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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京华闲人     新宋英烈txt下载     新宋英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三章 意料之外的来访者

    所谓“来自‘凉园’那边的消息”,其实是亲卫们对来自委员会电报的一种代称。这样称呼,一方面可以避免引起其他人对“电报”二字的注意,另一方面也让徐绍安、程飞等人免去了向亲卫们解释“电报”到底为何物的麻烦。

    电报的内容并不长,除了表示已经收到徐绍安之前发的电报外,最主要的一条就是告诉他,幽云辽军主力在最近的一天里,经过周边州县、特别是来自滦州、平州、营州等州援兵补充后,总兵力已经达到八万余人——其中契丹人有约六万余。而且,估计是“新鲜血液”的加入令萧思温与后周军决战的信心更足了,因此其只在良乡县停驻了不到一天,便已于今天上午率领大军拔营起寨,浩浩荡荡杀向了固安城。有鉴于幽云辽军主力以骑兵为主,其行进的速度远比步兵快得多。所以,委员会预测其抵达固安城的时间应该不晚于第三天中午。也就是说,从现在算起,留给徐绍安等先锋部队将士攻占固安城的时间顶多只剩下不到两天。对于这种情况,委员会认为如果后周军先锋部队没把握在不到两天时间内攻下固安城,那么最迟在第二天傍晚以前一定要撤除对固安城的包围,迅速南下,与已经相距不远的后周军主力汇合,以免被数量上占有绝对优势的幽云辽军主力与城内的守军里应外合,给先锋部队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从这一点上来讲,真正能供后周军先锋部队供城的时间只有第二天清晨到傍晚这短短的五、六个时辰。

    得知萧思温已率大军南下,自己这些人只剩不到两天——实际上也就是十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来攻占固安城,徐绍安心中不由得一紧。虽说按照委员会的计划,后周军先锋部队在固安城下拖延的时间越久,萧思温与后周军主力决战的信心就会越足,其率军南下的行动就会越坚决、越迅速。这样一来,才能为钱远山、曾志林等人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来率领手下部队实施机动,从而在最理想、最适合的时间与地点对萧思温及幽州城发起进攻,为“筑基一号行动计划”的顺利开展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但是,凡事都要有个度。增强萧思温的决战信心固然是现阶段穿越团队的目标,可如果后周军的先锋部队兵败固安城下,不仅没有攻下城池,反而在城内外辽军的夹击下遭受重创、损失惨重的话,肯定会对后周军的军心士气造成沉重打击,进而影响其战斗力,使其在与原本就比其强大的辽军作战时处于下风,甚至可能会因此造成整个北伐的失利,令其不得不后撤,退守三关。

    若是这样的结果出现在团队武装力量按计划运动到位之后,那倒对团队没有什么大影响。可若是这样的结果出现在“飞龙军”、“保安军”到达预定进攻地点之前,那么获得战场主动权的辽军势必会主动出击,追击后撤中的后周军。那样的话,以步兵为主的“飞龙军”、“保安军”很可能将不得不用自己的两条腿去追敌人的四条腿——或许步兵、骑兵等兵种能追上,但相对笨重的炮兵恐怕是无论如何也跟不上节奏的。而失去了炮兵的强力支援,光凭装备轻武器的数千“飞龙军”及只装备有冷兵器的万余“保安军”,能否击败以骑兵为主的八万辽军,只怕任谁也不敢下结论、打包票。而穿越团队南路的部队如果不能解决掉萧思温的大军,那么北路进攻幽州城的部队也会因为要时刻提防有可能出现在自己侧背的幽云辽军主力,而不能专心致志的攻城。

    因此,摆在徐绍安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两个与委员会的建议相类似的选择。一个是以最快的速度在萧思温大军到达之前拿下固安城,并坚守到后周军主力到达。另一个则是在没有把握在不到两天——确切的说是五到六个时辰——的时间内攻克固安城的情况下立即撤退,在被萧思温大军追上之前与后周军主力汇合,而后再与幽云辽军主力决战。然而,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无论徐绍安选择哪种方案,其实施起来都有相当难度。一方面,尽管包括徐绍安、张藏英在内的所有先锋部队将领都认为按照新的战术进攻固安城十拿九稳,但在己方士兵士气相对低落的情况下,只怕谁也不敢保证能在十个小时的时间里就能打下这座城池。另一方面,徐绍安也没有任何把握自己能够说服因为上午的攻城失利而窝了一肚子气,正准备在第二天进攻时释放出来的张藏英放弃固安城南下与己方主力汇合——对于张藏英这样的将领来说,那是宁可战死杀场,也不愿意做出那种“临阵退缩”的“懦夫行为”。,

    就在徐绍安左右为难,与程飞苦思对策而不得其解的时候,帐外的亲卫再次报告,说是巡营的士兵抓住了两名意图靠近“神机军”大营的可疑人物。正在为下一步如何是好而心烦的徐绍安闻言自然是没有好气,对着帐外的亲卫吼道:“爷正在与二十九弟商议大事,没工夫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既然是可疑人物,交给有司严加审讯就是了。再不然,就直接推出营门砍了,何必来爷这里聒燥。”

    帐外的亲卫被徐绍安这一吼虽然心中惶惶,但因为其中还有隐情,自然是不能按照徐绍安的吩咐送到有司去审讯,更不能推出营门砍了。因此,帐外的亲卫犹豫了一下,还是撩开帐门,走进了大帐。眼见亲卫不但不按照自己吩咐的去做,反而如此无礼的不召而入,徐绍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站起身,便想冲过去教训对方一顿。那亲卫跟随徐绍安多年,自然清楚这位徐八爷不但火器使得好,而且身上功夫亦是相当了得。若是真让在气头上的他给自己几下,只怕自己就是不死也得在床上躺上个把月。因此,徐绍安这边刚站起身,他便“扑嗵”一声跪倒在地,连连解释道:“八爷息怒,八爷息怒。属下,属下绝非故意来烦八爷,更不敢违反军中的规矩。只是有些话属下实,实在不方便在帐外说,这才不得不闯进帐来,还望八爷恕罪。”

    尽管徐绍安这会儿有些火冒三丈,但还未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他见那亲卫虽然被自己吓得说话都有些哆嗦,但从脸上的表情看却似乎真有什么下情要回禀。于是徐绍安停下了脚步,压了压心头的火气,沉声说道:“你且起来说话,到底是什么事?”

    那亲卫见徐绍安脸色有所缓和,暗中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略微定了一定神,这才向徐绍安躬身答道:“禀八爷,巡营士兵抓到那两个可疑人物后,负责带队的都头便直接报到属下这里。属下因为知道八爷您正和二十九爷在商议大事,所以原本是想如八爷吩咐的那般,让那巡营的都头将其送到有司严审。可据巡营的都头讲,被抓的两个人一再声言他们认识八爷您,说自己是八爷兄弟的随从,还说此来是替八爷您的兄弟送口信的。”

    听说是自己兄弟派来给自己送口信的,徐绍安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两个人是委员会派来给自己传递消息的。可转念一想,他又否定了这种可能。因为在双方的电台通讯畅通无阻的情况下,委员会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派人来给自己送信的——那样不但慢,而且也不安全。因此,听完亲卫的讲述,徐绍安下意识的问道:“爷的兄弟派来给爷送信的?这怎么可能?”

