心里思索着处理办法,一边保持着沉默。一时间,整个偏厅之中全无一点声息,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沉默半晌,还是四人之中性格最急躁的徐绍安先开了口。他挥了一挥手,说道:“既然五嫂和老二十八那边已经调查清楚,且证据确凿,而咱们这个团队又有相关规章制度在那里。那就应该按照制度办事,制度上是怎么规定的,咱们就怎么处理。既然兄弟们推举咱们四个当委员,负责团队的决策,咱们这几个人做事就该当‘赏罚分明’。要做到有功就奖、有过就罚,如此才能不辜负兄弟们的信任,也才能令兄弟们信服,听从咱们的指挥调遣。若是一味的念及旧情,有功便奖、有过却不愿罚,那其他兄弟难保不会有样学样,一个个也都像老十四这般私欲膨胀、笼络亲信、结党营私、威胁团队的安全与稳定。若真到了那时候,只怕咱们再想管也管不了了。”
“依制度办事、赏罚分明,这自然是对的。只是,这法理无外乎人情。”大哥李俊武接话道,“老十四这次做出这种事情来,固然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可照五弟妹和老二十八的汇报来看,到目前为止,老十四网罗的党羽不过四五个人,其中最大的也只是个‘飞龙军’后勤部门的少校。另外,就现有的调查材料来看,老十四和他的这些党羽也没有给咱们这个团队和北平军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和严重的威胁。所以,以为兄看,此番对老十四的处罚还应以警告和批评为主。”
见大哥李俊武不同意对老十四范吾成依规严厉处罚,徐绍安不由得有些不高兴,觉得这是大哥心慈手软、一味优容兄弟,有意袒护范吾成,便欲与对方争辩几句。只是,不等他开口,旁边的张维信已经抢先说话:“大哥和老八所言都有些道理。依兄弟我看来,此事当谨慎处理。”
说到这儿,张维信略顿了顿,见李俊武和徐绍安二人都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便继续说道:“首先,兄弟我要强调一点,那就是老十四此番确实是做了不该做的事、违反了咱们这个团队的规章制度,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大哥和老八想来对此也没有任何异议,你们所争执的只是对老十四的处罚力度问题。
有关这个问题,首先,兄弟以为正如老八方才所讲,吾等兄弟作为团队的决策者、作为北平军的最高管理者,理应做到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是以此次必须要对老十四进行必要的处罚,以彰显团队规章制度的有效性、彰显委员会的权威性、彰显咱们这个团队令行禁止、赏罚分明原则。只是,考虑到目前穿越团队和北平军所面临的形势,对老十四的处罚一定要适度,一定要既能起到教育本人、警示他人的目的,又不能对团队和北平军的稳定与发展带来不利影响。
毕竟,现如今咱们正处于实施‘建业一号行动计划’的关键时期,开封那边局势越来越紧张,年底之前便会大变故届时我北平军便要大举南下。如果现在对老十四做出严厉处罚的决定,必然会引起其他兄弟的不安与猜疑、必然会影响到团队的稳定、必然会使得整个北平军人心惶惶,以这样的心情和精神面貌,咱们又怎么借势南下,去逐鹿中原。而且,若是要依照团队的规章制度对老十四进行严厉处罚,就需要召开全体大会来进行讨论和表决、就需要将人在外地的所有兄弟都召回到北平城来,而这在现阶段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眼下北平军的行政区划和军事防区调整工作才刚刚开始进行,各府的知府和总兵官们都在忙着进行资料整理和职务交接,现在正是北平军各府最繁忙、最混乱、同时也是最脆弱的阶段。此时将各府知府和总兵官召回,不但会大大拖慢相关调整工作的进度,而且还会造成各府及各总兵辖区局势的不稳定,并最终使得整个北平军处于一种混乱与不稳定的状态。以这样的状态漫说是南下逐鹿中原,只怕连自保都可能会有问题。”
“那以老七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处置呢?”王崤峻感兴趣的问道。
“以兄弟之见,此事该当分成两部分处理。”张维信胸有成竹的答道,“首先,对于老十四范吾成,我们该当依据现有规章制度,取处置这类情形相应条款中规定的处罚力度的中间水平,以既不过重也不过轻的处罚办法来实施。兄弟我以为,对于老十四范吾成的具体处理办法,可采取撤消其商贸部主管之职、撤消其‘大通商行’总负责之职、令其闭门思过等,这些相对比较柔软、比较温和的方式。
其次,对于已经被范吾成网罗到自己手下,对其惟命是从的亲信仆从和其发展的其他部门的党羽,小弟以为该当采取雷霆万钧之势,在‘飞龙军’、‘保安军’、警察、‘城管’等部门的配合与支持下,派遣情报部内务司的得力探员,将这些爪牙尽数抓捕归案。一方面,核实此前情报部内务司所得有关此次事件相关情报的真实性、可靠性,以备团队任何一名成员的质询。另一方面,还要从这些党羽的路嘴里得到他们都向老十四传递过何种消息的口供,以便委员会能够了解其所犯错误的严重程度。不知众兄弟以为如何?”
