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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京华闲人     新宋英烈txt下载     新宋英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战保兴庄(四)

    徐绍安这非常“霸气”的一句话,再加上他肩膀上的那两颗金灿灿的将星,当即就把那名哨兵给震住了。虽说作为“飞龙军”第三步兵团的一名上等兵,这名哨兵并没有见过早就去开封任职的徐绍安,但是对于“飞龙军”名义上的副帅,徐绍安徐八爷的威名他还是有所耳闻的。再加上徐绍安那身如假包换的“飞龙军”中将军服,这名哨兵再无不相信之理,当即收起手中的步枪,与另一名暗哨一起从掩蔽部中出来,向徐绍安以及跟在其身后走过来、肩头挂着少将军衔的程飞行军礼。

    徐绍安见状摆摆手,说道:“时间紧迫,这些虚礼就不要讲了。尔等速带爷去见二十四弟和三十五弟。”

    两名哨兵闻言不敢怠慢,其中一人连忙从腰间解下一支短笛,以特定的节奏向着山坡之上吹了几声。很快,山坡上面的树林之中便有了回应的笛声,紧接着四五名身穿迷彩作战服、全副武装的“飞龙军”士兵便快步走了下来。其中一个肩上挂着上士军衔的士官上前一步向徐、程二人行了一个军礼,报告道:“属下‘飞龙军’第三步兵团八营六连一排三班班长赵旺财见过八爷、二十九爷。”——想来这位赵班长刚才在山坡之上已经听到徐绍安说的那番话,不然的话,他作为第三步兵团的班长,是不可能认识徐绍安和程飞二人的。

    徐绍安闻言再次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不要再说这些没用的了。你赶快派人带爷去见二十四弟和三十五弟,爷有要事与他们商议。”

    “是。”赵旺财立正回答着。在吩咐其他士兵“继续警戒”后,他和一名手下一起在头前带路,引领着徐绍安等人去见唐潮和穆特尔二人。

    尽管几兄弟久未谋面,但当徐绍安和程飞在那位赵旺财赵班长的引领下见到唐潮和穆特尔时,四个人并没有过多的寒暄与问候,只是依着长幼次序互相见了礼、道了几声辛苦,便开始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即将开始的大战之中。

    徐绍安、程飞与唐潮、穆特尔相见可以说是“南路军”可以发动对幽云辽军主力进攻的标志,徐、程二人的回归为“南路军”展开攻势消除了最后一丝顾虑。唐潮在大略向徐绍安介绍了一下“南路军”两支部队的部署和进攻准备情况后,便通过电台将徐、程二人已安全抵达自己指挥部的消息报告给了“凉园”大本营,并转发给了钱远山和王峰那边。电报发出时间不长,唐潮、钱远山等人便收到委员会的电报,要求他们这两路人马做好一切战斗准备,并保持三方电台联络的畅通。

    应历九年(显德六年)阴历四月初三上午辰时末、巳时初,“凉园”与“南路军”两路人马的电台完成了互联互通,巳时正王崤峻代表穿越团队委员会以语音通话的方式,向分别守在电台前的钱远山和唐潮下达了开始进攻的命令。而随着王崤峻这一声令下,“筑基一号行动”第一阶段作战正式拉开了帷幕。

    最先打响的是钱远山所部的炮兵——三个炮兵营(一个步兵团属炮营、一个榴弹炮营、一个迫击炮营)、一个炮兵连(野战炮)总共七十八门射程足够打到辽军大营的火炮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出了怒吼,七十八发大小不同、弹道各异的炮弹呼啸而出。片刻之后,三里外的辽军大营内便接二连三的腾起了一股股烟柱、爆出一声声巨响。巨大的声音和炮弹爆炸后产生的冲击波震得整个辽军大营似乎都在颤抖。

    “南路军”的炮火准备尽管非常突然,但辽军毕竟训练有素,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正在营帐中休息的辽军虽然被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震得心惊肉跳,但在各部官长的约束与指挥下,他们还是非常以最快的速度冲出自己的营帐,去找自己的战马,准备与进攻的敌军进行战斗。…,

    当然,也不是所有辽军都能如此忙而不乱的进行战斗准备,之前遵照萧思温命令准备出击去试探北面那座奇异营垒实力的那三千骑兵此时已然大乱。不过,这三千辽军之所以会大乱,并不是因为他们自身训练不足、素质不高,或者是他们的长官约束手下不利,而是因为“南路军”炮兵第一次齐射发射出来的七十八发炮弹中,在一多半都是瞄准其集结地打的。三千名骑兵被五、六十发不同口径的炮弹几乎同时击中,漫说是辽军,就算是以训练有素、军纪严明著称的的后周禁军遭此重创,其结果也只有大乱溃散而别无他选。而这三千骑兵之所以会被重点“关照”则完全是他们自找的——在绵延数里的辽军大营里,像他们这样排列整齐的队伍自然会被“南路军”的观察哨注意到,并在钱远山的示意下,被一多半的炮位当成首选目标进行射击。

    与倒霉的那三千骑兵相比,幽云辽军的最高统帅萧思温就要幸运得多了。作为辽军大营中个头最大、装饰最豪华的营帐,萧思温的中军大帐早就进入了“南路军”观察哨的视野,其炮兵中有近十门火炮是以这座巨大的营帐为目标设定射击诸元的。可就在钱远山下令开炮前,美美的吃了一顿丰盛早饭的萧思温刚好离开了自己的中军帐,在一众将领的陪同下,准备去给那三千名即将去冲击敌阵的骑兵训话。就在萧思温等人走到中军帐与三千骑兵集结地中间地带时,“南路军”的第一次炮火齐射开始了。结果,这个家伙以及他的若干名亲信手下都幸运的躲过了这一劫。虽然被突然而至的攻击打得有点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但至少性命无恙,一个个连点儿皮都没被碰破。

    虽然穿越团队麾下武装所用火炮远较周军火炮先进,威力也更大,但对于看过当初曹继筠所写信件——其中有些将领还曾仔细研读过——的幽云辽军高级将领,萧思温及其一众手下在短暂的愣怔之后,都反应过来,明白这是敌军在对自己进行火炮攻击。于是,众人连忙开动脑筋,仔细回忆曹继筠在信中所写的那些有关火炮的内容,希望能从中找到与之进行对抗的方法——曹继筠虽然战死在固安,但其面对数倍于己并大量装备火器的周军依然能坚守固安城数日,且固安城最后失守也非其作战不利,而是被周军从秘密地道潜入城内进行偷袭所致。这样一来曹继筠及其所指挥的固安防御战在辽军中的地位陡然上升,几乎成了对抗火器战的最佳范本。

    因此,虽然“南路军”的炮火打击持续不断、猛度不减,虽然看到中军帐在对方火炮攻击下被彻底摧毁而出了一身冷汗、后怕连连,但自认为对火器知之甚多、且福星高照的萧思温及其一众手下并没有被吓得惊慌失措。萧思温一边要求手下众将尽力约束队伍,一边命人将出营打探的侦骑速速召回,以便自己能了解到更多敌军的情况,至少要弄清楚现在正在用火器攻击自己的到底是周军的先锋部队,还是其主力大军——在萧思温乃至所有辽军将领眼里,天下会使用火器且拥有如此众多火器的军队只有一支,那就是周国的禁军。正是由于萧思温等辽军将帅坚信火器攻击是来自后周军,所以其在炮击开始后不久便仓促派出的几支侦骑都以南边的周军大营为目标,而对自己北方的那座奇特营垒毫无关注的意思,并未增派侦骑打探这个方向。

    不知道是老天爷眷顾萧思温,还是惩罚萧思温,就在其向南边的后周军两座大营派出侦骑的同时,一支被派往北面执行例行侦察、打探任务的辽军小队返回了辽军大营,并以最快的速度被带到了一直待在原地没动的萧思温面前——这家伙认为这个地方是自己的福地,所以将“办公”地点设在了这个地方。…,

    向北侦察的这支侦骑为萧思温带来了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消息——北边叛乱的“运粮队”大营内时不时的就会出现一些烟尘,并伴随着一声声轰鸣爆响。而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往南侦察的侦骑没有在后周军先锋部队和主力大营发现任何准备出兵的迹象,周军不但没有像之前一样在两军大营之间架设火炮,而且负责守卫营垒的哨兵似乎对于辽军大营遭到火炮攻击也觉得非常突然,一个个神情紧张的望着辽军大营的方向,对辽军侦骑的靠近反而是不予理睬,就好像这些侦骑不存在一样。

    侦骑传回来的消息虽然令萧思温及其一众手下难以相信,但面对持续不断的炮击、面对在炮击下死伤越来越重的辽军、面对已然显出一些混乱崩溃之像的辽军,萧思温还是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理念,命一员亲信将领率一支人马出营,进攻北面的敌军。纵使不能一举而破,也要对敌军造成足够的干扰,使其不能肆意进行火炮攻击。

    由于在持续不断的炮击下,辽军各部的建制已经有些混乱,上下级之间的联系并不通畅。所以,那名奉命出营的将领花了不少力气才召集起一支五千人的队伍,冲出辽军大营,向三里之外的那座奇异的营垒猛扑了过去——幸而此时“南路军”的炮火正在集中轰击辽军大营的东侧,而这五千人马是在大营的西侧集结,否则其必然会步方才那三千骑兵的后尘,在出击之前便被完全打散。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战保兴庄(五)

    五千辽军从自家大营冲出后一路向北急驰。最初的两里路显得非常平静,既没有那能够成片成片收割人命的巨响降临,也没有敌人的骑兵或者侦骑来阻拦、骚扰,这样的情形令那名带队的契丹将领甚至开始在心里暗自庆幸自己能够被主帅安排来执行这一次的任务。

    不过,这名契丹将领显然是高兴得太早了,因为自打他率军冲出自家大营时起,便已经被“南路军”的观察哨盯上了。随着其离“南路军”的大营越来越近,大营内的“飞龙军”也开始进行调整,准备给其以当头一击。只是由于现在部队的炮兵主力都在轰击辽军大营,因此用于阻击这支辽军的炮火主要是来自各步兵营、连所属的82mm以及60mm迫击炮。也正是囿于这两种迫击炮的射程,所以这五千辽军才能在最初的二里路上安然无恙。直到他们进入到了距离“南路军”大营一里地范围之内、进入了82mm迫击炮的射程之后,情况才开始发生了变化。

    随着一阵阵“咝咝”声出现在他们头顶,那种夺人性命的巨响重新又回到了他们的身边。尽管这次的响声比之大营里的那种要小一些,但每一次爆响轰鸣依然能够将数名甚至是十数名辽军骑兵掀下马来,非死即伤。或许是从曹继筠的书信中学习到了经验,或许是为将者常年争战养成的习惯,抑或许仅仅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再次遭到炮击之后,那名契丹将领立即下令大队散开,分开五个松散的千人队沿不同路径向敌军大营冲击,直到距离壕沟二三百步时再重新变阵、合为一股,以便一举凿穿敌人的防线。

    分散队形确实给这股辽军带来了好处,杀伤范围有限的82迫和60迫每发炮弹所能命中的士兵逐渐减少,甚至出现了炮弹没有命中任何目标的情况。这样的情形令那名带队的契丹将领欣喜不已,再次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只可惜他的这种欣喜持续的时间并不长,随着这五千辽军距离敌方大营越来越近,将对方大营的情况看得越来越清楚,原本还暗自得意的那位契丹将领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严肃,再不复刚才的得意与窍喜。因为他发现在自己突击的路径之上,不但有一条宽达两丈半、从西边山脚下一直延伸到东边河边且不知有多深的壕沟,而且在壕沟后面所立的那道篱笆并非像当初所猜测的那样是由树干与竹枝搭建起来的,而是由粗大的树桩与一条条看似不粗,却很可能是由铁线做成的长绳组成的。此外,从那些铁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动着点点寒光这一点来看,其上还有许多可能同样以钢铁为原料制成的尖刺。这样的一条铁篱笆虽然不高,却远比当初猜测的竹木篱笆危险得多。竹木篱笆即便不能纵马跃过,也不会对骑手或者马匹造成多大的影响。而带刺铁篱笆却完全不同,跃不过去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人或许没事,马却会被扎一身的窟窿。尽管铁篱笆后面数十步处那道不过二尺来高,战马可以一跨而过的低矮土墙可以不必放在心上。但其他情况依然表明,这次的进攻绝非像他之前想像的那样容易。

    不过,那位契丹将领的表情虽然变得很严肃,却还没有到想要放弃这次进攻的程度。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将领,他在出发之前还是做了一定准备的。因此,在看到敌军大营前的壕沟和铁篱笆(铁丝网)后,他并没有惊慌,而是连连向手下发令,命五个千人队按照平时攻打敌军营垒的惯用战术对付壕沟。至于那道铁篱笆(铁丝网),他则打算利用绳索拉倒。

    于是,随着那名契丹将领的一声令下,原本分成五路的辽军骑兵再次变阵。其中四路不顾越来越多的骑手被对方火炮击落马下,逐渐汇合在一起,准备冲阵。而另外一路则向左侧转向,在绕了一个漂亮的弧线后,沿着与壕沟平行的路线在“南路军”的阵前掠过,并适时的将一直搁在马屁股上,装满泥土或者碎石的布袋投入到壕沟之中,意图在这道宽两丈半、深近一丈半的壕沟中埋出一段可以让自家主力冲阵的通路来。…,

    这套骑兵冲击敌军营垒的战术在以往的战斗中被证实是行之有效的,基本上属于契丹骑兵的标准破敌手法——当然这种战术只会用在没有步兵或者步兵数量严重不足的战斗中,因为一般情况下,填壕沟的事情更多的是由步兵或者干脆是被抓来的敌方百姓来做的。在今天这种形势下,那名带队的契丹将领使用这种战术也是非常正常的。只可惜他的对手从编制到训练、从武器到战术都与这个时代的军队完全不同,这种对这个时代军队、特别是步兵为主的军队很有效的战术,遇到这个完全另类的对手根本发挥不出其应有的效果。

    辽军的填壕队一脱离主力大队,立即就引起了望楼上钱远山与王峰的注意,待到对方完成转向,开始沿着壕沟前行的时候,钱、王二人便已经大概猜到对方的目的。不过二人对此并不是很在意,而是在相视一笑后,由王峰向传令兵下达了命令。随着传令兵手中的令旗摇动,令那名契丹将领和他的五千部下惊奇的一幕出现了——那道并没有被他们放在眼里的二尺高矮墙后面突然有了动静,冒出了数千名戴着被染得花花绿绿的头盔的敌军士兵。这些士兵在将自己的脑袋探出土墙的同时,也将一支支长铁管似的武器放在了土墙之上。

    “这些人也有火枪”,这是那名契丹将领在看到这些长铁管似的武器后,其大脑作出的第一个反应。而他的第二个反应则是:周军的“神机军”绕过了辽军大营,在自己的后方设阵,意图将幽云辽军包围并消灭在这保兴庄。

    一旦有了这样的判断,那名契丹将领的心思便开始有了变化,“此去凶险异常,吾当即刻收兵回营”的想法渐渐占据了上锋,由此导致他下意识的开始控制自己座骑的速度——正在做着思想斗争的他却根本没有发现这一点。可问题是,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减速,跟在他身后的数千辽军骑兵却是发现了这一点,并且也开始跟着他控制胯下马匹的速度,以避免自己超到主将前面去,那样是对主将的不尊重。如此一来,原本逐渐加速、准备冲阵的辽军除去跑在前面充当尖刀、箭头的一个千人队依然在紧催座骑、加速冲锋外,其他三个跟在那名契丹将领后面的千人队都慢慢变成了匀速前进,完全失去了其在速度上的优势。而这样的情况却是“南路军”最希望出现的——汇合一处、匀速前进的这三千辽军成了“飞龙军”营连炮兵的最佳目标。随着一发发炮弹准确的命中辽军马队,越来越多的辽军骑兵跌落马下——在后面马匹的踩踏之下,这些落马的辽军士兵无论当时是死是活,其下场同样都是被踩成肉泥、尸骨无存。

    当那名契丹将领还在犹豫着是否应该马上撤兵时,那支千人的填壕队在基本完成填壕作业、填平了壕沟中间约百步宽的一段、并用飞抓钩倒了同样宽度的铁篱笆(铁丝网)后,开始再次转向,准备绕到自家主力大队后面,跟随大队一起冲阵。眼见面前的壕沟被填平了近百步宽,那名契丹将领也结束了思想斗争,这家伙把心一横终于还是决定赌一把,冲击一下对方的营垒——哪怕此时跟着他冲阵的部下在炮火的打击下已经损失了不少。只见他将手中的弯刀一举,大声呼喝着催动座骑,开始重新加速。

    几乎是在那名契丹将领举起弯刀的同时,“南路军”望楼上的传令兵也将手中举了半晌的红色令旗狠狠挥下。随着令旗的挥动,战壕中的四千余名“飞龙军”步兵几乎同时开火。在步枪和轻重机枪的轰鸣声中,已经冲到距离壕沟不足百步的辽军骑兵犹如撞到了一面无形的墙壁之上,连人带马摔倒在地,转瞬间便筑起了一道“尸墙”、一道向着后方及两侧不断延伸的“尸墙”。

第一百二十章 一战保兴庄(六)