    那亲卫闻言也连忙附和道:“八爷说的是,属下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可那都头却说被抓的那两个人说的非常肯定,而且看他们那架势似乎又不像在说谎,这才破例报到属下这里。属下听着也觉得有些蹊跷,便决定先跟那都头去看看。结果,令属下没想到的是,那两个人中虽然有一个属下从未见过,但另一个却是认识的。不但认识,而且与他还很熟悉。”

    “那人是谁?”徐绍安追问道。

    “那人正是常随二十七爷出门的亲卫班长周三郎。”亲卫回答道,脸上却是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显然到现在他还觉得这事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听闻原本被大家认为已经与契丹人同归于尽的周三郎还活着,而且来到自己的大营找自己,徐绍安一时间还有些不敢相信,他又追问道:“果然是周三郎吗?难道他还活着?你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那亲卫脸上虽然依然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但却非常肯定的答道:“禀八爷,属下绝不会认错。尽管属下这几年一直跟着八爷在开封,但属下与那周三郎当初都是‘静园’警卫班的亲卫,彼此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漫说是当面与他相见,就算光听他说话的声音,属下也能听得出来到底是不是他。”

    见自己的亲卫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徐绍安也就不再怀疑,想到自己答应兄弟王峰的事情马上就能办妥,而且交给王峰的还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周三郎,其心中多少还有些欣喜。于是,他也未再多想,便吩咐那亲卫道:“你快去将那周三郎带来见爷,爷有话要问他。”

    亲卫闻言点头称诺,转身就欲出帐。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程飞却一抬手,制止住了他,然后转头对徐绍安说道:“八哥且慢,兄弟以为此事还需仔细斟酌。”

第一百零四章 原来如此

    “二十九弟的意思是……”徐绍安有些不解的问道。

    程飞斟酌了一下用词,解释道:“八哥,并非兄弟多心。只是,照二十七哥之前所说,那周三郎是在阴历三月十一日夜间,曹继筠派兵突袭‘暗羽’固安分堂秘密据点时,为了掩护二十七哥、钟联络使、‘暗羽’固安分堂的成员,以及二十七弟他们的随从,带领一众亲卫和‘暗羽’固安分堂的护卫,与来袭的契丹人进行了一场生死阻击。最后,在一系列爆炸和熊熊大火中没了音信。二十七哥他们在抵达安全区域之后,还专门派了探子潜回固安城内打探城内的情况和周三郎等人的下落,结果除了得知‘暗羽’的秘密据点已经烧成一片废墟之外,并没有得到有关周三郎等人的一点蛛丝马迹。以至于当时二十七哥以为周三郎等人都已经殉职,为此他心里还很不舒服。

    可如今,这个原本被大家认为已经死掉的周三郎却突然出现在了八哥的大营之外,并且身边还有一个咱们亲卫并不熟悉的生面孔,难道八哥您就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吗?毕竟从阴历三月十一到今天已经过去八天了,而八天时间里却是可以发生许多事的。”

    “老二十九你的意思是,这个周三郎可能已经投靠了契丹人,这次来见哥哥我是图谋不轨喽?”徐绍安有些明白了程飞的意思。但他并不是很相信程飞的这个假设,说道:“可这周三郎那是跟了老二十七好几年的亲卫,若论起个人感情,只怕就是要他为老二十七去死,他也会义无反顾的冲上去。再说,其家豢此时又都在咱们兄弟的控制之下,哥哥我实在想不出来这个周三郎有背叛咱们兄弟,去投曹继筠这个已经没有什么希望的契丹人的理由呀。”

    程飞闻言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哥哥您误会兄弟的意思了。兄弟并不是说这周三郎就一定是投了契丹人,兄弟我的意思是这害人之心虽不可有,但这防人之心却也不可无。其实,从心底里来说,兄弟我也不相信周三郎会背叛咱们兄弟去投契丹人,但在弄清楚他这八天里的来龙去脉之前,咱们还是应该谨慎一些为好。毕竟这里是两国交锋的战场,许多事不光关系到咱们兄弟俩,还会关系到上万将士。”

    徐绍安听了点点头,说道:“还是老二十九你想的周全。亏哥哥我刚才还自夸经过这几年在后周朝廷的历练,自己变得谨慎小心了许多,说话做事总是为自己留有余地。结果,这一旦牵涉到自家的事情,却还是那么的不理智、不淡定。”

    说完,徐绍安又转向一直等在那里的亲卫,吩咐道:“你去将周三郎带来,就说爷有话要问。至于他那个生面孔的同伴,先把他请到尔等所住的营帐之中暂歇,待爷问完周三郎的话再说。”

    就在亲卫领命转身欲走的时候,徐绍安又看似无意的加了一句:“周三郎的那位同伴估计也是他的好朋友,尔等一定要‘好生款待’,要一直陪在他身边,切莫让人说咱们不懂待客之道,怠慢了客人。”

    那亲卫闻言先是一愣,但马上便反应过来徐绍安说这番话的意思,当即再次点头称是,这才转身出帐。

    亲卫出去时间不大,便领着一身农夫打扮的周三郎回到了帐中。尽管徐绍安这两年常驻开封,但那周三郎已经当了多年亲卫,对“清园”兄弟那是相当的熟悉——相应的,徐、程二人此前也长期在保卫部任职,对周三郎这名很受王峰赏识的亲卫也有些了解,见了面同样也能认出来。因此,一进大帐,周三郎便认出了徐绍安和程飞二人,当即撩衣跪倒,向上叩头道:“属下亲卫连一排三班班长周三郎,见过八爷、二十九爷。”

    而确定眼前跪着的正是周三郎的徐绍安和程飞则坦然的受了他这一礼,而后徐绍安才叫他起来,说道:“果然是三郎。方才亲卫来报时,爷我还有些不相信。”,

    “是啊。”程飞在旁边接话道,“前几日二十七哥传信来,说是三郎你率一众亲卫和‘暗羽’固安分堂的护卫为了保护他们安全撤出固安城,与上百契丹兵相抗衡,最终全体拉响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为此,他还请我和八哥在破城之后一定要去‘暗羽’固安分堂的那处秘密据点仔细查看,希望能找到尔等的尸骨,以便让尔等能入土为安呢。”

    周三郎闻听王峰如此看重自己,不由得感动不已,说道:“属下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亲卫,却能得到二十七爷如此赏识,属下便是这次真的死在了固安城里,也此生无憾了。”

    在勉励了周三郎几句后,程飞趁热打铁的问道:“三郎你且说说你这次是如何从契丹人的重重围攻中逃出生天的,除了你之外,其他亲卫与护卫是否也一起脱险了?”

    周三郎见问,连忙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理了理思绪,答道:“禀八爷、二十九爷,那日属下等与契丹人激战一阵,估摸着二十七爷他们已经出了地道,便在打退契丹人的又一次进攻后,开始做安全撤离的准备。属下等分成两拔,‘暗羽’护卫们在销毁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证据后,在秘密据点的所有房间里都堆了易燃之物并泼上了火油。而属下及众亲卫则将身上所有的手榴弹和几包炸药集中在一起,做了一个大型诡雷,并将其引线拄在了秘密据点的大门之上。而后,便趁着契丹人两次进攻之间的空隙,全体撤进了地道之中。

    几乎在属下等撤进地道的同时,契丹人也杀到了秘密据点的大门前。结果,破门而入的他们自然是引爆了设在门后的诡雷。随着那声被二十七爷当成是属下等与敌同归于尽的巨大爆炸,不但冲进大门及在大门附近的数十名契丹兵被炸得粉身碎骨,大门附近的房屋也被炸塌了好几间。与此同时,爆炸还引燃了那些之前就准备好的引火之物,于是整个秘密据点霎那间变成一片火海。这把大火不但烧掉了秘密据点,没有给契丹人调查房屋主人留下任何线索,而且还成功的遮蔽住了地道的入口,使属下等的撤离没有了后顾之忧。

    至于伤亡,包括‘暗羽’外围暗哨在内,总共有十八人参与阻击围攻秘密据点的契丹人。其中除一名‘暗羽’的外围暗哨及一名‘暗羽’护卫外,包括属下在内的十六人均成功脱险,撤出了固安城。不过,在脱险的这十六个人中,有七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尔等既已脱险,为何不直接返回‘凉园’,却跑到爷的大营来?”徐绍安在弄明白周三郎等人能够成功逃出固安城的经过后,继续问道。

    徐绍安问的顺理成章,周三郎也不疑有它,回答道:“禀八爷、二十九爷。属下等自地道中撤出后,因怕没有抓到任何人的契丹兵会派人出城搜索,便在一名‘暗羽’护卫的引领下,到他在城外的父母家中暂避。