听完张维信的讲解与分析,李俊武和徐绍安二人也觉得其说得有理。面对对方的询问,李、徐二人便连连点头,表示对对方这一建议的支持。而王崤峻闻言也是颇以为然,轻轻的跟着点了两下头,然后说道:“几位兄弟所说皆有其道理,而老七所言更是与兄弟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兄弟我提议就以老七方才所说为基础,写出一份处理方案,以供委员会及委员会扩大会议进行讨论与表决。至于现在有多名兄弟在外为官、工作繁忙,没法参加委员会扩大会议的问题,兄弟认为一来可以事急从权,以委员会决议来代替委员会扩大会议决议,来处理这件事情。二来,咱们也可以将身在北平城的所有穿越者召集起来举行会议,代替委员会扩大会议进行讨论和决议。毕竟,以现在北平城内穿越者的数量,完全可以组成新的委员会扩大会议,并符合通过决议所需的人数要求。几位兄弟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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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净心行动”(四)
“我同意老五的意见”、“就照五哥说的办了”,随着李俊武和徐绍安纷纷响应王崤峻的建议,有关范吾成问题的处理意见也就算在委员会内部达成了共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召集所有在北平城的穿越者开会,将委员会的意见公布出来,进行讨论和表决。不过,在召集大家开会之前,还有两件事要先解决。其一,就是一旦有关处理范吾成的意见获得通过,该由谁来接替其在商贸部的职务。其二,则是究竟何时对范吾成的党羽实施抓捕,是在委员会扩大会议召开之前,还是之后。
对于第一个问题,委员会几位委员的意见并没有分歧,或者说继任人选几乎是唯一的,那就是现任商贸部副主管兼海外贸易司主管贾润安。一来,贾润安作为范吾成的副手,经过这一年多两年来在商贸部的工作,不但早已熟悉该部的动作方式与流程,而且也早就和那些“大通商行”的大主顾、老主顾彼此熟悉,完全可以取代范吾成的工作——实际上“大通商行”这些年建立起来的商业网络已经完全成熟,商贸部主管要做的是把握好战略规划与政策方面的事情,根本用不着再事必躬亲的参与到日常商贸活动中去。二来,经过贾润安这一年多两年的努力开拓与维护,北平军的海外贸易渠道已经基本建立起来,前往江南、高丽、倭国的几条海上贸易路线也已经基本稳定下来,无需贾润安这个主管再亲自处理什么事情,出任商贸部主管没有任何问题。
对于第二个问题,几位委员却有一些分歧。大哥李俊武、老七张维信认为应该先抓捕党羽,再召开委员会扩大会议讨论范吾成的处理问题。这样,委员会可以通过审讯那些党羽获得更多、更直接的证据,从而保证对范吾成的处理有充足的理由,使对方不能抵赖。而徐绍安则主张先召开委员会扩大会议,等处理了范吾成后再抓捕其的党羽。这样,既可以减少抓捕时的麻烦,也可以防止“打草惊蛇”,令范吾成做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举动。经过一番考虑与权衡,王崤峻最终还是支持了李、张二人的意见,决定先行抓捕范吾成党羽,再开委员会扩大会议。至于具体的抓捕方案则由情报部内务司负责,委员会唯一的要求,便是抓捕行动一定要迅速而隐秘,切不可在委员会扩大会议召开之前让范吾成察觉到任何的异常,也要尽量避免因为抓捕行动而对北平城的社会秩序产生什么不利影响。另外,考虑到范小二、范小五、范小六等人通常都是陪在范吾成左右服侍,直接对其进行抓捕很可能会遇到范吾成的阻挠、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委员会还决定在情报部内务司完成抓捕的一切准备工作后,会将范吾成调到节度府来处理一系列公务,并多留他一些时间,以方便对范小二等人的抓捕行动。
计议已定,张晓菲和梁子岳二人便离开节度府前去为抓捕行动做准备,而王崤峻等委员则将方才研究的内容和定下的方案具体化、纸面化,形成了提交给委员会扩大会议所需的议案,以供会上所用。
显德八年阴历十月二十八午后,经过三天的准备,在范吾成奉命前往节度府向几位委员汇报近一段时期北平军商业发展情况、研究下一阶段商业发展计划的同时,刘二兴、高贵等人也被委员会以后勤部、军事部、保卫部等与其工作相关的部门的名义召到了节度府内——这几个部门的衙署都在节度府内不同的院落里,使得刘二兴、高贵等人对进节度府不会有任何疑惑。而且这几个人被召来的时间前后有些差别,彼此并没有相互见到的可能。