    眼见着担任前锋的一个千人队以及负责填壕沟的那个千人队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便损失过半,剩下的人马也在那一阵紧似一阵的轰鸣声中不断坠马倒地,这会儿漫说是冲破敌军的营垒,只怕自己这五千人马能不能撤回自己的大营都在两可之间。此情此景令那名带队的契丹将领的信心与斗志完全被打跨,他甚至连撤退的命令都没下,便带着一干亲兵家丁拔转马头往回跑,只求能赶快离开这有如修罗场一般的人间地狱。

    主将既逃,紧跟其后的那些士兵自然不会傻傻的再继续往那条看不见的死亡线上撞,也纷纷跟着自己的主将掉头向后转。只是数千人的大集团想要掉头又谈何容易。前面的兵士看到了前锋的下场以及主将的动作而急着往回跑,后面的兵士却是只闻枪炮声而根本看不到具体的战斗场面,更看不到主将的反应,依然在奋力的打马前进,再加上那名带队的契丹将领只顾逃命而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撤与不撤完全是由兵士们自己在做决定。结果,有人向前、有人向后,这群辽军骑兵的队形立时变得混乱不堪,大家拥挤在一起,谁也动弹不得。

    前路不通,而敌人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火炮和火枪攻击却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不断的有辽军骑兵被炮弹或者子弹击中而毙命。在这种情况下,平时的那些上下尊卑、袍泽之谊、战场纪律完全都被抛在了脑后。一些心急的辽军士兵开始不管不顾的向自己人下手,妄图依靠自己手中的武器为自己杀出一条生路来。而那些被他们劈砍的辽军士兵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也纷纷举起手中的刀斧进行反击。如此一来,不但令场面更加的混乱,而且拥挤不动的辽军也成为了“飞龙军”炮兵和步兵的最佳**标靶,每一发子弹、每一发炮弹都会带走一名、数名,乃至数十名辽军士兵的性命——如果运气好,一发机枪子弹甚至是一发步枪子弹都可能一连串击中多名辽军,使其非死即伤。

    仗打到这个地步,眼前的这数千辽军骑兵被全部歼灭不过只是时间问题了,钱远山、王峰等人的注意力重新又回到了远处的辽军大营之上。钱远山从怀里掏出已经被改造成怀表的手表看了看——此时距离“南路军”打响第一炮大概半小时;又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一番辽军大营的情况——此时整座辽军大营已经是混乱一片、浓烟滚滚,距离完全崩溃也只是时间问题了。不过,钱远山有自己的打算,他并不想就这么坐等辽军自己崩溃,而是想再在火上浇点油,让辽军崩溃的速度更快些。

    一方面这里的战斗越快结束,幽州那边就能越快打响,而越快拿下幽州城,才能越快的在长城一线布置好防线,将辽国援军挡在塞外。根据“飞龙军”侦骑和“暗羽”探员传来的消息,辽国援军的前锋部队距离榆关只有两天的路程,如果这边不能速战速决,“飞龙军”和“保安军”就不得不在平原地带与十万辽军铁骑作战。尽管钱远山有把握取胜,但那样不但会增加己方伤亡,而且还会给当地百姓带来灾祸,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算“南路军”不能全军抵达,至少也要在辽国援军到来之前将骑兵团和游骑兵营部署到位,起到迟滞辽军速度、为主力到达争取时间的效果。

    另一方面,虽然炮击开始之后后周军那边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但其八万人马摆在那里始终都是一个不稳定因素,特别是在柴荣发现徐绍安此前的那些所谓“供给粮草”、“合兵一处”的说法都是在欺骗他之后,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是谁也预料不到的。自己这边和辽军纠缠的时间越长,柴荣那边做出动作的可能性越大。如今远没到和后周朝廷正面对抗的时候,在不与其发生冲突还是穿越团队现在的最佳选择。而速战速决,在后周军有所行动之前结束保兴庄这里的战斗,不给后周军与自己正面接触的机会,则是实现这一选择的最佳方式。…,

    于是,钱远山与王峰商量了两句后,便招手叫过一直在二人身后候命的炮兵团长马正声,吩咐道:“马团长,爷看这火候差不多了,该是给契丹人最后一锤子,将其大军彻底砸倒的时候了。”

    马正声自然明白钱远山这“最后一锤子”是什么意思,当即上前行礼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绝对会让契丹人永远记住这一‘锤子’的厉害。”说完,便转身走下望楼去准备。

    给马正声下完命令,钱远山又转过头对王峰说道:“老二十七,是时候给常茂那小子发信号了。能不能把面前这几万辽军一锅烩,他那边的行动是关键。只要他们能得手,咱们这筑基第一战就是个大获全胜的局面。”

    王峰摆了摆手,说道:“十一哥放心,常茂那小子别人不了解,十一哥您还不了解吗。这小子虽然小时候好折腾,但脑子绝对够聪明,也好学。当初在‘后备力量培养班’的时候就是他们这一批小家伙里的佼佼者,从您以及军事部的其他兄弟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如今在‘飞龙军’里历练了几年,特别是亲身经历并参与平定了应历七年年底的那次未遂叛乱后,这小子不但成熟多了,而且也凶悍多了。虽然他只带了百十来人,但那可都是优中选优、百里挑一的精锐,再加上专门加强了的火力,对付三五百个契丹兵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钱远山听了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自信、更加坚定。王峰见状也不再多言,转身走下望楼去传令。片刻之后,一枚巨大的礼花弹从“南路军”大营里腾空而起,并在天空中轰然炸响,为硝烟弥漫的战场带来了一丝炫丽的光彩。而随着这颗大烟花的绽放,已经在白沟河东侧、距离辽军浮桥不过二百远一处小山丘背后隐蔽了一夜加一个上午、由常茂率领的那支精锐小分队立即行动起来。在连夜挖掘的简易防御工事内,火力组选好位置架起四门60迫击炮和十来挺轻重机枪、突击组最后一遍检查自己的枪支和弹药、爆破组将一包包炸药从自己的背囊中取出并插上导火索。在确定所有手下都已经准备妥当后,常茂一声令下,四门60迫击炮首先发威,四发炮弹几乎是同时出膛、同时在守桥辽军的营垒中间轰然炸响。

    把守浮桥东侧的五百辽军显然是没有料到自己会遭到来自背后的攻击,正在紧张注视着已经被敌人火炮打得千疮百孔的自家大营的他们立时慌乱起来,一边大喊大叫、漫无目的的向四处放箭,一边急忙派人冲过桥去,向桥那头的一名千夫长报告遇袭的消息——作为大军的一条重要退路,守桥的辽军都很清楚这座浮桥的重要性,向上级报告情况自然也就非常及时。与此同时,桥西的守军在短时的惊慌之后,也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急忙冲出营垒向桥上运动,企图增援桥东。

    守桥辽军的反应早在常茂的预料之中,他一边命令轻重机枪一起开火,尽可能杀伤敌人,一边让迫击炮小组兵分两路,一路继续轰击桥东守军,另一路则重点轰击浮桥,争取既不让任何一名辽军从桥东跑回桥西,也不让任何一名辽军从桥西增援桥东。随着常茂命令传下,轻重机枪同时开火,十余道火舌喷射而出,将桥东辽军成片成片的扫倒,惨叫与哀嚎声不绝于耳。

    在小分队猛烈的火力打击下,桥东的守军被完全压制,而桥西的守军在迫击炮的轰击下,扔下数十具尸体后再也不敢上桥面,连那座必须被毁掉的浮桥都被炸得碎屑横飞,很可能不需要爆破组的炸药也会解体。这让一直想打一场恶仗来体现自己真正实力的常茂有些失望,觉得这样一边倒的战斗很没有意思,远不如当年自己与八连三排的数十名勇士阻击向博通叛乱时那种危机四伏却又让人热血沸腾的感觉来得舒服。…,

    不过,失望归失望、不舒服归不舒服,任务还是必须要圆满完成的。因此,在确定桥东守军已经完全陷入混乱,不可能再组织起像样的防线之后,常茂将手枪交于左手,右手抽出腰间的佩刀,大声喊道:“火力组全力掩护,突击组的弟兄们随某来,爆破组的弟兄随后跟上。弟兄随某去杀敌啊!”

    喊完,一挥手中的长刀,第一个跳出了工事,向守桥辽军的营垒冲了过去。在他身后,突击组和爆破组的兵士紧随不舍,而火力组则全力支援,将迫击炮弹和机枪子弹尽情的泼撒在守桥辽军的身上。

    突然袭击加上猛烈的火力打击,守桥的辽军此时已经是乱做一团,根本无法组织起像样的抵抗。常茂率队冲过二百步的距离,迎来的不过是五六只失去了准头的羽箭。这样的阻击自然不会对小分队造成任何影响,突击组的数十人转瞬间便几乎是毫发无损的冲进了守桥辽军的营垒,开始用刺刀进行最后的战斗。尽管就武器来说,辽军实际上在白刃战中还占据着一定的优势,但在火力打击下已经丧失有效指挥和斗志的守桥辽军,在拥有严格的组织纪律性、彼此之间配合娴熟、拥有高超步枪刺杀技巧的小分队突击组面前依然是毫无还手之力,很快就全面崩溃,死的死、降的降,只有一小部分腿脚快的冒着不断落下的炮弹逃过了浮桥,跑回了河对岸。

    见自己的战友已经成功攻入了敌人的桥头堡,一直在后面提供火力支持的火力组也快速跟上,在守桥辽军的营垒中重新布置好了射击阵位,继续保持对河对岸辽军的火力压制,以掩护爆破组上桥实施爆破。

    十分钟之后,随着几声巨响,整座浮桥便被炸得粉碎,幽云辽军东撤的道路就此被彻底截断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战保兴庄(完)

    ps:马正声为炮兵团副团长,团长应为穿越者辛飞宇。上一章因闲人一时疏忽将马正声写成团长,特此更正,并向书友们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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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辽军浮桥被炸毁的时候,“南路军”北线部队营垒前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五千冲阵的辽军最终能逃回自家大营的不过数百人,其余的均丧生于“南路军”北线部队的枪炮以及适时杀出营垒的“飞龙军”骑兵团和游骑兵营的骑枪、马刀之下。而在“南路军”营垒中间位置的一座车阵里,炮兵团副团长马正声此时已经指挥着手下的炮手和随军工匠将钱远山所说给予辽军最后一击所需要的“锤子”中最厉害的那把给准备好了。只见车阵正中,六部乌黑锃亮的钢铁支架整齐的排列成一排,并以同样的角度向上倾斜着指向辽军大营的方向。在这六部钢铁支架的尾部,炮兵团的炮手及随军工匠们正在将一枚枚弹药安装到支架的导轨之上。

    ——在科技部武器科以及其他各科的共同努力之下,原本被军事部众兄弟当成鸡肋的火箭炮有了较大的改进。不但提高了射程(由四里增加到六里),而且火箭弹战斗部的装药量也有所增加(其威力基本与105mm榴弹炮相当),基本具备了实战能力,不再是军事部众兄弟口中“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式装备。目前唯一限制火箭炮装备数量的是其火箭弹的价格——一枚火箭弹的价格相当于三发105mm榴弹——即便是像穿越团队这样资金雄厚且在军事投入上一向喜欢大手笔的组织,在大量装备火箭炮的问题上依然是非常谨慎的。为了不影响其他武器装备的生产速度,此次幽云大战之前,武器科只是为“飞龙军”赶制了三部火箭炮发射架及少量火箭弹,与此前的那三部试验用发射架凑在一起,勉强组建了一个独立火箭炮连,交由“南路军”总指挥钱远山直接控制,而并未归入炮兵团的建制之下——六部发射架九十六根发射轨,配备的火箭弹却只有二百发,仅够全连两次齐射所用。

    虽然只有二百发火箭弹,但用来当作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已经足够了。巳时六刻(上午十点半左右),在对辽军大营进行了约半小时不紧不慢的炮击后,钱远山口中那所谓对辽军最后决定性一锤的火力打击终于开始。随着钱远山一声令下,炮兵团副团长马正声狠狠的挥下了手中的令旗,“南路军”七十八门身管火炮的射速陡然加快,从常规射击变成了急促射击。紧接着,钱远山亲自挥动令旗,六门火箭炮也分成两组次第开火。一发发火箭弹脱离导轨,带着其特有的啸叫声飞向辽军大营,并在发射阵地上激起一阵阵烟尘,很快便将整个中央车阵都笼罩在了里面。

    最后一击虽然只持续了短短五分钟,但被投送到辽军大营的各种炮弹却达到了之前半小时炮击所投送炮弹的六成以上。顷刻之间,整个辽军大营便被浓烟四起、火光冲天。原本就已经被之前的炮击折磨得神经极度紧张的辽军在如此猛烈的炮火下彻底崩溃,各级官长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部下,数万幸存的辽军如开闸的洪水般涌出辽军大营,四散奔逃。包括萧思温在内的一众高级将领此时也回天无力,只能随着溃兵一起逃出大营。

    虽说是四散奔逃,但实际上大多数辽军的逃跑方向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西边的山地——北边是万万不能去的,五千骑兵的覆灭已经证明往那边跑是死路一条;东边虽然只有百余敌军隔岸把守,但那条虽不宽但极深的白沟河却是基本不习水性的契丹人所无法逾越的障碍;南边的周军尽管从辽军大营遇袭以来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但那里却有周国近八万大军,溃散的辽军并不认为以自己现在状态可以冲破周军营垒,逃出生天。因此,最佳同时也是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向西进入山地,借助山地丛林的掩护,绕过北边敌军的营垒,再设法逃回幽州城乃至逃回塞外。于是,在隆隆的炮声中,近四万幸存的辽军一窝蜂似的冲出自家大营,有马的拼命催动坐骑,没马的撒开双腿,争先恐后的往大营西侧不远处的山地跑去——当然,在绝大多数辽军兵将逃向山地时,也有少数自觉悍勇,或者已经彻底昏了头的辽军选择向北、向南,甚至是向东逃去,其结果也只能是白白丢掉自己的性命。…,

    逃向其他方向的辽军自然是死路一条,而逃向西侧山地的辽军很快就发现自己的选择似乎并不比那些在他们看来是去自杀的辽军好多少。就在数万辽军跑过约一里路,跑在最前面的辽军终于钻进山脚下的树林之中,觉得自己可以稍微放慢一下速度,好好的喘上几口气时,早已在山腰工事中等了大半个上午,被“南路军”北线部队的枪炮声和喊杀声搞得心痒难耐,想和北线的兄弟们一样杀个痛快的“南路军”西线部队,终于等来了指挥官唐潮开火的命令,立即枪炮齐鸣,给予辽军败兵迎头痛击。

    按理说,“南路军”西线部队无论是总兵力还是辖下“飞龙军”的兵力,都只有北线部队的一半,其炮兵更是只有各步兵营、连所属中小口径迫击炮,火力密度和威力比北线部队要弱许多。如果逃跑的辽军以数万之众尽全力猛攻,未必不能冲破西线部队的阻击,逃入更西边那连绵不断的群山密林之中。到时候,漫说是一万多“南路军”,就算把穿越团队所有的武装力量都调来,甚至是将八万周军都加上,也不可能将逃进山里的辽军都消灭掉,肯定会有许多辽军兵将能够活着走出大山,返回幽州城或者是自己的塞外老家。

    然而,此时的辽军败兵刚刚经历了“南路军”北线部队的火炮猛轰,面对自家大营内那死伤累累、血流成河的可怕景象,这些逃出来的辽军早已被吓破了胆,成了惊弓之鸟。此时甫一遇到西线部队的炮击,跑在前面的辽军立时就慌了手脚,转身就往山外跑,不想却与那些并没有意识到前面情况不妙,仍然在不管不顾的向山里逃的后续辽军撞个正着。结果,这些辽军毫无意外的重蹈了之前冲阵的那五千辽军的履辙,数万人马拥挤在山脚之下一片并不宽阔的区域内,动弹不得。一时间,喝骂声、哭泣声,乃至兵器的磕碰声、受伤士兵的哀嚎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辽军败兵自己将自己堵在了山脚下,“南路军”众将士自然不会浪费这样的大好时机。无论是北线部队还是西线部队,此时都以最快伯速度调整好火炮的角度,将一发发炮弹送入辽军败兵最为集中的地方。

    眼见辽军已然完全崩溃,想要突破己方的防守已无可能,钱远山马上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刚刚杀败辽军冲阵骑兵,正在车阵内休息的骑兵团和游骑兵营立即出击,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山脚下的数万辽军尽数歼灭,从而为后面的战斗争取更充足的时间。同时,他还命北线的“飞龙军”步兵除留一个营与“保安军”各团一起继续把守自家营垒外,其余步兵也全线出击,协助骑兵完成对辽军败兵的合围。

    随着他命令的下达,骑兵团、游骑兵营近三千骑士立即打马出营并拉开架势,用一个非常大,同时又显得比较单薄的大网,将那数万辽军败兵包裹其中,准备以一次大合围来为这次战斗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而在他们的后面,同样近三千人的步兵快速跟进,一方面清扫路上的漏网之鱼,另一方面在骑兵身后形成第二道防线,以备在骑兵部队作战不利的时候,充当第二道防线,为自家营垒进行作战准备或者撤离赢得足够的时间。