    属下等原打算在那座距离固安城不过三五里远的小村庄中暂避一两天,待判明契丹人的动向后再返回‘凉园’。可没逞想,有两名受伤较重的同伴伤情恶化,耽搁了出发的时间。而等到二人伤情稳定之后,周军已经兵临城下,整个固安城周围都已经成了战场,周、辽双方的侦骑、斥候四处出没,考虑到此时上路可能会遇到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属下等只得暂时在村子里住下。

    原本,属下等准备等战事过去便直接返回‘凉园’。可后来发现周军在使用火器,属下等这才知道参与攻城的周军中有八爷麾下的‘神机军’。而且,从火器使用的猛烈程度上,属下等猜测应该是八爷您亲率‘神机军’主力至此。于是,属下等便改变初衷,决定先不回‘凉园’,而是先来拜见八爷和二十九爷,看看属下等有什么可以为八爷、二十九爷效力的。毕竟属下等对固安城内的情况比较熟悉,特别是‘暗羽’的那几名护卫,更可以称得上是固安的‘地头蛇’,固安城内的事情几乎没有他们不知道的。”,

    对于周三郎的这个解释,徐绍安和程飞算是基本认可。特别是打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周三郎会投靠契丹人的徐绍安,听完后更是连连点头。他转头与程飞交换了一下眼神,见对方也对周三郎的说辞表示认同,这才对周三郎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尔等为了照顾受重伤的同伴,不惜冒着被契丹人发现的危险继续留在了固安城边上的那座小村庄了,真是重情重义的汉子。”

    “八爷谬赞了,属下等与受重伤的兄弟既为袍泽,自当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周三郎表情郑重的答道。

    徐绍安再次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尔等能有为爷效力的心意自然是好的,只是这幽云之战可说是周辽两国之间的国战,对垒双方少则万人,多则十余万人,你们这几个人参战与否对战局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至于城内的情况,在开战之前‘暗羽’固安分堂已经有详细的报告,爷等进城之后也不会两眼一摸黑。因此,以爷看来,尔等与其留在这里,不如尽早返回‘凉园’。一来,二十七弟一直挂念着尔等,尔等回去也好让他安心。二来,‘飞龙军’、‘保安军’已然开始行动,尔等回到二十七弟身边,与他一起参与行动,还可赚一份功劳,总好过在爷这里费了半天力气却得不到任何的奖励。而且,如今固安城中的辽军在我军的攻击下已然是龟缩城内不敢主动出城,尔等此时离开应不会有什么阻碍。”

    徐绍安说的在情在理,周三郎听了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连连点头,再次向徐绍安躬身施礼,说道:“八爷如此为属下等着想,属下等自是感激不尽。只是,那两名重伤的同伴虽然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让他们长途跋涉回‘凉园’却是万万做不到的。属下想先让其他兄弟回去,属下与家在村子里的那位‘暗羽’护卫暂时留下照顾他们,待他们伤势好转,可以行动时再与其一起回去,不知八爷、二十九爷能否应允。”

    程飞闻言说道:“三郎宁可放弃建功立业的机会,也要留下照顾受伤的兄弟,着实令爷我敬佩。依爷看,不如这样,尔等将那两名受重伤的弟兄送到爷的大营来,由爷安排营中的随军郎中好生看顾,尔等则返回‘凉园’。如此,既有利于受伤的弟兄尽快痊愈,又不会影响尔等参加大战、建功立业,三郎以为如何?”

    “这自然好。”周三郎欣喜的答道,“属下代受伤的弟兄谢过八爷、二十九爷。”说罢,周三郎再次跪伏在地,向徐、程二人行大礼称谢。

    徐、程二人连忙让他起来,并吩咐自己的亲卫头目带几名亲卫和营中郎中随周三郎一起回小村,向在那里暂避的亲卫和护卫们传达徐、程二人的意思,并将受重伤的那两个弟兄抬回大营诊治、照顾。

    周三郎站起身,满心欢喜的跟着那名亲卫头目往帐外走。快到帐门的时候,周三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徐、程二人说道:“八爷、二十九爷,属下突然想到了一个可以快速破城的好办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一百零五章 攻克固安

    尽管徐、程二人对周三郎所认为的好办法并没有报太大希望,但出于不打击其积极性的考虑,徐绍安还是说道:“三郎有什么好办法尽管讲,不必过于拘礼。”

    周三郎闻言转回身,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这两天属下虽然一直在小村中暂避,但因为村子离着固安城并不远,所以属下今天上午也曾偷偷摸到两军交战的南城附近去看过。属下发现,尽管周军已经将南城墙炸开了一个口子,但是由于守城辽军的拼死抵抗,周军的步兵一直没能攻进城去。当时属下还曾感叹,辽军虽然武器落后、人数居于劣势,但若论起斗志来,似乎还要比周军更高一些。面对如此士气高昂的军队,想要取胜只怕不付出一定的代价是办不到的。”

    眼见周三郎在那里不说自己到底有什么快速破城的办法,反而一味的夸赞辽军,徐、程二人多少开始有些不耐烦,甚至开始琢磨对方是不是真的已经投了契丹人,这次是跑来当说客的。就在徐绍安打算出言制止对方对辽军的吹捧,再好好问一问其如此抬高辽军的目的时,周三郎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离题太远了,连忙往回拉:“不过,方才属下向二位爷讲述那天脱险的经过时,突然想到既然属下及众位弟兄可以通过地道撤出固安城,那么周军自然也可以通过地道秘密潜入城里。然后,在周军攻城时,从城内杀出,来一个里应外合,杀辽军一个措手不及,一举拿下固安城。”

    听了周三郎的建议,原本没对其抱有多大希望的徐、程二人不由得眼前一亮,一了点头。徐绍安说道:“三郎所说倒是个比较省力的好办法。如果在我军攻城之时,突然有一支奇兵从背后杀出,不消多,只要有个三五百人,必定能令辽军阵脚大乱,攻破固安城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只是不知道那条地道是否已经被契丹人发现,城内的入口经过一场大爆炸和大火还能不能使用?”程飞有些担心的说道。

    “此事简单。”周三郎一拍胸脯说道,“天黑之后,属下亲自去地道走一遭,探查一番便知道了。”

    尽管徐绍安和程飞都不愿意让周三郎再去冒险,但在对方的坚持和一再请求下,二人还是同意由他去探查地道——至于如何去和张藏英说这件事,自有徐绍安去处理。当然,这会儿离天黑还有段时间,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藏在小村子里面的亲卫和“暗羽”护卫、特别是那两名重伤员接出来。因此,在得到徐、程二人同意其探查地道的许可后,周三郎便向二人告辞,与同来的那名“暗羽”护卫以及徐、程二人的几名亲卫一起,带着一名军中的郎中,往那座小村庄而去。

    周三郎一行人直到掌灯时分才回到“神机军”大营,与他们一起回来的,除了十几个打扮成庄稼汉摸样的亲卫和“暗羽”护卫外,还有两副担架,上面各躺了一名已经被随军郎中进行过初步诊治、包扎的重伤员。

    众人进了大营,两名重伤员被抬到了随军郎中的营帐之中继续接受治疗,其他人则前往“神机军”的中军大帐拜见徐绍安和程飞。见礼已毕,徐、程二人在鼓励了众人几句后,便安排他们吃了这几天以来最为丰盛的晚餐。

    吃过饭,“暗羽”护卫们自有徐、程二人的亲卫带去休息,而周三郎等一众亲卫却都留了下来,商议晚上探查地道的事——在听说此事后,周三郎手下的那些亲卫岂肯让自己的班长独自犯险,纷纷要求一同前往。面对弟兄们的坚持,周三郎也不得不点头同意。

    众人经过一番讨论,最终决定由周三郎、徐绍安的亲卫头目徐勇、及其各自手下的两名亲卫,总共六人组成一个小组,趁夜探查地道。

    六人小组于当晚戌时出发,向数里外、位于固安城西城墙以西的地道口摸去。尽管无论是徐绍安还是程飞,对六人小组此行都很有信心,但是在周三郎等人出发后,二人并没有就此放心的睡大觉,而是在大帐中坐等消息。而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二人也渐渐的由胸有成竹变成了些许不安。就在六人小组一去两个时辰还不回来,徐绍安忍不住想要派人到固安城西边去打探一下情况时,帐外把守的亲卫终于进来禀报“周三郎与徐勇二人在帐外求见”。,

