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马踏太原城(上)
就在杨新与杨业兄弟二人说话间,曾志林和王峰已然率大队人马从后面赶了上来。曾、王二人与杨业见过礼,众人又在一起聊了几句闲话,就见西面尘头大起,不多时穆特尔所率骑兵便抵达了十里亭,来与步兵主力汇合。而几乎在同一时刻,沿着北来的官道,三辆马车飞奔而至,却是“暗羽”太原分堂堂主亲自护送杨业的妻儿家眷到了。
当杨业的夫人折赛花从马车上下来,看到那队形严整、军容肃穆的三万余大军时,其先是一惊,紧接着便伸手将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儿子护在了身后,随她前来的两名杨府女仆更是抽刀在手,挡在自己主人的前面,全然不在意自己要对阵的是千军万马。
且不说这两名女仆的武艺如何,单就这种敢与数万大军对峙的勇气就非常人所能比。由此可见作为主人的折赛花那巾帼不让须眉的豪迈气概以及平时对手下女仆的悉心调教。眼见自己的夫人要生误会,杨业连忙走上前来,挥退了女仆,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向自己的夫人解说了一番。折赛花听罢这才算是放下心来,走过来向义兄杨业行礼,并与其他穿越者打招呼——虽说折赛花乃是一位女中豪杰、巾帼英雄,但在国家大事上面她还是唯自己夫君的马首是瞻。既然自己的夫君已然决定要在这场汉国必败的大战中置身事外,她也唯有夫唱妇随,与夫君一起留在十里亭等待消息。
于是乎,杨新这边就在十里亭中摆下了简单的酒宴,与杨业夫妇以及留下来陪同他们的辛飞宇推杯换盏、聊天叙旧。而曾志林、王峰、穆特尔那边则整队出发,率领三万余大军重新上路,浩浩荡荡往太原城杀去。
尽管这会儿已是八月中秋,但因正值午时,加之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所以在阳光的照耀下,那些等候在玄德门外准备迎接北平军使节的北汉官员们一个个也都被晒得很不舒服。此时已近午时末,就算是最迟赶到城门来迎候的官员也已经在这里等了半个多时辰,至于那些级别较低、不敢在杨业面前摆谱而来得较早的官员,甚至已经等待了超过一个半时辰。其中有不少还是下了朝便直接来到玄德门等候,这会儿不但连午饭还没有吃,甚至连口水都没有喝上。尽管当着许多朝廷大员的面,这些级别较低的官员嘴上不敢说什么,可心里却已经把“北平军使节团”的所有成员好一顿腹诽、把前去接应的刘继业(杨业)好一通埋怨。
就在一众文官武将们等得已然不耐烦,不少高级别的官员甚至开口埋怨北平军和刘继业(杨业)时,只见北面官道之上尘头起处,一支约五百人的马队飞奔而来。虽然因为距离较远看不清马上骑手的长相,但那面高高挑起、上绣斗大的“北平军”三字的大旗还是让北汉朝廷众文武搞清楚了对方的身份来历,不至把其当成是周军的骚扰人马。
正主既然来了,之前埋怨的、腹诽的也就全都闭了嘴。大家在皇子刘继恩、刘继远的率领之下,按部就班的排好队列,准备迎接自己的盟友。或许是因为之前行的慢了,耽误了时间令大家久等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这支千呼万唤才出现的“北平军使节团”行进的速度非常快,几乎可以用风驰电掣来形容。从北汉文武看到人影在远处出现到对方的相貌能够被大家看清楚,其所用时间连半盏茶的工夫都不到。…,
随着“北平军使节团”的马队越行越近,已经逐渐能够看清马上骑手的相貌,站在迎接队伍最前排的刘继恩心中却疑窦渐生。一来,虽说为了赶时间加快马速在所难免,但这终归不是行军打仗、中军聚将,来的迟了会军法从事。况且北平军此番是作为大汉的盟友兼救命恩人来与大汉朝廷商议永结盟好之事,就算来得再迟大汉朝廷乃至皇帝刘钧都不会有任何不满的表示。即便他北平军的人心里再过意不去,稍微促一促坐骑、做出一个急急而来的样子就行了,完全没必要像眼前这样打马狂奔而来。二来,尽管此前被自己的父皇派去和北平军进行联络协调的谏议大夫郭无为在对方的队伍之中,但方才领了皇命出城十里去迎接对方的皇弟刘继业(杨业)及其随从杨兴、杨盛等人却不见踪影。
种种不合常规之处令刘继恩疑惑不解,他下意识的转头对自己的弟弟刘继元说道:“皇弟,为兄觉得这支所谓‘北平军使节团’似乎有颇多不合常理之处。一来行得太快,二来皇弟继业也不在队伍之中,这该不会是周军假冒北平军使节,意图偷袭我太原城吧?”
刘继元听了却摇了摇头,说道:“且不说北平军派使节来与我朝结盟乃是隐秘之事,周军一时很难打听到其中详情,想要半路劫杀北平军使者而假冒之绝非易事。单说这支队伍真是周军假扮,其不过区区四五百人,就算真让他们冲进了城去,除了造成城内些微的骚乱和损失外又能济得什么事。况且,郭谏议也在队伍之中,应该不会有假。需知郭谏议乃是父皇最为宠幸的臣子之一,父皇对其恩宠有加,其又怎么会叛变投敌、卖主求荣,跟着这一队注定不可能活着离开太原城的敢死之士前来偷袭?”
虽然觉得自己的兄弟说的有些道理,但刘继恩的心里依然有些不踏实,脸上依然是一幅担心的表情。见自己的皇兄还不能释然,刘继元只好接着劝道:“如果皇兄觉得不放心,大可命人在城头之上布置五百名弓箭手。一旦来人有什么异动,便万箭齐发,将一举消灭。”
刘继恩听了这才点点头,说道:“皇弟的安排正合为兄的心意,汝这便去知会那守门的将领,即刻命弓箭手上城待命。”
“是,小弟这便去办。”刘继元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这边刘继远刚刚命守卫玄德门的将领整派五百名弓箭手上城戒备,那边“北平军使节团”的马队便已然到了玄德门外,距离汉国文武迎接的队伍不足百步。
第四十六章 马踏太原城(下)
由于对北平军使节团的怀疑只是在刘继恩和刘继元两兄弟之间进行交流,且为了防止这只是自己的误判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刘继元去安排弓箭手时也没有惊动其他大臣,所以眼见北平军使节团已然到了城门口,其他大臣连忙整理好了衣冠,在宰相和枢密使的带领下,文臣武将分成左右两队,笑容满面的向飞驰而来的北平军使节团迎了上去。
不过,这些大臣很快就发现事情似乎不太对。因为策马而来的北平军使节团见他们迎上来只有少部分人勒住了坐骑,其余的人不但没有减缓马速,反而急催坐骑,将战马加速到了极限。不仅如此,无论是勒住马的还是快马加鞭的,这些马上的骑士均不约而同的从挂在马鞍上的皮袋中抽出了一根根铁管子。尽管这些北汉朝廷的大臣们对火器知之甚少,但不久前才经历了后周军多日的进攻,他们就算没见过至少也听说过火枪这种新锐武器,因此大多数人还是能够猜到对方骑士从袋子里抽出来的是火枪。
使节团到了城门口不但不下马与自己这一方相互见礼,反而打马如飞还抽枪在手,此时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对方是来者不善、不怀好意。眼见对方已经将手中的火枪举上了肩头,这些方才还笑容可掬的北汉官员顿时就乱了套。文官们惊慌失措,胆气比较足的掉头就跑,胆气差一些的却是连跑的力气都没有,只知道站在那里浑身战栗,有些人甚至是瘫倒在道边,动弹不得。武将们的表现相对要好一些,悍勇一些的抽出随身的配剑或者配刀准备迎击,怯懦一些的虽然不敢正面御敌,却也还知道向城内示警,一边掉头往城里跑,一边大声呼唤守城的军兵戒备、抵抗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一时间,玄德门外乱做一团。
此情此景并未对呼啸而来的北平军突袭骑兵分队产生任何影响,五百名来自“飞龙军”“游骑兵营”和“狼牙营”的勇士分为两队,百余人在距城门百步左右停下,举起手中的步枪、机枪,瞄向了城头,随时准备压制城头上的守军。剩余的四百骑则将枪口齐刷刷指向了北汉的文官武将们,特别是带队的宰相、枢密使,以及刘继恩、刘继元兄弟二人——无论对方是舞剑抡刀的冲向自己,还是正使出吃奶的劲向城门内逃跑。唯一没被当成目标的却是那些被吓得瘫软在地,射击起来角度不佳的胆小鬼们。
人奔跑的速度连马都不如,更不要说是和子弹相比了,哪怕是那些身强体壮、经常锻炼的北汉将领亦没有这个本事。因此,尽管他们远比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跑得快得多,却依然没有机会逃脱呼啸而来的弹雨。特别是那些反应最快、跑在最前面、打算去向城内守军示警的北汉将领,更是成为了北平军突袭骑兵分队优先“照顾”的对象,人还没有跑进城门洞,就已经被密集的弹雨打成了“马蜂窝”,吭都没吭一声便扑倒在地、一命呜呼。
四百名北平军骑兵转眼之间便随着那些夺路而逃的北汉官员十分顺利的冲进了城门,不过进了城门并不代表着他们就已经进入了太原城,因为他们冲进的只是玄德门外翁城的城门,玄德门正门还在他们前面数十步之外。此时这四百名北平军骑兵再次分成两队,其中一百名重甲骑士停驻于翁城之内,一方面布成圆阵举枪警戒,防备正门方向以及翁城四周城墙上的守军,另一方面也等于是自动充当吸引守军注意的靶子,以掩护自己的战友进行下一步行动。而其余的三百骑则继续前行,直冲玄德门。…,
就在北平军突袭骑兵分队再次分兵、主力全速冲向玄德门的同时,那五百名被刘继元调派过来的弓箭手在经过短暂的惊慌后,终于在自家主将的率领下登上了翁城的城墙,开始向下面特别是位于翁城中央的北平军骑兵开弓放箭。只是,他们的抵抗与阻击来得有些迟了,这些北汉弓箭手才在城墙上一露头,已经布好阵式、严阵以待的两支北平军掩护小队立即向城头进行压制射击,根本没有给这些北汉弓箭手全力阻击自己同伴的机会。而面对与此前后周军攻城时所用火器几乎是天壤之别、有如瓢泼一般向自己倾泻的弹雨,这些北汉弓箭手在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同时,心中也充满了对城下这数百骑兵深深的畏惧。再加上他们的指挥官在指挥他们向城墙下那些对自己发动突然袭击的所谓“北平军使节团”发起猛烈的弓箭攻击时,很快便被城下的敌军注意到,遭到了十余名骑士不约而同的步、机枪攒射,甫一交战便丢了性命。这些群龙无首的北汉弓箭手已然失去了士气和斗志,其对城下北平军骑兵突袭分队的阻击基本上没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北平军骑兵突袭分队三百主力骑士在己方火力的掩护下,很快便冲进了玄德门的正门,一通机枪扫射杀散了城门处为数有限的守门军后,以一百人守住城门,另外两百人则策马沿着马道冲上了城头,攻击城上正在与己方掩护小队互射的北汉弓箭手、阻击可能从其它方向接近玄德门的北汉守军。
按说,虽然后周军已经撤军多日,太原城中的防卫远没有后周军兵临城下时那般森严,但作为北汉朝廷的国都,太原城日常的守军数量就在万人以上,再加上此前从周围州县抽调的人马,此时太原城内的汉军数量超过两万。若是这两万守军被组织起来对突袭玄德门的北平军骑兵分队进行反击,就算北平军这边拥有武器优势,也可能会因为数量有限、需要关照的方向太多而出现兵力不足、左支右绌的情况,从而为完成占据城门的任务带来麻烦——单就地形来说,北平军骑兵突袭分队所拥有的地利优势远比当初张铮率五百人守古北口关要差得多、防守起来也要困难得多。
不过,令人感到庆幸的是,翁城城门口的那一场大追杀,使得北汉有能力、有权力调动全城人马的文官武将们死的死、伤的伤、瘫的瘫,根本无人能够逃进城去组织守军进行抵抗、夺回玄德门。因此,当远在数里之外的北平军骑兵主力看到突袭骑兵分队发出的三发绿色信号弹,以排山倒海之势杀到玄德门时,除了那些依然瘫软在地的北汉官员外,没有遇到任何有组织的北汉守军来阻击他们。万余人马在穆特尔率领下,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自玄德门而入与依然牢牢守在那里的突袭骑兵分队汇合,随即便根据早就定好的方案分成数路,杀向各自需要占领的目标。当曾志林和王峰于下午申时初率步兵主力进入太原城时,整座城池除了根据之前的计划暂不攻击的皇宫外,其他地方均已在北平军的控制之下。
第四十七章 北汉灭国
与北汉皇宫内的惊慌失措完全相反,宫城之外,北平军五千步、骑、炮兵的混合队列排着整齐的方阵,兵将们一个个精神抖擞、士气高昂,只等着几位指挥官一声令下便冲杀进去,将刘钧生擒活捉、将这个偏安一隅的北汉王国彻底灭掉。而在这些方阵的前面,十八门130mm攻城炮一字排开,乌沉沉的炮口直指二百步外的宫城城墙,随时准备将其炸得粉碎。
其实,以130mm攻城炮的射程,原本是用不着架得离宫城这么近的——这个距离实际上已经小于“飞龙军”《炮兵操典》中规定的最小安全射击距离,在这么近的距离开炮射击,容易出现炮手被炮弹爆炸后产生的各种碎片误伤的情况。曾志林、王峰、穆特尔等人之所以要这么安排,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让宫城内的人看清自己眼前的形势,瓦解宫城内守军和那个皇帝刘钧的斗志。如果事态发展不顺利,真的需要攻城炮发挥战斗作用时,还是会将其重新布放在安全距离之外再开火。
只是,曾志林、王峰、穆特尔等人明白这个道理,宫城里的人却不知道。十八门大炮那乌沉沉的炮管在如此近的距离内所造成的威慑效果非常理想,火炮阵地才布置完成,十八门攻城炮才安放到位,宫城城墙上原本人头攒动的现象马上就发生了改变。那些出于不同目的将脑袋探出城墙之外的守军或者宦官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宫城内外也随着守军和宦官的撤离而变得鸦雀无声,能听到的只有军旗被风吹动的猎猎之音,以及北平军劝降小队对宫城内的高声呼喊:“里面的人听着,速去报与那伪帝刘钧听真。我大周北平军奉官家旨意南下剿灭伪汉朝廷,如今大军已然收复太原城,并将伪皇宫团团包围,限他刘钧及宫内的所有人等在一个时辰之内开城投降。一个时辰之后,我军将炮轰伪皇宫,宫城之内鸡犬不留。”
这边劝降小队不断的向着宫城之内喊话,那边上百名弓弩手将一支支绑有劝降书的无头箭射入宫墙之内。那些被迫或者自愿守在宫墙之下探听墙外动静的守军或者宦官听到喊话、拣到劝降信后在心悸不已之余,丝毫不敢怠慢,立即就有人拿着这些劝降信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刘钧正与几名宫城守将议事的一处偏殿之中,将劝降信呈上,并小心翼翼的复述了一遍北平军劝降小队喊话的内容。
看着手中的劝降信、听着宦官向自己复述宫外北平军喊话的内容,刘钧心中是既悔且恨还怨。
他后悔,后悔自己当初在后周军大兵压境时乱了方寸,居然轻信了北平军要与大汉朝廷同舟共济、永结盟好、抵抗周军的谎言,不但将大汉全境向北平军无条件开放,任由其往来纵横,而且还想要与对方约为兄弟、结为姻亲。结果,前面刚刚赶走了周军这只老虎,后面却杀来了北平军这匹远比老虎强悍得多、凶狠得多,也狡猾得多的恶狼。
他恨,恨北平军那些道貌岸然、口蜜腹剑、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恨他们不但毁掉了大汉王朝的基业,而且还令他刘钧颜面尽失,成为天下人耻笑的对象。在刘钧看来,虽然都是国破家亡的结局,但亡在一直以来都与大汉朝廷势不两立、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周国手中,不过是因为自己实力不济、国力有限,无力与强大的周国相抗衡而已,自己是虽败犹荣、虽死无憾。可亡在前几日还表现得与自己志同道合、亲密无间,要与自己称兄道弟、结为姻亲的北平军手中,那就只能说明自己乃是一个缺乏远见、有眼无珠、轻信他人的昏君、蠢材。…,
他怨,怨自己的养子刘继业(杨业)没有识人之明,交上这样一群心机深沉、阴险狡诈、善使阴谋诡计的朋友,还和其中一个成了结义兄弟;怨自己最信任的臣子郭无为庸碌无能,其在战前亲往蔚州去和北平军谈判,在战事进行过程中又一直是那个杨新的座上宾,几乎天天都在与杨新等人打交道,却始终没有发觉对方有什么异常情形。此番北平军大军南下,他身在蔚州却没有任何察觉,直到现在依然没有给朝廷送回来有关北平军已经南下的只言片语。