就在刘二兴、高贵等人在各自被安排的房间内为自己能够被召到节度府中办事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在征得了委员会的同意后,张晓菲和梁子岳向由情报部行动司主管清尘直接指挥的“净心行动”抓捕别动队下达了开始行动的命令。
当张、梁二人的命令传达到清尘手中时,这位随着年纪增长,越发显得仙风道骨的玉虚宫大师兄,将手中的拂尘一抖,用他那略显冰冷的低沉噪音对身边的三十名行动司干探命令道:“各组立即行动,对预定目标实施抓捕。切记,此处乃是节度府衙,如非必不得已,尽量不要动用武器,更应尽力避免出现人员伤亡——这其中也包括咱们自己的人。”
“是,卑职等遵命。”众干探齐声应道。
说完,三十名干探便自藏身的房间鱼贯而出,在数名节度府亲卫的带领下,扑向属于自己的抓捕目标。
节度府内抓捕的过程很是顺利,面对由“暗羽”总堂(情报部)发出的逮捕令、面对衣服上绣有“暗羽”徽记的别动队干探,刘二兴、高贵等人根本提不起一点反抗的心思——特别是在几人心里都有鬼的情况下更是如此。唯一试图与干探们进行对抗的段明,也在眨眼之间就被对方打翻在地、束手就擒。
与干净利索、简单顺利的抓捕刘二兴、高贵等人相比,抓捕范府亲信仆从的行动就要复杂一些、麻烦一些。首先,范小二、范小五等人作为范吾成的仆从,节度府这边没有理由点名将他们召到府内来做事,不能像抓捕刘二兴、高贵等人那般,将范府这三名亲信仆从全都引到节度府内再进行抓捕。
其次,范吾成出行通常只是带着这些亲信仆从中的某个或某几个人,陪同其来节度府的仆从未必就是情报部内务司想要抓捕的人。因此,对范小二、范小五等人的抓捕行动颇费了梁子岳一番布置。一方面,梁子岳命清尘按照范小二等三名涉案的范府亲信仆从都会陪同范吾成前往节度府的情况布置参与节度府内抓捕行动的探员人数。另一方面,梁子岳还自情报部内务司中专门选了三名与范小二、范小五、范小六分别相熟的探员,与其他十二名探员组成第二支别动队,以备在范小二、范小五、范小六三人或全部、或部分没有陪同范吾成前往节度府的情况下,由与其相熟的探员以相聚、吃酒为名,将留在府内的那一名或者几名涉案者诱离范府,引至既定地点再进行抓捕。
第三,作为范吾成的亲信仆从,范小二等人在面对前来抓捕他们的情报部内务司干探时,其所表现出来的反抗意识和反抗举动远比刘二兴、高贵等人强烈得多、激烈得多。特别是陪同范吾成一起来节度府的范小二和范小六,他们不但仗着自己拳脚功夫不错,与前来抓捕的情报部内务司干探们大打出手,而且还得到了与他二人同来、却并不在抓捕名单上的范小三和范小七的支援。一时间竟令负责抓捕他们的十名情报部内务司干探不能得手,双方处于胶着、僵持状态。此外,最令干探们感到恼怒不已的是,范小二、范小六等范府亲信仆从在负隅顽抗的同时,还大喊大叫,企图引起正在节度府内的范吾成的注意,并来解救他们。幸而节度府面积广大,范吾成此时所在的节度府正堂偏厅与仆从们通常待的门房相距较远,听不到这边的动静。只是,尽管大家都清楚范吾成不可能来救他这几个亲信手下,可范小二、范小的大呼小叫,还是令六负责抓捕的干探们心烦为已,影响了众人的战斗力。最终,还是赶过来的清尘亲自出手,这才将范小二、范小六抓获,并把范小三和范小七也控制起来。
相比节度府门房的激烈对抗,第二别动队对范小五的抓捕则要简单得多。在一名与范小五相熟的情报部内务司干探的“热情”邀请下,这位范府的亲信仆从完全没有想到这实际上是一个陷阱、一个将他抓拿归案的大陷阱,而是满心欢喜的与来请他的所谓“好友”一起离开了范府,直至在北平城内一僻静之所被情报部内务司的干探们一举抓获,这才如梦方醒一般的发现自己被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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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净心行动”(五)
亲信仆从和党羽被一一抓捕归案,节度府里的范吾成对此却是一无所知。此时,他正对着王崤峻等四位委员侃侃而谈,详细阐述自己有关向定难五州加派商行人手、加大资金投入、加强与当地商贾的合作,以期打通“大通商行”西向商路,最终让中原商贾重返西域、实现重建丝绸之路的伟大构想——有关开拓西方商路的想法,是范吾成在“大通商行”已经开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在中原王朝传统控制区短期内难以再有突破性发展的情况下,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为了证明商贸部的重要性、为了扩大“大通商行”的影响力,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拿出来的一项新的发展规划。