    听说周三郎和徐勇回来了,徐绍安连忙让他们进帐讲话。二人进帐见礼之后,便由周三郎将此次探查的情形向徐绍安和程飞讲述了一遍。他表示,这次探查地道非常成功,其间不但没有惊动城内的任何人,而且还获得了许多对己方有利的消息。其中,第一条就是这条连通城内外的地道完好无损,周军可以随时利用这条地道进入固安城,而不必担心会被城上的守军发现。

    第二条好消息则是关于地道在城内出口的。地道出口所在的那座被“暗羽”固安分堂当作秘密据点的宅院被毁后,起初曹继筠还派了一些士兵在那里守卫,后来随着周军兵临城下,再加上在这片废墟上一直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曹继筠便将把守的士兵调去守城,不再理会这一大片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多少意义的破砖烂瓦。而废墟周围的本地居民因为当天在此处发生的爆炸和大火太过吓人,早已将这里视为凶恶之地,漫说是晚上,就是白天也没什么人愿意从这里经过。这也就是说,周军钻出地道后,不仅不会被守城的军兵发现,当地居民百姓也不会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第三条好消息与地道本身关系不大,而是有关地道出口附近的固安城西面城门的守卫情况。周三郎、徐勇等人在探查完地道后,顺带着也大致了解了一下固安城西门的辽军设防情况。他们发现,由于在白天的进攻中,周军将固安城南门及附近的城墙当作了主攻方向,因此曹继筠在固安城的其他方向上布置的兵力不多。按他们粗略点数的结果看,守卫固安城西门的守军不足三百人。如果周军能派三两百精锐步卒通过地道潜入的话,完全可以杀退西城门的守军,并沿着城墙杀向南面城墙守军的背后,给其以致使一击。

    有了这三条好消息,攻破固安城自然也就指日可待了——按照徐绍安的话说,占有如此优势,周军再攻不下固安城,那可就真的没有天理了。因此,在听完周三郎等人的汇报后,徐绍安没有丝毫的耽搁,也不顾这会儿已经过了子时,当即就去求见张藏英,将有关地道的消息告之对方——若非如此,只怕被从睡梦中吵醒的张藏英一定会和徐绍安好好“理论”一番。

    当然,在地道的建造者以及以前的用途等方面,徐绍安做了一定的修改。他告诉张藏英,城里的这座宅院是“清园”兄弟暗中购置的,是预备其与契丹人闹翻时,作为南下大周的一个秘密落脚点来用的。而这条地道则是诸多防范措施中的一项,是在宅院被契丹人围困时最有效、同时也是“清园”兄弟最后的一条生路。

    至于宅院被毁的原因,解释起来其实更简单,徐绍安只需将当时的实际情况稍加改动就可以了。他表示,在周军兵临城下前,“清园”兄弟曾经派人到固安与固安县令及该县一众官吏、军将进行接洽,意欲说服对方开城投降、弃暗投明。不逞想事情不密,被来该县督战的幽州参将曹继筠发现。对方在扣押了固安县一众官员后,还派人来宅院中围捕“清园”兄弟派来的说客。幸好契丹人的行动被及时发现,说客及原来留守宅院中的一干人等得以通过地道逃生——众人在撤离前放火烧毁了宅院,以免契丹人发现任何可以追查到宅院主人身份的证据。

    不管徐绍安的这番说辞张藏英信了多少,反正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求胜心切的张藏英同意派出一支精锐小分队通过地道潜入固安城,在城外周军攻城时乘势杀出、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固安城。

    经过与被他们二人召集来的众将领的一番商议,最终张藏英、徐绍安决定从刀盾兵和燧发枪兵最精锐的两个营中选出三百人——刀盾兵二百、燧发枪兵一百,今晚便趁着夜暗的掩护沿地道潜入固安城做内应——这个规模基本上是城内那座被毁宅院所能潜伏下的最高人数了,再多的话在那片废墟当中很可能就藏不住了。,

    计划定下,周军立即行动起来。被选中的三百人一个个穿好适于在夜暗中隐匿行踪的衣服,带好短刀、短铳——短铳是此次北伐之前,徐绍安与后周朝廷的军器监合作开发出来的一种短身管燧发枪,用于在地方比较狭窄或者需要隐藏武器的场合使用,总数不过一百来支,刚够入城的燧发枪兵使用——悄悄出了周军大营,来到固安城的西面,在刚才进城探查的那个六人小组的引领下,顺着那条地道潜入固安城,并在那座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宅院中隐蔽下来,只等着天亮之后城外周军攻城的炮声、以及作为他们出击命令的战鼓声。

    显德六年(应历九年)阴历三月二十,志在必得的后周北伐大军先锋部队再次于固安城下列阵。上午寅时,随着徐绍安的一声令下,“神机军”已经布设到位的所有火炮和弩炮一齐开火,固安城南城墙顷刻间便被巨大的爆炸声和冲天而起的滚滚浓烟所笼罩。

    持续了近一个半时辰的炮击不但将昨日那道守军好不容易才用沙包土袋填补好的缺口再次炸塌,而且还在南城门东侧的城墙上炸开了一道新的缺口。此外,与前一日周军只攻一点,不涉及其他的进攻方式不同,今日攻城的周军步卒兵分多路,在集中兵力冲击被炸开的那两个缺口的同时,还有相当数量的步卒扛着云梯,在楼车上及地面上燧发枪兵和弓弩兵的掩护下,在多个地点开始攀爬城墙,以分散守军的兵力,减轻攻击缺口处周军的压力。

    看着城下蜂拥而来且多路齐攻的周军,站在城头上指挥部下守御的曹继筠知道胜败在此一举。因此,他一面督促军兵拼命阻击攻城的周军,一面率亲兵在城头往来穿梭,充当“救火队员”,填补一处又一处防守缺口。

    尽管今日周军的战术远比前一日要妥当得多,但昨日张藏英下令炮击敌我混杂区域、造成己方较大伤亡的弊端此时却显露了出来。由于担心自己再像前一天一样,成为己方炮火的牺牲品,许多攻城的周军士兵在进攻的同时经常会分神观看身后二百余步外弩炮阵地的情形。如此一来,不但令其不能专心进攻,还使得整个攻城部队士气低落,战斗力比之前一天下降许多。此消彼长之下,竟使得处于劣势的守军与攻城的周军杀了个势均力敌,双方僵持在城墙上下,一时谁也占不到上风。

    眼见正面强攻一时难以得手,再也没有多余时间耗费下去的张藏英终于向身旁的徐绍安点头示意,后者随即向身后临时望楼上的传令兵打出了手势。随着传令兵手中的令旗摆动,早已在攻城步卒方阵背后准备多时的鼓手们立即敲响上百面战鼓。隆隆的鼓声在激励攻城周军士气的同时,也压过了城墙上下双方军兵的喊杀声,传遍了整座固安城。在秘密据点废墟之中潜伏了一夜,已经等着有些焦急的三百精锐步卒闻鼓而动,冲出隐蔽地点,杀向了不远处的固安城西门。

    尽管守卫西城墙的辽军人数较周三郎等人之前的估算为多,但主要由乡丁组成、没有契丹人在身后督战、没有经历过昨日那场生死相搏的这一营兵,面对有如从天而降、悍勇异常的三百周军精锐,依然如周三郎等人预想的那般,只不过一个照面便被冲乱,随即便朝着城墙两侧溃退下去。周军偷袭小分队并不理会逃向北面城墙方向的溃兵,只撵着向南面城墙方向溃散的辽军追了过去。

    正在全神贯注与攻城周军交战的辽军突然遭到来自身后的自家溃兵的冲击,再加上随后赶到的周军偷袭小分队的一顿猛砍猛杀、短铳攒射,阵脚立时大乱。对城下攻城周军的阻击力度锐减,使原本僵持不动的局面发生了改变,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向周军一侧倾斜。

    战局的突然变化,是满以为自己可以再次击退周军的进攻,坚持到自家主帅萧思温率援军到来的曹继筠所始料不及的。他此时已经顾不上去琢磨这数百悍勇异常的周军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他现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率领手下亲兵,将这支几乎是从天而降的周军消灭掉,将已经对自己非常不利的战局给扳回来。,