    事实证明,钱远山绝对是多虑了。面对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火力凶猛的骑兵团和游骑兵营,已经被彻底打垮、完全丧失斗志的辽军根本兴不起一星半点进行抵抗、进行反击的心思,其近四万名兵将被不足三千人的“南路军”骑兵轰来赶去,很快便被分割成数块,并在“南路军”骑兵、随后赶到的北线步兵,以及从山上冲下来的西线步兵那异口同声、震耳欲聋的“跪地投降不杀”的呼喝声中放弃抵抗,扔掉自己手中的兵器,乖乖束手就擒。

    应历九年(显德六年)阴历四月初三午后,经过短短一个多时辰的战斗,幽云辽军主力八万人马,除萧继先所率的那一万人马因在外游击而幸免之外,其余七万辽军几乎全军覆没。其中死亡或重伤者——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重伤员基本没有生还希望——超过三万人,另外还有包括萧思温及其一众高级部下在内的三万余人被俘,只有不足千人侥幸从“南路军”北线与西线部队的缝隙之中穿过,得以逃脱被杀或者被俘的命运,仓皇逃往幽州城。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交涉(上)

    保兴庄之战“南路军”几乎称得上是取得了完胜,但无论是钱远山、王峰、唐潮、穆特尔等兄弟,还是其麾下“飞龙军”、“保安军”众将士,甚至包括徐绍安、程飞两个人在内,对这场只持续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战斗都有一种不过瘾、没尽性的感觉——部分“保安军”士兵不但没能与辽军正面交战,甚至连辽军长什么样都还没见到,战斗就已经结束了。唯一例外的可能就是炮兵团以及各团、营、连所属炮兵了,短短一个来时辰的时间,各部炮兵总共打出去了五、六千发炮弹,远远超过线膛炮研制出来后,因为各种用途所消耗的所有炮弹总和的十倍以上。有个别营、连所属炮兵连和排甚至因为发射频率过快,超过了迫击炮炮管的承受能力而出现火炮损坏的情况——好在没有因此造成人员伤亡。不过,对于钱远山等穿越者来说,尽没尽性并不重要,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哪怕自己这边没费一枪一弹也无所谓。

    而之所以要说此战是几乎取得完胜,则是因为目前还有萧继先和他的那七、八千契丹骑兵尚未歼灭,对方还有可能给穿越团队制造些许麻烦。当然,失去了幽云辽军主力的支援,萧继先所部也就成了无根之水、无本之木,虽然可以通过袭扰、破坏等小动作扯一扯穿越团队的后腿,却再也不可能掀起什么大风浪来了——实际上由于萧继先主要活动区域是在固安到保兴庄之间,其给后周军造成的麻烦很可能远比给穿越团队造成的麻烦多得多,就算穿越团队不派兵围剿,后周军也不会让萧继先所部在自己的后方为所欲为。不过出于歼敌务尽、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考虑,钱远山等人还是在征得委员会的同意后,决定游骑兵营暂不北上,而是留下来负责清剿萧继先和他的那七、八千契丹骑兵。待此间事了,再赶到长城一线,投入阻击辽国援军的战斗。

    除了歼灭萧继先所部之外现在众兄弟所关心的还有两件事:

    一是抓紧时间打扫战场、押解俘虏到指定地点,以便能够尽快调整部署,将“南路军”主力机动到长城一线,以阻击即将到来的辽国援军。

    二是此战之后,穿越团队该如何处理与柴荣以及后周军的关系。随着“南路军”主力北上之后,穿越团队在良乡周边的兵力将会相对比较空虚,后周军八万大军摆在那里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隐患,必须尽快处理好双方关系,以免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一件事相对好解决一些。辽军俘虏虽然有三万余人,但看押这些已经被吓破胆的败兵实际上并不需要多少兵力。钱远山等人在与委员会进行了电报联系后,决定将这些辽军俘虏分成两部分,由“飞龙军”一个营(三团八营)及“保安军”一个团(六团)负责押解及看管。其中,包括萧思温在内、所有百夫长以上的辽军将领官员五百余人将被押解到“飞龙寨”看押,而其他基层军官及士兵则被分别押解到数个地形非常有利于警戒、看守的山谷之中进行就地看管。

    除了被看押的地点不同外,两部分俘虏的待遇也不尽相同。被押到“飞龙寨”的俘虏好歹是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穿越团队从辽军大营中收集了一些没有被毁坏的帐篷、床榻、被褥等物供他们使用,平时的一日三餐也能按时供应。至于那些被看押在山谷中的基层军官和士兵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他们在那里不但只能是天当被、地当床,每天晚上看着星星睡觉,而且一天也只有一早一晚、一稀一干两顿饭的吃食——按军事部兄弟们的说法,就是保证既不会有俘虏饿死,又不能让他们因为体力和精力的过于充沛而想一些不该想的念头、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好在此时已经是阴历四月初,山中虽然还有些阴冷,但一天有两顿饭吃着,晚上几个人挤在一起再点上一些篝火,倒也不至于会被饿死或者冻死。…,

    解决完了俘虏问题,“南路军”也就可以腾出手来北上长城一线,专心致志的对付辽国的援军了。特别是在俘虏了三万多辽军的同时,这一战还缴获了一万多匹尚堪使用的战马,使得“南路军”的步兵也基本能够做到一人一马,从而可以大大加快其转移战场的速度——尽管步兵中绝大多数的士兵骑术都很差,与骑兵部队没法比,但这些生活在北方的汉人多多少少还都接触过马匹,就算不能像骑兵部队那样纵马如飞,一般的均速骑乘大多数人还是能够做到的。如此一来,钱远山等人对“南路军”及时赶到长城、堵截住辽国援军还是很有信心的——哪怕最精锐的游骑兵营暂时不能北上也无妨。

    不过,在全军北上之前,“南路军”还有另一个难题、同时也是他们现在需要面对的第二件必须尽快解决的事情,那就是如何处理与柴荣和后周军的关系。如果处理不好双方的关系,那么这边“南路军”北上,那边柴荣很可能会因为恼羞成怒,而率后周军或者骚扰“南路军”后路、或者阻挠“北路军”攻占幽州城、抑或者威胁穿越团队的大本营,那可就不美了——尽管穿越团队对战胜后周军同样信心十足,但在真正在幽云之地站稳脚跟之前,众兄弟暂时还是不打算与柴荣、与后周朝廷撕破脸的。

    只是不想撕破脸归不想撕破脸,可众兄弟对该派谁及该如何去处理与柴荣及后周军的关系这个问题上却是众说纷纭,一时间难以达成共识。最终,经过激烈的讨论,在徐绍安的一再要求和力争之下,委员会还是同意了他的建议,决定由其亲自前往后周军大营,与柴荣进行面对面的沟通与交流,尽可能稳住这位脾气并不好的天子,为穿越团队实施并完成“筑基一号行动”后面的计划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最低限度也要为穿越团队争取到攻占幽州城、击退辽国援军的时间。用委员会几位委员以及军事部诸位兄弟的话说,就是至少要为穿越团队争取到能够腾出一只手来——“北路军”或者“南路军”——对付后周军的时间。

    当然,出于安全考虑,委员会是不会让徐绍安去单刀赴会的,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足的。根据委员会和军事部的安排,在由程飞仍以徐绍安亲兵头领的身份率领一个由亲卫、游骑兵、精锐步兵组成的亲兵连随行的同时,唐潮和王峰率“飞龙军”第三步兵团七营、炮兵团一部,以及“保安军”第四团在后周军大营以北三里处安营扎寨,随时准备策应徐绍安和程飞等人——由此可见,如果形势对徐、程二人不利,穿越团队也是不惜与后周大军一战的。

    计议已定,保兴庄之战的第二天,应历九年(显德六年)阴历四月初四一大早,徐绍安、程飞率百余亲兵卫队从“南路军”大营出发,往南边的后周军大营而去。在他们的后面,则是唐潮、王峰所率的近四千掩护、策应兵马。与此同时,钱远山、穆特尔在与连夜赶来负责押解俘虏的杨新进行了交接后,也率“飞龙军”骑兵团主力、炮兵团主力、已经人人配马的“飞龙军”第一步兵团全部,以及“保安军”第一团、第三团拔营起寨,一路向北,浩浩荡荡杀向长城一线。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交涉(中)

    计议已定,保兴庄之战的第二天,应历九年(显德六年)阴历四月初四一大早,徐绍安、程飞率百余亲兵卫队从“南路军”大营出发,往南边的后周军大营而去。在他们的后面,则是唐潮、王峰所率的近四千掩护、策应兵马。与此同时,钱远山、穆特尔在与连夜赶来负责押解俘虏的杨新进行了必要的交接后,也率“飞龙军”骑兵团主力、炮兵团主力,以及已经人人配马的“飞龙军”第一步兵团、“保安军”第一团、第三团拔营起寨,一路向北,浩浩荡荡杀向长城一线。

    就在穿越众们讨论该如何处理、由谁出面处理与柴荣及后周朝廷关系的同时,数里外的后周军主力大营的御帐之内也在召开紧急御前会议,柴荣正与一众文武大臣一起,分析当前局势、研究今后对策。不过,与穿越团队众兄弟热烈讨论、争相发言的情形正相反,后周朝廷的御前会议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沉默中渡过的。如此一来,也就使得御帐之中的气氛越来越压抑,与会者也就愈发的不愿意发言。

    眼见众人都不愿意说话,一向与“清园”兄弟不睦,将其视为自己日后强大竞争对手的张永德觉得不能失去这样一个能够沉重打击“清园”兄弟,将对方之前在柴荣心目中树立起来的正面、优秀、忠君的形象彻底搞垮的机会。因此,在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后,张永德出班奏道:“陛下,徐绍安及其一众兄弟此番欺君罔上、图谋不轨,绝不可轻饶。臣以为,朝廷应即刻起兵,将‘清园’兄弟及其手下私兵一举剿灭。如此,才能彰显陛下的威严、朝廷的法度。”

    或许是张永德一番话说中了柴荣的心思,原本一直低头沉思不语的柴荣此时突然抬起头来,眼眸中寒光闪现,显然是已经动了杀心。此情此景令站在张永德身后的赵匡胤心中一惊、暗叫不好。

    从内心来说,赵匡胤对徐绍安及“清园”兄弟此番的所作所为也是相当不满。在他看来,徐绍安、或者说是“清园”兄弟这次做得非常过分,他们不但暗中豢养远超其向朝廷所报人数数倍的私兵、装备远较献于朝廷的火器利害百倍的兵器,而且徐绍安还以虚言欺瞒官家,在其兄弟率手下私兵即将对契丹人开战之前不到一个时辰,仍在谎称“清园”兄弟愿意以自家私兵与朝廷大军合兵一处、听从朝廷调遣、共同打败契丹人,愿意为朝廷大军筹集十日所需粮草,并以此为借口“逃离”周军大营,以躲避朝廷在得知真相后可能对其进行的处罚。

    只是,不满归不满,赵匡胤对目前周军所面临的形势、对己方与“清园”兄弟所掌握的实力之间的对比、对“清园”兄弟可能会对朝廷、对官家所采取的态度还是非常清楚的。一方面,“清园”兄弟手下私兵能以区区不到两万人,在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一举歼灭契丹人的七万大军,而其自己的损失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记——按照周军探马的打探,这一战“清园”兄弟手下私兵伤亡恐怕连一千人都到不了,其中还以装备及战斗力较弱的所谓“保安军”为主,其主力“飞龙军”伤亡可能还不到百人。而他们取得的成果却是斩杀三万余人、俘虏三万余人,这样的战绩放眼古今都是难得一见的。面对如此强悍的对手,赵匡胤并不认为现在的周军有实力与其一决高下。真要开战,只怕这八万周军便是幽云辽军第二。

    另一方面,虽然徐绍安“畏罪逃离”周军大营,但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清园”兄弟似乎并不打算与周军为敌,或者说是并不打算主动与周军为敌——这一点从“清园”私兵追击逃向南面的辽军溃兵时非常谨慎,追到距离周军先锋大营左近便停止向前,任由周军处置辽军溃兵就可看得出来。不管今后幽云形势如何发展,至少现在周军与“清园”私兵还是友非敌,双方暂时还能和平相处。如果朝廷这边因为徐绍安欺君而有所动作,那么现在这种脆弱的和平状态就可能会立即崩溃,取而代之的很可能是双方兵戎相见。到时候,漫说是将徐绍安捉拿问罪,恐怕八万周军、包括现在帐中的所有人,还能不能活着回到开封都在两可之间。…,

    一念及此,赵匡胤不等柴荣对张永德的说辞有明确表示,连忙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目前‘清园’兄弟是敌是友尚未明确、其暗蓄私兵是图谋不轨还是臂助朝廷尚无定论、徐大人此去是‘畏罪潜逃’还是为我大军筹措粮草亦在两可之间。如今‘清园’兄弟既已大败辽军,又并无明显反迹,且当初徐大人所立军令状也是承诺两日内为大军筹措十日军粮,并将‘清园’私兵交由朝廷统辖,眼下时限未到,陛下若此时下旨惩办徐大人、剿灭‘清园’私兵,只怕既不能使‘清园’兄弟心服口服,也难服幽云百姓之心。臣以为,为今之计,当是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制动,方才是万全之策。”

    “这……”一方面赵匡胤所言确有一些道理,另一方面柴荣对“清园”私兵的实力也有些忌惮,因此听完赵匡胤一番陈说,原本被张永德说的有些心动的柴荣又开始犹豫了起来。

    眼见官家的心思又有些动摇,张永德一边心中暗骂赵匡胤处处与自己对着干、时时包庇“清园”兄弟,一边抢白道:“欺君罔上、暗蓄私兵,这不是要谋反又是什么?若依赵大人所讲,难不成要等到‘清园’兄弟挥军来攻,才算是图谋不轨、居心叵测吗?赵大人如此包庇、回护‘清园’兄弟,莫非是与他们暗通款曲不成?”

    张永德这几句话称得上是诛心之言,虽然柴荣是个明君,但遇到这种可能会威胁自己皇位的说法却也少不得要在脑袋里多转几个弯。赵匡胤自然明白这一点,但他也明白此时自己绝不能表现的气急败坏,不然的话,不仅会越描越黑,还会将会议的方向从徐绍安和“清园”兄弟那里转移到自己身上。一旦到了那一步,那么自己为了避嫌可能不得不退出讨论,将军议的主动权交到张永德手中。到时候,不但自己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而且还会极大影响自己在当今天子心中的地位,绝对是得不偿失。

    因此,赵匡胤闻言立即据理力争道:“陛下明鉴,臣对陛下、对朝廷一向忠心耿耿,天日可表。臣之所以不同意张大人的建议,完全是为了陛下和朝廷着想。

    不错,徐大人此前确实未将‘清园’兄弟的真实意图及实力向官家如实相告,但一则‘清园’兄弟身在幽云十六州,而在我朝廷大军挥师北伐之前,幽云十六州一直为契丹人所占,‘清园’兄弟暗自豢养数万私兵即便是有所图,其对象也应该是契丹人而非我大周朝廷,这一点从今日‘清园’私兵猛攻契丹人营垒、大败契丹人七万大军便可见一斑。朝廷若以这一条而定徐大人及‘清园’兄弟之罪,只怕于理不合。

    二则,徐大人数年来一直在朝中为官,期间并未回过幽州,且其在‘清园’兄弟中排行只是第八,臣以为其不但不能左右其他兄弟在幽州的所作所为,反而很可能会受到其几位兄长的掣肘和钳制。其在朝堂之上、在陛下面前所说的很多话未必就是其本意,而可能只是遵照其几位兄长的意思照本宣科。臣坚信,徐大人此前的欺君之言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绝非其真实想法。陛下若以这一条而定徐大人的罪,只怕于情不合。”

    “欺君就是欺君,岂有得已不得已之分。”张永德反驳道,“若以赵大人所言,但凡有苦衷、有原由便可欺君,那官家威严何在、朝廷法度何在。”

    眼见张永德得理不让人,死咬住徐绍安欺君之事不放,而全然不顾一旦双方交恶周军可能会面临的困境,赵匡胤也有些恼火。他不再与张永德纠缠徐绍安是否欺君这个问题,而是把话锋一转,反问道:“张大人一直说徐绍安欺君,那么下官请问张大人,大人认为该当如何处置徐绍安?”