由于这项规划规模过于庞大、所需的人力、物力、财力极多,对于将团队发展重心放在实现“建业一号行动计划”上的委员会来说,并非现阶段及将来较长一段时间内的重点,所以此前王崤峻等几位委员只是看过范吾成提交的一份有关这个规划的简要说明,从未认真仔细的了解并考虑过这个规划。如今,为了配合情报部内务司的抓捕行动,王崤峻特地将这个规划重新提起,并以此为名将范吾成召到节度府来商议。
眼见自己的宏伟规划终于引起了委员会的注意和兴趣,范吾成自然是欣喜不已。根本没有多想,便带着几名亲信仆从急匆匆赶到节度府,当面向王崤峻的几位委员阐述自己的观点、讲解自己的规划。而也正是由于这是一项非常庞大而复杂的规划,所以想要给王崤峻等人解释清楚、讲说明白绝非三言两语便能实现的。以至范吾成在开始讲解之前,特意向王崤峻等人声明,要想将这一庞大规划搞明白,没个两三日是不行的。如果几位哥哥有事情要处理,还请提前跟小弟打个招呼,以便小弟更好的安排讲解的速度、合理的划分段落。可范吾成又哪里知道,能将他老十四尽可能久的留在节度府中是王崤峻等人求之不得的事,对于他提出的时间较长问题对方又怎么可能提出异议。于是,在王崤峻等委员一致认为无妨,并表示在此期间其大可住在节度府中,以免每日里从范府到节度府之间跑来跑去后,范吾成一边点头答应,一边便翻开面前那厚厚的一摞规划方案,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解起来。全然不知就在他兴致高涨的大说特说自己那宏伟规划时,他的亲信仆从、他的党羽爪牙已经被一一擒获,并一个不落的都被关进了情报部内务司所属的监牢之中。
显德八年阴历十月二十八午夜,一辆外表普通且车帘和窗帘都封得严严实实的马车缓缓驶进北平城内靠近西城墙的一处僻静宅院的前门,并在不久之后自后门驶出。而随着这辆马车的驶离,直到第二天凌晨时分,前前后后又有七辆马车到来。而且,这些马车就像约好了一样,都重复着第一辆马车“前门进、后门出”的行为。好在这条街巷位置偏僻,且周围的房屋院舍基本都是那种长期无人居住的废屋,因此,尽管这些马车的行为很是怪异,却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座僻静的院落便是情报部内务司的秘密监狱,而那八辆马车里装着的,便是当天下午被抓捕归案的范吾成亲信仆从和党羽——范小三、范小七二人虽也是范吾成亲信,可因为此二人并不在委员会授权的抓捕名单上,所以他们虽也被控制,却并未转来这处秘密监狱,而是被软禁在了情报部内务司的办公之所。待处理完范吾成及其亲信党羽后,再视情而定该当如何处理他们。
面对阴森的审讯室、面对离自己不远处那一件件令人恐怖的刑具、面对一脸冷淡、表情严肃的情报部内务司干探、面对摆在自己面前的一份份记录着其最近一段时间行踪的资料,无论是范小二等亲信仆从,还是刘二兴等党羽,都很快在与审讯人员的交锋中败下阵来,使得对他们审讯所花费的时间较之前估计的缩短了许多。这种情况多少有点出乎情报部内务司干探的预料之外,特别是原以为会死硬到底、咬紧牙关的范府三名亲信仆从,却是最先开口招供,并主动交待了大量情报部内务司没有掌握的、有关他们与刘二兴、高贵等人进行消息传递的资料。在诸多被审讯的对象中,唯一一名表现比较坚决、直至将其他几名同伙、特别是范府亲信仆从的口供放到其面前,才令其心理防线完全崩溃的党羽,反而是此前情报部内务司的干探们认为其最吃不得苦头、最容易开口的高贵。
在负责审讯的干探们看来,高贵身体虚弱、疾病缠身,漫说是动用各种刑具,只怕审讯的时间稍微长一点都可能会吃不消。不成想,这家伙虽然因为持续数个时辰的审讯而虚弱不堪、几次因为疲劳而晕倒,但就是不肯开**待,自始至终保持沉默、一言不发——由于这家伙身体不好,对其用大刑很可能会出人命,所以负责审讯的干探们只能采取疲劳轰炸的方式来迫使其交待,而不敢真个运用刑具。即便是后来在范小五的口供面前,高贵不得不点头承认,却也是范小五口供里说什么他才认什么,根本没有提供范小五口供里没有的内容——比如其提供给范小五的消息之中,那些他这个后勤军官无法接触到的、涉及军事机密的信息的来源等。按照高贵的说法,就是“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事情已经败露,自己愿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那些为其提供消息的人都是自己的好朋友,自己不能为了给自己脱罪而出卖这些为了义气而冒着杀头的风险为自己提供消息的生死之交。