    然而就在曹继筠带着亲兵冲向周军偷袭小分队时,早就盯上他的周三郎和徐勇却再也不想给他任何可以翻盘的机会。二人在其他四名亲卫的掩护下,同时摘下了一个背在背后的长条形布袋,从里面取出了“五五”式步枪,瞄准不远处的曹继筠,扣动了扳机。而几乎就在周、徐二人扣动扳机的同时,正率人向前冲杀的曹继筠身形突然一顿,向后猛一扬头,在其额头和胸口处喷出两道血雾,而后其高大的身躯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尽管两支步枪同时射击的声音很大,但在充满喊杀声、兵器的磕碰声、战鼓的敲击声,、百余支手铳接二连三的射击声,以及周、徐二人干净利索的出枪、射击、收枪动作的掩盖下,二人狙杀曹继筠的这个举动并没有引起旁边正集中精神与敌人进行殊死搏杀的双方士兵的注意。

    周、徐二人的狙击虽未引起旁人的注意,但曹继筠冲锋途中突然倒地并气绝身亡却不可能不引起他那些亲兵的注意。就在一众契丹兵围拢上去,察看自家主将时,已经收好枪的周三郎和徐勇也不失时机的同时大喊道:“曹继筠死了,曹继筠被周军火枪打死了。”

    随着周、徐二人高声呼喊,先是他们身边的亲卫跟着喊,很快,所有听到呼喊的周军士兵也都高喊了起来。于是,不过片刻工夫,几乎整面固安南城墙上都听到了“曹继筠已死”的喊叫声。作为抵抗周军进攻最坚决的一个人,曹继筠可说是整个固安守军的主心骨。听到他已经被周军打死了,不管这个消息是不是已经得到证实,所有南城墙上辽国守军抵抗周军的决心都随着这个消息的传来而失去了其所依赖的基础。

    眼见辽国守军的防线随着偷袭部队的出现以及曹继筠被击杀消息的传出而出现了明显松动,已经将自己的指挥位置由火炮阵地后面移到距城墙不过二百步,且一直密切关注城头动向的张藏英和徐绍安立即将手中最后的预备队投入到了攻城战中,希望其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与此同时,狙杀了曹继筠的周三郎和徐勇二人则一边高喊“曹继筠已死”,一边率领三百勇士向曹继筠的亲兵杀了过去。他们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杀散曹继筠的亲兵,砍下曹继筠的脑袋,以此来向仍在顽抗的辽军证明其主将确实已死,从而尽快结束城墙攻防战,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对敌我双方均是如此。

    周、徐二人的这一举动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随着曹继筠的人头被周军士兵用一杆长矛高高挑起,固安县南城墙上的战斗很快便进入了尾声。

    显德六年(应历九年)阴历三月二十日午时,后周北伐大军先锋部队攻占固安县城。

第一百零六章 裹足不前的萧思温

    攻克固安并不代表张藏英和徐绍安等先锋部队将领就可以高枕无忧的等着柴荣来奖赏他们,率军进入固安城的他们只不过稍稍松了一口气,接下来需要他们做的事情还有许多。肃清城内个别还在负隅顽抗的残敌、安抚城内百姓因连日激战而忐忑不安的心情、修补被自家火炮和弩炮轰击得面目全非的南城墙,每一件事都需要张、徐二人或遣人或亲为的去处理。

    当然,在做这些事之前,张、徐二人的第一要务就是立即派人去给柴荣送信,一方面向自己的主上报捷,另一方面也是请求柴天子加速进兵,争取在萧思温大军到来之前抵达固安县城。不然的话,张、徐二人就要以不足一万五千人的疲兵,去面对对方八万余人的生力之军,特别是在城中百姓对周军并无多少好感的前提下,这种以寡敌众的局面对先锋部队就更加不利了——守城的辽军汉卒中有不少是本地人,经过两日激战死伤甚众,先锋部队不可能指望他们的亲人朋友像此前那些直接开城投降的州县百姓一样,对周军感恩戴德、夹道欢迎。因此,张、周二人在写给柴荣的奏折中,报捷的部分所占的比例要比请求柴天子尽快进兵的部分少得多。当然,张、徐二人并没有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柴荣的快速进兵上。他们在写奏折的同时,一面派出大量探马、斥候向北打探辽军的动向,一面安排军兵加强戒备,时刻准备抵御萧思温所率幽云辽军主力的进攻。

    事实证明,向北方派出大量探马、斥候的决定是正确的。周军的侦骑很快就在固安城北三十里左右的地方发现了辽军的远拦探子马,并与对方发生了短暂交战。而且,在损失了几拔小部队后,原本分散四处的周军侦骑汇集成了几支较大的分队,对游动于固安城北的辽军远拦探子马进行了一次比较大的围剿。尽管由于辽军的远拦探子马善于发现大股敌军的踪迹,前去围剿的周军侦骑大队没能将这些远拦探子马全歼,但在被杀伤数人后,只有十几人的辽军远拦探子马迅速撤退,周军侦骑却也算是做到了战场遮断,使得辽军短时间内不能再近距离打探周军的动向。

    然而周军侦骑在成功进行战场遮断的同时,张藏英与徐绍安也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随着契丹人远拦探子马的出现,幽云辽军主力距离固安城也已经不远了。根据辽军使用远拦探子马的习惯,其一般在辽军主力部队前方二十到三十里。这也就是说,假若按照最坏的情况来计算,幽云辽军主力现在已经前进到了距离固安城五十到六十里远的地方。好在此时天色已晚,纵然萧思温在得到固安城被攻克的消息后有心要抢在周军主力到达之前重新夺回固安城,以便据城与周军主力对峙,其也不太可能命令自己的大队人马在晚上长距离行军,进而趁着周军立足未稳、城防不牢的机会攻城。萧思温最可能做的是派出小股部队,趁着夜暗周军不敢轻易出城的有利条件,对周军进行袭扰。就算袭扰的辽军没能力打下固安城,其对城池的进攻也能够对周军安抚城内民心、修补破损城墙造成严重干扰,为其主力到达后攻城创造更有利的条件——就目前的情况看,幽云辽军主力赶在周军主力之前兵临固安城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因此,在下令侦骑、斥候加强巡逻、打探,务必不使辽军的远探拦子马有机会接近固安城的同时,张藏英和徐绍安还督促手下兵将加紧整修被损城墙,指挥“神机军”的士卒和役夫一起,将“神机军”的火炮、弩炮等大型火器一件件的运到城墙之上安置妥当,使其成为抵御契丹人进攻的强大助力。

    加固城防的工作进行了整整一夜,包括张藏英和徐绍安在内的所有周军将领和士卒几乎都是一夜没睡,绝大多数人直到凌晨时分相关工作基本告一段落,才抓紧时间回自己的营帐去打个盹。不过,与其他兵将进帐之后倒头就睡不同,徐绍安回到设在固安县衙内的住处后,并没有马上休息,而是将今天攻城及破城后城内、城外情况,周三郎等亲卫、护卫并未遇难的消息,以及他们对萧思温大军动向的判断写成电报稿,命电报员立即发送给委员会——事态比较紧急,萧思温大军随时可能出现在固安城下,徐绍安并没有等到天亮之后再发报,他相信委员会的诸位兄弟即使被从睡梦中叫醒也是会理解他的。,

    然而,令徐绍安感到意外的是,与之前电报发出后很快就能收到回电不同,这一次委员会的回电来得特别慢,凌晨时分发出的电报,直到巳时仍未收到回复。反到是在天亮后不久,收到了身在南路军的王峰发来的一封电报。估计是南路军的电台收到了徐绍安这边的电报信号,或者是委员会那边将相关消息转发给了王峰,总之从王峰的回电中可以看出,他已经知晓周三郎等人安然无恙的消息。在回电中,王峰一方面对徐绍安将周三郎等人收留在自己的大营之中,并允许其参与周军攻占固安城的行动表示感谢。另一方面,对于周三郎等人的去留问题,王峰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而是希望徐绍安能够遵照委员会的安排执行,不必顾忌自己的感受。