    “按朝廷法度,欺君之罪当斩。”见赵匡胤似有妥协退让之意,张永德有些得意的说道。…,

    “那么下官再请问张大人,大人打算如何将徐绍安捉拿归案?”赵匡胤环环相扣的问道。

    赵匡胤此问一出,刚才还有些得意的张永德立时傻了眼,因为他之前一门心思想的都是应该如何打压徐绍安、打压“清园”兄弟,而忘记了那个被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徐绍安其实已经不在周军大营,而是借着为周军筹措粮草的机会远走高飞,早已脱离了周国朝廷的控制,回到了他的那些兄弟身边。如今要想将徐绍安捉拿治罪,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从“清园”兄弟手中再把他抢回来,而要想抢回徐绍安,“清园”私兵这一道坎则是非过不可的。张永德虽然是个排除异己的小人,但同时也是个征战多年的将领,“清园”私兵在刚刚结束的那场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实力他是亲眼所见。他就是再自信、再狂妄,也不认为己方的八万人马能够战胜“清园”兄弟那不到两万人的私兵——漫说是战胜,只怕输相有没有辽军好看都很难说。

    尽管被赵匡胤问的哑口无言,但为了挽回些个人的颜面,张永德还是想再和对方争辩几句。只是,不等他开口,一直看着自己的两名肱股重臣争来辩去的柴荣终于打破的沉默,心情不佳的他把手一挥,阻止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草率决定,且容朕思之,明日再议。”

    说完,便起身离座,往后面而去。张永德、赵匡胤及其他文武大臣见状也不敢再多说,只得忙不迭的施礼恭送圣驾。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交涉(下一)

    柴荣心事重重的回到自己的寝帐之中,已经从提前回到帐中向她报告的马平安那里得到军议情况的林小雨虽然知道柴荣此时心情不佳,很有可能会对自己这个“清园”兄弟中他唯一能见到的成员大发雷霆,但作为妻子,她还是迎了上去,准备帮自己的丈夫更衣。好在柴荣虽然脾气不好,但心情不好就找妻子撒火的事情还是不屑于去做的。因此,尽管脸色一直阴沉,他还是配合着林小雨和马平安换好了家居服装,在矮榻之上坐下,一言不发的喝着林小雨亲自端过来的茶水,整个寝帐之中也随之陷入了一片沉寂。

    过了良久,被这样的状态搞得很不舒服,生怕柴荣因为心中郁结得不到抒发而憋出病来的马平安终于决定打破这让人不安的沉寂。他凑上前去,小心的对柴荣轻声问道:“官家,午时已到,是否要传膳?”

    等了片刻,马平安见柴荣对自己的请示没有任何反应,还以为是自己刚才说话的声音太小,对方没有听见,于是又凑近了些,打算再问一遍。结果,不等他再开口,一直低头不语的柴荣这时却抬起头来,摆了摆手说道:“朕现在不饿。你且先下去,朕有话要与林贤妃讲。”

    柴荣这般说自然是有话要与林小雨私下讲,马平安此时虽然有些担心林小雨的处境,但柴荣的旨意他却是不敢违抗的。他答应了一声,又偷眼看了看旁边的林小雨,见对方并没有什么异常的神色,这才退出寝帐,去叫随军的御膳房厨师准备午饭——虽然柴荣说自己不饿,但御膳房却必须以皇帝随时会改变主意为前提做好一切开饭准备。

    眼见马平安退出寝帐,柴荣又沉吟了一会,这才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抬头看着侍立一旁的林小雨,一字一顿的说道:“贤妃,汝的那些兄弟骗得朕好苦。”

    “官家何出此言,官家乃真龙天子、一国之君,臣妾的那些兄弟纵有天大的胆子又怎敢欺骗官家?”林小雨佯装不解道。

    “他们怎敢骗朕?”柴荣苦笑两声道,“他们身在幽云之地,朕却远在千里之外,幽云之地此前又为契丹人所侵占,朝廷很难从这里得到消息。他们只要设法疏通好了当地的契丹人,在幽州便可为所欲为,其所作所为朕根本无从知晓。贤妃汝且说一说,如此好的条件,他们怎么就不敢骗朕?.”

    “官家所言虽不虚,但有条件做并不代表就一定会去做。”林小雨辩解道,“臣妾的兄弟们素来心向朝廷、心向官家。若非如此,当初便不会冒着被契丹人发现并因此治罪的危险,千里迢迢到京城去觐见官家,并奉上火枪火炮;臣妾的八哥也不会入朝为官,为官家操练‘神机军’、为官家南征北战立下诸般功劳。臣妾闻听前几日臣妾的八哥还曾向官家立下军令状,保证为朝廷大军提供粮草,并将臣妾兄弟们手下的私兵交予朝廷统领、共同对付契丹人。凡此种种,无不证明臣妾的兄弟们对朝廷、对官家忠心耿耿,他们又怎会欺骗官家。”

    林小雨不提徐绍安还好,一提徐绍安柴荣的心情更加郁闷。他忿忿的道:“心向朝廷、进献火器、提供粮草、上交私兵,哼,若非朕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还真会被这一件件所谓义举所打动,将汝的那些兄弟当成忠义之士、国之栋梁。”

    说到这儿,柴荣再也坐不住,他把茶杯往桌案上一墩,站起身来,在寝帐之内一边来回走动,一边大声说道:“既然是心向朝廷,‘清园’三十六兄弟为何除了徐绍安一人真正入朝为官,就只有贤妃汝一个弱女子愿意留在京城,其他人都远远的躲在幽州发展自己的势力?既然要进献火器,为何自家私兵所用火器远比进献给朝廷的火器犀利百倍?既然是提供粮草,为何他徐绍安口口声声说去迎接粮车,结果却一去不返?既然是上交私兵,为何徐绍安报于朝廷的数量与实际相距数倍、为何‘清园’私兵抵达战场后不禀报朝廷,而是突然进攻契丹人?”…,

    眼见柴荣怒气冲天,并且道出了穿越团队这几年来所作所为存在的一些自相矛盾的地方,林小雨意识到现在并不是为众兄弟说好话的时候,最明智的选择便是不与争辩并尽可能置身事外,如此方能减少柴荣对自己的怀疑、避免激化矛盾——如果柴荣因此牵怒于自己、处罚甚至是杀掉自己,那么无论他这么做有没有道理,穿越团队都不会放过他和他的部下。

    故而,对于柴荣的质问,林小雨连忙跪地答道:“官家息怒。臣妾不过是一女流之辈,此前在幽州时从不参与兄弟们议事,入宫之后更是对兄弟们的事情知之甚少。每次八哥进宫探望臣妾也只是说些家事,很少提及众兄弟在幽州的所作所为。因此,官家说的这些事情臣妾实是无言以对。”

    林小雨这边语带委屈的陈说,柴荣那边也意识到自己找错了发怒的对象。在他看来,林小雨所说不虚。一方面,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除非家里男性成员都不在了,或者真的不是干大事的材料,不然像林小雨这样的女子也确如其自己所说,根本不会参与到家族或者家庭重大事务的决策中去。另一方面,林小雨自打进入太医院后便专心为皇家诊病,平时难得有闲睱去徐绍安府上坐坐,入宫为妃后就更是几乎断了与“清园”兄弟的联络,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与进宫问安的徐绍安见上一面,所谈也确如其自己所说,只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再加上方才的一阵大喊大叫也让他胸中郁结的怒气发泄了不少,所以林小雨这边一报屈,他那边也就再发不起脾气,反而快步走过来扶起林小雨,安慰道:“爱妃快快请起。朕气恼的是王崤峻、张维信、徐绍安等人,非是怪罪爱妃。”

    柴荣将林小雨扶起,并与她一起坐下。不过,坐下归坐下,柴荣心中那股不平之气却并未完全散去,只是他这会儿不好再向林小雨发火,只能坐在那里独自生闷气。眼见柴荣脸色难看、心情抑郁,考虑到自己夫君身体原就不好,前些天在瓦桥关检阅时又受了寒,林小雨怕他真个因为这事憋出病来,于是略一犹豫,还是出言宽慰道:“官家,臣妾在幽州时虽不参与家中大事,但以臣妾对诸位兄弟的了解,其驱逐契丹人虽坚决果断、毫不手软,但对大周朝廷却并无恶意。这从保兴庄一战他们以雷霆之势一举击败并全歼契丹人,却对我大周军营秋毫不犯便可见一斑。臣妾以为,无论臣妾的兄弟们是否真的欺瞒了官家、欺瞒了朝廷,其对官家和朝廷还是充满善意的。其可以对契丹人连施重手,却不会对官家、对朝廷的大军有什么不敬的举动。而且,以臣妾对大哥、五哥、六哥、八哥等主事兄长的了解,他们几人做事向来讲求稳妥、讲求有理、有利、有节。此番其既然当着官家、当着大周一众文臣武将及数万兵士的面对契丹人大打出手,自然早已想到了官家及朝廷对此事的反应,也应该早已有了向官家、向朝廷就此事进行解释的准备。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官家与其纠结于臣妾的兄弟们欺瞒于您的事,一味的猜测他们下一步将有何图谋,到不如静观其变,等着臣妾的兄弟们来向官家解说。”

    “爱妃的兄弟会来见朕?这只怕是爱妃你用来宽慰朕的说辞吧。”柴荣有些不太相信的说道,“‘清园’兄弟如此欺君罔上,躲着朕还犹恐不及,又怎么可能会主动来见朕,他们就不怕朕治他们的罪?”

    林小雨自然明白柴荣的疑惑,解释道:“臣妾说臣妾的兄弟们会来见官家绝非虚言,而是以臣妾对诸位兄弟的了解所做的推测。臣妾的兄弟们自然怕官家治罪,但他们更怕因为此事没有与官家分说清楚而和朝廷产生龃龉。欺君罔上之罪尚可用歼灭幽云契丹军主力的功劳相抵,可一旦与官家和朝廷产生嫌隙,造成双方互不信任,只怕再大的功劳也难以挽回了。故此,臣妾坚信他们宁可冒着被官家治罪杀头的风险,也会派得力人选前来见官家。”…,

    林小雨一番话说得柴荣频频点头,一方面柴荣相信林小雨对她那些兄弟的判断、相信自己识人的眼力,不认为数年前还对自己恭敬有加、千里投效的“海外归客”们会真个谋逆、真个与自己和大周朝廷为敌——如果他们早有此心,也就不必千里迢迢去京城觐见自己、更不必将火器献于朝廷。另一方面,“清园”私兵的实力也让他相信“清园”兄弟有这个胆量来见自己。毕竟身后有一支如此强大的私兵做后盾,其就是真个到周军大营来见自己,自己也不可能为了找回一点面子而拿自己的性命、拿满朝文武和数万将士的性命来冒险,真个将来人治罪。

    “静观其变”正是朝议之时赵匡胤提出来的对策,如今再加上林小雨这个自己身边最了解“清园”兄弟的人的一番解说,柴荣终于再无他想,决定听从赵匡胤和林小雨的建议,在自己的大营之中踏踏实实的等着“清园”兄弟派人来向自己解释。

    当然,等待的滋味总是不好受的,特别是在全军只剩下两天口粮的情况下更是如此——幽云辽军主力虽已覆灭,但在清除掉辽军那支偏师之前,周军的粮道依然不会畅通。从午后等到傍晚再到掌灯,一直没有等到“清园”兄弟派人来求见自己的柴荣不免又开始有些急躁起来。好在林小雨对此早有准备,以保兴庄大战刚刚结束,自己的兄弟们需要打扫战场、清理俘虏,难以抽身来见柴荣为由,将自己的夫君劝住,让其答应再等“清园”兄弟一天时间。届时如果对方再不派人来,朝廷这边再有所行动也不迟。

    第二天,显德六年(应历九年)阴历四月初四一早,柴荣再次召开御前会议,与一众文臣武将商议对策。有了昨天赵匡胤与张永德唇枪舌剑、互不相让,结果致使柴荣提前结束朝议的例子在,初四上午的御前会议开得比之前一天更加沉闷,除了张、赵二人继续在那里针锋相对的自抒己见外,其他大臣基本上就是个看客和听客,完全成了摆设。

    就在柴荣被赵、张二人的争论搞得有些不胜其烦,打算再像前一天一样拂袖而去的时候,在御帐外伺候的中军官进来禀报,说是先锋大营的探马传来消息,前日大败契丹人的“清园”私兵有了新的动向。其主力马步军一万余人整军北上,往良乡方向而去。剩余人马则分为两路,其中一路八百马军渡过白沟河向南急驰,具体去向不明。另一路四千步军则径直南下,至先锋大营东侧五里、距中军主力大营三里、背白沟河列阵,并在河上架设了两座浮桥。此外,先锋都指挥使、“神机军”都指挥使、云麾将军徐绍安率百余亲随直奔周军大营而来,此时已快到营门。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交涉(下二)

    中军官禀报完毕,御帐之中先是一静,除柴荣脸上露出“你终于来了”的表情外,其他文臣武将俱都惊讶不已,脸上写满了“这怎么可能”的表情。紧接着,众臣便不顾君前失礼,在那里议论纷纷。一时间,御帐之中充满嘈杂之声。

    不过,帐中的毕竟都是朝廷重臣,短暂的失态之后,大家都意识到自己是在什么地方,纷纷闭上了嘴巴,御帐之中这才渐渐安静了下来。随着嘈杂之声渐去,众人都恢复了自己的正常思维,许多问题也就涌上了心头——徐绍安犯下欺君之罪为何还敢再回周营?他此来有何用意?那八百骑军和四千步军南下意欲何为?是不是要对周军不利?

    与众臣在那里胡猜乱想不同,柴荣除了在刚听到“清园”私兵近五千马步军分两路南下时略抬了抬眼眉外,脸上再无惊讶或者不安的表情,而是一脸平和的看着帐中的文臣武将们在那里议论纷纷、惊疑不定。在他看来,徐绍安此来带些人马也属正常。对方毕竟是犯了欺君之罪,如果自己一时火起将其推出斩首也不是不可能的——尽管一个精神正常的人在目前的形势下不会做出这种自找麻烦的决定,但徐绍安未雨绸缪,做些预防的准备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因此,柴荣对徐绍安身后的那五千兵马并不以为然,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徐绍安会怎样为他以及他的那些兄弟们找到合适的借口,来为他们欺瞒自己、欺瞒朝廷的行为进行辩护——虽说徐绍安是否能够找到合理的理由辩护都无关紧要,自己都不会把他和他的那些兄弟们如何,但柴荣还是很想听徐绍安讲说一番,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了解对方到底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些什么,又能给予自己一些什么。

    柴荣脸上的平和与镇静也影响了御帐中的一众文武,大家原本有些不安的心思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就在这时,门外的大内侍卫进帐禀告:先锋都指挥使、“神机军”都指挥使、云麾将军徐绍安帐外求见。

    早就等着徐绍安到来的柴荣自然当即下旨召见。时间不大,徐绍安一身戎装走进御帐,来到柴荣御案之前撩衣跪倒在地,拜道:“臣先锋都指挥使、‘神机军’都指挥使、云麾将军徐绍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柴荣在御座之上坦然的受了徐绍安这一礼,却没有马上叫他起身,而是沉声问道:“徐绍安,汝可知罪?”

    “臣知罪。”徐绍安非常干脆的答道。

    “既如此,汝且说说,汝都犯了何罪?”柴荣继续明知故问道。

    徐绍安坦然答道:“第一,过去数年间,臣明知臣的兄弟们在暗中发展力量、大肆招兵买马,不但未向陛下透露真实的情况,还以虚假消息蒙骗陛下,犯了知情不报、欺君罔上之罪。

    第二,臣明明知道臣的兄弟们已然在契丹人大营周围布好阵式,只等时机一到便对契丹人发起突然袭击,一举消灭幽云契丹兵马主力,却佯装不知,同样犯了知情不报之罪。

    第三,臣昨日明明是去和臣在山中的兄弟汇合,一起指挥对契丹人的战斗,却向陛下谎称是去与臣的兄弟联络为大军提供粮草之事,以借机离开大营,同样犯了欺君罔上之罪。

    臣身为朝廷命官,深受皇恩,却一错再错,实乃不该。今日臣回营便是请陛下治臣之罪,请陛下依朝廷律法处置臣,如此方能彰显陛下天威、朝廷法度。”

    徐绍安在那里将自己的“罪过”一条条的列出来,并且非常诚恳的请求柴荣处罚自己。如果不了解徐绍安的底细、不知道徐绍安除了带进大营来的百余亲卫外,还有近四千大军在离大营不远的地方列阵等候,只怕包括柴荣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要赞徐绍安一声“敢作敢当,果然是一条汉子”。只可惜,在场的人都明白,徐绍安这么说不过是做个姿态,或者说是给官家、给朝廷一些面子,这样等到朝廷对他不予处罚或者只是象征性的处理一下时也能为自己找个借口——“认罪”态度良好也是可以拿来当从轻处罚的缘由的。…,

    柴荣自然明白徐绍安的用意,不过,他现在并不急于对徐绍安及“清园”兄弟的“不法行为”给出处理意见,在此之前他有许多事情还需要从徐绍安那里得出答案。因此,他对徐绍安自请处置的要求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话题一转,问道:“徐绍安,汝及汝的那些兄弟身为朝廷命官、国之重臣,深受皇恩却屡屡做出有违朝廷法度之事。朕实是不解,汝等既已高官厚禄、平步青云,为何还要如此做为。”

    徐绍安面露苦色的答道:“启禀陛下,臣及臣的兄弟之所以会做那些欺君罔上、有悖理法之事,实在是有不得以的苦衷。”

    “苦衷?汝等有何苦衷且说予朕听。若是说的有理,朕自会宽恕汝等的罪行。”柴荣非常配合的接着徐绍安的话头,就好像在与徐绍安演对手戏一般。

    徐绍安略微组织了一下措辞,答道:“不瞒陛下,臣及臣的兄弟因为在回归中土的过程中经历了太多的劫难与不幸,因此在吾等踏上中土之前,所想所愿不过是能够在中原故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高高兴兴的做生意、舒舒服服的享清福,除此之外便别无它求。谁逞想,吾等兄弟登岸之处却是在契丹外族统治之下的幽云十六州。在那里,汉人无论有什么样的出身、什么样的地位、什么样的财富,永远都要比契丹人低一等。漫说是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即便是那些曾经显赫一时的世家大族、富甲一方的豪商巨贾,在契丹人面前也只是任凭他们宰割的羔羊。远的不说,单说曾经帮助吾等兄弟度过初到中土最艰难时日的当地汉人钟有朋钟员外便是一例。