只是,不管是悔也好、恨也好、怨也罢,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上,因为这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现在迫切需要他刘钧解决的问题,或者说需要他刘钧做出的决定只有一个——降还是战。其实,事到如今,北平军已然兵临皇宫之外,面对杀气腾腾的北平军、面对那乌黑的炮口,刘钧早就没了选择的余地。尽管有宫城守将毛遂自荐要出宫去和北平军谈判,劝说对方撤军,但深知如今大势已去,北平军既已兵临城下,自然是对太原城乃至整个大汉的疆域早已觊觎良久,绝不可能只凭这边的三言两语便说服对方停止已现优势的攻城战,将已经得到手的那些个州县还回来的刘钧并没有同意手下将领的这个提议。在沉吟半晌、苦苦的思索和权衡了好一番后,刘钧最终还是无奈的决定放弃所有抵抗,打开宫门,向宫外的北平军献城投降。
酉时初,北汉皇宫四门大开,北汉皇帝刘钧身着素衣、背缚绑绳走出皇宫,并于正门前大道左侧跪倒在地。在他的身后,则依次跪着数名同样全身素服,手里捧着降书顺表、传国玺绶的宫中羽林禁军将领——北汉朝廷的文官武将在北平军突袭城门时死的死、伤的伤、降的降,此时刘钧能够拉出来充门面的也就只剩下这几名羽林禁军的将领了。而在大道的右侧,宫中羽林禁军两千余兵士尽皆摘盔卸甲、弃刀扔枪,像他们的皇帝和将军一样拜伏于地,等待着作为胜利者一方的北平军接受他们的投降。
虽说此前也打过不少胜仗,也曾接受过敌军的投降,但接受一个正儿八经的皇帝的投降这还是第一次。尽管这一仗的歼敌数量——毙、伤、俘敌加一起也只有两万来人——与上一年幽云之战时不能相提并论;这一仗所占的地盘——满打满算也就是一府八州之地——只相当于上一年幽云之战后北平军所辖州县的一半。但这一回打的毕竟是一场灭国之战,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国家、一个有效运行了数年的政权,在众兄弟及将士们的努力与协作之下,只用了不到一天的工夫便令其灰飞烟灭,这样的功劳与荣耀绝非上一年的幽云之战可比。
因此,远远望着皇宫之前跪伏于地的北汉君臣、兵士,曾志林、王峰、穆特尔等人的心情是如何的激动也就可想而知了。只是,在自己的麾下将士们面前,他们不好过于表露自己的感情,只能将欣喜埋在心中,表面上依然努力保持着为将者的威仪与严肃。直到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到最佳状态,兄弟三人这才彼此对视一眼、微微点头,然后配合默契的齐抖缰绳,催动着跨下坐骑,以沉稳的步伐、步调一致的向北汉君臣缓缓行去,接受对方的投降。
北汉天会四年(后周显德七年)阴历八月十五酉时正,北汉亡国。
第四十八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北平军智取太原城后,曾志林、王峰、穆特尔等人并没有就此罢手。三个人与得到太原城破的消息便拉着杨业返城的杨新汇合,并立即向北平城那边报告了攻取太原的经过后,便马上按照事先制定好的计划,以杨新、曾志林留守太原,王峰和穆特尔则各率一支人马分为南北两路出发,收复原北汉各州县。其中,王峰所率一路向北攻略忻、代、岚、宪四州,穆特尔所率一路向南席卷隆、沁、汾、石四州。
由于太原已丢,皇帝刘钧也为北平军所俘获,刘钧的养子刘继恩、刘继元死于玄德门争夺战,养子刘继业(杨业)在接到自己养父要其投降的旨意后,也正式归顺了北平军,朝中大臣死的死、降的降,没有一个人逃出太原城,北汉朝廷如今已然不复存在。因此,面对汹汹而来的北平军,北汉的其它州县基本上都是立即望风而降,没有一座城池、一支人马敢于和北平军对抗。这使得北平军南下伐汉大军从阴历八月十五到九月初,只用了短短半个月时间,便将北汉一府八州之地完全纳入到自己的掌控之下,圆满完成了向西南方向扩展自己势力范围的既定计划。
当然,占领太原城、接受其它州县的投降与输诚只是吞并北汉的第一步。接下来,杨新、曾志林、王峰和穆特尔等人还要配合已经自北平城赶来的李俊武、张维信、徐绍安、周磊、于文德、刘文东等兄长,按照当初接收幽云十六州时的模式,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对北汉这一府八州之地进行整合、改编,使其能够尽早融入北平军,真正成为北平军的一部分。
为此,委员会决定建立由李俊武、张维信、徐绍安三人组成了太原临时留守处,负责在雁门、太原两府的整合、改编工作进行过程中的统一指挥、部署、协调事宜。并根据各州县的地理位置与地形走势,将原北汉所辖一府八州划分为两个府。其中,以代、忻、岚、宪四州合并为雁门府,治所在忻县(原北汉忻州以原太原府、隆州、石州、汾州、沁州合并为新的太原府,治所在太原城。以原灵仙府同知钟世文迁任雁门府知府,以原北平府副总兵兼居庸关守备辛飞宇迁任雁门府总兵官,以杨业为雁门府副总兵;以原大同府同知严崇礼迁任太原府知府,以原卢龙府副总兵兼山海关守备王峰迁任太原府总兵官——雁门、太原两府的驻军构成及其规模与此前北平军六府一样,均采取“飞龙军”一个营加“保安军”一个团的标准进行配备。至于此次南下灭汉的指挥者之一,曾志林、杨新和穆特尔等人则依然返回自己原来的岗位,并不直接参与雁门、太原两府的改制。
除了整合各州县、组建雁门、太原两府的工作外,太原临时留守处的另一项重要工作则是在太原城周边地区选择一处合适的地点,准备筹建穿越团队的第三处生产基地——这也是李俊武、周磊、于文德、刘文东等科技部的骨干成员会随张维信和徐绍安二人一同起来太原的原因之所在。
在太原城附近建设新的生产基地是委员会扩大会议在研究了穿越团队的需求,以及太原、雁门两府一直以来都是穿越团队重要热兵器生产资料供应地的实际情况后做出的决定。不过,与此前的两处生产基地不同的是,太原府的新生产基地将专注于武器装备、特别是各种火器发射药和火炸药这类化学原料的生产,既不涉及民用产品也基本不涉及化学原料以外的军用产品的生产。相关军用化工产品生产出来后,将会被运到北平的“凉园”生产基地和新生产基地,与那里生产的弹壳、弹头等基础火器零件进行组合,并最终制造出供穿越团队武装使用的火器。…,
之所以会有这样安排,一来是考虑到太原和雁门两府是穿越团队黄铁矿、硝石等原材料的产地,在这里生产军用化工产品能够节省大量的运输时间和运输成本——将成品发射药和火炸药运到北平城远比将硝石和黄铁矿运过去要划算得多;二来也是考虑到技术保密以及将最终的火器成品牢牢控制在穿越团队核心区的需要,以避免火器成品因多地生产而出现外泄的情况。
北平军这边紧锣密鼓、同时又是兴高采烈、士气高涨的开府、建厂,后周朝廷那边却是一片愁云惨雾、郁郁寡欢。作为一国之君,眼见自己处心积虑、运筹谋划的伐汉之战,其间损兵折将、耗费钱粮无数,结果不但功亏一篑,未能得偿自己的夙愿与抱负,反而在被迫无奈的情况下给他人做了嫁衣裳,令那个目无朝廷、目无君上的北平军趁机渔翁得利,将伪汉一府八州之地收入囊中,使其管辖疆域、势力范围较之前扩大了近一半。柴荣的心情可以说是郁闷到了极点、恶劣到了极点。更为令柴荣不快的是,这种郁闷与恶劣的心情一时还无处去发泄、去释放。因为在伐汉之前,朝中群臣对他在这个时间出兵大多都表现了反对的态度,认为在这个并不适合打仗的季节妄动刀兵于国不利,纷纷建议将伐汉的时间推迟到第二年开春时再进行。最后还是由于自己固执己见、力排众异,坚持要在这个出乎北平军意料之外的时间出兵,以抢在北平军有所动作之前解决伪汉朝廷。
既然伐汉是自己的主张,那么这次伐汉之战失利的责任也就不能一股脑的都推给自己的文臣武将们,而只能由自己一个人来独力承担。这样一来,那股散发不出来的郁郁之气自然会将郁结于胸。再加上班师不久便又因为不注意天气变化、没有及时添加衣物而染了些风寒。于是在外感与内积的双重作用下,因为壮志未酬而心中憋闷的柴荣终于病倒在了回兵开封的路上。
而且,由于心情极坏,一路行军又得不到很好的休息与调养,再加上其身体状况原本就不是很好,使得柴荣的病前后迁延半个多月,直到大军返抵开封时依然没有一点起色,不见一点好转的迹象。
柴荣病体沉重,在令妃嫔心疼不已、令朝中绝大多数大臣心急不已、令太医署的太医心慌不已的同时,却也令少数怀有野心、欲取柴氏江山而代之的家伙开始蠢蠢欲动。一时间,朝堂之上、开封城内暗潮涌动、前景难料。
第四十九章 密议(一)
返回开封后,柴荣的病情依然是时好时坏、反反复复,一直也没有能够完全康复。从阴历九月初到十月底,为柴荣看病的太医换了一拨又一拨,试过的药方一个又一个,却没有一名太医、一副药方能够药到病除,既治标又治本。面对这种情况,不但朝中的大臣们心急如焚,而且中的嫔妃们同样是坐卧不安。特别是作为之主的符皇后,更是不顾自己身体同样欠安,几乎是日日夜夜守在柴荣的身边,服侍他日常起居、吃药用膳。为此深知其身体状况的林小雨没少规劝,并尽可能的为其分担服侍之劳。
说是分担,可问题是这会儿林小雨自己也已经怀有五六个月的身孕——这也是此次伐汉林小雨没有陪在柴荣身边的原因之一——就算她认为自己身体条件好,并不在意多做些事情,但符皇后又怎么可能让一个人孕妇挺着个大肚子跟着自己忙前忙后的服侍柴荣呢。再加上柴荣又是一个并不太喜女色的皇帝,宫里的嫔妃数量很少,因此符皇后终究还是一众后妃之中最为辛劳与忙碌的那一个。结果,柴荣那边的病还没见好,自打数年前于南征途中染病后便一直身体比较虚弱的符皇后却已然被累得病倒了。于是乎,皇帝那边龙体欠安,皇后这边又凤体违和,原本就已经忙得团团转的太医署的众医官们简直是欲哭无泪了。
皇宫里太医们为大周帝后的病忙碌着、焦急着,皇宫外一股股在朝在野的势力也在为自己的将来谋划着、打算着。显德七年阴历十月最后一天的晚上,在张永德府邸深处一间戒备森严的密室之中,张永德和张飞、张燕父子三人或坐或站,正在商量着对他们来说最为机密的事情。
居中而坐的张永德似乎并不急于向自己的义子、义女吩咐事情,他端着茶杯品了一会儿茶,又沉吟半晌,这才说道:“据为父在宫中的眼线所讲,由于心系因为照顾自己而旧疾复发的符皇后,原本身体略有些起色的官家,病势较月初时却是又沉重了几分,近半个月来一直卧床不起。从官家已然多日不曾上朝理事来看,这名眼线所讲想来非虚。
想官家幼时家境艰难,年少时便不得外出经商以资家用,常年在外奔波、风餐露宿。及至为太祖收为养子,虽不再为生活而忙碌,却同样无瑕休养。大周立国之初要协助太祖平定四方,自己登极之后亦要操劳国事、南征北战,未有一刻停歇,因而其身体一直不佳。因此,为父以为,官家此次患病只怕是沉疴难治、时日无多了。一旦官家有何不测,便是一个幼主继位、主幼国疑的局面。由此,朝堂之上必会动荡不安,而这也正是咱们父子大显身手、实现宏图大业的时候。
只是,这样的局势对你我父子是一个好机会,对朝中其他胸怀大志的有心人亦是一个好机会。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我父子必须要事先谋划、提前布置,抢在他人有所动作之前抢先发难,令对手措手不及,使其要么收起野心、臣服于我,要么猝不及防、为我所制。而要做到这一点,则需要在朝堂及各个潜在对手那里广布眼线、多置密探,将对手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尽皆记录下来,并时时反馈于你我父子得知。如此方能先发制人、占尽先机。汝兄妹二人手下的‘飞燕堂’正是实现这一目的的不二人选。…,
要说,经过汝兄妹二人这几年的谋划、布置,‘飞燕堂’于大周朝廷之中及各州县均已安插、布置了大批人手。大周上至朝廷重臣,下至士绅大族,可说无不在‘飞燕堂’的监视、掌控之下。如今,唯一一处令为父放心不下的,便只是这两年才异军突起、坐拥北平军十六州,不久前又刚刚令伪汉亡国、收其一府八州之地的‘清园’兄弟。
虽说‘清园’兄弟一直以来均奉大周为正朔,平灭伪汉后又将伪帝刘钧及一众拒不承认大周为正朔的伪汉大臣一并押解到了京城,交由官家和朝廷发落。但从其在幽云之战时欺瞒朝廷、幽云之战后强行索要北平军、此番征伐北汉时又从中作梗可知,其从一开始便与朝廷貌合神离,根本未将朝廷放在眼中,绝不会因为朝廷换了主人而有任何改变。而且,以其现在所拥有的实力来看,漫说是南下中原,就算是平定整个天下、恢复汉唐故土亦非难事,着实不能小觑。
尽管不知是何缘故,‘清园’兄弟虽拥有如此强悍实力、虽对朝廷无敬畏之心,却一直只在大周实际掌控的疆域之外经营,而并未将矛头指向官家、指向朝廷。但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为父欲谋大事,如‘清园’兄弟、或者说北平军这般的强大势力不可不防、不可不重视。况且,宫里的那个林贤妃在入宫之前与‘清园’兄弟亦是义结金兰,有兄弟姐妹的名份在。而以林贤妃与官家的夫妻情、与符皇后的姐妹情、与皇子宗训的亲情,若是有人欲对她已故夫君的江山社稷有所图谋、对她的姐妹有所不敬、对她夫君的嫡子有所不恭,只怕其是不会听之任之、视若罔闻的。
到时候,手中无一兵一卒的林贤妃唯一可以倚仗的、可以引为援手的,必然是其昔日的那些兄弟姐妹。一旦林贤妃真的向其在北平军的那些兄弟姐妹求援,或者‘清园’兄弟以保护自己手足安全为名发兵南下,为父必须事先掌握其是否出兵、何时出兵、军队动向、计策战法等等消息,如此方能提早谋划,或诱之以利,使其放弃南下;或调兵遣将、排兵布阵,以奇谋妙计来对付这支虎狼之师,使其知难而退,不再插手朝堂上的纷争。
为父今日叫汝兄妹二人来,便是要让汝二人去做三件事。第一,加紧对朝中大臣及最可能对为父成就大业造成威胁的文臣武将的监视与查探,以便在为父起事时,能够有效控制朝臣、清除对手;第二,加紧对皇宫、特别是官家及林贤妃的监视与打探,以便在皇宫中有任何突发情况、官家有任何闪失、林贤妃有任何与北平军‘清园’兄弟的联系时,能够将消息及时传给为父知晓,从而进行必要的布置;第三,便是尽全力恢复‘飞燕堂’在北平军十六州、特别是在北平城的活动,设法在北平军各衙门以及兵将之中安插眼线、密探,以便在为父起事时能够随时掌握北平军‘清园’兄弟的动向,从而做到未雨绸缪。”
第五十章 密议(二)
对于张飞、张燕兄妹二人来说,自己义父所提的三项任务,前两项并不算什么难事,即便义父不叮嘱强调,这两项任务也是“飞燕堂”一直以来都在做着的事情。如今义父又将其单独讲起,兄妹二人只需再多着些力在这两件事上即可。而面对第三项——重新恢复“飞燕堂”在北平军的活动、在其内部安插眼线的——任务,张飞、张燕兄妹二人却不由得心生犹豫、底气十分的不足。毕竟,“飞燕堂”此前在幽云十六州所布眼线与密谍于显德五年被人连根拔起、兄妹二人苦心经营近三年的幽州分堂荡然无存、该分堂副堂主以下五百余名成员被一网打尽的教训不过才过去了两年多一点,现在想起来还让张飞、张燕兄妹二人心悸不已、痛惜万分——虽然一直没有查到确凿的证据,但种种迹象表明将“飞燕堂”幽州分堂一网打尽的幕后黑手便是“清园”兄弟及其手下。而那个至今下落不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飞燕堂”幽州分堂堂主柳云燕很可能便是“清园”兄弟这只幕后黑手的帮凶。如今一想到“飞燕堂”幽州分堂的悲惨下场,张飞、张燕兄妹二人便会在倍感惋惜的同时,将那个柳云燕诅咒上一万遍,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寝其皮。
只是恨归恨,这会儿义父让他们去北平军重建“飞燕堂”分堂,要说张飞、张燕兄妹二人不担心、不害怕那绝对是在自欺欺人。一方面,如今的“清园”兄弟已经成了北平军真正的主人,作为北平军十六州的统治者,他们在那里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是那里的“土皇帝”、手下还掌控着一支实力强悍的军队,要想剿灭可能会对自己身安全构成威胁的外来密谍力量,远比当年实力比现在弱小、且还只能在暗中对付“飞燕堂”时要容易得多、方便得多。另一方面,自打显德五年“飞燕堂”幽州分堂被“连锅端掉”之后,张飞、张燕兄妹二人不是没有想过要在那里重建自己的堂口、不是没有派过手下去那里进行过尝试,可这些新派去的密谍最终结果要么是铩羽而归、毫无收获,要么是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没有一个人能成功的在北平军十六州站住脚、扎下根。
要说,面对这样一个令人生畏的对手,张飞张燕兄妹表现出些许犹豫与畏缩的神情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可一门心思想要实现自己的宏图大业、一门心思想要攀上权力顶峰的张永德,却并不认为渗透北平军、刺探北平军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对自己义子、义女的表现很不满意。他将脸色一沉,质问道:“怎么,尔等不愿为为父效力、为为父分忧吗?”