    王峰的这个表态看似对周三郎等为其出生入死的弟兄不讲情面,实际上却也是在情理之中的。穿越团队作为一个团体,其运作自然有其一定的规则。漫说是像周三郎等人这样要么是与穿越者有直接接触的亲卫,要么是牵涉到秘密情报机构“暗羽”的护卫,就算是“飞龙军”、“保安军”中的普通一兵,或者是生产基地中的普通工匠,只要其在未事先向其上级主管请假的情况下,脱离自身岗位超过二十四小时,那么在其回到原工作岗位之前,都必须要接受并通过情报部内务科的审查。周三郎等人虽然不能算未事先请假而脱岗,但他们这些人毕竟在完成既定任务后,并未及时返回其工作岗位,而是滞留在外长达八天。尽管他们滞留不归是有其客观理由存在的,可该进行的审查还是要照规则进行。这样,既可以确保穿越团队安全方面的万无一失,又可以维护穿越团队各项规章制度的权威性,从而有利于整个团队的管理与发展。徐绍安自然明白王峰此时的想法,因此他在接到对方的电报后,并没有觉得自己的二十七弟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反而暗赞自家兄弟成熟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般做事毛噪,缺乏稳重了。

    徐绍安和程飞一直等到接近正午时分,委员会的回电才姗姗来迟。在复电中,委员会首先对徐绍安攻克固安城表示祝贺。其次,便是让徐绍安向周三郎等人传达委员会的命令,要求其一干人等立即出发,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凉园”,听候委员会的安排。再次,则是向徐绍安通报穿越团队南北两路大军的推进情况,告之他北路军已经成功的隐蔽机动到幽州城左近,而南路军也顺利的接近了萧思温的大军,只待时机成熟,便给予其致命一击。而电报的最后一个消息却是大大出乎徐绍安的意料,委员会在电报中表示,经过南路军探马斥候的报告,萧思温大军自昨晚在距离固安城五十里远的保兴庄安营扎寨后,便一改往日傍晚扎营、天亮即出发的习惯,直到接近正午时分都没有任何拔营起寨的意思,似乎并不急于南下夺回固安县城——正是为了打探辽军的最新动向,委员会的回电时间才会这么晚。

    萧思温的这个举动对于穿越团队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因为这有利于其实现歼敌于野外的作战目标。可对于徐绍安来说却是百思不得其解,一时间难以搞清对方这么做的原因。在这种情况下,徐绍安除了将相关消息转告给张藏英,由后者增派侦骑尽可能的接近辽军大营打探消息,并进一步加强固安城的城防外,也只有寄希望于委员会能够为其提供更多的情报了。

    于是,从午后开始,周军派出的侦骑、斥候数量明显增加,其打探险的范围也越来越大,与辽军大营的距离也越来越近。而得到委员会立即返回命令的周三郎等人也辞别了徐绍安和程飞,骑乘着徐绍安为他们提供的马匹,混在那些飞奔出周军大营的一队队侦骑中间,绕过辽军大营所在的保兴庄地区,向着百里之外的霞云岭方向疾驰而去。

第一百零七章 对峙保兴庄(一)

    在接下来的一天多时间里,辽军似乎是一路行来走的累了,不但其主力大军停在保兴庄一动不动,就连远拦探子马也一直没有再出现在周军侦骑的视线中,这令原本就对辽军行动迷惑不解的徐绍安更加的摸不着头脑。不过,这会儿无论是徐绍安是张藏英都没有心思再去琢磨这事,因为柴荣的车驾及周军主力已经到了固安城外。作为先锋部队的正副都指挥使,张、徐二人的当务之急是将天子车驾接入固安城内安置妥当。

    显德六年(应历九年)阴历三月二十二傍晚,柴荣驻跸固安城。

    柴荣抵达固安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张藏英和徐绍安等一干先锋部队将领召到御前,了解攻克固安城的过程,以及幽云辽军主力目前的动向——尽管有关固安之战的情况已经有奏折送到其手上,但听取一线将领的直接汇报对于柴荣来说还是很有必要的。张、徐二人见问自然不敢怠慢,当即组织了一下语言,分别向柴荣讲述了攻克固安城的经过,以及目前先锋部队所掌握的幽云辽军主力的情况——当然,有关张藏英下令炮轰己方士兵的事情二人非常默契的都没有提及,而徐绍安也没有说明自己所报告的部分辽军消息是来源于“清园”兄弟。

    听完张、徐二人的汇报,柴荣及随驾的一众文武大臣在感叹己方攻城艰苦与敌方守城坚决的同时,也都对幽云辽军主力这种不进不退的情形表示出了自己的不解与疑虑。有不少大臣再次老调重弹,把当初在瓦桥关时提出来的“适可而止”、“就此班师”等说法重新拿了出来,意图劝柴荣到此为止,在保住已经取得的“胜利果实”的同时,尽量避免与人数远超自己的辽军主力进行决战。因为据此前探马传来的消息,辽国那个“睡王”耶律璟所率的十万辽军援兵虽然一直行动缓慢,在北安州耽搁了多日,到现在还没有继续南下的意思,但其毕竟是以骑兵为主的大军,若是周军真个威胁到了幽州的安危,那么从北安州到幽州的四五百里路对快马加鞭的辽军来说,不过是四五天的路程。一旦辽军援兵全力南下,周军就会面临用十万以步兵为主的军队对抗十六万以骑兵为主的军队的不利局面。到时候,哪怕是最微小的失误,都有可能造成严重后果,不仅不能再下一城夺取幽州,搞不好连已经到手的州县都会丢掉。

    面对一众文臣的劝谏,面对部分将领对与辽军主力进行决战缺乏信心的表现,面对个别臣子甚至隐晦的暗示再打下去,大周有可能会步后晋的覆辙,为契丹人所灭,柴荣却丝毫不为所动。一向对自己、对自己手下的将领、对大周禁军非常有信心的他最终还是力排众议、一锤定音,表示不管幽云辽军耍什么花招、不管塞外的辽军援兵是否继续南下,攻克幽州城、收复幽云十六州的目标都是不可动摇的。眼见自己的主上如此“刚愎自用”、“不听劝谏”,群臣虽然囿于君臣之礼,没有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但在口称“臣遵旨”、“陛下圣明”的同时,心里并没有真正服气。所有的文武大臣之中,只有徐绍安一人的态度最为积极,表现出了对柴荣这一决定的绝对拥护。

    这样的结果多少令柴荣有些心寒,他没想到那些食朝廷俸禄、承皇家荣宠多年的文臣武将们,面对并非不可战胜的困难,当自己最需要他们支持的时候,竟然如此推三阻四、如此胆怯懦弱,其表现甚至还比不上一个自海外归来不过五、六年、进入朝廷更是只有短短三年的徐绍安。只是,徐绍安的这种表现虽然令柴荣很是满意,但不久之前瓦桥关“玉米事件”造成的君臣嫌隙却使得柴荣在对其今日表现感到欣慰的同时,又不得不暗自思量对方这种明显会得罪同僚、会使自己被其他大臣孤立的做法是否有着其他的目的。,

    当然,思量归思量,现在对徐绍安这个唯一支持自己的大臣柴荣还是要以褒奖和拉拢为主。因此,在力压群臣同意自己的决定后,柴荣当即任命徐绍安顶替在刚才的廷议中表现不积极的张藏英担任先锋都指挥使,独领一万五千人马为前锋,为大军开路。而柴荣则亲领主力在其后十五里徐徐而行。这样,即便那个萧思温真有什么阴谋,周军也可前后呼应、彼此关照,使其阴谋不能轻易得逞。不过,不知是怕徐绍安的先锋部队遭受辽军暗算而有所损失,还是出于对徐绍安这个多少有些令自己心里犯嘀咕的武将的防范之心,柴荣在任命徐绍安为先锋都指挥使的同时,并未把其本部“神机军”归入先锋部队,而是以先锋部队应当轻装、快速为借口,将这支在他心目中大周朝廷所有的军队里最为强悍的队伍留在了自己身边,由自己亲自指挥,却全然不顾“神机军”一天前还是由张藏英和徐绍安共同指挥的原先锋部队的一部分。