尽管高贵表现得很强硬,可负责审讯的干探们却也并没有过多的难为他。一方面,对这样重义气的汉子,大家还是多少有一点佩服的。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方面,却是经过这段时间对高贵的跟踪、监视,以及对此周围人员的走访、摸排,情报部内务司的干探们已经大致搞清楚了高贵平时经常接触的对象及其人际关系网。以此为基础,想要找出那些为其提供消息的人来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所以,高贵这边咬紧牙关不交待新的内容,负责审讯的干探们却也是没有怎么为难他——只要他认了范小五的口供,就已经可以坐实其泄露机密情报的罪名,不会令其逍遥法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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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净心行动”(完)
显德八年阴历十月二十九上午,有关对范吾成亲信仆从和党羽的审讯记录,由张晓菲和梁子岳二人亲手交到了王崤峻等四位委员的手中。
范吾成在开始讲解其庞大的“定难五州及西域地区商业发展规划”之前,曾经表示要讲上个两三天,可实际上从前一天下午开始讲起,在四位委员时不时要处理一下其他事务、且经常就讲解的内容向主讲者提问题的情况下,到二十九日中午时分便已经全部结束。虽说这一番讲解远没有当初说的那么长时间,可前后加起来也将近一个白天,范吾成脸上已经略显疲态。不过,身体虽累,可范吾成的心里却是非常兴奋——尽管几位委员哥哥没有马上表态,可从四人的言谈之中,还是能感觉到其对这套发展规划很感兴趣,在南下开封、完成“建业一号行动计划”后,还是非常有希望着手实施的。
就在范吾成收拾起厚厚的发展规划资料,准备向几位哥哥告辞的时候,王崤峻却抬手示意他先别忙,然后说道:“十四弟不必着急收拾东西。委员会今天下午打算召开一次委员会扩大会议,你不如就在节度府内吃午饭,也省得两头儿跑那么麻烦。”
范吾成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一方面有些疑惑为什么几位哥哥昨天不提要开会的事,这会儿会议就快举行了才通知自己。另一方面却问道:“今天下午开委员会扩大会议?如今有好几位有资格参会的兄弟都在外地,根本赶不回来。这人员不满,扩大会议能开得起来吗?”
王崤峻听了摆摆手,说道:“不妨事。虽说有几位该参会的兄弟不在北平,可团队各部门的主管,以及各部门的大部分骨干成员都在。单就人数上来说,已经超过了开扩大会议的最低要求,完全符合相关规定,其作出的决议也具有足够的效力。”
说到这儿,王崤峻略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由于这次会议是今天上午我们几个委员临时决定要开的,主要是想和兄弟们讨论一下开封那边一旦发生重大变故,咱们这边进行相关应对的一些细节问题,所以直到现在才通知你。说起来,你还是诸位参会的兄弟中第一个知道这消息的。”
既然委员会已经决定要开扩大会议,范吾成也就不再有什么异议。他一边将资料整理好放到随身携带的文件袋内,一边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踏踏实实的和几位哥哥喝茶、聊天,只等着吃完午饭后,大家一起去开会——当然,作为一名体恤下人的主子,他在与几位兄长闲聊的间隙,还是请五哥王崤峻给自己叫来了一名亲卫,吩咐其去向自己那几名一直等在节度府门房的亲信仆从说明情况,让他们先行回转自己的府邸,待晚饭之后再来接自己。
显德八年阴历十月二十九午后,随着参会众兄弟陆续赶到节度府会议室,穿越团队历史上第一次就某名穿越者犯错误问题而召开的委员会扩大会议于下午未时正(下午十四点整)正式开始。
会议照例由张维信主持,当他表情严肃的宣布此次会议的第一议题——讨论委员会有关《商贸部主管范吾成违反团队规章制度,擅自在非自己主管的部门内拉拢穿越团队成员、笼络、培植当地人亲信、党羽、获取非本部门机密信息、情报、破坏穿越团队的团结、稳定与安全的处理意见》的决议案,并进行表决——的时候,原本略显嘈杂的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除了另外三位委员会委员,以及当事人范吾成之外,其他所有与会的兄弟都被张维信宣布的议题搞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一个个都直愣愣的看着张维信,以及另外三位委员会委员,希望从这四个人的表情上看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令大家失望的是,四位委员会委员脸上的表情虽然严肃,可同样也非常的平静,根本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和隐情来。就在众兄弟打算向四位委员提问,以解自己心中困惑时,经过最初的愕然与愣怔后,当事人范吾成终于醒过味来,意识到自己此前所做的那种种与团队规章制度不相符的行为终于引起的诸位兄长的注意,并即将就这些错误行为对自己进行批评与处理。