眼见自己义父面色不善,张飞、张燕兄妹哪里还敢说个“不”字,二人连忙躬身施礼,为自己辩解道:“义父误会了。为义父大人的宏图大业尽绵薄之力既是我兄妹二人的本份,亦是我兄妹二人求之不得的事,哪里有不愿为之的道理。我兄妹二人方才是在思忖该当如何做好义父吩咐的三件事情,是以才没有立即回应义父,还望义父莫怪。”
听了义子和义女的解释,张永德这才脸色稍霁道:“如此就好。”
说完,张永德略顿了顿,片刻之后又继续吩咐道:“当初我‘飞燕堂’在幽云十六州的堂口数日之内便被连根拔起,五百余手下尽陷敌手。虽然汝等一直未找到确凿的证据,但为父相信此事与‘清园’兄弟绝对脱不了干系。如今‘清园’兄弟已然成为了北平军十六州之主,其实力及可用的手段远比两年前要强悍得多、丰富得多,想在其掌控的北平军站住脚、扎下根显然也要比两年前更困难些。是以,为父以为此次汝等一定要选派才能出众、绝对忠诚的得力人手前往北平军操持此事,绝不可再出现像柳云燕那般与敌方勾结、令己方损失惨重的情形。”…,
作为“飞燕堂”的堂主,张飞、张燕兄妹自然是比张永德更不愿意两年前的情形再次重演。因此,在短暂的权衡与取舍后,张燕把银牙一咬,上前一步,躬身施礼,主动请缨道:“义父大人说得极是。我‘飞燕堂’绝不允许再出现第二个柳云燕,更不能再出现一个地方的堂口全军覆灭的情形。因此,此番前去北平军重建堂口孩儿打算亲自领军,直接指挥‘飞燕堂’在北平军的行动,还望义父大人能够恩准。”
听说自己的妹妹要亲自带人去北平军,张飞的心不由得一沉。在他看来,现在的北平军不亚于龙潭虎穴,想要在那里重建“飞燕堂”的堂口绝对是一个九死一生的结果。尽管义父的命令不容违背,但让手下人去送死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去送死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因此,他一边在心里埋怨自己的妹妹太过莽撞,不和自己商量商量便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一边也上前一步,想要提出反对意见,劝自己的妹妹收回这一提议、说服自己的义父拒绝这一提议。
可还没等张飞张开嘴说话,为张燕这句“充满自信”、“敢作敢当”的“豪言壮语”所感动的张永德已然离开座位,将施礼的张燕扶起,大加赞赏道:“吾儿能有如此担当,为父甚感欣慰。此次于北平军重建‘飞燕堂’堂口乃是实现为父宏图大业的关键之所在,亦需像吾儿这般对为父绝对忠心耿耿的心腹亲信之人前往坐镇,才能令为父放心。只是‘清园’兄弟乃是精明狡诈、心狠手辣之辈,吾儿此去北平军尚需多加谨慎、万分小心才是。”
说到这儿,张永德又转向张飞,吩咐道:“此次燕儿前往北平军,‘飞燕堂’总堂这边需要人给人、要物给物、要钱给钱,绝不可有任何拖延、推搪。”
“义父放心,孩儿自当尽全力支持妹妹在北平军的行动。”眼见义父已然接受了自己妹妹的提议,张飞知道在这件事上已无回旋余地,只得通过为其做好后勤保障工作来尽可能保证自己的妹妹顺利完成这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谢义父大人的关心与支持,孩儿一定不会辜负义父大人的信任。”知道自己再无退路可走的张燕也把心一横的回应道。
第五十一章 密议(三)
就在张永德和义子、义女在为实现自己的野心而多方谋划的同时,在开封城另一处密室之中,十余个人围坐在火炉四周,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小声商议着事情。其中为首一人正是如今已经成为赵匡胤第一幕僚的赵普,在他旁边则是赵匡胤的胞弟赵匡义。至于其他参与此次密议的与会者,则不是与赵匡胤结拜的“义社”兄弟——如杨光义、李继勋、王审琦、刘庆义、刘守忠、刘光义、韩重赟、王政忠等人,便是长期为赵匡胤出谋划策的智囊幕僚——如吕余庆、刘熙古、沈义伦、李处耘、王仁赡、楚昭辅等人。而这些赵匡胤的左膀右臂所商议的,却是与张永德和他的义子、义女所密谋的事情差不多——那就是一旦周天子柴荣一命呜呼、龙御宾天之后,该当如何利用好这难得的天赐良机,为大哥赵匡胤、同时也是为自己谋得一个大大的好处。
单就势力大小来说,赵匡胤的这些弟兄、幕僚要比张永德更多、更有能力、同时也掌控着更大的力量,真要有所动作的话,该比张永德更有成功的机会和把握——毕竟除了这些弟兄和幕僚之外,经过赵匡胤及其父赵弘殷在禁军之中前后二三十年的经营与维护,其至交、好友遍布禁军上下,像慕容延钊、韩令坤、高怀德、赵晁等禁军将领,都和赵匡胤关系很好。可以说,除了与赵匡胤有隙的韩通之外,后周的禁军将领都在赵匡胤势力范围之内。
如今,真正能让赵普、赵匡义等人有所忌惮的只有两方势力。一个是人在朝堂之中、身为殿前司都点检、掌握大周禁军兵权、同时又是将来大周新君姑父、与新君有着宗亲关系、最不愿意大周改换门庭的张永德。另一个则是人虽在朝堂外,却坐拥十六州——伪汉灭亡之后实际其已拥有二十四州——之地、手中握有足以傲视天下的强悍军队、并且与宫中林贤妃有着结义之情的北平军“清园”兄弟。只有将有关这两方势力的问题解决掉之后,赵氏集团才有可能、有胆量来实现他们的抱负、他们的愿望。
对于如何去解决这两个问题,与会的一众文武虽然也是众说纷纭,但却一致认为解决张永德的问题远比解决北平军的问题要简单得多、容易得多。就如赵普在发表自己意见时所讲,张永德虽为天子近臣、皇家姻亲,虽然身为殿前司都点检、掌控大周禁军之兵权,但也正是因为其这样的身份,要想解决他虽说不上易如反掌,却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毕竟每一位君王,无论其是贤明还是昏庸、无论其是明正言顺的继承大统还是以各种手段谋权篡位,其心中最为看重的一点永远都是皇权永固、皇位在自己的子孙之中代代相传。对于敢于觊觎其皇位的人,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进行打击、进行清除,绝不允许其危及自己江山的稳固与传承——哪怕这些人现在只是隐患、只是有威胁其皇位传承的可能。
因此,在赵普看来,想要让张永德丢官去职——至少是撤掉他的殿前都点检之职——并非难事,只需让已然病入膏肓、到了对皇位传承最为看重阶段的柴荣对自己的这位妹夫产生猜忌、与其产生嫌隙,便可将这块可能影响自己集团大业的“绊脚石”给搬开。尽管赵普并没有言明自己打算采用何种计谋来搬开张永德这块“绊脚石”,但从他自信满满的表情可以看出,其对解决这第一个问题已经胸有成竹了。…,
与解决第一个问题时自信满满、胸有成竹的表现完全相反,面对如何解决北平军的问题时,包括号称赵氏集团第一智囊的赵普在内,所有参加此次密议的人均是愁眉不展、一副无计可施的表情。因为与人在朝堂之中,且其所有权势均来自于朝廷、来自于皇帝的张永德不同,坐拥二十四州之地、几乎是完全独立于朝堂之外,且拥有强大军力的北平军可以算得上大周的一个异数。他们的权势来自其自己所拥有的强悍实力,而非朝廷、更非皇帝。他们有自己的地盘、自己的百姓、自己的财税来源,最为关键的是,他们还有一支完全忠于其自身、实力远超天下所有同行的强悍军队。
面对这样一个“异类”,想要通过让皇帝猜忌、疑虑而夺其权是不可能的。一来,柴官家早就明白“清园”兄弟对自己是表面恭敬、暗地里却不以为然,知道这些来自海外的前朝遗民后代根本就是与自己、与朝廷离心离德。就算赵氏集团这边不说“清园”兄弟的坏话,柴官家也从来就没有信任过这些人。只不过迫于形势、迫于对方的实力而不得不在许多方面与对方妥协、向对方退让而已。二来,“清园”兄弟手中的权势是通过自己的拼杀、靠着自己的实力硬从朝廷手里强要过去的,除非朝廷能够将“清园”兄弟、将北平军彻底击败,不然的话,根本不可能靠着几道圣旨就能将其手中的权势给收回来。如果把张永德比作柴官家所豢养的一只狗,其脖子上绳套的另一头永远攥在柴官家手中,只要官家愿意随时可以将这个绳套收紧,从而令张永德丧失反抗能力,或者干脆置其于死地的话。那么,北平军“清园”兄弟便是一只凶猛无比的老虎,它的脖颈之上根本就没有那个对于朝廷来说至关重要的绳套,朝廷或者官家不但不能通过勒紧绳套而制服对方,反而有可能因为猛虎的反噬而受伤甚至连命都丢了。
沉默半晌之后,还是赵氏集团第一智囊赵普先开了腔,他说道:“北平军虽强悍,然普观其自出世以来的所作所为,却觉得这些来自海外的前朝遗民后代虽对朝廷缺乏畏惧、臣服之心、虽有些时候做事会蛮横无礼、虽一直在不遗余力的扩大自己的地盘、增强自己的实力。然则从其这两年所染指的地盘均为朝廷管辖范围之外的区域,以及其此次只在暗中帮助伪汉抗拒我大周而不是大张旗鼓的与朝廷作对的情形看,其似乎并不愿意真的和朝廷撕破面皮、不愿意与朝廷直接毫无遮拦、面对面的兵戎相见、不愿意将其与朝廷的关系从盟友变成仇敌——尽管不知道这样的情形会维持多久、北平军对朝廷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会不会突然之间发生变化,但想来其至少在一定的时期内会一直保持如此。
因此,普以为对付北平军绝不能以硬碰硬,妄想着以武力将北平军、将‘清园’兄弟制服。否则的话,只怕不但不能降服这只老虎,反而会因为不理智的举动而激怒这只猛兽,成为其口中的猎物。对付这样一个强悍的对手,一来要小心谨慎,绝不可鲁莽行事。二来,要施怀柔之策、要动之以情、诱之以利,要让其明白朝廷换了新主人不但不会侵害他们的利益,反而会使他们得到更多的好处。”…,
“那么以赵兄所见,吾等该如何‘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呢?”对赵普这一说法颇感兴趣的赵匡义追问道——作为在场唯一一名亲身感受过北平军强悍军力的与会者,其对赵普只可怀柔、不可硬攻的方针是非常赞同的。
“这便需要从两方面着手施为。”赵普解释道,“一方面,咱们要设法与‘清园’兄弟多接触、多亲近,要让其对咱们兄弟心生好感,觉得咱们兄弟是真心与其相交的好朋友、好兄弟,有朝一日柴氏王朝变成赵氏王朝对其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如此,待到开封城真的有变时,其才会只作壁上观而不会横加干涉。此外,咱们兄弟还应设法与宫里的林贤妃搭上关系,与其多多亲善。毕竟,林贤妃虽然身在皇宫,与以往的这些兄弟们极少来往,但彼此的兄弟情义应该还在。如果林贤妃能够在其那一众兄弟面前说咱们几句好话,只怕要比咱们自己说上一万句还要管用——当然,有关咱们要做的大事是不必向林贤妃表露的,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另一方面,在取得‘清园’兄弟的信任、拉近了彼此关系之后,咱们兄弟便要在适当的时机派出得力人手,去向‘清园’兄弟透露咱们所谋的大事,并讲明此事一旦成功,他‘清园’兄弟的权势与利益不但不会受损,反而会比以往拥有更大的权势、更多的利益。而其所需要付出的,不过是像其他地方藩镇节度一般,不闻不问、泰然处之。”
赵普这边话音才落,不等对其观点深以为然的赵匡义出言赞同,旁边早已有人心生不满。只见“义社”十兄弟中与石守信关系最好的王审琦将手中的酒杯往桌子上一顿,语气不善的问道:“赵兄口口声声要与‘清园’兄弟交朋友、多多亲近,更一再言称要许之以利,以便在咱们兄弟做大事时其不会从中作梗。只是,难道赵兄这么快便忘记了守信兄弟是怎么惨死在他北平军手中的了?难道‘清园’兄弟杀害我‘义社’兄弟的大仇就此不了了之、再也闭口不提了吗?”