    钟员外原本姓卢,乃是范阳卢氏的一支,其家族当初在幽州也曾经显赫一时、风光无两。可就在几年前,只因契丹南京留守萧思温贪图其族中资财,便给范阳卢氏安了一个通敌谋反的罪名,全族上下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只有钟员外一家靠着在留守府做官的妻兄上下打点,才得以脱罪。只是罪名虽脱、性命无虞,却也落得个丢官去职且不得不改名换姓的凄惨下场。

    吾等兄弟与钟员外相处日久,对其遭遇感同身受,曾经发誓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形在吾等兄弟身上重演。因此,在吾等兄弟凭借自己的能力赚到第一笔银钱后,便开始将吾等在海外所学尽数使出。一方面通过做生意积累钱财、通过与本地汉人结交建立自己的人脉、通过贿赂契丹官吏获得必要的保护;另一方面,吾等兄弟投入巨大人力、物力、财力招兵买马,建立起自己的私兵——“飞龙军”,并为他们装备中土从未见过的火器,以便在遇到危险时候有自保之力。

    此后,考虑到吾等兄弟今后所要对抗的可能是契丹官府,届时即便可以凭借手下私兵与官府周旋、可以依靠高墙深垒赢得一时的喘息,但自己在这样的对抗中终究是处于弱势,契丹官府或许不能将吾等兄弟捉拿问罪,可吾等兄弟也同样不能摆脱被动,面对占据绝对优势的契丹官府,吾等兄弟最终只能是被困死。为了给自己找一条退路,同时也是为了幽云十六州早日摆脱契丹人的蹂躏,重回我中原朝廷治下,吾等兄弟经深思熟虑,借太师父扶摇子老神仙的引见,于显德三年冒险南下大周京城,前去觐见陛下。这样一来,吾等兄弟既得以一见天颜并表达了投效朝廷的心意,为自己他日在幽州处境艰难时找到了一条后路,又借进献火器增强了朝廷军力,进而促使朝廷能够尽早北伐,将吾等兄弟及幽云百姓自契丹人手中解救出来。可谓是一举两得,收获颇丰。

    事情若到此为止,吾等兄弟耐心在幽州静等王师北伐,那么过上以前一直向往的那种欢欢喜喜、轻轻松松的日子也就指日可待了。然则‘世间之事不如意者十之**’,随着吾等兄弟生意做得越来越大、购买的土地越来越多,为吾等兄弟劳作的农夫佃户、掌柜伙计、工匠劳力也是与日俱增。而田产店铺、矿坑作坊的增加也就意味着吾等兄弟需要投入更多的人手去经营、去管理、去维持、去保护。如此一来,吾等所招募的私兵家丁数量也就随之越来越多。而私兵数量越来越多,其所需要花费的银钱粮米也就越来越多,为了尽量减少粮饷的支出,吾等兄弟便不得不在兵器上下工夫,以期用犀利的兵器来弥补人手的不足,节省出更多的钱财去办更加重要的事情。…,

    臣之所以未向陛下禀报招募私兵之事,一则吾等兄弟此前招募私兵只是为了在需要的时候保护自己的家产与身家性命,这与大户人家、豪商巨贾豢养家丁护院是一个道理,所以吾等兄弟认为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这等私事来打扰陛下。二则,吾等兄弟所募私兵虽多,但其绝大多数都布置于尚未纳入朝廷治下的幽云十六州各处产业,在大周境内只有臣的府中驻有数十亲随侍卫,其数量并未超过朝廷限度,臣未向陛下禀明也在情理之中。况且,在我军北伐之前,臣也曾向陛下提出,希望能以自家私兵相助朝廷,为收复幽云出一些绵薄之力。若从这一点来讲,臣于招募私兵一事上,其实却也算不得欺瞒陛下。

    至于吾等兄弟调集私兵围攻契丹军,则完全是因为朝廷兵马与契丹军于保兴庄对峙,一时间难以分出胜负,而契丹十万援军业已进至榆关左近,不日便会越过长城南下。到时候,即便朝廷兵马能将契丹军击败,山前诸州亦将遭战火涂炭,士绅百姓皆会深受其害。因此,为了自家产业及幽云士绅百姓的身家性命着想,吾等兄弟才调兵遣将,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击破保兴庄契丹军,而后再挥军北上,将契丹援军阻挡在长城之外,使山前诸州免遭战乱、士绅百姓远离灾祸。而臣未将‘清园’私兵真实数量禀明陛下,并在围攻开始之前借故离开周军大营,一是因为奉了几位兄长之命参与指挥此战,必须上山去与其他兄弟汇合;二则是为了保证有关‘清园’私兵即将围攻契丹军的消息不会泄露,保证此役能够一击而中,将幽云契丹军主力一网打尽,如此‘清园’私兵才能专心致志的对付那十万契丹援军——毕竟如果臣事先禀报陛下围攻之事,朝廷大军这边势必会有所准备,而周军大营这边任何动静都可能引起契丹人的注意,从而为‘清园’私兵的围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徐绍安一番入情入理的讲说,不但解释了“清园”兄弟暗中发展出如此强大实力的必要性,而且还为自己对柴荣多有隐瞒的行为找到了很好的借口。若是只从他的陈述看,他徐绍安及其他“清园”兄弟不但无过,反而应该因为全歼幽云辽军主力而受到朝廷的嘉奖和赏赐。当然,在场的都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自然不会因为徐绍安这一番慷慨陈辞就相信了他所说的所有事情,更不会因此把徐绍安及“清园”兄弟看成是心向朝廷、为一方百姓谋福祉的忠义之士。在他们看来,徐绍安这番话虽然确有一部分是实情,但同样也不乏用来遮掩与粉饰的谎言。可以说,这番话最大的作用并不是告诉大家事实真相,而是给官家、给朝廷一个台阶下,让官家在赦其无罪或者从轻发落时能有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不过,在场的大部分朝臣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但没有站出来指责徐绍安说辞中的不实与不通之处,反而不断点头以示赞同。群臣之中,只有一直暗中将“清园”兄弟当对手的张永德对徐绍安的说辞表示出了不屑,并且在徐绍安讲完之后语带讥讽的说道:“徐将军口才果然了得,一件欺瞒官家、违背朝廷理法的事情经由将军一讲,却几乎变成了‘清园’兄弟忍辱负重、暗中蓄力,并在危急时刻助朝廷一臂之力的义举。哼,真真是让本官好生佩服。”——以现在的形势,张永德也就只能逞一逞口舌之能,绝不会不顾自己和其他人的安危,去与徐绍安发生更激烈的冲突。

    张永德话虽说得刺耳,但对于徐绍安以及对这件事后面的发展来说却是不会有任何影响。因此,徐绍安闻言,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高兴,而是非常大度的一笑而过,根本没有当一回事。而坐在御座之上的柴荣就好像根本没听到一样,丝毫不理会张永德话里的言外之意,他先是点点头,表示对徐绍安这番说辞的认可,然而表情严肃的说道:“看来徐爱卿及爱卿的兄弟们欺瞒于朕、做了这许多有违朝廷理法的事情,果然是不得以而为之。只是,天家有天家的威严、朝廷有朝廷的法度,徐爱卿及爱卿的兄弟们所做之事虽情有可原,但罪却不可恕。着免去汝的先锋都指挥使之职;免去汝‘神机军’都指挥使之职,迁‘神机军’都虞候使;削去汝从三品云麾将军之衔,迁正四品下壮武将军,罚俸一年。至于汝的那些兄弟,则一率官降两级,罚俸半年。”

    降职罚俸乃是题中应有之意,徐绍安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他平静的听完柴荣的旨意,然后向上施礼道:“臣领旨谢恩。”

    待徐绍安施礼已毕,柴荣这才说道:“当然,功是功、过是过。朕素来赏罚分明,爱卿及爱卿的兄弟以往的过错要罚,但这次围歼幽云契丹军主力爱卿和爱卿的兄弟们立有大功,朕同样也会不吝赏赐。只是,如今幽云战事正酣,爱卿及爱卿的兄弟很可能还会再立新功。故而,待幽云战事平息之后,朕再对爱卿及爱卿的兄弟们论功行赏也不迟。”

    “臣代臣的兄弟们谢陛下恩典。”徐绍安再次施礼称谢道。

    “爱卿快快平身。”该演的戏都演完了,让徐绍安跪了这小半天,柴荣也算出了一口气,此时自然要表现出君王对臣子的体恤之情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粮草会有的

    待徐绍安称谢而起,柴荣又说道:“正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徐爱卿此番虽有过失,但一来情有可原,二来朕已然做了处置,此事便到此为止,还望爱卿不要因为此事而改变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的初衷。”

    “陛下放心,臣既然敢来向陛下请罪,便已预料到可能会受到朝廷的严惩。如今陛下法外施恩,臣自觉无以为报,只有尽心竭力为陛下、为朝廷、为幽云百姓效劳。”徐绍安非常干脆、非常有力的回答道。

    “如此甚好。”柴荣满意的点点头,而后问道,“此间事了,爱卿意欲何往?是留在朕身边随大军继续北伐,还是与汝的兄弟们一起并肩作战?”

    徐绍安闻言歉然道:“按说,臣乃大周军将,本当随陛下及诸位同僚一起挥军北上,完成北伐大业。然则,目前形势急迫,契丹援军近在咫尺,而臣的兄弟们也已然率军北上长城一线,准备与契丹援军决一死战。臣既与他们约为兄弟,自当共赴沙场,又岂能贪图安逸,而置兄弟们于不顾。故此,臣已与众兄弟约定,只待此间事了,便率四千步军即刻北上,日夜兼程赶往居庸关至古北口一线各处关卡隘口布防,以备契丹援军正面攻击榆关无果,转而派偏师、轻骑绕道偷袭,威胁我军后方及幽州城的安全。”

    “徐将军要率军北上燕山拒敌,徐将军的兄弟又已经率军前往榆关阻截契丹援军,如此一来,岂不是把幽州城给遗漏在了一边。徐将军及将军的兄弟在长城一线阻击契丹援军,却置身后由敌军重兵把守的坚城于不顾,这似乎不合用兵之道呀?莫非将军和将军的兄弟是想让朝廷兵力承担此任?”一直没有说话的赵匡胤发现“清园”兄弟战术安排上的不妥之处,连忙向一直为自己看好的徐绍安指出,并为其提供了一条解决此问题的办法——将幽州城交给朝廷大军攻打。

    尽管不了解“清园”兄弟全盘战术安排的赵匡胤所提战术漏洞并不存在,但对于赵匡胤这种善意的提醒,徐绍安还是很感激的。他向赵匡胤抱拳拱手道:“下官多谢赵大人提醒。不过,还请大人放心,吾等兄弟对此事早有安排。此次参与保兴庄一战的‘清园’私兵并非吾等兄弟麾下全部兵将,在下官的十一弟、二十四弟、二十七弟和三十五弟率军在保兴庄与幽云契丹军主力交战的同时,下官的十二弟、二十六弟、三十一弟已率另一路人马北上幽州城,并于城外隐蔽之处埋伏。只待保兴庄战事结束,便与已经率所谓“乡丁”入幽州城“助战”的辛飞宇辛兄弟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幽州城。如果下官没有算错的话,今日午前十二弟他们便会开始行动。假若不出现什么意外,至多到傍晚时分,幽州城便会在我‘清园’私兵的掌握之中。”

    “原来如此。”赵匡胤恍然大悟道。

    不过,赵匡胤——也包括其他文臣武将——在感叹“清园”兄弟做事果然稳重谨慎、考虑周全的同时,也暗暗惊讶于“清园”私兵的强大实力。在已于保兴庄投入近两万人马的情况下,“清园”私兵竟然还有足够的兵力进攻幽州城,其兵力之雄厚已经远远超出后周一众文臣武将的预料之外。

    出于好奇,同时也是出于朝廷今后该如何对待“清园”兄弟的考虑,赵匡胤在称赞了几句“清园”兄弟用兵的稳妥和谨慎后,试探着问道:“虽说徐将军的兄弟有内应相助,但幽州城毕竟是幽云十六州第一重镇,不但城高池深,而且其中尚有近两万敌军把守。攻击幽州城的难度想必不在围歼保兴庄幽云契丹军主力之下。即使‘清园’私兵实力强悍,若是过于托大,只怕反而会适得其反,”

    “赵大人所言极是。”徐绍安非常谦逊的答道,“吾等兄弟办事素来讲求稳妥,因此此番进攻幽州城除事先安排自己人做内应外,还集结了一万两千人马,并配备了大量犀利火器,准备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拿下幽州城。”…,

    听完徐绍安的介绍,赵匡胤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得出了一个数字——三万,“清园”私兵至少有三万余人。而且,以保兴庄一战的情况来看,这三万人中至少有一万人是装备有强悍火器的兵马。此外,考虑到“清园”兄弟还要安排兵马保护王崤峻、张维信等一众没有上战场的兄弟、保护打造火器及其他各种兵器的作坊、保护供其作战所用的粮草辎重,只怕其手下私兵总数应在三万五千到四万人之间。这个数字不能不令赵匡胤以及帐中其他估算出“清园”私兵数量的后周文臣武将乃至天子柴荣倒吸一口冷气。一边惊讶于“清园”兄弟的实力竟然雄厚如斯,一边暗自庆幸朝廷现在与对方还是友非敌,不然以“清园”兄弟这般强悍实力,消灭掉朝廷的这近十万兵马,而后独占幽云甚至挥师南下、逐鹿中原亦绝非不可能。

    “清园”私兵的实际数量令在场众人思绪不断,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片刻的寂静之后,一心都放在北上长城拒敌的徐绍安眼看时间不早,自己这边也该启程,于是打算上前向柴荣辞行。结果,不等徐绍安说话,张永德那边却有了动作——眼见徐绍安就要离营而去,自己再想找机会对其进行打压、破坏徐绍安及其一众兄弟在柴荣心目中的形象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张永德决定抓住最后的一点时间,再给徐绍安进点谗言。他抢在徐绍安开口请辞之前,向柴荣奏道:“陛下,徐将军此前曾在御前立下军令状,承诺在两日内为朝廷大军提供十天所需粮草。如今时间已过,却未见徐将军给朝廷送来一粒粮食。陛下方才虽然已法外开恩、轻罚其罪,但我大军的粮草依然没有着落。眼下营中粮草最多只够一天所用,若不能及时补充,势必会引起军心不稳。届时莫说收复幽云,只怕大军是否还能继续北伐都在两可之间。”

    张永德所言虽是针对徐绍安,却也是目前后周军的实情——幽云辽军主力虽已被“清园”私兵消灭,但由萧继先率领的那支偏师还在,其对后周军粮道的威胁依然存在。在将其消灭或者彻底赶出附近区域之前,后周军的粮草供应是不可能稳定下来的。对于这一点,无论是柴荣,还是其他文臣武将,都是非常清楚的。只是刚才柴荣对徐绍安所做处置已然包括了以筹措粮草为名离开大营这项罪名,柴天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在粮草的事情上为难徐绍安,所以也就没再提出粮草之事,而是打算过后再想办法靠自己解决。不想,柴荣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事情,却被一心只想找徐绍安麻烦的张永德说了出来。柴荣在心中暗自感谢自己这位妹夫的同时,也将目光投向了徐绍安,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答复。

    对此,徐绍安却是胸有成竹,他说道:“启禀陛下,臣此次觐见陛下虽未带来一粒粮食,但却并不表示臣不能为朝廷大军提供十日所需粮草。”

    “不知这粮草从何而来?莫非会从天上掉下来不成?”张永德追问道。

    “粮草虽然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但却早已摆在那里,朝廷大军可以随时去取。”徐绍安答道。

    “粮草在什么地方,朝廷大军如何去取?”张永德继续问道。

    徐绍安闻言用手一指北方,沉稳的答道:“第一处是北面五里。契丹人的大营虽然被‘清园’私兵的炮火打得千疮百孔,但所幸其营中所积粮草并未被全部毁坏。臣在来之前曾亲自点验过,营中现有存粮足够朝廷大军使用三日有余。

    第二处,则是北面三十里。良乡城乃是幽云契丹军主力屯集粮草之所,城内守军原有一万,在被下官的兄弟王峰以押运粮草为名带走五千乡丁后,目前只剩下五千本地步卒及数百契丹骑军。而那良乡县令胡有道素来与吾等兄弟交好,此前便已向吾等兄弟表明臣服朝廷的心意,只等朝廷大军兵临城下,他便拿下为数不多的契丹骑军、献城投降。而其城中所存粮草足够朝廷大军使用三个月,即便大军粮道一时难以打通,亦不会影响大军北伐。更何况,‘清园’私兵中最为精锐的八百游骑兵已然南下寻找萧继先所部,并寻机歼灭之。朝廷粮道恢复畅通也指日可待,张大人完全不必忧心粮草之事。”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再战幽州城(上)