刚开始意识到这些的时候,范吾成内心里多少有些忐忑,特别是联想到很可能会由此事牵扯出自己与“飞燕堂”合作的丑事时,更是令他感到惶恐与不安。可这种忐忑、惶恐与不安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只不过几秒钟之后,范吾成便恢复了镇定,头脑也重新变得清楚起来。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心虚、绝对要咬紧牙关死不承认、绝对不能透露出半点与上面那些指控相关的信息。范吾成自认自己有之前做这些有违规章制度的事情的时候还是非常小心谨慎的,应该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中,或者被委员会打探到。于是,张维信那边话音才落,范吾成这边便已经拍案而起,一面坚决否认对自己的一系列指控,一面表示自己是被人陷害了,口口声声要委员会及在座的各位兄弟给自己做主、还自己一个清白。
眼见范吾成在那里可以称得上是声泪俱下的为自己辩白、痛骂那个诬陷自己的混蛋不得好死。在座众兄弟除了四位委员外,大多数都对这位十四哥(十四弟)表露出了同情的意思,其中还有一部分兄弟附和着与范吾成一起痛斥那个不知道是谁的诬陷者。
范吾成的表现早在委员会几位委员的预料之中,所以见其如此激动,而其他兄弟也有不少人在帮着他说话,张维信并没有马上出言制止或者给予批评,而是平静的看着范吾成的表演。一直等到范吾成在那里骂累了,那些帮他说话的兄弟也都有些口干舌燥开始喝水了,会议室里渐渐安静下来,这才清了清喉咙,说道:“老十四莫要激动,其他兄弟也少安毋躁,且听兄弟我把话说完。”
说着,张维信一边将情报部内务司这段时间对范吾成及其亲信仆从进行相关调查的报告,以及此前对其亲信仆从和党羽的审讯笔录分发给在座的所有兄弟,一边简要向大家介绍了一下此事的前因后果,以及委员会对此事的处理意见。
看着手中那厚厚一叠详实而又彼此相互印证的证据资料、听着张维信不带任何个人感情和评判的介绍,那些原本还对此事耿耿于怀、还在为范吾成抱不平的兄弟们纷纷沉默了下去。他们一个个重新坐回到座位上,脸色也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范吾成并不是瞎子,眼见众兄弟们脸色的变化,看向自己的目光也由同情、支持,变成了怀疑、厌恶,他便知道大事不好。在范吾成看来,委员会此番将矛头指向他,并如此郑重其事的将这件事情拿到桌面上来讲,而不是私底下对自己进行批评教育、警告斥责,显然是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并且对自己破坏团队规章制度、威胁团队内部团结与稳定的行为也已经忍无可忍。他们想要通过此番对自己所犯错误进行公开讨论与处理,一方面是要对自己的错误行为进行必要的处罚,另一方面只怕也是想借此机会告诫其他兄弟,让他们引以为戒,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说白了,委员会此番就是要“杀”自己这只“鸡”给团队的那些“猴兄弟”们看。
意识到委员会是想借对自己的处理“杀一儆百”、“以儆效尤”,特别是意识到委员会既然敢如此大张旗鼓的处理此事,很明显是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范吾成顿时便没了底气。他再无方才的慷慨激昂、委屈满腹,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慌之色,并用乞求的目光环顾着在座的众兄弟,希冀大家能看在兄弟一场的份儿上帮自己一把,为自己求求情。
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作为一个由来自不同地区、拥有不同身份、大多数人在穿越之前都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组成的团队,要想将大家凝聚在一起、让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除了以兄弟情、民族义、伟大理想,以及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利益来形成向心力、凝聚力,调动众人的积极性、主动性外,自然也要有一套合理且行之有效的规章和制度来约束、来规范。不然的话,每个穿越者都按照自己的好恶、自己的想法去做事,那整个团队就会变成一盘散沙,并最终灰飞烟灭——这个道理在坐的兄弟们都很清楚。