    对于柴荣的这种安排,徐绍安并不在意。一来,以前张维信对众兄弟的一系列古代知识的培训,以及在后周朝廷这几年的为官经历,早让他清楚了这个时代君王对臣下既拉拢又防范的心理,柴荣的这些做法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二来,通过与委员会的密切联系,他也很清楚钱远山等兄弟所率南路军已经成功运动到萧思温所率幽云辽军主力的侧后,随时会给予其致命一击。而一旦幽云辽军主力被歼灭,整个幽云之战的形势就会发生重大变化,届时自己如果还直接指挥着“神机军”,反而有可能给这支由其一手创建的、这个时代所有国家正规部队当中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火器部队带来不利影响——当帝王心生猜忌时,是不会顾惜一支不过五千来人部队所谓的“历史意义”的。因此,在听到柴荣的任命后,徐绍安没有任何迟疑,当即撩衣跪倒、领旨谢恩。

    徐绍安的这种表现令柴荣在颇感欣慰、认为自己没看错人的同时,也对自己从瓦桥关“玉米事件”以来一直对根本没有任何异常表现的徐绍安心存猜忌而觉得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在任命徐绍安为先锋都指挥使的同时,柴荣还以徐绍安在固安之战时有优异表现,为攻克固安立下首功为由,将其武散官的荣衔在正四品上忠武将军的基础上升了半级,加封其为从三品云麾将军——其他先锋部队将士也都有所赏赐,只是不如徐绍安这般风光。对此,徐绍安虽然表面上表现出了为人臣者应有的受宠若惊,但其内心里却对这个没有任何实际职权的云麾将军非常的不以为然,根本没有放在心里。

    显德六年(应历九年)阴历三月二十四日一大早,已经做好充足准备的徐绍安辞别柴荣,率领马步军一万五千人离开固安城,杀向一直停滞于保兴庄的幽云辽军大营。而在他身后十五里远的地方,柴荣也统领周军主力七万人徐徐而行,与徐绍安前后呼应。此外,为保证自己侧翼的安全、防备北汉军队的骚扰,柴荣在北进的同时,还命李重进率一万五千人西进,占领涿州,并伺机向河东方向发展。

第一百零八章 对峙保兴庄(二)

    徐绍安率先锋部队自固安城出发后,一路上走的小心翼翼,特别是在出发的第二天天气转阴并下起雨后更是如此。他不但在大队前面撒出了许多的侦骑、斥候,而且部队的行进速度也控制的非常严格。先锋部队每天清早出发,最多也就走二十里,通常是刚到午时便重新安营扎寨,绝不为了贪图路程而将扎营的时间拖到下午或者傍晚,以防辽军趁着周军士兵行军疲惫或者天色昏暗前来偷袭。此外,他经过与委员会的协商,将每日的固定通话次数由早晚各一次,增加到了白天每个时辰一次,晚上每两个时辰一次,以便能及时得到委员会那边关于辽军动向的消息。

    不知道是徐绍安的谨慎小心起了作用,还是辽军根本没有把他这支先锋部队放在眼里,从固安城到保兴庄五十多里路,先锋部队走了两天半的时间,漫说是辽军的埋伏,就连契丹人的远探拦子马都只是远远的观察周军,一旦周军的侦骑靠近,他们便迅速逃离,根本不与其进行接触。于是,徐绍安和他麾下的一万五千周军就这么无惊无险,同时又满心疑惑的抵达了保兴庄左近,在距离辽军大营五里远的地方万分警惕的安营扎寨,等待着周军主力的到来。

    不过,徐绍安预想中可能会出现的辽军趁自己这边安营扎寨的机会来劫营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对于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扎营的周军,辽军就像根本没看到一样不予理睬,任由周军将营寨扎好、扎牢。

    辽军对周军先锋部队视而不见既不是因为他们没把对方这一万五千人放在眼里,也不是出于谨慎,怕自己突击周军先锋部队一时难以吃下而会受到周军主力的反突击。辽军之所以对徐绍安这支小部队无动于衷,或者也可以说辽军之所以对周军一路北上无动于衷,完全是由于其内部意见一直没有统一起来。从萧思温到其手下一众将领,对于到底是战、是守、还是撤的问题,一直是在争论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如此一来,原本占据相当优势,完全有能力对周军的北进进行持续不断骚扰、对周军先锋部队进行实质打击的辽军,除了待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等着自家将领们把架吵完外,再无任何作为。

    不过,争论归争论,如今周军先锋部队已经把营寨扎到自己眼皮底下了,辽军无论如何也该做出些反应了。再加上就在周军先锋部队抵达的当天下午,一道要求南京道各级官员将领全力抗击周军且措词严厉的圣旨也被送到了萧思温的手下,使得素来胆小畏战,不愿意与周军进行大规模直接对抗的萧思温也不得不将自己的胆怯放到一边,硬着头皮去接受那些一直想要与周军决一死战的手下的建议,真刀真枪的去和周军搏命。

    一向只知道打猎、喝酒、睡觉的耶律璟之所以会一改之前对幽云之战并不十分关心的态度,给萧思温发来严旨,要其全力抗击周军,并不是这家伙其他转了性、突然变成了有道明君,而是受到了“外力”的影响。虽然耶律璟是个昏君、暴君,为了能够打猎打得尽性,可以在北安州停留近半个月,甚至还曾说过“幽云十六州本就是汉人的地方,就算还给汉人也无不可”这样的话,但他昏庸不代表他手下的大臣也跟着他昏庸,更不代表他手下的大臣会眼睁睁的看着辽国失去自己最重要,同时也是最主要的钱粮产地,并就此没落下去。因此,在北安州盘桓多日后,辽国朝廷的北院大王、总山西事,当初“火神淀”之乱中救得耶律璟一命,并使其得以登上皇位,同时也是耶律璟最为信任、最为依赖的重臣耶律屋质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不顾耶律璟“狩猎结束之前不得打扰”的旨意,直趋对方的寝帐,向这位刚刚从猎场上回来,正在满心欢喜的点看自己此次出狩“战果”的“睡王”皇帝痛陈利害,讲明丢失南京道(幽云十六州)的严重后果。…,

    尽管耶律璟对耶律屋质的擅闯非常不悦,但一方面耶律屋质算是他的救命恩人,自己今天的身份地位都是对方送给自己的。另一方面,对方多年来一直对大辽、对自己忠心耿耿,且自己在朝政方面还有许多需要其相助的地方。所以一向暴戾的耶律璟并没有像对待其他大臣那样训斥,更没有叫手下卫士将其推出去砍了,而是耐着性子听对方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和自己讲,以至于可以将其一直很注重的君臣之礼抛在一边。不过,随着耶律屋质将不能丢掉南京道(幽云十六州)的理由一条条的摆出来,特别是说了那句“一旦丢掉南京道(幽云十六州),我大辽便会失去九成以上的钱粮赋税以及半数以上的人口,从皇亲国戚到平民百姓都会重新去过以前那种不但艰苦,而且毫无保障的生活”后,耶律璟那颗因为被耶律屋质打扰了自己狩猎雅性而有些暴躁的心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并开始认真考虑耶律屋质的劝谏。

    耶律璟认真考虑的结果,便是在耶律屋质的提议下,连发两道圣旨。一道是下令已在北安州停留近半月的十万辽军立即重整旗鼓,于应历九年(显德六年)阴历三月二十九这个黄道吉日随自己启程南下,支援正在与周军对峙的幽云辽军。另一道便是此时正放在萧思温帅案上,措辞严厉,严令萧思温及南京道所有官员将领务必全力抗击周军北犯,使其不得再靠近幽州城一步的圣旨。

    耶律璟的态度加上周军已经进至眼前的严峻形式,使得萧思温及其一众手下不得不积极行动起来,聚在一起开动脑筋想办法。正所谓“人多力量大”,经过一番热烈的讨论,契丹众将终于定下了初步的作战计划,并立即着手实施。