第五十二章 密议(四)
王审琦的话得到了在座其他“义社”兄弟、特别是与石守信关系更近的韩重赟的共鸣,众人纷纷响应,密室之中一时变得乱糟糟的。面对这种局面,赵普却并不着急。他没有马上出言解释,而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任由“义社”兄弟们指责自己、痛骂北平军“清园”兄弟。过了好一会儿,待到王审琦、韩重赟等人说也说完了、骂也骂累了、心里的怨气也发泄得差不多了,赵普这才重新将话语权揽到自己手中,开导道:“诸位兄弟稍安勿躁,且听普把话说完。不错,普方才确实是说要与北平军‘清园’兄弟多亲近、多交往,要拉近咱们与‘清园’兄弟的关系、要取得‘清园’兄弟的信任,因为咱们要想做大事、成大业,必须要和‘清园’兄弟和平相处、必须要让‘清园’兄弟相信咱们与其是友非敌。哪怕为了达到这一目的,需要将石兄弟的大仇暂时先放在一边、需要咱们与仇人兄弟相称。
不过,普在此要说明的是,与‘清园’兄弟亲近、进而与其兄弟相称都只是为了做咱们的‘大事’、成咱们的‘大业’不得已而为之之举,只是在咱们成就大业之前的权宜之计。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到咱们的‘大事’做了、‘大业’成了之后,完全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力、实力、军力转过头来对付这个所谓的‘朋友’。
在普看来,他北平军尽管势力庞大、军力强悍,可说到底‘清园’三十六兄弟一个个依然是凡人而不是圣人。当外敌来犯时他们或许会团结一心、一致对外,可一旦外敌没有了、朝廷又对其优渥以待,他们势必会放松、会懈怠、会贪图享乐。到时候,面对权位、金钱、美色,等等方面的诱惑,普不相信他‘清园’兄弟还能像现在一样,是针扎不入、水泼不进的‘铁板’一块。只要他三十六兄弟中有人贪图权位、金钱、美色,咱们便可以利诱之、以色惑之,许之以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令其为我所用。
如此,假以时日,想来就算是要将他‘清园’兄弟拆散、使其内讧、互相倾轧亦不会是什么难事。一旦‘清园’兄弟彼此之间反目成仇、自相残杀,那么任他势力再大、军力再强,也会变得人心涣散、兵无斗志。届时,朝廷或许只需一纸诏书,便可以令北平军土崩瓦解、烟消云散。到那时,漫说是要找出元凶为石兄弟报仇,只怕就算想把‘清园’兄弟斩尽杀绝也并非什么不可能之事。”
听了赵普的解释,王审琦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对方,连忙向赵普道歉道:“赵兄不愧为赵大哥的第一幕僚、第一智囊,此等深谋远虑远非我等可比。王某方才言语冲撞之处,还望赵兄见谅。”
赵普听了连连摆手道:“王兄言重了。王兄方才也是出于与石兄弟的兄弟情义,普又岂有怪罪之理。”
“不知赵兄打算如何扳倒那张永德、又打算如何与‘清园’兄弟接近关系?”眼见赵普与王审琦之间已经把话说清楚、再无嫌隙,一旁的赵匡义顺势提出自己的疑问。
赵普闻言摇了摇头,说道:“如何扳倒张永德,普已然有了计较。只是,一来尚需仔细斟酌,二来亦需等待合适的时机。所以,普在这里还得卖个关子、暂时予以保密,希望各位兄弟见谅。至于如何与‘清园’兄弟拉近关系,普眼下却尚无妙策,还需与诸位兄弟共同思量之。正所谓‘欲速则不达’。毕竟咱们与那‘清园’兄弟此前交往不多,此时若是贸然与其亲近,只怕不但不能拉近彼此的关系,反而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赵普所言得到了在座兄弟的赞同,大家纷纷点头称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出主意、想办法,直到深夜方才各自散去。
这边赵普等人在开封城里盘算着如何与北平军“清园”兄弟拉近关系,那边“清园”兄弟也在太原城中计划着如何在后周纷繁复杂的政局之中顺势而为,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随着柴荣病势迁延、不见好转的消息自“暗羽”开封分堂宫内房源源不断的传回到北平城,原本在柴荣好端端的从幽州回到开封后,以为这位君王的命运已经由于自己这群“蝴蝶”不断扇动的翅膀而改变的穿越众们不得不重新评估今后的形势,认真考虑着那个自己原以为不大可能再在这个时空发生的“黄袍加身”的故事会不会是一个必然过程,无论如何都会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为此,在经过一番商量后,委员会决定在阴历十月的最后一天召开委员会扩大会议,就此事进行讨论、研究。由于此时李俊武、张维信、徐绍安三位委员因为重新区划、改编重组、筹建新厂等事都在太原城忙碌着,再加上作为北平军节度使,王崤峻也有必要去新近被纳入北平军管辖地域的雁门、太原两府走一遭、亮个相,因此此次委员会扩大会议的召开地一改往日的惯例,破天荒第一次安排在了北平府之外的太原城举行。而也正是因为会议地点被定在了太原城,且此次会议所讨论的内容又只涉及政治、军事、情报等方面,所以像商贸部、农业部、后勤部等不会直接参与其中的部门在征得委员会的同意后,并没有派人远行千里去太原城赴会。
其实不止是商贸、农业等部门,就连骨干成员都在太原城的科技部,除了身为委员会成员的李俊武外,其他诸如周磊、于文德、刘文东等人也没有到会。一方面,兄弟几人要将主要精力放在建立太原生产基地的工作上——经过多方考察,科技最终决定将太原生产基地建在太原城西南十里左右的汾河边上。另一方面,大家还要分神关注即将在千里之外的“凉园”南区实验室中进行的,这个时空首台蒸汽机的第一次运行试验——这台蒸汽机是科技部动力司的何强、方国强等骨干成员在李俊武、周磊、黄山等兄弟的大力协助之下,经过近四年的努力,在显德七年阴历十月中旬才研制出来的。因此,在新基地已经开工建设、具有重大意义的蒸汽机即将进行第一次试验的情况下,科技部的诸位兄弟早就忙得团团转,自然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参加这次自己并没有多少话语权的会议。
第五十三章 密议(完)
尽管参加会议的人员不如以往那么齐备,但与会人数也已经超过了形成决议的最少人数要求,倒也不会影响到会议的正常进行,以及会上所形成决议的有效性。会议依然照例由张维信主持,他在宣布会议开始后,首先向与会众兄弟介绍了一下本次会议的主要议题:讨论后周朝廷发生重大变故——例如柴荣死亡、后周的文臣武将们发动类似前世历史上的“黄袍加身”那样的政变、后周新朝廷对北平军的态度发生重大改变等等情况——的时候,北平军或者说是穿越团队该当如何应对。
对于这个问题,在座的穿越者们可以说是众说纷纭,一时也没有一个非常统一的意见。像张维信、李俊武、洪妍等负责行政、技术、财政方面工作的与会者,大多建议在后周朝廷发生大变动时,北平军能够独善其身,置身于纷乱、争斗之外,以保持北平军二十四州的政局稳定、保持北平军经济快速发展,以及像蒸汽机这类正在研发过程中的新技术、新装备能够顺利完成研制与试验。而像徐绍安、王峰、辛飞宇、吴鹏等负责军事、保卫方面工作的与会者,却是希望穿越团队借助后周朝廷政局动荡的机会,积极插手其中,从而为北平军、为穿越团队攫取更多的地盘、更大的利益。
面对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王崤峻沉思片刻后,并没有马上发表意见,而是问洪妍道:“十七妹,今年到目前为止,咱们的财政状况如何?”
洪妍见问,略一思索便答道:“十月还没有过去,有关数据还得等过几天才能统计上来。不过,就已掌握的数据来说,今年前九个月团队的财政收支情况非常好,财政盈余较显德五年全年增加了百分之八十,预计今年全年的财政盈余更可达到显德五年的两倍。”——由于幽云之战的影响,显德六年穿越团队的财政收入大幅减少、支出大幅增加,属于情况极其特殊的一年,所以财务部以及其他职能部门在计算各种指标、数据时,通常都是以显德五年的情况进行对比,以便能更真实的反映穿越团队经济及其他工作的发展情况。
听完洪妍的介绍,王崤峻还是没有给出自己的意见,而是转换目标,看向徐绍安问道:“老八,你且说说,在不涉及新近占据的原北汉一府八州之地的前提下、在进行大规模动员的情况下,军事部在三到六个月之内能够整训出一支多大规模的新军队伍?”
见五哥问完团队财政状况便转头问自己紧急扩军的问题,徐绍安不由得心中一喜。因为在他看来,五哥这样问想必是有全军动员、挥师南下、逐鹿中原的意思了,所以连忙答道:“五哥放心。如今光是我北平军十六州治下的百姓就有近百万。刨去已经加入正规军藉以及民兵、预备役的、刨去妇孺老弱,能够拿起刀枪上阵的青壮不下十五万。就算是二选择一,也能组建起三十个‘保安团’,将‘保安军’的数量扩充一倍。若是再加上刚刚占据的原北汉的一府八州,最终集结起八十个‘保安团’应该也无太大问题。”
说到这儿徐绍安略顿时了顿,用充满希冀的眼神看了看一旁的大哥李俊武,不无憧憬的继续说道:“若是大哥那边能够为军事部提供足够的装备,兄弟完全可以在六个月内,在把‘保安军’规模增加一倍的前提下,再组建起一个‘飞龙军’合成步兵师来。”…,
徐绍安此言一出,不等王崤峻开口,李俊武已然连连摆手道:“老八且打住。若说为军事部提供三十个‘保安团’所需的刀矛箭矢等冷兵器,依靠科技部现有的生产设备或许还有完成任务的可能。可要想在六个月内生产出供‘飞龙军’一个合成步兵师装备所需的热兵器,那就绝不可能了,就算将现有库存都提光了也不行。
一来,‘飞龙军’第二合成步兵师才组建完成没多长时间,各种装备的库存几乎已经为之一空,剩下的那点存货漫说装备一个师,就连装备一个团都够呛。二来,灭北汉之战虽然没有进行大规模作战,但由于这两种原材料的产地都在战区附近,所以从后周朝廷开始北伐到咱们攻克太原时止,从北汉运送黄铁矿和硝石等生产物资到咱们北平城的商路便已经断绝,使得科技部的弹药生产受到了很大影响。再加上组建第二合成步兵师所消耗的大量训练用弹药,如今的弹药库存情况虽好于装备库存,但也仅仅只够我军打一场与幽云之战类似的战役。若是战役规模更大、持续时间更长的话,除非太原这边的新生产基地建成投产,且动力司的蒸汽机试验成功、批量生产并被所有生产基地大规模使用,否则的话,只怕咱们麾下的军队在热兵器弹药方面就难以为继了。”
深知自己八弟及军事部的一班兄弟一直盼着扩军打仗的李俊武,毫不客气的给徐绍安以及与其有同样想法的王峰、辛飞宇等人兜头泼了一盘冷水,免得这些个家伙借机撺掇他们五哥同意尽早兴兵南下,去实现他们那个做了许久的征伐天下的梦——尽管光靠“飞龙军”现有人马以及完成紧急扩军后、拥有六十到八十个团的“保安军”,同样拥有与后周朝廷一决高下、逐鹿中原的能力。但考虑到北平军的北面还有与自己有深仇大恨的契丹人,北平军不可能把所有武装力量都放到南下上,必须要保留足够的兵力防备契丹人、维持自己所辖区域——特别是新近刚刚占据的原北汉各州县——的安宁稳定。所以,真正能被拿出来兵锋南指的部队数量其实远比北平军全部军力为少,即便是能够击败后周,其结果也可能是因为双方因实力相近而变成持久战、拉锯战,最后北平军和后周朝廷两败俱伤,反而会令其他势力受益。
李俊武一番话在给徐绍安等军事部兄弟泼冷水的同时也回答了王崤峻原本打算询问的、有关武器装备的供应问题,所以王崤峻在听完后便跳过了自己的大哥,转而直接问张维信道:“老七,作为政务部的主管,你觉得咱们兄弟在北平军十六州一众官员胥吏、士绅百姓中间的口碑如何?”
“咱们兄弟在北平军十六州士绅百姓中的口碑自然是没得说。”张维信非常自信的答道,“咱们兄弟主政北平军一年以来,无论是所推行的各种政治、经济等方面的政策,还是众兄弟的办事能力和为人处事之道,都获得了北平军官员胥吏、士绅百姓的认可和交口称赞。如今的北平军虽不敢说是太平盛世,却也能够做到政治清明、经济繁荣、官员春公、百姓安居,在这乱世之中亦是相当难能可贵的。这从去年一年有上万名来自其他地区的士绅百姓、行商坐贾入境北平军,且其中的绝大部分最终都定居北平军十六州便可见一斑。”——从王崤峻前边的问话当中,张维信已经大概捕捉到了自己这位五哥的心思,言辞之中已经开始配合对方。…,
听完张维信自信满满的一番话,王崤峻依然没有明确自己的意见,而是继续自己的“询问之旅”,向郑知微发问道:“郑兄弟,从‘暗羽’在后周境内各堂口发来的消息中,能否分析出柴荣在后周士绅百姓之中的威望和认同程度如何?能否分析出像张永德、赵匡胤等等有实力、有意图染指那把龙椅的大臣在后周士绅百姓中的声望与号召力如何?”
“这个没有任何问题。”郑知微答道,“刺探民间对各国朝廷、皇帝及朝中大员的评价、感觉、好恶等等情报本就是‘暗羽’各堂口的任务之一,这方面资料还是非常详实的。综合此前数年的相关情报分析,在兄弟我看来,经过上百年藩镇割据、频繁的政权更迭,士绅百姓乃至朝中官员对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是谁其实并不十分在意。在他们看来,有饭吃、有衣穿、有地方住,远比哪个皇帝上台、哪位大臣当政更加重要。
具体到后周朝廷,由于柴荣在登基之后施行了不少有利于政局稳定、有利于百姓生计的方针政策,因此其在后周士绅百姓中的口碑还不错、威望也比较高,算得上一个基本上已经得到本国士绅百姓认可的明君。不过,后周士绅百姓拥戴的也只限于柴荣,若是他死了,大家的这份拥戴之情能不能转到他那个只有几岁的儿子身上来,可就很难说了。
至于张永德、赵匡胤等人,其在后周朝廷之中的人气威望都不错,算得上是重臣、宠臣。其身边都各自聚集了一批文武大臣,与其共进退,愿意为其所用。相对来说,赵匡胤所拥有的朝臣势力要大于张永德。不过,张永德凭借皇亲的身份,以及身为殿前司都点检、掌握后周兵权的优势,到也能与赵匡胤斗得一个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可要说两人在民间的声望,就远远比不上在朝堂之中了。毕竟,他们二人皆是武将,普通的士绅百姓知晓他们只是因为其战功赫赫,而不是因为他们为自己的生活带来了多少好处。
兄弟以为,若张、赵二人在柴荣死后发动政变,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对于普通的士绅百姓来说,亦只不过是数十年来频频出现的王朝更替的又一次重演,不值得大惊小怪。就像刚才兄弟我所说的,这些普通的士绅百姓关心的并不是谁当皇帝,而是自己的生活。只要这个新上来的皇帝能让他们吃饱穿暖、能给他们一个安定的局面,那么无论这个新皇帝出身如何、经历如何、以前干过什么事情、曾经有过什么功绩,都会得到他们的拥戴与顺服。”
听完郑知微的分析,此前早就对这些情况了然于胸、此番提问不过是想让在座众兄弟能对如今的后周局势,以及穿越团队自身的实力有了一个比较全面了解的王崤峻终于不再问其他人,而是沉吟片刻后,说道:“通过方才几位兄弟的分析和介绍,我想大家应该对我北平军以及后周朝廷的现状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我不知道诸位兄弟听完这些之后有什么想法,反正我是从中看到了巨大的的机会。
首先,就咱们北平军自身来说。其在政治上是稳定的、在经济上是繁荣的、在军事上是强大的。一来,尽管咱们刚刚占据的这北汉一府八州之地还需要时间来安抚、来整合,但作为咱们根基之地的北平军十六州却已然完成了整合、完成了改造,所有工作已然步入了正轨。再加上咱们这一次是去外线作战,并不会对根基之地造成什么破坏,所以仅凭北平军十六州完全可以为咱们建立更大的功业提供全面的支持;二来,尽管现在武器弹药的生产速度还比较慢,但一则咱们并不是马上就要去和后周朝廷开战,还有一定的时间来制造武器、生产弹药。二则,咱们在去年以同样的弹药储备量可是一举消灭了契丹人近三十万大军,试问这天下还有哪家朝廷能够一次拼凑出如此庞大的军队来与咱们相抗衡;三则,尽管柴荣在后周深得民心,但咱们的对手并不是他,而是在他死后觊觎皇位、意图政变的后周大臣。双方在民望上并无明显差距,在‘人和’这方面咱们并不吃亏。…,
其次,就目前所面临的环境来说,对咱们北平军亦是非常的有利。一方面,北边的契丹人才逢大败,幽云之战令其损失惨重,没有十年八年的时间是恢复不过来元气的,我北平军于此时将注意力转向南面不会有后顾之忧。另一方面,柴荣一旦身故,后周朝廷必然陷入主幼国疑、一片动荡之中。朝中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少不得会互相攻讦、互相倾轧,而朝外各方节度、刺史亦会一边自保、一边观望,正是其国最虚弱、最混乱的时候。我北平军于此时南下开封,受到的阻力最小。而且,如果咱们操作得当、布置周密,甚至可以将咱们的南下描述成兴兵讨逆、诛灭乱臣贼子的义举。到时候,咱们得到的不但不会是责问反而会是赞许。
第三,在此次后周朝廷可能出现的动荡与混乱结束之后,无论是张永德还是赵匡胤、亦或是其他人坐上了那把龙椅,都不会对咱们这个实力强大、军力更是到了令人恐怖地步的北平军置之不理。拉拢引诱、分化瓦解,其只怕是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到时候,又岂是咱们想要置身事外就能置于身事外的。
所以,我认为,此番后周朝廷可能出现的动荡与混乱正是咱们北平军建立更大的功业、获取更大的利益的绝佳时机。咱们兄弟应该像上一年的幽云之战和刚刚结束不久的北汉之战一样,借势而起、顺势而为。
正所谓‘乱世出英雄’,而咱们在刚到这个时代的时候也曾决心做一个历史的创造者而非见证者。如今,一个将我们变成英雄并将令我们永载史册的机会就在眼前,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抓住它、不去利用它呢?”