此外,在众兄弟看来,既然团队在穿越之初就已经制定下了相应的规章制度,并且随着团队的发展一步步的将其完善。那么,身为这个团队的一员,就要认真去领会其中主旨,并在日常工作和生活中自觉、自愿的去遵守、去执行。这也是为什么除了穿越之初不可避免的形成的那几个小团体、小派别外,在穿越团队中就再也没有出现新的小团体和小派别;为什么穿越团队中许多兄弟出于各种考虑,都有笼络部下、培植亲信的行为,其范围却都非常默契的控制在自己的工作区域之内,从不涉及其他部司或者其他府镇的原因之所在。
想通了这一节,意识到了规章制度被破坏的危害性,就算与会众兄弟中还有少数人觉得委员会这次如此正式而严肃的处理范吾成这件事有些小题大做、觉得以现有的证据看,范吾成的所作所为并未给穿越团队造成什么严重的损失,尚不至如此大张旗鼓的进行批判与处罚。但一来有这种想法的兄弟是少数,二来眼见委员会的几位哥哥态度坚决,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触几位兄长的霉头,以致在众兄弟面前丢了颜面。
因此,面对范吾成投来的希望说情的眼神,与会众兄弟或者继续低头看资料,佯做没有发展这灼灼目光;或者把头扭向一边,根本不给范吾成双眼“放电”的机会。于是,经过短暂的、几乎无人发言的讨论过程,此次委员会扩大会议便进入了议案投票表决阶段。而表决的结果则毫无悬念,该议案以压倒性优势获得通过。
显德八年阴历十月二十九下午,经委员会提议、委员会扩大会议讨论,通过了有关《商贸部主管范吾成违反团队规章制度,擅自在非自己主管的部门内拉拢穿越团队成员、笼络、培植当地人亲信、党羽、获取自己无权知晓的机密信息、情报、破坏穿越团队的团结、稳定与安全的处理意见》。
根据该意见,范吾成自即日起,被免除穿越团队内部及北平军的一切职务,回家闭门思过;此事涉及到的范府亲信仆从范小二、范小五、范小六,脊杖四十,入苦役营服刑五年;被认定为范吾成党羽的刘二兴、高贵、段明、徐望、徐欢,依其向范吾成泄露的机密消息的重要程度、认罪态度等方面的不同,分别被处以脊杖二十到六十,入苦役营服刑三年至十年的处罚;至于其他在审讯涉案人员的过程中被交待、检举出来的人员,待情报部内务司完成对他们的抓捕和审讯后,将会根据其所犯错误和罪行的轻重,给予相应的处罚。
这份委员会扩大会议决议于当天晚上正式生效,而决议的相关文件也将通过专门的信使,以最快的速度送至所有未参加此次委员会扩大会议的穿越者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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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做贼心虚
既然委员会扩大会议已经做出了决定,范吾成就是再心有不甘,也不得不遵照执行,除非他不想再继续留在团队之中——范吾成就是再有怨怼、再不服气,要他因此离开穿越团队、离开北平军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就他目前所知的消息,在这个时代除了自己所在的北平军外,还没有听说过有其他由穿越者组成的团体的存在。现在离开北平军,他范吾成就要一切从头开始,而且是要靠自己个人的力量从头开始。虽说这几年依靠薪水、分红,以及明里暗里的各种灰色收入,其现在的身家已经有近十万贯,可一旦脱离北平军这个强有力的庇护者,像他这样的大富豪便是那些有权有势者眼中的肥羊,随时都可能被人家一口吞掉,更不要说发展到北平军这种实力和势力了。
况且,在范吾成的心里还存了一丝希望,一丝待事态平息之后,自己还有可能会被起复、重新任用的希望。在范吾成看来,以自己多年在商贸部的贡献,以及在商业方面的能力,穿越团队没理由将自己这个有“本事”的成员长期闲置。那是对资源的一种浪费,是一贯主张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将每一名穿越者都视为无价之宝的穿越团队所不能允许的。所以,范吾成宁可现在受点委屈去回家闭门思过,也不愿意与团队闹翻,进而被驱离出去。
当然,这种想法只是在目前穿越团队还没有发现其与“飞燕堂”存在不可告人秘密的情况下的一种选择。若是有朝一日这个秘密被人给揭出来,他范吾成只怕就是不被赶走,也会被当成叛徒而受到穿越团队所有兄弟的唾弃与鄙视。到那时,估计他宁可一走了之,也不愿意、更没有颜面再在北平军待下去了。因此,尽管委员会在会上没有提及任何有关其与“飞燕堂”暗中勾结的事情、尽管在离开会场时其表现得很气愤、很无辜、很委屈,可等到离开节度府回到自己的府邸,坐在自己书房之中的时候,范吾成心中却是忐忑不安、惶恐不已。