    为后周军解决了粮草问题,徐绍安来周营的事情也就算全办完了。眼见自己在周营已经待了不少时间,一方面心中一直挂念着阻击辽国援军之事,希望能尽早赶到长城一线组织防线。另一方面在来周营之前,徐绍安曾与唐潮和王峰二人约定,若是自己在一个时辰之内未回到自家军阵,唐潮、王峰便会立即对周营进行炮击,并联络已然南下的游骑兵部队,命其不再寻歼萧继先所部,而是迅速回师,在袭扰周营的同时,彻底截断周军的粮道,从而逼迫已然到了绝粮边缘的周军出战,以便利用己方在装备上的优势对其进行打击。因此,徐绍安婉言谢绝了柴荣留其共进午膳的邀请,拜别柴荣,率程飞及百余亲卫出得周营,一路飞奔着返回自家大营——事实证明徐绍安着急返回是非常有必要的,就在他和程飞率亲卫驰进自家军阵时,唐潮已经在命炮兵架炮,准备开始轰击周军大营了。

    徐绍安和程飞安全返回,唐潮这边也就没有了炮击的必要。他一面命炮兵收炮,一面询问徐、程二人此番前去周军大营的经过。徐绍安则一边简要向他和王峰介绍经过,一边下令全军整装,即刻启程前往居庸关至古北口一线,策应钱远山等人在榆关的阻击作战。

    就在徐绍安、唐潮、王峰、程飞率军开拔,奔向居庸关的时候,在他们北面近百里的幽州城外西南方向的一片茂密的树林之中,已然在此地潜伏两日、由曾志林、黄海、吴鹏等人指挥的“北路军”也开始进行战斗前的最后准备,一俟在城中做内应的辛飞宇传来消息,便杀向幽州城。

    应历九年(显德六年)阴历四月初四上午辰时末、巳时初,“北路军”一直处于静寂状态的电台终于传出了曾志林等人一直期待的声音,辛飞宇通过手持电台发来了行动代号:“今日幽州天气晴朗”——穿越团队电台数量有限,辛飞宇只得使用一部通讯距离较短的手台来和曾志林等人联系。好在二者之间距离不过数里,远没有超出手台的通讯范围。不过,也正是因为辛飞宇用的是手台,所以他与曾志林等人联系时只能用语音方式,这使得他在通话时不得不尽量简短并使用暗语,以免被不相干的人发现。

    接到辛飞宇发来的暗号,曾志林、黄海和吴鹏三人立即行动起来。他们将“北路军”分成两部分,其中主力由曾志林和吴鹏二人率领,沿着官道大张旗鼓的向幽州城进发,以吸引城中守军的注意力。而偏师则是黄海率领的“狼牙”,他们将趁着幽州城守军被曾、吴二人吸引的空档,与城内的辛飞宇里应外合,从辛飞宇负责把守的西门杀入城内,与辛飞宇所率领的“乡丁”——“飞龙军”一个营及“保安军”一个团——合兵一处,夺取其他三面的城墙和城门,进而与曾志林、吴鹏所部一起占领整个幽州城。

    由于此前做好了充足准备,因此在接到辛飞宇暗号不到半个时辰,曾志林和吴鹏就已经率“北路军”主力离开树林,浩浩荡荡杀向了幽州城南门。而在他们离开之前,黄海已然率“狼牙”营不声不响的向幽州城西门接近了。

    曾志林、吴鹏所率“北路军”主力有八千余人,其规模本就不小,再加上在曾、吴二人刻意安排下,整个队伍打起无数旌旗、敲响无数战鼓,离着好几里远都能被别人看到。因此,曾、吴二人率军走出树林没多远,就已经被幽州城头放哨的军兵发现,并迅速的报到了负责幽州城防务的契丹将领萧布达那里。

    这萧布达与他的哥哥萧布止一样,都是深得萧思温信任的族人。只是萧布达年纪较轻、入仕较晚,官职上自然比不上他的哥哥,如今只是做到了与那个战死固安城的曹继筠一样的牙将。按理说,萧布达一个牙将,原本是没有资格在高官显贵云集的幽州城里全权负责内外城防的。他之所以能当这个守城一把手,完全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之。因为自打周军开始北伐、特别是周军收复三关并兵围固安后,幽州城内便开始陷入恐慌,那些一心只想在这里享清福的契丹高官权贵、皇亲国戚自然是不会有与幽州城共存亡的决心与勇气。固安那边战事还没正式开始,幽州城里的契丹权贵们就已经开始收拾细软、安排车马,准备撤离。等到固安城被周军攻克,这些人更是不敢再在幽州城待下去,一个个都以迎接圣驾为名,拖家带口、争先恐后的逃离幽州城,往塞外迎接辽帝去了。如此一来,守备幽州城的责任便一级级的被推诿下去,等到传递到萧布达的头上,已经是应历九年(显德六年)阴历四月初二了。在从侥幸逃离保兴庄的辽军口中得知萧思温所部七万余人已然全军覆灭后,萧布达的前任不由分说,将守城将军的大印塞到他的手中,说了一句“萧大帅及所部遭遇不测,本官需立即去向陛下禀告,这守城大任便交由将军负责”,然后便带着家眷、细软,一溜烟的出幽州城北门而去,…,

    这样的一个“烫手山芋”,萧布达当然不会毫无怨言的接下来,并踏踏实实去办事的。前任长官在的时候,由于双方官职、地位上的差距,他不敢有什么违抗的表现。如今前任长官已经“跑路”,自己已经是幽州城最高军事长官,萧布达自然不会躲在幽州城里坐以待毙如果说此前萧布达还会因为惦记着兄长、惦记着萧思温,同时对萧思温带到保兴庄的那七万人马报有巨大希望,而在走与不走之间举棋不定。那么现在幽云辽军主力已然全军覆灭、自己的兄长和萧大帅生死不明,敌人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他也就再也没有任何犹豫。因此,在这两日里,萧布达一边命家人收拾东西、准备车马,一边在自己的部下之中物色下一任“幽州城防负责人”的人选。

    不曾想“人算不如天算”,萧布达这边厢东西还没收拾好、车马还没准备齐、“接班人”还没有选定,那边厢负责带队守城的军校便已经前来报告敌军兵临城下的消息了。刚听到巡城军校禀报敌军已到城下时,萧布达着实出了一身冷汗。他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想立即示警并登城观看,而是想通知家人什么也不要管了,马上出发逃离幽州城。不过,萧布达好歹是一城守将、好歹此前在萧思温身边干了一段时间、好歹还知道不能在自己的部下面前丢面子,因此他在略一愣怔后,并没有撒腿就跑,而是故做镇定的向报事军校询问来敌情况。待到从报事军校口中得知兵临城下的不过**千人后,萧布达想逃跑的心思也不像方才那么强烈了——尽管此前萧布达询问过多名从保兴庄逃回来的契丹军兵,但由于保兴庄一战对于契丹军兵来说太过震撼,而己方又败得非常快、非常彻底,因此已然被此战吓破了胆的他们向萧布达禀报的内容也就五花八门、版本众多,显得异常混乱。别的不说,光是敌军的数量,就有从十万到一百万等等,相差极大的数十个版本。而正是这种信息上的混乱,令萧布达到现在对自己可能的对手都还是一头雾水,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将与谁对垒、对垒的对手实力如何、兵力如何,更不知道保兴庄一战,歼灭七万辽军的对手总兵力尚不到两万人。如此一来,当他发现兵临城下的不过只有八千敌军后,便自以为对方来的只是大军先锋,敌人的大部队还在后面,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安排家眷、搜罗“接班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再战幽州城(中)

    既然来的只是敌军的“先锋”部队,萧布达心里也就不像刚得到禀报时那么忐忑不安。他一面直奔发现敌军“先锋”部队的那南面城墙,一面派人去请城中民政主官、南京留守府判官孙磐孙大人来,准备和对方商议一下组织城内青壮协助守城的事情。

    说起来,这位孙磐孙大人只是留守府的判官,原本是轮不上他来掌管幽州城民政的。他之所以能够这么容易就坐到这个位置上,也是在留守府各级民政长官纷纷逃离、逐级推诿之后,被强推到这个位置上来的。不过,与萧布达接任之后整日里心神不宁、忐忑不安相比,他孙磐孙大人过得就要踏实得多了。一来,孙磐是汉人,自然没有萧布达那种惧怕被城外汉人大军“秋后算帐”的担心。二来,孙磐是最早一批知道“反辽联盟”存在,并在钟有朋的游说下加入其中的幽州官吏之一。已经从钟有朋那里得到相关许诺的他对城外大军的到来不但不担心,反而有着些许期待。不过,作为一名在幽州城这样处于契丹人在幽云十六州统治中心位置的大城为官多年的孙磐,其城府及做事风格远较那个差点被曹继筠砍了脑袋的固安县令任五福要沉稳得多。在加入了“反辽联盟”、特别是周军开始北伐之后,孙磐从没有表现出任何与以前不同的地方,每天依然像往常那样去衙门办公、与好友相聚、回家陪伴妻子儿女。直到幽云辽军主力在保兴庄被全歼,整个幽州城陷入一片混乱,他的上司匆匆将管理幽州民政的大权塞给他,自己带着家眷跑到塞外去之后,他才开始积极进行筹划,准备在适当的机会与周军或者钟有朋所代表的本地势力相互配合,将幽州城完整的交给对方。这样既保全了城内百姓,又彰显出自己在这场幽云大战中的作用与功劳。

    虽说胜利就在眼前,但和向做事稳妥、城府很深的孙磐,在接到萧布达邀请的时候,依然表现得非常到位。他先是假装一愣,然后略显紧张的将手中的公务交给旁人,急急的与送信人一起出了留守府衙门,往萧布达所在的南城墙而来。

    到得城墙之上,不等孙磐将同僚之间见面的礼节做足,萧布达便将他拉到城墙垛口之处,指着已在两里之外安营扎寨的那支所谓敌军“先锋”部队,向他介绍自己目前所掌握的有关敌军的各种情况,而后便要求孙磐能够将城中青壮组织起来,一方面为城上的守军提供各种后勤支援,另一方面在必要的时候也要准备在城上守军力有不逮的时候冲上城头,直接协助城上守军进行作战。而且,为了增强孙磐守城的信心和决心,萧布达还向其一再的表示了自己会坚守到底,誓与幽州城共存亡的决心。孙磐自然是不会相信萧布达这所谓“决心”的,不过在这种时候他也没有必要说破这事。他在城头之上与萧布达敷衍了几句后,便以组织青壮、筹备作战物资为借口离开了城头。

    回到自己衙门,孙磐马上命人将自己的副手留守府推官韩德义找来,一面吩咐他“配合”萧布达为“守城”做准备,一面向其透露了“北路军”已到城外,即将开始攻城的消息。不过,与孙磐的预料一样,韩德义对交代给他的工作听得很认真,而对有关“北路军”的消息却表现得并不在意,只是表情平淡的表示自己知道了。虽说作为下属,韩德义这样的表现有些失礼,但孙磐却并没有怪罪他。一方面二人是多年的好友,彼此之间私下里并没有那么严格的上下尊卑。另一方面,韩德义对有关“清园”兄弟的消息表现平淡、漠不关心已经有些日子了,而个中原因他孙磐也是有所了解,并认为是情有可原的。

    作为韩德义的至交兼上司,孙磐对韩德义家里的情况是非常了解的,对韩德义与王崤峻的关系也是非常清楚的。也正因如此,当去年他终于理解了好友钟有朋登门拜访的真正原因,并且搞明白其背后所代表的那股异常强悍的地方势力正是韩德义的女婿王崤峻及其一众兄弟后,其头脑里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并不是应不应该加入钟有朋所说的那个所谓“反辽联盟”,而是作为“清园”兄弟领军人物的王崤峻为什么不请自己的岳父出面当这个“说客”,而是让其堂弟王峰的岳父钟有朋来做此事。毕竟论私自己的岳父远比自己堂弟的岳父更亲近一步,行动做事也会更多的考虑是否符合王崤峻的利益。而论公,韩德义在朝、钟有朋在野,这种说服在职官员军将的事情韩德义做起来肯定要比钟有朋更顺手。当然,也有可能是王崤峻觉得这种造反的事情有较大风险,不愿意让自己的岳父涉险,这才找了除韩德义之外与自己关系最近的钟有朋来做此事——从后面的实际情况来看,这种猜测几乎是站不住脚的。…,

    自己的女婿将如此重大且又私密的事情交给其他人,而不是自己这个岳父老泰山,这种明显“不相信”自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表现,令后来终于知道真相的韩德义相当不满。哪怕负责此事的人是他的妹夫、哪怕王崤峻在事后曾经写亲笔信向他解释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韩德义依然没有完全原谅自己女婿。尽管其顾虑到自己女儿在王家的地位、顾忌到“清园”兄弟手中那强悍的实力,并没有将有关造反、有关“反辽联盟”的事情秘报官府,但其在对待王崤峻的态度上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以前的关心、回护、处处为其着想,变成了现在的漠不关心、不予理会,就好像两个人没有任何关系一样。尽管作为韩德义的上司兼好友孙磐并不愿意看到这翁婿二人关系搞得如此之僵,但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牵涉王家内部的问题,他这个在此后很可能还要仰仗这一家人的“外人”自然还是不要管为妙。因此,望着已然心灰意冷的韩德义那渐渐远去的背景,孙磐除了一声叹息外,什么忙也帮不上。

    与韩德义心如止水、毫无激情的去办孙磐交代给他的工作相反,率近五千伪装成“乡丁”的“北路军”内应部队、把守幽州城西门的辛飞宇此时却是异常的激动与兴奋。向“北路军”主力发送完秘语信号后,他便将自己手下连以上主官召集在一起,一面向他们说明城外己方友军的情况,一面命令他们做好一切准备,一俟“北路军”西线偏师出面在城门外,便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城门、放下吊桥,将对方接进城来,并引导他们向其他方向的城墙攻击前进,从而达到“以最快的速度消灭城内辽军抵抗、以最快的速度控制城内局势、以最快的速度抽调部分兵力北上长城一线配合‘南路军’作战”这一战术构想。而实现这一系列战术构想的开端,则是来自幽州城南面那隆隆的炮声。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再战幽州城(下)

    幽州城外的曾志林也同样很清楚现在对“北路军”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幽州城这边的问题,以便能够抽调部分人马北上长城一线,协助“南路军”防守。毕竟,虽说拥有装备技术优势,但面对从居庸关到榆关(山海关)一线数百公里长的防线上犹如珍珠项链般穿连在一起的数十座大大小小的关隘,只有不过四万人马的穿越团队武装要想做到不漏一点、不失一关将是非常困难的——何况这四万人中还有近万人要留下来保护作为自己根本与后路的“凉园”、“翔龙堡”、新生产基地等处。因此,在打下幽州后,“北路军”除留下必要的部队守城外,其主力将北上支援徐绍安所部负责的从古北口关到居庸关的防线。另有少部分人马将西进,与留守大本营的那一万人中的一部分共同负责从居庸关到紫荆关一线的防御任务——尽管军事部认为辽军从居庸关以西杀入山前各州的可能性不大,但出于有备无患的考虑,委员会还是从“北路军”中抽调了一部分人马加强西线防御,以防契丹人舍近求远,从西山方向冲进来。

    如今辽国援军可以说已经近在咫尺,所以幽州城这边必须速战速决。应历九年(显德六年)阴历四月初四巳时末、午时初,曾志林向已经完成步骑兵列阵及火炮架设的“北路军”主力下达了开始攻击的命令。而随着他这一声令下,十八门攻城炮几乎同时发出怒吼,十八发一百三十毫米穿墙弹呼啸而出,飞向两里之外的幽州城丹凤门及其周边的一段城墙——所谓穿墙弹是武器科根据前世舰用穿甲弹开发出来的一种专门用来炸塌城墙的弹种,其弹头部分硬度较大并采用延时引信,可以在钻入城墙一小段距离后再爆炸,将坚厚的城墙一块一块的炸开,进而炸塌整段城墙。

    尽管由于硬质弹头占据了大部分重量,使得穿墙弹内的装药量较小,但黄色火药的巨大威力依然产生了极强的破坏效果。随着十八发穿墙弹几乎在同一时间击中丹凤门及其周围的城墙并同时爆炸,城门和城墙上顿时爆出十八团黄黑相间的烟雾,而整面城墙都随之颤抖了起来,原本填充于城门之内,用于阻止敌人冲撞城门的砖石泥土更是四处飞溅。处于爆炸点正上方的辽军士兵甚至因为巨大的震动而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这其中也包括站在丹凤门之上观察对手动静的幽州城最高军事主官萧布达。

    眼见主将摔倒在地,旁边的那些个亲兵、随从不顾自己也被震得七荦八素,连忙挣扎着过来将已经被摔得盔歪甲斜的萧布达搀扶起来。结果,他们这边刚把主将扶起来,那边第二拔炮弹又飞到了。随着一连串沉闷的巨响,好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的萧布达再次与那些个亲兵、随从一起被震倒在地。而他们脚下的那段城墙也已经被炸得坑坑洼洼,原本平整的墙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窟窿。萧布达和他的手下这回也学得乖了,不再急于站起,而是四肢着地、手脚并用的向西侧爬去,以求能够躲开显然已经成为敌军炮轰目标的丹凤门及其周围的那段城墙。