王崤峻的一番陈辞在令那些主张南下的兄弟们大声喝彩、大加赞同的同时,也令那些主张置身事外、独善其身的兄弟们若有所思、心旌摇动。
于是,本次委员会扩大会议最终还是以压倒性优势通过了旨在利用后周朝廷发生动荡、混乱的机会适时南下、创造更大功业的“建业一号行动计划”。
第五十四章 出师不利的张燕
计划既定,与会众兄弟除李俊武仍留在太原城指导新生产基地的建设工作外,其他人均在会后返回北平城,指挥自己的部门依照既定计划开始分头行动。其中,军事部开始在十六州范围内进行局部动员;行政部和财务部会同商贸部、后勤部开始着手为可能发生的大规模作战进行银钱、物资方面的准备;科技部则一方面将现有生产能力发挥到极致,尽可能多的为穿越团队武装储备武器弹药。另一方面却是加紧太原生产基地的建设,以及蒸汽机样机的测试工作,力争这两项工程能尽早完成、投入使用。
与前面几个部门的准备工作主要立足北平军势力范围之内不同,此次执行“建业一号行动计划”情报部的主要活动地点却是在千里之外的开封城。为此,在向因为有幼女需要照顾而无法亲来太原参会的张晓菲汇报了相关会议内容和本部门的行动方案,并得到张晓菲的认可后,郑知微和梁子岳二人立即兵分两路。其中梁子岳与王崤峻等人一道返回北平城,部署情报部内务司各处局(“暗羽”堂口)加强北平军二十四州范围内的除奸反特、打击外部势力渗透、确保根基之地情报信息安全的工作。而郑知微则带着一部电台,率领情报部外务司的大批干探以及“飞龙军”“狼牙营”一个连的人马乔装改扮、分期分批自太原南下,直扑开封城及其周边地区。一方面部署情报部外务司负责后周工作的各处局(“暗羽”堂口)全力打探后周朝堂内外、朝野上下、民政军事等等各方面的消息。另一方面以最快的速度将自打“开封留守处”撤消后便只承担一般情报转递任务的“隐园”,打造成情报部(“暗羽”)在后周境内最大、最核心的情报汇总、处理、转发中心,以便开封城有什么风吹草动时,北平军节度府能够在第一时间获得相关信息,从而依此做出恰当的反应。
就在郑知微率大队人马南下开封的同时,“飞燕堂”堂主张燕也告别了自己的兄长,带着四十几名手下装扮成做生意的商贾,分成七组,分别与一支北上的商队搭伙,一路往北平城方向进发。不过,由于在显德五年的情报战中遭遇惨败、“飞燕堂”幽州分堂全军覆没,因此与郑知微南下时沿途一路都有自己人接应,可以非常顺利将数十名经验老道的干探安插进“暗羽”已有各堂口,并在距离开封城不过四五十里的陈桥驿建立起一个规模庞大的情报中心不同。张燕此次率手下北上进入北平军势力范围后,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来行事,可谓是处处小心、时时谨慎,生怕一个不留神便露出什么破绽来。为自己的身份来历不被敌人发现,张燕亲率的这个小队在跟随商队一同前行的过程中甚至真的做起了生意,找买家、找卖家,寻货源、寻客户,谈价钱、谈合作,忙得是不亦乐乎。幸而张燕这一小队人马中有两名手下之前曾经做过生意、经过商,在与其他商人和顾客的交往中不但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反而还赚到了不少的银钱。只是,张燕亲率的小队未暴露归未暴露,但其处境的危险程度也是与日俱增。
却是一路所见所闻以及其他几小队人马的遭遇却也令张燕恢复“飞燕堂”幽州分堂的雄心壮志一点点的丧失、减弱。…,
虽说从表面上看,北平军对治下州县管制较松,除了那些把守城门、与其它地区乡丁类似的所谓“城管队”会对进城的人员进行例行公事的简单询问与检查之外,再无其他巡检官差、衙役捕快对已经进城的百姓、商贾进行盘查——那些被当地人称为“警察”的官府衙役只负责维持城中秩序、侦缉寻常案件,并不妨碍百姓、商贾们在城里的活动。
但一路行来,特别是距离北平城越来越近后,张燕便发现这种宽松只是一种表面现象。在这种宽松的表象之下,却是一种前所未见、已经遍布北平军辖境内每一个角落的控制网。编织这张控制网的并非像其它地区那样,是官府的衙役、巡检,亦非是正规军兵、密谍,而是那些普通士绅百姓。经过仔细观察,张燕发现,在北平军各州县的每一条繁华大街、每一处居民聚集区,都有或多或少的几名本地的士绅、商贾、伙计、百姓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和活计的同时,还有意无意倾听着周边其他人、特别是外来者的谈话内容,尤其是这些外来者向本地人问及某些军政方面敏感问题时更是听得非常仔细。这种情形令张燕异常警觉,她马上命令自己所率的这支小队的所有成员在这一路之上不得向本地人打探任何经商、做生意之外的消息。
张燕所率的这一队人马由于有她这个一向谨慎小心的总头领在,所以一路上除了做生意外,只是注意收集沿途城郭地形、风土人情的情报,而未曾探听任何与当地的军队部署、主官守将等等有关的信息。可其他几队人马的主事却并不都像他们的堂主这般谨小慎微,再加上各队之间又都存有一决高下的念头。因此,那几队人马在北上的途中,除了丁队在一向老成持重的主事的刻意约束下,同样只是记录山川道路、城镇分布,并未涉及军政信息外,都或多或少的进行了一些与商贾身份不相符的打探、查勘活动。特别是当他们所在的商队行进到接近北平城的州县时,这样的非正常活动也越来越多。其中乙队人马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在良乡城这“清园”兄弟当初蛰居、潜伏之所在开展活动,妄图打探此地的军事和民政消息、打探距城池西南六十里那片节度府所划禁地的情形。
结果,乙队人马的活动不但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情报,反而使自己成为了在当地官府和和“暗羽”最为关注的目标。在放任他们在城里城外上窜下跳了两天后,“暗羽”护法堂(情报部行动处)和本地分堂在当地官府的配合下迅速出击,只用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便将其分散在城池内外各处的六名成员一举擒拿,并全部解往北平城,由节度府发落。
说起乙队主事及其一名属下被抓时的情形,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丁队主事在向张燕汇报此事时还是有些心悸不已。当时这位比乙队人马晚到两天的丁队主事正打算按照同僚留在城内的暗记标识,去良乡城内最大的酒楼“天福楼”和乙队主事见面。结果,就在他带着一名手下走到距离“天福楼”不过数十步远的地方时,一队身着所谓“警察”服色的本地衙役突然包围了这座酒楼。几乎与其同时,十余名原本在街边摆摊的小贩、在店铺内挑选商品的客人、推着小车运送柴草的脚夫等看似寻常的普通百姓,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了刀剑、棍棒,并纷纷从怀中掏出一条带有淡黄色羽毛形状花纹的红色布带扎于左臂之上,在一名在街边摆卦摊的道士以及他身边的两名道童的率领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天福楼”,直扑正在二楼与一名手下吃饭的乙队主事。…,
而且,最令丁队主事吃惊的是,被公认为“飞燕堂”第一流武功高手的乙队主事,在那名道士面前可以说是不堪一击。从乙队主事发现事情不妙纵身自酒楼二层跳到地面之上,到其被那名道士追上并制服,两个人前后也就过了不过三四招。对方头领如此高超的身手,令丁队主事啧啧称奇的同时,也令其大呼侥幸。暗叹自己运气好,晚到了那么片刻,不然的话,现在自己和自己的那名随从此时也和那位乙队主事及其手下一样,被北平军的人绳捆索绑的押走了。这样的经历令这位丁队主事在后怕不已的同时也是更加的小心谨慎,最终得以安全的抵达北平城——只可惜,并不是所有的小队都有这样的好运气。除了张燕自带的甲队以及这位丁队主事的小队,其他五个小队在进入北平城之前便先后被抓,无法再来和甲、丁两队汇合了。
听完这位丁队主事的汇报,张燕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一方面,自己已然抵达北平城七八日了,可除了丁队以及已知被抓的乙队之外,其他四支小队至今仍无半点消息。就目前的情形以及乙队在良乡城的遭遇看,那四队人马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出师未捷,自己便已经损失了一大半的人马,如此不利局面不由得她不心凉。
另一方面,对于丁队主事口中那支左臂之上扎着一条画有两根交叉的淡黄色羽毛的红色布带、被当地人称为“暗羽堂”、明显是北平军辖下密谍衙门属员的人,所表现出来的强大实力,也令张燕深感此次重建幽州分堂的困难远比出发之前所预想的要大得多,同时自己及手下所面临的危险程度也远比当初估计的要高得多——“暗羽堂”的叫法是丁队主事在目睹乙队主事被抓时,从旁边的本地围观者的议论中听到、并经过多方小心探听确认的北平军密谍衙门的名号。
不过,心凉归心凉,一向要强的张燕却并没有就此打退堂鼓——况且就这么回去也没法向义父和兄长交待。她仔细思量了一番后,决定暂时离开北平军控制最严密的北平城,前往东边的潞县,在那里建立“飞燕堂”在北平军的第一个落脚点。
之所以会选择潞县为落脚点,一则是因为那里距离北平城不过五、六十里,北平城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重大变故,潞县这边很快就能得到消息。二则是因为潞县作为北平军的一座普通县城,想来“暗羽堂”对其的监控应该要比北平城差上许多,有利于己方潜伏、隐蔽。三则是因为在潞县有他们兄妹的一位在本地经商的远房亲戚,自己可以以为义父张永德北上经商的名义与其联络——这位远房亲戚只知张氏兄妹是后周重臣张永德的义子义女,却并不知道他二人是为张永德管理密谍组织的。有了这样一位本地人做掩护,自然有利于张燕及其手下在那里站稳脚跟。
计议已定,显德七年阴历十一月二十八,张燕率仅剩的十余名部下离开对他们来说危机四伏的北平城,前往潞县。
第五十五章 功劳相抵
张燕于显德七年阴历十一月二十八一早,带领手下离开北平城,就在当天下午申时末,穿越团队情报部内务司主管梁子岳拿着一叠厚厚的讯问笔录,走进了北平军节度府。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情报部内务司便发现并抓捕了五组、三十二名(活捉二十人、击毙十二人)来自后周重臣张永德麾下密谍组织“飞燕堂”的探子,这不能不令王崤峻、张维信、徐绍安三名委员大感意外。虽说自从显德五年将“飞燕堂”幽州分堂一锅端后,对方也曾多次派人北上北平军,试图恢复在这里的谍报活动、建立据点。但通常来的都是三、五个人、那种进行试探性活动的小股人马,像这样一下来几十人的情况还从未出现过。
因此,在听梁子岳大致介绍了一下情况后,王崤峻有些不相信的问道:“确定这些密探都来自张永德的‘飞燕堂’吗?有没有可能是其他密谍组织的探子冒充‘飞燕堂’,以保护自己的幕后主使?”