一来,他与“飞燕堂”的往来并没有避开自己的那几个亲信仆从,而范小五更是从头到尾参与了自己与“飞燕堂”同流合污的全过程,并且充当了自己与对方联络的中间人、交通员,对相关情况、个中细节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一旦这小子为了自保而出卖自己,那么有这样一个人证在,自己就是想抵赖都不可能。二来,现在范小五等人都被关押在自己根本不知道在什么位置的情报部内务司秘密监狱之中,外面根本打探不到哪怕一丁点儿的消息。范小五等人到底说了什么,自己根本无从得知。现在委员会没有提及此事,并不代表其就是完全不知情。没准范小五等人已经把自己供出来了,只是委员会不愿意只凭这几个仆从的一面之辞就定自己的罪,而是像之前抓自己拉拢兄弟、培植党羽一样,先由情报部内务司进行详细调查,待有旁证证实了范小五等人的说法后,再对自己来个突然袭击,趁自己不备将自己一举成擒,从而不给自己反抗或者逃脱的机会。
想到这里,范吾成的心中更加的不踏实。即便是在自己的府中、即便身边都是自己用熟了的下人和家丁、即便府里的人都因为看出他心情不好、怕不小心惹火了他给自己带来无妄之灾而离得他远远的,可范吾成还是疑心重重,总觉得那些远远伺候、或者根本就没出现在他视线里的下人、家丁和亲卫们是情报部内务司的秘探、是在监视自己。特别是对经过审查,被认为并没有直接参与范吾成结党营私活动,从而被放回来的范小三、范小七等人,更是如同防贼一样的防着,生怕这几个人是被情报部内务司策反了来监视自己的内线。搞得在情报部内务司没有说过一句不利于他的话、没有揭出过一件不利于他的事、对其忠心耿耿的范小三等人既郁闷又委屈,心里相当的别扭。当然,别扭归别扭,真要让他们为这点委屈就抛弃、背叛范吾成,他们还是不齿去做的——毕竟主仆多年的恩情在那里,不是轻易能够抛掉的。更何况,如果背上个“弃主而去”的名声,今后再想投靠别人门下可就难了。
实际上,范吾成还不仅仅是对自己的亲信仆从、府里的下人、家丁、亲卫们疑神疑鬼,对外来的访客同样也是不信任。对所有来访者,他一率以身体欠安、概不见客为由,将来人打发走——哪怕对方是关心他的兄弟或者是与“大通商行”有往来的商业伙伴。
可即便如此,范吾成依然心神不定。每次有人来府上拜访、每次从书房或者卧室门外哪怕是传来一点风吹草动、甚至是外面路过的下人、家丁脚步声重了些,都会让范吾成以为是委员会发现了他的丑事派人来捉拿他,搞得他神经紧张、心跳加速、冷汗岑岑、惶惶不可终日,充分体现出了“做贼心虚”这四个字的内涵。
如此惶恐不安的过了十来天,预想中的上门抓捕却并没有发生。想来是范小五等人还念着主子往日对自己的恩情,同时也意识到了“与‘飞燕堂’堂勾结”远比之前的这个所谓“结党营私”的罪名大得多、严重得多。一旦把这件事揭出来,自己作为这件事情的直接参与者,所受到的连带处罚很可能会比“结党营私”要重得多。搞不好,自己之前的罪行不但不能得到赦免,反而会参与“与‘飞燕堂’勾结”之事而受到更重的处罚。是以,在情报部内务司没有向自己询问有关“与‘飞燕堂’勾结”之事的情况下,还是把嘴巴闭紧为好。更何况,范吾成这次只是被罢了官,回家闭门思过,并没有被彻底打倒,日后恐怕还会有起复的机会。现在自己为其保守秘密,待其东山再起的时候,肯定不会忘了自己的好,一定会想办法为自己开脱减刑。既如此,自己又何必多那一句嘴,把自己能够早日脱离苦海的唯一希望也给扳倒了呢!
眼前的形势让范吾成心中稍安,而随着“闭门羹”吃的多了,那些来范府或打算谈公事、或意图论私交的访客也渐渐死了心,都不再来叨扰。尽管范府门前因此比以前要冷清了许多,却是正合了想要静一静的范吾成的心意,令他可以踏踏实实的在家清静几日。一方面,可以回想一下近一年来自己在拉拢兄弟、培植党羽方面的不足之处,为有朝一日东山再起,需要重新笼络人心时总结一下经验教训。另一方面,也正好利用这段时间仔细思考一下与“飞燕堂”的关系,希望能找到一条既可以保住自己所剩不多的名声、保住自己在穿越团队、在北平军的一席之地,又不会引起“飞燕堂”那边的不满、不会让对方恼羞成怒将自己与其勾结的丑事抖搂出来的好办法。
这边范吾成在自己府中苦苦思索为自己摆脱困境的办法,那边刚刚收到郑知微从“隐园”发来的加急电报的委员会四位委员,以及其他身在北平、有权参与委员会扩大会议的军事、情报、政务等相关部门的穿越众们也聚集在一起,就电报上所讲的事情进行研究、分析和讨论,以期找出穿越团队、北平军针对此事件该采取的因应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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