    在以非常狼狈的姿势爬行了好一段距离后,萧布达才停下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此时尽管依然能感觉到城墙时不时的震动一下,但由于已经远离爆炸中心,所以倒也不会再被震趴下。只是对萧布达来说,现在关键的不是自己会不会再像刚才那样颜面尽失的爬行,而是自己该如何应对敌军的进攻。想到这儿,他下意识的转头去,以询问的眼神看着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一名亲随,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答案。而那名亲随此时却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击吓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哆嗦了半天嘴唇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眼见自己的亲随已经被吓破了胆,显然是不可能再给自己什么建议,萧布达倒也没有责怪对方,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虽然亲随没能给自己建议,但现在萧布达至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位一直在自己哥哥身边当亲兵,在保兴庄大战中与主人失散,并最终异常幸运的逃出了那片令人恐惧的战场的家伙对自己所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萧大帅所率七万大军确实是遇到了有史以来最为强悍、同时也是最为神秘的对手,并因此而落得了个全军覆灭的下场;敌军的武器、特别是火器确实极其犀利,漫说是人的血肉之躯,就连幽州城坚厚的城墙在其面前都毫无抵挡能力;这支来路不明的军队绝不是周军,因为他们所使用的火器与曹继筠当初所讲的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与这支军队的火器相比,周军的火器只怕比烧火棍强不了多少。

    搞明白了这些,用不着那名亲随给意见,萧布达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与其和一支自己根本打不过的军队对抗,不如趁着现在幽州城还没有被对方包围,赶紧带着自己的家眷和金银逃离这是非之地,回自己在塞外的老家去过几天平安日子。当然,作为一军主将,萧布达是不能说逃就逃的,或者说是不能这么明目张胆逃跑的。一来,他要带上一些心腹手下和亲兵,不然的话,带着大量金银细软,却又没有足够人手保护,他和他的家眷很容易就会成为那些活跃在北面大山之中,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山贼强盗的“盘中餐”。二来,敌军距离幽州城不过两里,自己这里不管不顾的逃跑,手下这两万人马必然崩溃,敌军须臾之间便会攻入城内。而自己拉家带口的逃跑肯定走得快不了,到时候被敌人追上可就全完了。因此,在自己逃远以前,城内的守军绝不能崩溃,必须要将敌军拖上一段时间,如此才能让自己顺利脱险。

    因此,萧布达也不管方法是否真的适用,当即按照曹继筠所给出的那一系列对付火炮攻击的方法,一面下令手下兵将除留少数人监视敌军动向外,其余人马一律离开城头,到城下藏兵洞中躲避,一面派人知会正“想方设法”组织青壮准备“协助”守城的韩德义做好准备,一旦城墙被敌军火炮打塌,立即就要进行抢修,使其不能为敌军攻城所用。而他自己则第一个带着亲兵、随从进了藏兵洞,并暗中派心腹随从回府中报信,让家眷做好一切准备,只待自己这里找到合适的机会离开,便以最快的速度从唯一没有被堵死的北面的通天门逃出幽州城。

    就在萧布达被炮火震得东倒西歪,苦等逃离时机的时候,在幽州城西侧城墙之上,辛飞宇在听到第一声炮响之后便已经开始了行动。他将自己手下的数千人马分成三路,其中第一路也是最大的一路,由“保安军”第二团组成。该团被一分为二,分别堵住西侧城墙的两端,准备阻击南北两侧城墙上的辽军在发现西城墙上有异动后,可能会对己方发起的攻击;第二路,由“飞龙军”三团九营的二连和三连组成。该路的任务就是冲下城墙,杀散在显西门城门周边警戒的契丹兵,清理掉用来堵塞城门的各种阻碍物,为城外“狼牙营”进城扫清道路;第三路,由“飞龙军”三团九营的一连组成。这一路由辛飞宇亲自带领,其主要任务则是干掉契丹人安排在这一侧城墙上的那四、五十名所谓的联络官,以免这些名为联络官实为监视者的契丹兵将去给他们的主将通风报信。

    布置完毕,三路人马立即行动起来。作为整个行动能否正常施行的关键一步,清理掉自己队伍中的监视者自然是其中最先需要完成的。按理说,那些个契丹兵将既是受命前来监视,其应该是分散在这支所谓“良乡乡丁”队伍中各个营头、部曲,如此才方便监视其一举一动。然而实际上,随着战事发展越来越不利于辽军,幽州城内契丹人的人心越来越浮动,这四、五十名契丹“联络官”也是心慌意乱,整日里不是凑在一起商量自己的退路,就是缩在家里打点自己的钱财,准备随时弃城跑路,再不似初接此职时那般尽心尽力的去监视那些在辛飞宇及手下一众军官刻意布置之下,被他们认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的“良乡乡丁”。以至于今日虽有萧布达“所有‘联络官’必须到位”的严令,真正登上城头的契丹监视者也只有总数的七成,而且还是聚在一起商量如何自保,而不是履行自己的监视职责。…,

    不过,人数不齐并不影响辛飞宇执行计划,反而可以让他省些事。辛飞宇先是以研究守城方略为名,将所有到场的契丹“联络官”都召集到了自己设在显西门城门楼内的指挥所中。待对方全数到齐,都在指挥所的大厅之内坐下之后,随着辛飞宇的一声令下,早已埋伏在四周的“飞龙军”三团九营一连官兵借着南城那隆隆的炮声为掩护同时开火。在上百支步枪和两挺轻机枪的集火射击之下,厅中三十四名契丹“联络官”瞬间便都被打成马蜂窝,一命呜呼了。

    解决了监视自己的契丹人,另两路人马也随之而动。在“保安军”二团在西侧城墙两端列好阵势,准备抗击契丹人可能的进攻的同时,“飞龙军”三团九营的另两个连也以最快的速度冲下城墙,干净利索的全歼了负责把守显西门城门洞的百余契丹兵,开始动手清理城门洞里的阻碍物。

    尽管当初在填塞城门洞时,辛飞宇的手下以及得到孙磐暗示的城内青壮役夫做了一些手脚,在许多位置都进行了偷工减料。但是因为旁边有契丹人在现场监督,所以当时他们也不敢做得太过明显,以至于虽然比较松垮,可整个显西门的城门洞还是被各种填塞物自上到下给堵满了。因此,九营两个连官兵在花了近一柱香的时间后,才勉强在这些填塞物中间清理出来一条通道,并用炸药炸碎了显露出来的那部分城门。

    几乎在显西门被炸开一个大洞的同时,在城门外潜伏良久,早已憋坏的“狼牙营”在黄海的带领下,也犹如下山猛虎一般冲到了城门前,在城内战友的接应下冲上了西侧城墙。

    随着“狼牙营”进城,辛飞宇一面安排熟悉城头情况的手下引领“狼牙营”及九营的两个连沿路杀向南侧城墙,一面将“保安军”二团的所有人马都调到了西侧城墙的北端,配合九营的另一个连,阻击可能来自北侧城墙敌军的攻击。与此同时,他还通过手台向城外的曾志林报告了当前情况,示意对方为进城做好准备。

    辛飞宇这边全力施为,放“狼牙营”进城。而在南城墙那边,在藏兵洞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敌军对城头军兵进行火炮攻击的萧布达满脸狐疑的从洞内走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带着手下亲兵和随从重新上到了城头之上观察。此时,城外敌军的火炮攻击虽然还在继续,但一则其攻击的密度已不像刚开始时那样猛烈,二则虽然偶尔有些偏离较远的攻击点,但其攻击重点一直都局限在丹凤门及周边一段城墙之上——哪怕丹凤门及其左右近百步的城墙均已被打得稀烂,完全看不出城墙和城门的模样。即便是萧布达这样对火器所知甚少的将领,如今也能看出对方这种火炮攻击已毫无意义,纯粹是一种对兵器的浪费行为。

    “不按‘常规’模式进行火炮攻击”、“对城墙进行毫无意义的火炮攻击”、“在已经将一段较长的城墙完全打塌的情况下却不派步兵攻城”,城外敌军这些有违常理的做法令萧布达百思不得其解。就在萧布达绞尽脑汁想要破解对手的意图时,一直没有什么大动静的西侧城墙那边突然传来了一声爆响。而且随着这声爆响,整个西城墙似乎都骚动了起来。这样的情形令萧布达心中一惊,生怕自己中了敌军声南击西之法——表面上炮击南城墙,而后趁自己注意力被吸引的机会,暗中派兵偷袭只有乡丁把守的西城墙。

    萧布达一念及此,先是暗叫一声不好,随即就打算派人去西城墙打探一下情况。结果,还没等他把手下传令兵叫到跟前,南城墙与西城墙交汇之处便传来了如同爆豆一般连续不断的“砰!砰!”大响,以及守城契丹兵的惨叫之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萧布达心中大骇,他顾不得再派传令兵去打探,连忙转头向西侧望去。…,

    首先映入萧布达眼帘的是乱哄哄跑过来的自家兵将,这些人一边跑一边不停的回头向后看,脸上满是惊恐惶急的表情。而在他们的身边,则跟着一群身穿染得花花绿绿的短打,头戴同样染得花花绿绿、样式奇怪的盔帽,手中举着一支支与周军所用火枪类似、但射击速度显然远远高过周军火枪的兵器,排着严谨的队列,迈着沉稳的脚步,一边射击、一边前进的军兵。

    由于之前为防敌军火炮攻击,萧布达已经将大部分守军撤到了城墙之下的藏兵洞中,此时萧布达自己虽然上了城头,但因为没想明白城外敌军的意图,所以他一直没有下令让已经下城的守军回到城上来。因此,当“狼牙营”冲上南侧城墙时,城墙上的敌军不足千人,而他们正面的敌军不过二三百人。这样的力量对比,使原本就在武器和训练上占有绝对优势的“狼牙营”处于更加有利的地位,他们几乎是如入无人之境般一路杀来,转眼之间便已冲到了萧布达的近前。

    直到这时,萧布达才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并意图逃跑。而他手下的几名亲兵则挥刀上前,打算以命相搏,为自己的主人争取一点时间。只是,此时双方已经近在咫尺,哪里还有逃跑和拼命的机会。不等萧布达转身跑上马道、不等其手下亲兵迈出两步,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狼牙营”士兵几乎同时开火,在两挺轻机枪和十二支步枪的攒射之下,萧布达和他的亲兵、随从等十数人转眼间便已被打成了筛子,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萧布达的尸体更是顺着马道从城头一直滚到了城下,将原本听到声音准备上城的数百契丹军兵吓得一愣。待到发现滚下城来的是自家主将后,也不知是谁发一声喊,这数百军兵便立时做了鸟兽散。

    对于这支溃兵“狼牙营”并没有穷追猛打,他们在肃清了从西侧城墙到南侧城墙丹凤门之间的敌军后,便停止了追击。黄海一面指挥部下在丹凤门周围建起防御圈,一面向城外的曾志林发出信号。时间不大,“北路军”主力便调整队形,向着幽州城开了过来。

    “北路军”主力距离幽州城不过两里,因此等到其他两侧城墙及城内契丹兵将反应过来,开始组织人马向西、南两侧城墙进行反击、意图夺回突破口时,“北路军”主力已然通过已被炸塌的丹凤门进了城。眼见敌军主力已经进城,而己方主将已死,契丹军余部在进行了两次不成功的反击后便彻底的失去了斗志,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急慌慌的向城北唯一没被堵塞的通天门溃退,意图逃离幽州城。

    然而,面对蜂拥而至的数千辽军,一座小小的通天门又怎么能容得下,城门洞瞬间便被人流堵得水泄不通。急于逃走的契丹士兵为了能得到一条生路,互相谩骂着、推搡着、践踏着,甚至是挥刀劈砍着。时间不大,城门洞内便尸积如山,再也无法通行。眼见逃跑之路已断,大多数契丹兵都已绝望,他们或漫无目的的在通天门附近转来转去、或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只等着敌军过来将他们俘虏。少数已经失去理智的契丹兵则爬上城墙,不管不顾的往城下跳,结果只能是筋断骨折、一命呜呼。还有个别凶恶的契丹兵却本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念头,转身冲进城去,有如疯魔一般,不管男女老幼见人就杀,通天门附近顿时陷入了腥风血雨当中。幸而“北路军”提前预料到了契丹人可能会狗急跳墙,在逃跑无望的情况下对平民百姓下手。因此,在主力开进丹凤门的同时,黄海便命令“狼牙营”冲进城内,直扑通天门,在彻底堵住契丹人退路的同时,尽全力阻止对方任何危及百姓的行为。

    尽管由于“狼牙营”的及时赶到,契丹兵的屠杀行为并没能持续多长时间,便被尽数剿灭。但饶是如此,依然有三、四百名百姓倒在了血泊之中,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汉人。契丹兵的暴行激起了“狼牙营”官兵的极大愤慨,他们在将所有参与屠杀百姓的契丹兵斩尽杀绝后,开始将复仇的枪口对准那些并没有参与屠杀活动的契丹兵——哪怕他们中的不少人已经跪地投降求饶。于是,当黄海得到消息赶到通天门,制止住“狼牙营”的报复行为时,死在“狼牙营”官兵枪口下的契丹兵已经不下两千人——其中大多数都是已经弃械投降的契丹兵。

    虽然有“狼牙营”滥杀俘虏这样的非常规事件发生,但对幽州城的战事却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应历九年(显德六年)阴历四月初四下午未时末,“北路军”攻占幽州城,“筑基一号行动计划”第二步作战任务顺利完成。

第一百三十章 避而不见

    顺利拿下幽州城,曾志林、黄海等人一边出榜安民,安排手下兵将在城内维持治安、搜剿残敌,并安抚本地汉人官吏,让他们依然正常履职工作;一边向委员会发电报告战斗经过,并询问后方众兄弟是否即刻离开“凉园”前来幽州城。

    对于“北路军”所取得的成绩,委员会自然是给予了高度评价和赞赏,而有关后方兄弟是否进幽州城的问题,却并没有能马上得出结论。虽说后方兄弟高调进入幽州城,可以彰显“清园”兄弟胜利者的形象,展示“清园”兄弟实力的强大,让世人知道幽云之地的契丹人究竟是败在了谁的手里。但是,一则当下战事未息,长城之外还有契丹人的十万大军正在步步近逼,此时庆祝胜利还为时尚早。正所谓“骄兵必败”,穿越众们此时绝不能有轻敌的思想、绝不能以为大局已定便放松下来、绝不能做那个自己把自己的锦绣前程断送了的李自成——何况穿越团队现在的成绩远比不上前世的那个李自成。

    二则,估计是徐绍安此前那番旨在拖延周军与自己反目时间的说辞令柴荣及其手下文武有了一些不切实际想法,觉得“清园”兄弟此次反辽的目的只是想为自己打出一个安宁平静的生活,而不是真的要自立为王、割据一方。因此,此时后周军已然离开保兴庄,向良乡进发。很显然,柴荣并不甘心就这么坐等“清园”兄弟在前面帮自己把所有障碍都扫清,而后再来请自己进城。他希望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希望以自己继续北上直至幽州城的实际行动来向“清园”兄弟表达朝廷对收复幽云十六州的决心。如果委员会及后方其他兄弟此时进幽州城,那么就不可避免的要与柴荣见面、不可避免的要谈到“清园”兄弟今后的地位问题、不可避免的要做出是归顺投效还是对立反抗的抉择。而在契丹人的援军已兵临城下的情况下,穿越团队现在并不能集中精力去应对后周朝廷的动作,此时与柴荣面对面显然并不是最佳时机——如果此时见面,那么徐绍安此前冒险重回周营的种种努力也就白费了。

    况且,为了保障前方大军作战能够顺利进行,后方众兄弟手头都有许多事情要做,根本不可能离开大本营去幽州城里享清福。因此,经过一番讨论,委员会及后方众兄弟一致认为现在进幽州城并不合时宜。不过,考虑可能出现柴荣真的如大家所料兵临幽州城下,而穿越团队武装主力与辽国援军的战斗又尚未结束这样的情况,以及维持幽州城内官府正常运作的需要,穿越团队这边又确实应该派一名说话有份量、能够与柴荣进行周旋、能够为穿越团队武装主力完成阻击任务并回师幽州城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能够压制住早已人心慌慌的原南京留守府众官吏的成员在幽州城内坐镇。所以,委员会在决定后方众兄弟不进幽州城的同时,也决定派张维信前往幽州城担任驻军及行政事务的临时负责人。而作为具有这个时代从政经验,同时又是这个时代与穿越团队关系最为紧密、对穿越团队最为忠心耿耿的本地人,钟有朋也将与张维信同行,担当张维信的副手。

    此外,考虑到柴荣抵达幽州城后,很可能会向张维信提出与“清园”兄弟中的其他几位首脑人物——委员会成员——特别是王崤峻见面,而在尚需与后周朝廷维持盟友关系,且王崤峻现下只是统抓全局、协调各个部门,并不像李俊武、徐绍安,乃至候补委员杨新那样以有实际而又不能离开的工作为借口,可以婉拒柴荣召见的情况下,王崤峻也不宜再待在距离幽州城不过几十里远的“凉园”,而是应该去一个其有充分理由前往,同时又远离幽州城的所在。经过众兄弟的商议,这个地点最终选择在了榆关(山海关)。一方面,这里是阻击辽国援军的关键所在,王崤峻作为“清园”兄弟的首脑人物之一,亲临一线坐镇指挥理所当然。另一方面,榆关(山海关)距离幽州三百多里,柴荣一定要见自己,王崤峻也完全可以以路途遥远为借口,尽可能拖延返回幽州城的时间,直到己方武装力量解决掉辽国援军再说。…,