梁子岳闻言摇了摇头,非常肯定的说道:“这一点完全可以确定。这些密谍被抓后都是单独关押、单独审问,彼此之间不可能串口供。为了以防万一,兄弟我还亲自审讯了所有被抓的探子,并且将其中五名应该是对方各个密谍小队头领人物的情况记录下来,拿给正在苦役营服刑的那几名原‘飞燕堂’幽州分堂高级头目,让他们分辨其中是否有他们认识的同伙。结果,他们从中居然认出了三名资历与自己差不多的‘飞燕堂’成员。所以,兄弟认为这些新近抓捕的密谍的供述都是真实的。”
“口供上说此次‘飞燕堂’潜入北平军的行动是由他们总堂主之一的张燕亲自指挥,且是由她亲自带队北上实施的。这个消息可靠吗?如果可靠,那这个张燕的行踪情报部是否已经掌握?”徐绍安一边翻看着手中的笔录副本,一边问道。
梁子岳见问,连忙答道:“有关总堂主张燕亲自主持、指挥‘飞燕堂’此次行动的消息还是可靠的。这一点,不但可以通过被抓密谍们的口供相互印证,而且‘隐园’那边传来的消息中也透露出了类似的信息。”
“既然已经从俘虏口供和‘隐园’那边得到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依然让那个张燕漏网,而且还拖到现在才来汇报?”徐绍安有些不满的问道。“要知道,如今柴荣病重,后周朝堂暗流汹涌。咱们团队在上月底的扩大会议上就已经制定了相应的应对方案,而你们情报部的任务就是尽一切可能掌握潜在对手的所有有用的信息。现在对手的密谍大规模北上,而且还是由其首脑人物亲自出马指挥,可你们内务司却如此后知后觉,直到对方的人马已经蜂拥而至,甚至是进了良乡城,你们才发现其中的异常,开始抓捕嫌犯,最终还让对手的最高首领给跑了。内务司如此作为,实在是令哥哥我很是失望啊。”
梁子岳听了,不由得满面愧色,连忙站起身诚恳的答道:“八哥教训的是。此事发展到今天这种局面,兄弟我难辞其咎,兄弟愿领受委员会的任何处罚。”
尽管对梁子岳及内务司在这件事情上的表现同样感到不满意,但在不满的同时,王崤峻却并不相信做事一向严谨、细致的梁子岳真的会在如此重要的本职工作上出现如此大的疏漏,其中或者另有原因。因此,他一面摆手制止住还要继续训斥梁子岳的徐绍安,一面严肃的问梁子岳道:“情报部内务司最早是何时发现这批来自‘飞燕堂’的密谍最初的蛛丝马迹的?”…,
梁子岳闻言略一思索,答道:“兄弟是阴历十一月十三接获‘暗羽’涿州分堂传来的消息,才首次得知有一队来自开封的商队在涿州停留时,其中的部分掌柜和伙计既不关注当地的市场行情,也不在意北平军的商贸前景,反而一再的向那些刚从北平军贸易完毕南返的商队或者商人了解我北平军各州县、特别是北平城的军事及民政信息。”
“那么在得到这条消息后,内务司是如何应对的?”王崤峻接着问道。
“得报之后,兄弟立即传令‘暗羽’在涿州、易州、固安及良乡、玉河、北平、潞县等处的分堂,要他们留心近段时间所有来自开封城的商队,对其中形迹可疑者进行严密监控,有任何情况都要及时向总堂这边汇报。”梁子岳答道。
“那内务司又是何时接到外务司‘隐园’情报中心发来的,有关‘飞燕堂’总堂主张燕已然亲率人马北上北平军的消息的?”王崤峻继续问道。
梁子岳闻言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略顿了顿,斟酌了一下用词,这才答道:“禀五哥,外务司发来的有关‘飞燕堂’派人马北上北平城,意欲重建其分堂的消息是阴历十一月十五传到内务司的。不过,由于外务司在‘飞燕堂’中的内线在堂中的地位并不是非常高,有些消息只能了解到一个大概,并不能掌握非常详尽的计划。所以,‘隐园’的这份情报中只确认了‘飞燕堂’此番将派重量级人物率大队人马北上,并没有确认是张燕本人亲自出马。内务司真正确认张燕就是‘飞燕堂’此次北上行动的策划、指挥、主持者,乃是随着后期审讯的一步步深入,一点一点从俘虏口中挤压出来的结果。”
“内务司是何时抓捕第一批‘飞燕堂’密谍的?”王崤峻又问道。
“首次抓捕行动是在阴历十一月十六。”梁子岳答道,“由行动处的探员于良乡城南二十里外的官道上实施,当时便擒获了对方一名头目和他的五名随从。对方除一人因负隅顽抗而被当场击毙外,包括那名头目在内的其他五人均被生擒。”
“既然阴历十一月十六就已经抓获了对方数人,且后来又先后抓捕了对方数队人马。那么为何一直到今天才弄清楚对方带队执行此次北上任务的负责人乃是‘飞燕堂’总堂主之一的张燕,以至令对方有时间、有机会逃脱我方的缉查,成为漏网之鱼。要知道,抓一个张燕远比抓一百个‘飞燕堂’密谍要管用得多。”王崤峻点出了此次情报部内务司在应对“飞燕堂”北上行动过程中最为失误的一点。
对于花了近半个月时间才搞清楚对方此次行动的规模以及首脑人物,梁子岳自己也是非常的懊恼、非常的自责。他闻言不尽低下了头,满脸愧疚的答道:“此事全怪兄弟我的疏忽大意。由于此前时不时的会有‘飞燕堂’三关或者定、镇等地分堂的探子进入我北平军境内,所以这次在抓到第一批‘飞燕堂’探子后,兄弟我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像以往一样,简单讯问了一下后,便将这些‘飞燕堂’探子分散开来,直接关进了不同的苦役营去做苦役。直到后来,在短短十天之内,内务司根据三关、涿州、良乡等处‘暗羽’分堂的报告,又先后抓捕了四批‘飞燕堂’密谍,兄弟这才觉得事有蹊跷。在前两天于良乡‘天福楼’抓获第五批‘飞燕堂’密谍后,连忙将前四批被抓的密谍从各苦役营调回,亲自对他们进行了审问,并最终得到了有关‘飞燕堂’此次北上行动比较详细的情况。”…,
“原来如此。”听完梁子岳的讲说,王崤峻点了点头。而后便陷入的深思当中,显然是在了解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确认了梁子岳及情报部内务司在处理相关问题时确有疏漏和不足,开始思忖该如何处罚梁子岳及内务司。
眼见自己五哥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似乎有为此事要从严、从重处理梁子岳及内务司的打算,张维信连忙出来打圆场,以商量的口吻对王崤峻和徐绍安二人说道:“此次虽然因为内务司的疏忽大意而令咱们错失了抓捕‘飞燕堂’总堂主张燕的好机会,算是有过。但该司在不到半月的时间里,先后缉查、抓捕或者击毙了‘飞燕堂’五批、三十余名密谍,却也是立了一定的功劳。依兄弟我看,两者功过相抵,此番委员会就不必对内务司及老二十八有什么处罚了吧?”
张维信之所以会为梁子岳说好话,希望王、徐二人、特别是王崤峻能够从轻处理梁子岳和内务司,一来是因为此次梁子岳对相关情况能够如实禀报,不遮掩、不粉饰、不狡辩,并且非常诚恳的表示愿意接受处罚,敢于承担责任。二来,是因为内务司责任重大,而此时又是一个对反谍情报工作要求非常高的特殊时期,对梁子岳以及内务司处罚过重势必会影响反谍工作。三则,是因为此次内务司的失误乃是无心之失,无论是梁子岳本人还是内务司其他成员都是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的。四则,梁子岳的上面还有一个整个情报部的主管张晓菲,真要是因为此事对其进行处罚,只怕张晓菲也要受到牵连、受到批评。那样一来,也就有可能会影响到王崤峻在团队中的威望与形象,而这是张维信无论如何也不希望看到的。
因此,通常都会和王崤峻站在同一“战线”的张维信,这一次也一反常态,抢在王崤峻开口之前,为梁子岳及情报部内务司求情。
对于老同学、老朋友、铁哥们、最得力助手的建议,王崤峻思忖半晌,最终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即扭头去看徐绍安,用眼神询问对方的意见。
虽然最终的处理办法还需要征求大哥李俊武的意见,但考虑到大哥一向都是对排行在前、年纪比较大的几位兄弟要求较严,而对排行在后、年纪最轻的几位兄弟却是非常宽爱,要他同意严厉处罚梁子岳的可能性基本为零。自己即便是提出不同意见也是一个一比三的结果,更何况徐绍安并不认为现在是处罚梁子岳和内务司的合适时机。
所以面对王崤峻询问的眼光,徐绍安没有丝毫的犹豫,连忙说道:“兄弟我觉得七哥所言有理。正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老二十八在这件事情上虽然有些许失误,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影响大局。况且,此次‘飞燕堂’虽然被咱们连抓捕带击毙,一下子损失了三十多人。但谁也不敢保证那个张燕就会像漏网之鱼、丧家之犬一般急惶惶的逃回开封去。毕竟探查我北平军的情况对于张永德来说乃是一件大事,绝不会因为损失了些许人手就放弃他们重新派密谍北上的计划。其很可能会卷土重来,再向咱们北平军伸出他那只臭手。如果此时处罚老二十八和内务司,势必会影响其反谍工作,反而给了张永德、张燕机会。所以,兄弟我同意七哥的说法,认为此次对老二十八和情报部内务司既不奖也不罚最为妥当。”…,
眼见张维信和徐绍安都主张不进行处罚,王崤峻也就再无犹豫,转过头来对梁子岳沉声说道:“此次委员会对老二十八你及情报部内务司不做处理,并不代表你们在此次阻击‘飞燕堂’北上行动中没有过失,而是念在你们在拦截‘飞燕堂’密谍这件事情上有所作为、立有功劳,将功折罪罢了。希望你和你的部下们能够以此次事件为教训,确保今后不再出现类似的失误。”
“五哥教训的是,兄弟一定引以为戒,今后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梁子岳闻言立即诚恳表态道。
王崤峻听了点点头,继续说道:“另外,正如你八哥方才所说。此次北上对‘飞燕堂’而言意义重大、势在必得,那张燕即便是损失了大量人手,却未必就会放弃任务南返。她现在很可能是正躲在某个不为人察觉的地方,伺机再动。因此,情报部内务司绝不能因为抓住了对方二三十人便放松警惕,以为对方不敢再在北平军范围内兴风作浪。在抓到张燕或者有确切的消息表明张永德已经放弃北上计划之前,你们要始终处于最高戒备状态,务必为团队顺利实施‘建业一号行动’提供可靠的情报安全保障。”
“五哥放心,兄弟在来向几位哥哥汇报之前,便已经传令‘暗羽’在北平军处州县的所有堂口,命其自即日起进入一级戒备状态,一方面全力搜捕可能仍滞留在北平军辖区内的张燕,一方面严密监控所有外来人员,使其没有任何对我北平军进行刺探、渗透的机会。”
第五十六章 落脚潞县
这次错失抓捕张燕的机会,可以说是自情报部(“暗羽”)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失误。因此,不但是在委员会几位兄长的面前跌了个大跟头的梁子岳这回发了狠,而且情报部内务司从上到下所有成员都是在心里憋了一口气、攒了一股劲,想要与这个张燕以及她身后的那个“飞燕堂”好好斗上一斗,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真正实力。
于是,随着梁子岳一级戒备命令的发出,整个情报部内务司便立即行动起来。传令兵从北平城四面而出,奔向北平府周边各县乃至渔阳、灵仙等府,将梁子岳的一级戒备令传递至北平军辖区内所有的“暗羽”堂口。与此同时,委员会也以节度府的名义将加强各府县出入管理、全力协助“暗羽”缉拿“敌方”密谍的紧急公文下发至各府县的官府衙门。如此双管齐下,使得整个北平军犹如一部巨大的反谍机器一般,被彻底的调动了起来。
就在情报部内务司的传令兵快马离开北平城的同时,“飞燕堂”总堂主张燕则正带着侥幸躲过一劫的十来个手下抵达了潞县西城门,并顺利的通过了城门口处“城管队”兵卒的简单盘问与检查,不慌不忙的进了城。当然,张燕的这种不慌不忙只是表面现象,她的内心里却是既有些紧张又有些失落。
说紧张,是因为其他五个行动小队先后落网,谁也不敢保证对方不会加强城门口处的盘查、不会强令南边来的商人离开北平军。而且,那位她要去投靠的远方亲戚能否收留自己也还是个未知数。若是对方怕事不敢让自己在他那里暂时落脚,只怕自己就只有立即返回开封城这一条路可走了。说失落,是因为自己堂堂的“飞燕堂”总堂主,如今却落得个损兵折将、需要托庇于身份地位远不如自己的远亲家中,来躲避对手的追捕,这实在是令其无比郁闷。
从北平城到潞县不过五、六十里,情报部内务司和节度府传令的快马若是全力赶路,一个来时辰便能从北平城赶到潞县。可也正是这一个来时辰的路程给了张燕及其一众手下转圜、腾挪的时间,使得他们能够利用梁子岳的一级戒备命令和节度府的强化出入管理命令尚未送达潞县的空档,异常顺利的进入了还在执行平时戒备等级的潞县县城。
进得城来,尽管尚未与那家远房亲戚取得联系,但出于掩盖行迹的考虑,以及对这家远房亲戚的了解,张燕并没有安排手下们先去客栈暂歇,待自己与亲戚协商好后再搬过去。而是带着十来个手下,赶着几辆掩护身份用的车辆,径直来到了那远房亲戚的家门口,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前去拜访。
尽管对张燕带着一群“掌柜”、“伙计”的到访感到有些突然,但一直以来都与张飞、张燕兄妹有联系,逢年过节总能收到对方派人送来的礼物,且又知道这兄妹二人乃是大周朝廷重臣张永德的义子、义女,意欲借着这一层关系攀附上张永德这棵大树,就辈分上来讲张飞、张燕兄妹要称其一声族叔的潞县富商张治利张大老板依然是心中大喜,非常热情的将张燕及其一众手下迎进了自己的宅院之中。
进得中厅,双方依宾主落座,并寒暄了几句家常客套话后,张燕将话锋一转,对张治利说道:“不瞒族叔,侄女此番前来,一是看望族叔您,二则是受了义父的差遣,到这刚刚收复不久的北平军来探了探商路。照义父的意思,若是在北平军这里有利可图、有钱可赚,便让侄女常驻于此、做一些北上南下的生意。…,
说起来,外出做生意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本该是由兄长来做。可如今哥哥他已经在义父的安排下进了大周禁军担任军职,实在是不方便离职北上。而义父的几个亲子亦都有官职或者军职在身,同样无法脱身,所以这北上开拓商路的重担就落到了侄女的身上。
只是,侄女一个女儿家,此前又从未接触过经商这种事。虽然义父给侄女安排了几个做过生意的家人,但他们以往都是在大周境内或者是江南一带买卖,对这才刚刚纳入朝廷治下的北平军毫无了解,想在这里打开局面又谈何容易。是以,侄女今天才冒昧来访,希望族叔您能看在宗族亲情的份上,帮侄女一把。”说完,张燕起身向张治利盈盈一拜。
张燕的这个请求,对于在后周朝廷“收复”幽云十六州后,就有心要攀附张永德这个朝廷重臣、皇亲国戚的张治利来说那自然是求之不得。其实,早在幽云十六州“重回”后周治下、北平军刚刚建立的时候,张治利便曾经想要派人甚至亲自南下去和这对族侄套套近乎、去和他们身后的张永德拉拉关系。只是,以往都是这兄妹二人派人来给他送礼、问候,他再给予一些回礼,从来没有主动去和这一对族侄、族侄女联络过——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那时双方还分处两国,张大老板害怕自己与所谓敌国大将的家眷走得太近而招致契丹人的注意,进而给自己带来不利影响。因此,若是幽云之战才结束,他这边就一反常态,突然主动去和对方套近乎,一来有可能会引起对方特别是他们的义父张永德的猜忌,怀疑他这样做的动机。二来,他张治利毕竟是张氏兄妹的族叔长辈,如此低三下四的去巴结晚辈,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去。如此一来,在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合适的方式之前,张治利只好把这攀附权贵的事情暂时搁置了下来。
如今张燕主动登门,希望借助自己的帮助来为她的义父打通北上的商路,在北平军做生意赚钱,他张治利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只是,愿意归愿意,张治利却并不打算答应得太痛快。一来,毕竟在张永德这个朝廷重臣、皇亲国戚面前,他张治利什么都不是。若是立即满口答应对方的要求,主动权便会落到对方手中,这会使自己在双方今后的合作中处于被动,甚至彻底变成供对方驱使、毫无自主权利的仆从。二来,作为一名成功商人,张治利为人处事的第一原则就是做任何事都要有利可图。尽管他对张永德存了攀附的心思,但商人逐利的本性还是让他想从双方的合作中获得更多实质的、金钱上的利益。
于是,面对张燕的请求,张治利并没有马上给予答复,而是轻捻须髯,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坐在那里半晌无言。