    计议已定,委员会一面电告徐绍安、钱远山、曾志林等在外的兄弟相关决定,一面立即行动起来,为第二天的出行做准备。应历九年(显德六年)阴历四月初五一早,王崤峻、张维信便与留守大本营的众兄弟告别,由程飞率领一个排的亲卫及原来负责押解俘虏进山的“飞龙军”三团八营负责保护,离开霞云岭下山而去——原本按照杨新的想法,是打算让八营一直护送王崤峻去榆关(山海关)的,但后者考虑到长城一线需要防御的要点多、距离长,在目前团队武装兵力有限的情况下,应当让八营归建,由负责古北口至居庸关一线防御的徐绍安进行指挥,而自己只需要一个排的亲卫随行即可,不必抽调“飞龙军”的步兵。对于王崤峻的这个意见,杨新则是一百个不同意。他认为此去榆关(山海关)路途遥远,其间很可能会遇到辽军溃兵、山贼土匪、豪强私兵,绝不可大意。双方意见一时僵持不下,最后还是李俊武和张维信出面,提出了先由八营将王崤峻、张维信等人护送至幽州城并归建徐绍安麾下,再由驻扎在幽州城里的兄弟派“狼牙营”的一个连将王崤峻护送到榆关(山海关)的折中方案,这才解决了二人的分歧。

    阴历四月初五午后,王崤峻一行人抵达幽州城,并被留守幽州城的黄海接入城内暂歇——曾志林、吴鹏、辛飞宇等人已于当天早上率“北路军”主力离开幽州城,前往长城一线,黄海则率“飞龙军”二团六营、第三骑兵营、部分炮兵,以及“保安军”两个团留守。第二天一早,辞别了黄海以及留下来负责幽州城事务的张维信,王崤峻又在程飞所率一个排的亲卫和专门留下来而未随主力一起行动的“狼牙营”一个连兵士的护送下,踏上了前往榆关(山海关)的官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三战长城边(一)

    幽州城到榆关(山海关)近六百里,即便日行百里,也需要五六天才能赶到。而按照此前对辽国援军动向的了解,等王崤峻一行人抵达榆关(山海关)的时候,不但辽军已经兵临榆关(山海关)城下,只怕榆关(山海关)阻击战已经打完了。再加上王崤峻此行既非督战、亦非救急,而是为了避免与柴荣见面,在路上多耽搁些时日反倒能更好的实现自己的目的,因此原本计划的行进速度并不快,打算一日走个五、六十里便停下——照王崤峻的说法,他更希望自己走到半路便收到榆关(山海关)战事胜利结束的消息,然后直接掉头回幽州去。

    不过,虽说心里想着不必着急,但自打幽云之战开始以来,一直也未曾经历过战斗的王崤峻,还是比较渴望能参与一次实际作战的。毕竟,作为“飞龙军”、“保安军”名义上的最高指挥者,连一场像样的战斗都没有参与过,对他维持自己在这两支军队中的形象与威望其实是不利的。因此,原本是乘车而行的王崤峻离开幽州城不久便果断的弃车换马,带着一众护卫快马加鞭,往榆关(山海关)方向飞驰而去。

    一行人阴历四月初六自幽州启程,初七住潞县(通州)、初八过三河,初九这天中午时分便已经到了距离玉田县不过二十里的一处小村庄——尚庄村。眼见天已正午,大家策马跑了一上午,一个个都已经是饥肠辘辘,王崤峻随即下令进村打尖吃饭,休息一会儿,下午再继续前进,在傍晚之前能到玉田即可。众人闻令心中顿喜,纷纷放慢马速,而程飞则带着一个班的亲卫先行进村查看。

    程飞进村后时间不大,一名亲卫便飞马赶回,向王崤峻禀报道:“禀五爷,村内一切正常,二十九爷请您进村。”

    王崤峻闻言点点头,把手一挥,率领大队人马就进了村。

    尚庄村不过是官道附近,有着七、八十户村民的一座小村庄,自然不会有“大通商行”的客栈、酒楼在这里经营。但也正因为离着官道很近,平时往来的客商、行人较多,所以村里部分略有资财的村民除了田产之外,也办起了几处客栈、酒肆、饭庄一类的买卖,靠着为这些过路的客商、行人提供餐饮、住宿等服务来挣些外快。因此,王崤峻这一行人虽有一百多近二百人,分散在几处客栈、饭庄却也能坐得下。

    小村里平时接待的多是些零散的商旅,像今日这般一下进来近二百人的情形还是第一次碰到。那些客栈、洒肆的掌柜们一面小心伺候,一面不由得有些担心这些骑马挎刀、身形彪悍的家伙会吃“霸王餐”。如果对方真要吃了饭不给钱,客栈或者洒肆的掌柜还真拿他们没办法——漫说是客栈或者酒肆自己的伙计,就是把全村的人都算上,也没不可能拦得住这近二百号带着兵器的精壮汉子。

    掌柜的们在那里患得患失,正在忙着填饱肚皮的王崤峻等人却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这些人的到来竟会给这座小村庄的村民带来这样的感受。他们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饭,一边小声谈论着榆关(山海关)那边的战事进行到了什么地步——由于穿越团队手中电台数量有限,而长城阻击战战线长、要点多,各部之间进行联络对电台的需求比之前两战更甚,因此在王崤峻的坚持下,他这一行人并没有随身携带电台。所以他们对战事的发展所知了了,只能凭借出发前得到的消息,以及这一路上从过路旅客口中听来的传言来做出一些判断和推测。…,

    就在众人边吃边聊的时候,负责村口警戒的一名亲卫自村东头急奔而来,在王崤峻、程飞面前单膝跪地禀报道:“禀五爷、二十九爷,村东官道上尘土飞扬,蹄声隆隆,似是有一大队骑兵正往村子这边来。”

    “是哪里来的骑兵?可曾看清对方旗号?”程飞闻言有些急切的问道。

    “禀二十九爷,由于距离较远、尘土较大,未能看清对方旗号,现已经派人上前打探。小人的班长怕来的是敌军,特命小人前来向二位爷报信,让村里的护卫们早做准备,以防事情有变的时候措手不及。”报信的亲卫答道。

    王崤峻听完点点头,吩咐道:“你且回去告诉你的班长,一定要看仔细了再有所行动,切不可盲目攻击。若真判明是敌非友,尔等亦切记要迅速回报爷等知晓,并且战且退,退到村里与其余护卫共同御敌,万不可与对方硬拼。”

    相处多年,王崤峻对这些贴身亲卫们的想法相当了解,知道他们为了保护自己和其他穿越众的安全,绝对会死战到底。即便是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亦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与对方拼命,是以才会说出上面这些话——毕竟村里还有“狼牙营”一个连,就算外面真来了上千骑兵,凭这一连的特种兵,也足以应付,完全不需要亲卫们去拼命。

    那名亲卫答应着去传令,而村里众人却也不可能再安生的吃饭,只得将饭碗放在一边,拿起武器,做好战斗准备。此时,就连村里的众人也都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程飞俯身趴在地上,用耳朵贴着地面听了听,站起身对王崤峻说道:“五哥,听声音估计对方有近千骑。如今山前各州的辽军基本上已经被咱们全歼,即便有些漏网之鱼,也早就被吓破胆,逃到塞外去了,不太可能会反其道往幽州方向跑。这支骑兵既然是从东边来的,那会不会是辽国援军突破了十一哥他们在山海关的阻击,正向幽州方向前进?”

    王崤峻闻言摇摇头,说道:“应该不会。老十一那一路的主力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山海关,就算契丹援军有十万之众,要想突破老十一他们的阻击也绝非一朝一夕能办到的。况且咱们离开幽州城之前,老十一他们传来的消息一直都是辽军主力尚未抵达,只有少量先头部队在关外徘徊。因此,即使辽军真冲过了山海关,也只是这两天的事情。这里距离山海关还有三百来里,就算辽军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在两天之内从山海关跑到玉田来。所以,为兄觉得这支骑兵未必是辽军,就算是辽军,也只可能是通过古北口到喜峰口之间某个小关口偷偷钻进来的小股部队,而绝不可能是辽军主力。”

    王崤峻的分析条条是道,令程飞心中大定。他一面命“狼牙营”那个连的连长派一个排去村东口接应在那里放哨的亲卫,一面其他亲卫和“狼牙营”兵士在村中展开防御阵形,做好一切战斗准备。

    随着程飞一声令下,所有护卫立即行动起来,选择战位、检查武器、构筑临时防御工事,一个个有条不紊的按照作战条例进行着准备。而村外隆隆的马蹄声、村内众护卫的行动,自然也引起了村里百姓的注意,并搞得他们人心惶惶——尽管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从村内这些外来客的行动上,众村民也多少能判断出自己的处境不妙,搞不好就要经历一场兵灾战祸。只是来犯之敌已然到了村外,再想跑肯定是来不及了——更何况村内的这些外来客未必就会放他们逃走。如今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躲在家中,并祈求上苍保佑自己和家人能逃过此劫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三战长城边(二)

    沉闷的马蹄声在接近村口的时候渐渐消失,村里的众护卫此时也各就各位,做好了战斗准备。王崤峻和程飞则在十余名亲卫的保护下进入了村里最大的一户宅院暂避——宅院的主人是村里首富,当此紧急时刻,“自愿”将宅院献出来供王崤峻等人使用。

    正当村里众人绷紧神经,准备迎接一场拼杀时,情况却并没有像他们预料的那样发展。村东口既没有传来护卫们的枪声,也没有短兵相接的厮杀声,就好像那队来历不明的骑兵根本就没有出现,方才的马蹄声只是大家的幻觉一般。就在大家为此感到疑惑不解的时候,方才进村来报信的那名亲卫再一次出现在了王崤峻的面前。不等王崤峻发问,他便单膝点地,禀报道:“禀五爷、二十九爷,村外来的骑兵并非敌军,而是三十五爷率骑兵团两个营前来接应五爷和二十九爷。”

    “老三十五带人来接我?谁派他来的?为什么没有事先通知我们?”王崤峻追问道。

    那名亲卫显然是被王崤峻问懵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做答,只得跪在那里不说话。

    王崤峻这时候也发现自己问错了人,一边吩咐那名亲卫起来,一边当先往宅子外面走去,程飞则紧跟其后。

    王、程二人走出宅子没多远,就看到一群“飞龙军”骑兵打扮的兵士牵着马从村子东口往自己这边走,当头一人正是三十五弟穆特尔。此时穆特尔显然也看到了王、程二人,连忙将马缰绳交给身边的亲兵,紧走几步来到二人面前,向二位兄长问好见礼。

    见礼已毕,众人重新回到刚才的那处宅院。大家进到屋中坐下,不等穆特尔开口,王崤峻便问道:“老三十五,你不在山海关抢关、阻击契丹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穆特尔答道:“禀五哥,兄弟我是奉了十一哥的命令,前来接应二位哥哥去山海关的。”

    “奉了老十一的命令?”王崤峻不满的问道,“那老十一又是奉了谁的命令?在我出发之前,委员会就已经向各部特别是老十一那边下了命令,命你们尽快破关、全力守关,不必为我等的安全操心,更一再言明不得派人沿路接应,以免为此分散兵力。你们为什么不听?”

    眼见王崤峻对十一哥“违背”委员会命令,派自己来接应很是不满,穆特尔赶紧解释道:“五哥且息怒,且听兄弟把话说完。”

    “你说。”王崤峻怒意不减道。

    穆特尔解释道:“五哥,我军已然于阴历四月初七占据了山海关,具体情形小弟一会儿再给您讲说。而十一哥此次派小弟来接应二位哥哥绝非自作主张,乃是奉了大哥和七哥的命令。”

    听说钱远山所部已经占领了山海关,王崤峻心中略安,但还是问道:“奉了大哥和老七的命令?他们什么时候下的命令,为什么我不知道?”

    “大哥和七哥是在前天下的命令,那时二位哥哥已经出发一天时间,再加上你们身边又没带电台,是以根本没法及时通知到二位哥哥。”穆特尔解释道。

    “前天下的命令?大哥和老七为什么要下与此前委员会决定不同的命令?”王崤峻追问道。

    穆特尔闻言却是一拍大腿,忿忿的说道:“还不都是因为那个萧继先添的乱。”

    “萧继先?他不是在保兴庄和固安之间游荡吗,五哥去山海关跟他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保兴庄战事一结束,‘游骑兵营’不就南下去搜剿萧继先和他的部下了吗?难不成被他给跑掉了?抑或是这家伙天神附体,把‘游骑兵营’给打败了?”程飞有些疑惑的问道。…,

    穆特尔听了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继续解释道:“‘游骑兵营’乃是我‘飞龙军’精锐中的精锐,自然不是萧继先和他手中那八千契丹兵能够打得过的。‘游骑兵营’阴历四月初四南下,初五就在白沟河以西找到了萧继先所部的踪迹,并在当天下午对其发动了突然袭击。萧继先所部被杀得大败,八千契丹兵损失过半。不过,萧继先这家伙确实是有些本事,虽然遭到突袭并损失惨重,却没有被打懵,而是依然能保持头脑的冷静、能仔细观察战场上的形势,于混乱之中发现了我军的弱点——那就是‘游骑兵营’虽然悍勇、虽然武器犀利、虽然训练有素,但人数却远比对方少得多。他们虽然已经尽可能的将队形拉开,却依然无法完成对契丹兵的包围,而在西边留下了一个口子。发现了这个破绽,萧继先便调动人马,先以一部兵力向东面猛冲吸引我军注意力,而后集中主力突然向西突围。虽然我军在发现契丹人的动向后立即调整部署,试图重新包围契丹人,但终因兵力有限,结果还是让萧继先带着近两千人逃出了包围圈。而且,最令人感到担心的还不是这两千契丹兵逃脱,而是在此后的两天时间里,‘游骑兵营’一直没能追上这两千契丹残兵。

    消息报到大哥和七哥那边,他们也是非常重视。一则这支契丹残兵与其他契丹败兵不同,其虽遭受重创,但组织架构还在、最高指挥官还在,依然还具备一定的战斗力,让这样的一支敌军在自己后方活动对我军是非常不利的。二则,以这支契丹残兵的实力,虽然不会对我军的大本营或者幽州城这样戒备森严的地方构成什么威胁,但对我军的后勤补给线,以及刚刚离开幽州城的二位哥哥却是危险的。因此,大哥和七哥他们一面命令‘游骑兵营’继续搜索这支契丹残兵,一面要求八哥、十一哥,以及二十六哥他们派出数支小分队,在从幽州城到山海关一线进行侦察,配合‘游骑兵营’将这支漏网之鱼给消灭掉。考虑到仗打到这个份儿上,萧继先就是再悍勇、再敢战,也不会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用区区两千残兵去碰各处州府县城或者我军主力所在。其可能的选择,要么是袭击我军补给队、要以是偷袭我军落单的小股部队、要么是直接越过长城逃到塞外去。而无论萧继先如何选择,其都有可能与二位哥哥遭遇。所以十一哥便派兄弟率骑兵团主力离开山海关一路西行,一方面是搜索萧继先残部,另一方面也是接应二位哥哥。”

    听了穆特尔的解释,王崤峻这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说完,略顿了顿,继续说道:“追剿残敌自是应该,只是,萧继先所部只剩下不到两千人,后面又有‘游骑兵营’在尾随追击,老十一派一两个骑兵连出来就已足够,哪里用得着将骑兵团主力都派出来。山海关外毕竟还有契丹人十万大军,汝等虽已占领关城,但依然不可小视对方,希望老十一如此安排不是犯了轻敌的毛病才好。”

    穆特尔听了却是连连摆手,说道:“五哥放心,十一哥做事向来稳妥,绝不会做这种盲目自大、轻敌的错误。这次十一哥之所以派兄弟率骑兵团主力出来,一是为了避免再出现上一次‘游骑兵营’由于兵力不足,不能全面包围敌军,而让敌军有可乘之机的情况,力争一击就将萧继先残部彻底消灭。二则是因为如今我军已牢牢控制山海关,而关外契丹援军除一支万余人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外,其主力一直在距山海关百里之遥的来州驻扎,暂时并无继续南下的迹象,我军在山海关的防御并无太大压力。”

    听说契丹援军主力依然在来州,无论是王崤峻还是程飞均是疑惑不解,搞不懂如今山前八州眼看就要落入汉人之手,这位契丹皇帝却还在来州磨磨蹭蹭,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难不成这位有名的“睡王”真的是喝酒喝得酒精中毒,从而一觉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就在王、程二人满脑袋问号,打算向穆特尔详细询问一番山海关及契丹援军的情况时,门外传过来亲卫排长的声音:“禀五爷,哨兵来报,村西官道上尘土飞扬、蹄声隆隆,似是有大队骑兵正往村子的方向而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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