对于张治利的这种表现,对自己这位族叔的品性有着充分了解的张燕却也猜出了几分奥妙——也正是张治利这种唯利是图的本性,所以当初派柳云燕北上幽州建立“飞燕堂”幽州分堂时,张氏兄妹只让其依靠自己的能力在本地打开局面,而没有安排她与这个族叔进行联络,以免误事。因此,她紧接着又给对方抛出了一个难以拒绝的诱饵:“此次侄女请族叔帮忙自然不会让族叔您白忙一场。在侄女北来之前,义父大人便已和侄女言明,族叔您若是愿意帮这个忙,今后点检府在北平军的所有买卖产业都会与族叔您合作经营,并由族叔您出面打理,侄女以及侄女带来的这些掌柜、伙计只是从旁协助、学习。本钱由点检府这边出,所赚利润点检府与族叔您七三分成。”…,
生意由自己负责打理、本钱由张永德那边出、所赚利润双方七三分成,自己不花一分本钱便有机会坐收巨利,面对这样的优厚条件,张治利再无顾虑,当即说道:“点检大人太客气了。正所谓‘一笔写出两个张字来、五百年前是一家’,况且贤侄女与为叔又是族亲。如今贤侄女求到为叔头上,那是看得起为叔,这个忙为叔又岂有不帮的道理。
不过,有些事要提前说清楚。一来,点检大人看得起老夫,让老夫帮助贤侄女你打理生意,那是老夫的福气。老夫岂敢一分本钱也不出便分得三成利润。既是双方合作经营,老夫自当投入相应的本钱,方敢收取那三成利润。二来,这买卖产业点检大人占七成股份,自然是第一大股东,掌有决策之权。老夫只是仗着对本地商业有些许了解,在创业之初为贤侄女你出出谋、划划策,一应事务最终还是要由贤侄女你代点检大人做主。不知贤侄女能否答应?或者贤侄女还需要征得点检大人的同意?”——张治利之所以提出要出资参股,主要还是出于稳妥考虑。在他看来,只有自己参股其中,今后在经营的过程中自己才有话语权、才能在买卖赚了钱的时候理直气壮的向对方要那三成利润,
张燕此来的目的便是以合作经商为幌子取得张治利的信任,为自己长期在北平军潜伏下去找到一个有效掩护。因此,对于对方的这几点要求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当即表示北上之前义父便已将在北平军经商的所有事务交付给自己处理,自己完全可以做主。双方合作经商便以族叔的意思为准,自己这边只需修书一封向义父说明即可。
眼见张燕同意了自己的条件,张治利自然是喜出望外。不过,作为一名商界老手,他也明白这种合作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选经营类型、选经营地点、选掌柜伙计,等等事情,都需要花时间去完成。因此,他一面热情的留张燕及其一众手下在自己的家里住下,一面利用自己与本地知县私交甚厚的优势,亲自去县衙为张燕等人非常顺利的办理了外来人员常住本地所必须的《暂住证》,以便自己的这位贤侄女和她手下的那些“掌柜”、“伙计”可以合法的在本地做生意。
当张治利拿出着十几本崭新的《暂住证》,满心欢喜的从潞县县衙中走出来时,一骑驿报快马也风驰电掣一般的飞奔到了潞县西城门外。望着马上骑士背后所背的那三杆代表其传递的是节度府紧急公文的红色小旗,城门口的“城管队”兵卒不但不敢进行阻拦,反而将城门附近的行人驱赶一空,以便对方能够顺利进城。
而就在驿报快马大张旗鼓从西门进城的同时,另有一人一骑从南门进了潞县。与驿报快马进城之后直奔县衙而去不同,这一人一骑进城之后便一头扎进了繁华的街巷之中,三拐两拐便不见了踪影。
半个时辰之后,潞县各城门“城管队”守门兵卒加倍,对所有进城的行人执行最严格的盘查措施;县城里巡逻的警察陡然增加,对城内所有客栈、酒楼进行检查,对在其中住宿的外来者更是严格审核;“暗羽”潞县分堂所有探员也全部出动,无声无息的分散到县城的各个角落,在暗中用他们的专业眼光审视着其见到的每一个人。
第五十七章 弄虚作假
住进族叔张治利家之后的第二天午后,才吃过午饭的张燕及其一众手下就全体聚集在他们所住院落的正堂之中,或坐或趴、或紧皱眉头、或奋笔疾书的在那里写写划划。只是,他们既不是在编写今后的行动预案,也不是在给开封那边准备有用的消息,而是在完成一件刚才吃午饭的时候,张治利张大老板千叮咛、万嘱咐给他们的任务——编写一份有关个人的身份来历及前来北平军意图的文书。
这个任务是张大老板今天上午被知县贾文清贾大老爷叫去“喝茶”回来后,借着和张燕等人一起吃饭的空档给张燕布置下,而且不容质疑也不容反对的要求张燕等人务必在今天下午掌灯之前写好。
当然,张大老板这样做并不是故意刁难张燕等人,而是那位请他去“喝茶”的贾知县给他下的死命令。按照张大老板转达的知县老爷的意思,如果张燕这些人在今天下午掌灯之前拿不出一份真实可靠、毫无隐瞒的相关文书,那么三日之内张燕等人就必须离开潞县。否则的话,就会被扣上故意隐瞒身份、居心叵测、图谋不轨,等等罪名,轻则立即驱逐出北平军,重则拘押审查。而这位一向与张大老板私交甚厚、关系匪浅的知县老爷之所以会突然翻脸不认人、铁面无私,自然是与昨天那份来自节度府的加急公文以及昨夜晚间悄然来访的本地“暗羽”分堂堂主有关。
昨天晚上送走那位自始至终都没有让他看清面目——若不是对方向他出示了“暗羽”腰牌,贾知县甚至怀疑对方是在冒充——的“暗羽”潞县分堂堂主,这位贾大老爷是一脸的懊恼之色。他后悔自己碍于朋友情面,在既没有派人去核实也没有见到路引等文书的情况下,便给这位张大老板办理了十几份暂住证。要知道,若只是节度府下发的公文,要求各府县严查外来人员,只要北平府或者节度府那边不派人来督察,他贾知县还是可以想办法或以自然损耗的名义、或以书写错误已经销毁的名义,将这十几份被他用来徇私的暂住证从相关记录中给抹去。可如今却是“暗羽”直接插手其中,其本地分堂堂主亲自来与自己交待、强调此事。这既可以说明上面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亦让他清醒的认识到自己根本没有敷衍、搪塞的机会——在“暗羽”极度关注的事情上,他贾大老爷自问还没有那个胆量,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弄虚作假。他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补救,在私办暂住证之事被别人发现之前,想办法使其合理合法。于是,在辗转反侧、一宿未眠之后,贾大老爷一早起来便心急火燎的差人将张大老板给叫去喝茶了。
尽管表面上对这一要求表示理解和支持,但送走张治利后,张燕心里却是暗自吃惊。她没有想到在抓了自己数十名手下,且自己和剩下的手下于引起对方注意之前便已经偃旗息鼓离开北平城,打算长期潜伏、等待时机之时,“清园”兄弟和那个所谓的“暗羽堂”还不肯善罢甘休,依然如临大敌般的在整个北平军展开布置,大有不把自己这些人一网打尽,势不收兵的意思。思来想去,最终还是丁队头目刘主事的一句话提醒了张燕:“依属下看,北平军如此大动干戈,只怕是其已从那些被捕的弟兄们口中得知此番北上乃是总堂主您亲力而为、亲身前来,其意多半是想要抓住总堂主您呀。”…,
张燕闻言先是一愣,但马上便明白过来,轻轻的点了点头,叹道:“刘主事说的没错。想当初,‘清园’兄弟和那个什么‘暗羽堂’还在民间时,便有能力将我‘飞燕堂’幽州分堂一网打尽。如今,他们已然成为了幽云之主,面对卷土重来的‘飞燕堂’,在知道我已北上的情况下,若是不能将我这个总堂主一举成擒,岂不是要堕了他们的威名。”
“幸好当初总堂主您是单独召见北上的每一位主事,并单独给吾等分配任务,所有参与北上的弟兄,除了您之外,其他人既不知道北上的确切人数,也不知晓彼此的姓名,全靠我‘飞燕堂’的暗记标识联络。不然的话,只怕这次咱们真的要全军覆灭了。”丁队刘主事适时的吹捧道。
张燕闻言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单独召见如何、分头北上又如何,结果还不是七路人马折损了五路。如今甚至连咱们这两路都可能难以为继,一个不小心便同样会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说到这儿张燕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到现在依然不知所踪,与“飞燕堂”幽州分堂被对手一网打尽脱不开干系、令她一想起来就恨得牙根痒痒的柳云燕,不禁咬牙切齿的说道:“可恨那个柳云燕。若不是她当初与敌方勾结、出卖我‘飞燕堂’幽州分堂,本总堂主和尔等弟兄又怎么会落得一个无自己人接应,只能靠着谎言与遮掩托庇于我那只知道赚钱经商、对咱们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根本不可能在完成任务方面帮上任何忙的族叔门下。”——在领略了“暗羽”在反谍方面的能力之后,无论是张燕还是那位刘主事,亦或是跟着他们的那十来个手下,都已经坚定不移的将“暗羽堂”和当初将“飞燕堂”幽州分堂连锅端的那支神秘力量等同起来。
只是,恨归恨、叹归叹,张治利交待给他们的事情还是要做。发完牢骚的张燕,盯着那张写有自己的“姓名”——张如嫣,以及自己在潞县的住址、所从事的职业、原籍地点等内容,只有巴掌大小的所谓“暂住证”,和刘主事及众手下们一起,为自己和大家编造一个真实可信、毫无破绽的身份来历以及到北平军的目的、意图。
张如嫣是张燕此番北上北平军所使用的化名——刘主事及其他手下所用的也均是专门为此次行动所起化名。而在向族叔张治利解释为何要用化名时,张燕所用的托辞是遵照义父张永德的吩咐,要以化名在北平军经商,以免被朝廷中的同僚知晓。毕竟商人在这个时代是排在士、农、工、商四大阶层最后一位的,堂堂大周朝的皇亲国戚、朝廷重臣经商做买卖,被别人知道了是要招耻笑的——尽管各国的官员私下经商的不在少数,但基本上都是托付给亲朋好友、家丁奴仆在打理,少有自己或者直系亲属亲自上阵的。正因如此,对于张燕的这番说辞,张治利是毫无怀疑,在去知县老爷那里走后门、办暂住证时,报上的是张如嫣而非张燕。
经过众人的共同努力,到了申时,厚厚一叠情况说明便被张燕送到了族叔张治利那里。而张治利在拿到这摞资料后,一刻也没有耽搁,马上将其亲自转交给了知县贾文清。看着手上这份详尽而完整的资料,贾文清贾大老爷从昨晚开始便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踏实下来,重新又落回了肚子里。
第五十八章 蒸汽动力
尽管身份问题眼下得到了解决,但是张燕和她的那些手下却一点也不敢大意。面对加紧巡查的警察和“城管队”,以及那可谓是无孔不入的“暗羽堂”,就算他们心中焦急,也只能暂时蛰伏起来,耐心的等待时机——毕竟现在柴荣虽病重,却也不是马上就会驾鹤西游的状况,“飞燕堂”还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张永德交待的任务。
对此,张燕到是有清醒的认识。她一方面派人回开封给自己的兄长和义父送信,将北平军这边的情况进行了详细说明,并请求义父和兄长再调派一些经验老道、办事沉稳的人手过来帮助自己。而且,因为有了这一次北上的前车之鉴,张燕在给义父和兄长的信中再三强调新派来的人手说话、做事一定要谨慎、稳重,在见到自己之前绝不可做任何与掩护身份不相符的事情,以免被“暗羽堂”的人发现。“飞燕堂”现如今可是再也承受不起更多的人手损失了——毕竟能被派到北平军来的都是堂里有能力的探子。
另一方面,张燕则要求跟在她身边的这十来名手下务必要沉下心来。在北平军抓捕他们的风头彻底过去之前,绝不能做任何有可能泄露自己身份的事情。所有人都要在那几名有经商经验的同僚帮助下学习做买卖,要让外人相信他们就是一伙来自南边的生意人,到潞县来就是为自己的东家开拓商路、建立据点的。对于这一点,张燕的那些手下自然是无条件的服从。毕竟这一路行来,北平军“暗羽堂”的实力在那里摆着。若不是总堂主洪福齐天,及时带他们脱离险境,并在北平军各府县衙门及“暗羽堂”大索全城、捉拿疑犯之前,为自己也为大家在潞县找到了一个立脚点、一个掩蔽处,只怕现在自己已经与那些之前陆续被抓的同僚一样,成为北平军的阶下囚了。
尽管由于张燕率手下蛰伏于潞县,使得“暗羽堂”一时难以发现其行踪,令梁子岳欲擒之而后快、一雪让自己最大对手的总头目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之耻的打算短时间内无法实现,以至其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总是心情郁郁。但对于整个北平军来说,抓捕张燕及其手下一众细作却并不是现在唯一需要关注的事情。在显德七年阴历十二月初,“清园”兄弟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了即将于阴历十二月初八这天进行的蒸汽机首次点火运行仪式上。
说是首次点火运行,其实这台被用来当作实验对象的蒸汽机在此之前已经进行了近两个月试运行,并且一切正常,基本达到了科技部机械动力司当初设计时制定的性能指标。阴历十二月初八这天的所谓首次点火运行,实际上是应科技部、特别是机械动力司诸位兄弟的请求,举行的一个相对正规一些的仪式、走一下形式,以纪念这一在这个时空、这个时代具有里程碑式意义的重大科技成果,并给这些一直以来因为工作性质及保密的需要,而默默无闻的在幕后辛劳,却又为穿越团队的发展壮大做出了杰出贡献的科技部机械动力司的兄弟们一个接受褒奖、接受赞扬、展示自我、展示成就的机会与舞台——一如以往为武器装备司的兄弟们开新武器试验展示会、为材料司和化工司开新材料和新产品展示会那般。至于军事部、行政部、商贸部、农业部等等部门,由于其一直活跃于前台,其功绩与成果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一场场战斗的胜利、一座座城池的治理、一项项经营业绩的取得、一年年食粮的丰收,早已为众兄弟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无需再通过这种仪式性的活动来表现了。…,
显德七年阴历腊月初八(西元960年12月28日),除新上任的太原府总兵官王峰和雁门府总兵官辛飞宇、灵仙府总兵官杨新和知府宋飞扬,以及远在陈桥驿的郑知微外,包括此前一直在为建设太原生产基地而忙碌的科技部众兄弟在内,其他所有穿越者都赶到了位于“凉园”南区的机械动力司专用实验室,准备参加蒸汽机首次点火运行仪式。
上午巳时正,正当参加仪式的众兄弟围着那台实验蒸汽机巨大的锅炉、结实的汽缸、粗壮的连杆和飞轮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的时候,科技部机械动力司的骨干成员、同时也是这台实验型蒸汽机的主要研制者何强、方国强,以及为研制蒸汽机提供了大量帮助的周磊、黄山,在委员会四位委员的陪同下,一起走进了宽阔的实验室——虽说大哥李俊武也为蒸汽机的研制花费了不少的精力、提出了不少的有益建议,但这个时刻,他还是尽显大哥风范,将荣誉与赞扬留给了兄弟们,自己甘当他们的后盾与陪衬。
随着何强、方国强等人出现在大家视线中,立即引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欢呼声和赞扬声。兄弟们对他们的热情劲儿不亚于对待那些打了一场大胜仗的军事部兄弟或者为团队赚取了巨额利润的商贸部兄弟。这样的场面令一向默默无闻的工作、绝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凉园”南区这几座机械动力司专用实验室里、甚至连北平城都没进过几次的何强和方国强激动万分。两个人一面抱拳拱手向众兄弟致谢,一面不忘将周磊、黄山,以及大哥李俊武等为自己研制蒸汽机出力甚多的兄弟拉到自己身边,与自己一起享受这些掌声、欢呼声和赞扬声。
待到持续了一段时间的掌声和欢呼声略有减弱,张维信适时的走上前来,一边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一边请何强代表机械动力司就此次蒸汽机的研制过程、这台实验蒸汽机的相关性能,向在场的众兄弟进行介绍。
这样的要求,对于像徐绍安、钱远山这样经常打胜仗、做报告,像范吾成、赵大伟这样本身口才就很好的商业人士,或者是像周磊这样性格开朗、能言善辩的技术类人才来说,只能算是小菜一碟,应对起来毫无困难——很多时候要不是会议或者仪式的主持人拦着,他们能口若悬河的讲上好几个小时。可放到何强、方国强这两个平时少言寡语、只知道埋头苦干的纯技术类人才身上,那就有点难为他们了。
可兄弟们的热情是不能辜负的,在企图拉大哥李俊武、二哥周磊出来“顶杠”失败后,何强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两步,在感谢了一众兄弟及若干tv之后,开始向大家讲述蒸汽机的研制过程、遇到的困难、克服困难的途径、蒸汽机原理、这台实验型蒸汽机的性能参数,等等内容。
对于不善言辞的何强来说,前面的研制过程如何、遇到过什么困难、如何克服这些困难等内容,讲说起来着实费了不少劲,以至于大冬天的他头上居然开始冒汗。直到开始介绍蒸汽机原理等,自己工作范围之内、相对专业一些的内容时,何强原本有些紧张、局促的心情才渐渐放松下来。说话也不打磕巴了、神经也不紧绷了、语速也变平缓了、讲话的信心和底气也越来越足。待到后来,讲到这台实验型蒸汽机的性能指标、规格参数时,作为这个在这个时空、这个时代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设备的主要研制者、生产者,何强也变得神采奕奕,不但讲得口若悬河,而且动作和神情也配合得非常到位,对自己工作成果的介绍更是准确详实、如数家珍。令那些对物理没什么兴趣的兄弟都听得津津有味,恨不能马上启动这台机器,看看它是不是像二十哥(弟)讲得那般强劲有力。…,
或许是看出了众兄弟的期待、或许是想尽快向大家展示自己和方国强等人的工作成果,何强及时结束了自己的致辞,并有请大哥李俊武为锅炉点火。
虽然对于不精通人情世故的何强来说,他请李俊武点火只是因为对方是自己及所有兄弟的大哥,且又是科技部的主管、自己的直接领导者,并没有其他的什么复杂想法在里面。但老成持重、成熟沉稳的李俊武却不能不考虑到其他委员会委员的感受。因此,何强那边话音才落,李俊武这边已经表示这样的历史时刻自己岂敢专美,该当由委员会的四位委员以及参与这台实验型蒸汽机研制的四位兄弟一起生炉点火。随后,不等何强反应过来,李俊武便已然命人将点火用的火把由一支增加到了八支,并建议八个人排成一个扇面队形,肩并肩一起完成这个点火仪式。
李俊武的这个建议自然是得到了众兄弟的一致赞同。八位兄弟依次站好,在居于中央的王崤峻和何强齐喊的“点火”口令声中,同时将八支火把投入蒸汽机锅炉的进料口里,完成了这次意义非凡的点火仪式。
当然,这次的点火仪式只是一种形式,其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效果。因为自打机械动力司于阴历十月中旬制造出这台蒸汽机,并开始试运行后,锅炉中的炉火便一直没有熄灭过。也正因如此,在将火把投入锅炉进料口后,何强才能马上走上前去扳动输汽阀门,让此前为了配合点火仪式进行而被直接传导到实验室之外的高压蒸汽重新流向蒸汽机汽缸。随着汽缸中的活塞在炽热的蒸汽推动下左右移动,蒸汽机那巨大的飞轮也开始在连杆的带动下旋转起来。
听着蒸汽机巨大的的轰鸣声,望着飞轮转动得速度越来越快,在场的穿越众们再次将热烈的掌声、欢呼声、赞扬声送给了为研制这台机器前后花费了整整四年时间、特别是近两年来更是夜以继日、埋头苦干的何强和方国强。
听着兄弟们的掌声、欢呼声、赞扬声,望着自己呕心沥血四年终于修成正果的蒸汽机,何强和方国强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彼此伸出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第五十九章 “他乡遇故知”
尽管受原材料不全、生产条件有限等方面的限制——缺乏橡胶这一类优质密封材料,只能用其他性能较差的材料暂时代替、缺乏石油加工优质润滑油,只能用动植物油脂炼治替代物,使得机械动力司研发出来的这型蒸汽机存在功率不高、无故障工作时间不长、加工成本较高等不足——最大输出功率只有五十马力、大修间隔估计最多一年、单台造价超过三千贯。但是,相对于此前使用的人力、畜力、水力等等动力源,蒸汽机这一款划时代的产品依然具有无比巨大的优势。因此,在蒸汽机首次点火仪式之后,委员会随即召开了扩大会议,并一致通过了对蒸汽机进行量产,并将其应用到穿越团队各生产基地之中,充当主要动力源的决议。当然,考虑到生产不同产品需要的动力大小不同,这份决议在同意蒸汽机量产的同时,也要求机械动力司对现有单一品种进行改进,研发、生产出功率范围更大、能够适应不同需要的多型号、成系列的蒸汽机产品,以满足各大生产基地的实际需求。
面对团队对自己产品的首肯,以及对自己提出的更高要求,何强和方国强二人一方面大受鼓舞,另一方面也感到了责任与压力。在点火仪式结束、领受完新任务后,两个人立即收拾心情、调整情绪,重新投入到紧张而又充实的新产品设计、生产工作中去,力争按时、保质、保量的完成团队的任务、兄弟们的托付。
蒸汽机的研发成功称得上是穿越团队在显德七年阴历十二月的第一件大喜事,而就在点火仪式举行的三天后,一份郑知微发自陈桥驿“隐园”的电报则为穿越团队众兄弟带来了另一个值得期待的好消息——十八妹(姐)林小雨快要生了,估计预产期应该就在这个月月底到下个月月初那几天里。尽管林小雨怀的是柴荣的孩子,但其毕竟是当初“清园”结拜中的一员,且这几年来其虽身在后周皇宫,却也曾为穿越团队出过不少力、帮过不少忙,与众兄弟的情义还在。再加上,作为穿越时空来到这个时代的穿越者,在穿越的那一刻与自己的亲朋好友、妻儿老小便成了永决。在这个新的时代里,除了与共同穿越的这帮生死兄弟的兄弟情、姐妹义外,最看重的便是亲情、特别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女亲情。作为这种亲情的一种延伸,已经有了下一代的穿越者之间,彼此为儿女定下娃娃亲或者指腹为婚的情况在穿越团队中很是流行——哪怕这种现象在穿越前为几乎所有穿越者所鄙视、所反对。例如,王崤峻的嫡长子王桓与张维信的长女杨琳儿、王崤峻的次女王玥与刘文东和洪妍的长子刘敬然、王峰的嫡长子王栋与曾志林的长女曾珊珊、赵大伟和朱晓媛的嫡长子赵羽纶与梁子岳和胡雪莹的长女梁瑛瑶,等等。因此,林小雨即将生产的消息传来,穿越众们心中既欢喜、又期待,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与穿越团队这边欢欣鼓舞、兴高采烈的情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蛰伏于潞县的张燕这段时间过得非常的烦闷、非常的无聊。她每天除了要和自己那位族叔张治利商议在潞县开商铺的事情,还要时不时的和这位族叔去潞县的繁华地段现场察看,看看某间打算转让的铺面是否合适。尽管张燕一再表示这些事情族叔完全可以做主拿主意,不必向自己这个对经商、做生意没什么经验的生手征求意见。但将这次所谓合作看得很重、认为这是自己与张永德攀上关系的好机会的张治利却把张燕的真心推辞当成了客套,坚决要将最终决定权交给大股东的代表——张燕。于是,不能向对方透露出自己真实想法的张燕只得耐着性子,无可奈何的去敷衍、搪塞热情高涨、信心十足的张治利。…,
幸而此时已是阴历十二月,年关将近。一方面城里的买卖店铺纷纷关门歇业、准备过年,愿意和张治利谈店铺转让的商家更是难得遇到。另一方面,张治利这边也有一大家子人等着过年,需要提前置办下大量的年货,使得张大老板也暂时无瑕顾及张燕这边的“生意”。因此,过了阴历十二月初八之后,张治利总算是放过了张燕,不再拿生意上的事来烦她,令已经被所谓的“生意”搞得不厌其烦的张燕终于能够清静一下。
当然,这种清静只是耳根清静,想要完全闲下来是不可能的。虽说自己来潞县的目的是蛰伏、躲风头,但这年终究还是要过的、年货终究还是要提前准备好的。毕竟与张治利有亲戚关系的只有张燕,她那十几名手下过年需要的一应年货总不能全靠对方来张罗,那样就显得有些不懂礼数了。而且,张燕等人只是在张治利府上避风头,并不是逃难过来讨生活,身上的银钱还是相当充足的,也不愿意什么都靠对方来提供。所以,在歇了两日后,阴历十二月初十这天,张燕向张治利借了两车马车——一辆她和她那个同时也是“飞燕堂”探子的贴身婢女乘坐,另一辆则专门用来装载东西——带着丁队主事和另一名头脑机灵、办事利索的施姓属下,一起去街上采买过年所需的各种年货。
虽说只是简单采买,可毕竟是十来个人一起过年,所需的各种年货也不是个小数目。饶是张燕这段时间随着张治利东奔西走,已经对潞县城内的街巷和有名店铺的位置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一上午的时间依然没能采买完所有需要的东西。眼见天色已近正午,几个人都逛街逛得有些疲惫,张燕便决定在街上找一家饭馆吃午饭,待吃饱喝足后再继续采买年货。
说到吃饭,这潞县县城里最好的一家自然是本地的“天福楼”分号。按照外地来北平军的商贾和游人的说法,到北平军没有去过“两座楼”,那就等于白来北平军一趟。而大家口中的这“两座楼”,其中一座便是以“鲜美”而名满天下的良乡城“天福楼”总号——另一座楼却是人称“销金窟”和“温柔乡”的北平城“逍遥楼”总号。这潞县“天福楼”分号虽没有良乡总号那么大的名气,可酒楼后厨的主厨大师傅也都是经由总号的总掌勺亲自调教、培养出来的,其做出来的饭菜口味与总号那边也是相差无几。
按照刘主事和那名施姓属下的想法,要是吃午饭自然是该去“天福楼”,尝一尝这天下第一鲜的味道。可二人的这个提议却遭到了张燕的否决。在张燕看来,“天福楼”确实是家大酒楼,其品位、美食俱佳,自己也有足够的银钱去那里吃喝。可问题是,自己今天既不是与生意伙伴谈买卖,也不是请当地的官员或者富商巨贾赴宴,而只是带着奴婢、伙计出来采买年货的。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大张旗鼓的去本地最大、最奢华的酒楼吃一顿午饭,势必会令有心人产生怀疑。毕竟现在北平军节度府和那个无孔不入的“暗羽堂”还在全力缉查自己这些人,如此招摇过市岂不是自己嫌命长的举动。因此,在毫不犹豫的打消属下想去“天福楼”享口福的打算后,张燕当即凭着对潞县县城的了解,将众人带到了距离商业街不远、却又相对比较僻静的一座规模中等的饭庄用餐。…,
这座叫做“口福居”的饭庄虽然比不上“天福楼”的富丽堂皇、高大宏伟,到也显得小巧别致、格调典雅,却是别有一番风味。打发两名张治利府上派来的车夫在饭庄大堂中随便用些饭食后,张燕主属四人便上了饭庄的二楼,进了地字二号包间。
四人进了包间,伙计送上茶水并记下所点菜品后,便退出了出去。而才坐下的刘主事也紧跟着起身向张燕告便,追出门向伙计问明了茅厕所在,径自去解决内急问题。
片刻之后,那位刘主事便又急匆匆返回了包间。就在张燕等人惊诧于刘主事“方便”的速度如此之快,那位施姓属下正准备就此调侃一番这位与自己关系不错的同僚时,却发现这位刘主事面色不对。其脸上在充满了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神情的同时,又夹杂着几分欣喜、几分兴奋。
这样的表情,不但打消了施姓同僚打趣他的念头,更令张燕狐疑不已,连忙问道:“刘主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这般模样?”
那刘主事显然还没有从之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对张燕的问话没有回应,而是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又喘息了一会儿后,这才回过味来。意识到自己举止不当、很是失礼,这位刘主事连忙向张燕施礼赔罪道:“属下一时失态,还望总堂主恕罪。”
眼见自己的得力属下如此行为反常,张燕早就把什么失礼不失礼抛到一边。她一面摆摆手,一面继续问道:“无妨。刘主事做事一向稳重,若非有大事发生,你也绝不会如此失态?不知究竟是什么事令刘主事这般意动?”
“禀总堂主,属下之所以如此失态,只因方才属下在去茅厕的途中,遇到了一个人。”刘主事表情有些神秘的说道。
刘主事说的越是神秘,张燕心里越是狐疑,她连忙追问道:“你看到了什么人?”
“属下方才看到了已然失踪多日的原‘飞燕堂’幽州分堂堂主——柳云燕!”刘主事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一字一顿的答道。
“柳云燕在这家饭馆里?你不会是看花了眼,认错人吧?”张燕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绝对是她。”刘主事非常肯定的答道,“属下当初曾经在总堂与她打过几次交道,绝不会认错人。”
“她在这里做什么?她身边还有什么人?她有没有发现你?”张燕连珠炮一般的发问道。
“她应该是和家人一起来用饭的。”刘主事答道,“方才属下正准备去茅厕,路过楼梯时,正巧听到有一拔食客在店小二的引领下往楼上来。原本属下并没有在意,可就在属下走过楼梯口,往二楼茅厕方向去的时候,楼下那拔食客中,一位女子提醒丫环小心看好小少爷的声音却是似曾相识。虽然一时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可属下却也多了一个心眼,没有直接去茅厕,而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起身形,打算看一看这位声音熟悉的女子究竟是谁。
结果,一看之下却令属下大吃一惊。那正与其他四个大人和一个也就一两岁左右的小孩童一起上楼来、做妇人打扮的女子正是失踪许久的柳云燕。而且,从她和旁边人等的谈话中可以得知,那四大一小五个人中,一名做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是她的丈夫,那个孩童是她与那富商的儿子,其余三人则是一个丫环、两名家仆。,…,
至于属下是否暴露,这点总堂主但请放心。属下在他们走上楼来之前便已藏好了身形,并不虞被对方发现。”
见刘主事说得如此肯定,张燕便不再有任何怀疑,同时心中大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之感。在平复了一下自己略有些起伏的心情后,张燕接着问道:“柳云燕进了几号包间?她身边的那个富商打扮的丈夫你在之前与本地商人打交道的过程中是否见过?”
“柳云燕在天字一号包间。”刘主事立即答道,“至于那名富商,属下之前却是从未见过。不过,虽然不知道此人的身份来历,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从这名富商以及跟在他们夫妻二人身后的那两名家仆的身形和走路的步态看,这三个人都是有武艺在身,且功夫应该都相当不错的练家子。”
张燕听了点点头,又问道:“身为商人,却身怀高超武功,柳云燕的这个丈夫还真是够特殊。只是,这样一来,却是给咱们捉拿柳云燕这个叛徒带来了一定的麻烦。如今,咱们这次北来的所有人马中身手最好的乙队主事已经被北平军‘暗羽堂’抓了,也不知道剩下的这些人能不能在不惊动别人的情况下将柳云燕一家控制住?”
“属下以为困难不小。”刘主事实事求是的答道,“以属下看来,柳云燕的丈夫和那两名家仆的功底都很深,光靠咱们自己的兄弟,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们一家掳走恐怕没什么希望。”
“既如此,那咱们就只有耐心等待时机,待到那柳云燕与她的丈夫和家仆分开的时候再动手了。”张燕有些不太甘心的说道。
说完,张燕略策思忖了一下,最终下定决心,吩咐那名施姓手下道:“施然,咱们这几个人里,只有你是柳云燕没见过的。待会儿吃完饭,你去跟着柳云燕一家,探明他们的住处。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了解一下她那个富商丈夫的情况。切记,跟踪他们一家时、打探柳云燕丈夫底细时务必小心谨慎,宁可跟丢了或者打听不到有用的消息,也绝不能让对方发现你的存在。”
“属下明白。”施姓探子连忙答应道。
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脚步声,随着跑堂的一声吆喝,房门一响,张燕等人点的菜被逐一端了进来。只是,这“口福居”的饭食做得再好,对心中有事的张燕等人来说也是难以吃出其中的滋味来了。在匆匆忙忙吃完这顿饭,又耐心的坐在那里等了半个多时辰后,斜对面的天字一号包间的房门终于被拉开,柳云燕和她的家人有说有笑的从里面走出来,毫无戒备的沿着楼梯下了楼。
待到从窗口处看到柳云燕一家已经开始登车,那施姓手下才在张燕的示意下出了自家包间,悄无声息的撵着柳云燕一家乘坐的马车跟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