    就在幽云辽军诸将问计定策的时候,徐绍安也正在自己的大帐之内聚精会神的听着几名亲卫们好不容易才找来的本地猎户介绍保兴庄附近的地形——保兴庄大军云集,本地百姓为了避祸早已逃散,原本热闹繁华的庄子如今就是一个大兵菪,能在附近的山上找到这几名猎户已是难得。

    据猎户们讲,这保兴庄位于良乡与固安城之间,北距良乡四十五里,南距固安五十五里,一条官道从庄子的西侧通过。保兴庄就规模来说并不算小,全庄加在一起有超过四百户人家。为了防备盗匪袭拢,庄子的四周筑有庄墙、挖有护庄河。由于该庄位于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之旁,过路的客商经常会在这里打尖住店,所以在幽云之战开始之前,这里还是比较繁华的——这也是修建庄墙和护庄河的原因所在。此外,尽管保兴庄本身座落在一片平原之上,但从官道再往西不过两三里,便是西山余脉,地势由此变得高低起伏,连绵不断的小山峰和丘陵林地一直延伸到远方的西山。而庄子的东边不过三四里处有一条小河蜿蜒流过,那里是白沟河——也就是前世宋辽之间那条界河——的上游。由于是上游,所以庄外这条小河宽不过二三十丈。不过,河虽不宽,水却不浅,而且上下二三十里范围内并无桥梁。虽说猎户们因为常年生活在山上,并没有真正在河里游过泳、打过鱼,但按照庄子里人的说法,这条小河离岸一丈远的地方便已很深,就算没有十丈、八丈,五六丈却也是有的。

    徐绍安一边听着猎户们的介绍,一边将他们所说的这些情况标注在那幅周军中所用的,在他眼里根本不能称之为地图的地图之上。虽说地图非常简陋,但并不影响徐绍安对局势的判断。在他看来,辽军选择这样一个地方与周军决战非常不明智。如果猎户们所讲属实,那么保兴庄附近能供周辽双方十多万人厮杀的战场宽度只有区区七八里。这样的宽度,只能勉强够周军主力扎下大营的。而一旦周军大营扎好,无论是西侧的山丘,还是东侧的小河,都会成为辽军骑兵从两翼包抄周军的天然阻碍。那样一来,辽军将不得不采用正面强攻的方法来进攻周军大营,而这样的作战方式正是以步兵为主、装备有大量火器的周军所擅长的。届时,面对根本没有足够空间展开队形的辽军骑兵,掩身于高大坚固营垒之后的周军完全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从容不迫的击退辽军的进攻。

    面对对自己如此不利的战场地形,辽军却一直无动于衷,既不改变扎营的地点,又不对周军的北进和扎营进行任何干扰、偷袭,实在是让徐绍安无法理解。如果辽军有什么阴谋诡计,早就应该拿出来使了,这会儿周军先锋部队已然就位,后续主力也已离此不远,待到两股力量合在一起,辽军再想有所动作只怕也不赶趟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周军主力与先锋部队汇合前,是辽军进行袭扰的最后一个机会,错过这个机会,辽军就只能与周军进行他们并不擅长的阵地战了。

    就在徐绍安苦苦思索辽军可能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暗算周军时,一封发自委员会的紧急电报送到了他的手里。电报的内容很简单:据刚刚收到的敌情报告,今日午后,幽云辽军一部万余人离开辽军大营,通过浮桥跨过白沟河上游,向东疾驰而去,目的不明。

第一百零九章 对峙保兴庄(三)

    得知辽军终于开始按照正常的逻辑打仗,徐绍安在思忖这一万多辽军可能的去向的同时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知道辽军有所动作远比一直提防对方使什么阴谋诡计轻松得多。不过,这种轻松的感觉只是一闪而过,毕竟停滞多日的辽军突然出动必然会有所图。至于辽军出动的目的,在徐绍安看来不过是三种可能。一是长途奔袭刚被周军占领不久的固安城,拿下这处距离幽云辽军主力最近的周军后期中转站,截断周军的后勤补给,使其因为辎重供应不上、缺粮而不战自乱。二是在固安与保兴庄之间来回游动,破坏周军的粮道,掣肘周军的进攻。三是对正在行进中的周军主力大队进行袭扰,迟滞周军推进的速度、消耗周军的有生力量、打击周军兵将的士气,以便在后面的决战中占得有利地位。

    不过,就目前的情形势,以及辽军这次出动的兵力来说,徐绍安其实是更倾向于第二种或第三种可能性。因为在周军主力继续北上的同时,柴荣从关南诸州县守军当中抽调了部分兵力北上协防,如今固安城内的周国守军已然达到了八千人。以一万并不善于攻城的辽军骑兵进攻八千善于守城的周军步卒,无论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就算萧思温再草包、再不通兵事,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以轻骑破坏周军粮道、偷袭行进中的周军主力却是辽军的拿手好戏,契丹人采取这两种战法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当然,这两种可能性只是徐绍安对辽军动向的一个大概判断,其中还有许多问题他并没有完全想清楚。特别是辽军这一万人在保兴庄这边固然可以通过事先已经搭好的浮桥过河,但在上下游数十里之内没有其他桥梁的情况下,这一万余辽军要怎样从河对岸再渡过来偷袭周军大队这个问题令他百思不得其解——毕竟面对数十丈宽、数丈深的白沟河上游,辽军骑兵是不可能背生双翅从河对面飞过来的?

    然则,无论徐绍安能不能确定那一万辽军的具体去向和目的,有关辽军轻骑过河并且下落不明的消息都要马上送到柴荣驾前,以免因为先锋部队这边的迟误而使得主力那边遭受到不必要的损失。因此,徐绍安当即找来随军的师爷,将辽军的此次突然出动、去向不明的情况写成一份简短的奏折,派专人送去柴荣驾前。

    这边徐绍安接收委员会的电报、派人给柴荣送信,那边对辽军这一新动向一无所知的周军主力却依然在按照计划向先锋部队的大营靠近。只是,与前两日志在必得的心情不同,此刻身在中军的柴荣望着在淅淅漓漓的春雨中缓慢前行的周军,心中不由得有些着急。眼下这场雨虽然下得不算大,但连续两日的降雨却令道路变得泥泞不堪,严重影响了周军主力前进的速度。正常情况下,这会儿周军主力应该已经可以与先锋部队的大营遥遥相望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仍旧在距离先锋部队大营十里之外磨磨蹭蹭。

    眼见天色渐晚,若是再不加快速度,天黑之前很可能到不了既定的宿营地,心中着急的柴荣传下旨意,要求相对轻装的前军和中军加速前进,一个半时辰之内务必要赶到保兴庄南安营扎寨。而携带有大量粮草辎重、行动缓慢许多的后军则稍微拖后一些,只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宿营地,不误大家吃晚饭就行。

    随着这道旨意颁下,周军主力的前军及中军在各级将领的督促之下加快脚步,向着十里之外的宿营地急行。而后军虽然也在竭力向前,但其毕竟携带着大量辎重,根本不可能跟得上前军和中军的速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战友在蒙蒙细雨中与自己渐行渐远,并最终在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不见。

    虽然与自己的主力有些脱节,但被柴荣任命为后军都指挥使的刘光义却并不是很在意。一则,自打周军主力离开固安北进,一路上是风平浪静。漫说是辽军主力,就连哨探侦骑都没见到几个。因此在刘光义看来,后军虽然因为携带有大量辎重粮草而辅兵、役夫多,战兵少,却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出什么差错。二则,由于炮营的火炮在雨中泥泞的道路上行进困难、速度很慢,且在双方短兵相接之时火器所能发挥的效力有限,所以柴荣在几番权衡之后,将“神机军”从中军调到了后军,与同样行动缓慢的辎重部队为伍,待到需要攻击城池或者辽军营地时再拉上来用。这样的安排令对“神机军”战力已到迷信程度的刘光义更加有恃无恐,趾高气扬的策马走在炮营那一门门青铜巨炮的旁边,既不在意自己与主力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也不把辽军可能的威胁放在眼里。…,

    在得到委员会电报一个时辰之后,徐绍安派出的信使终于被带到了柴荣御驾之前。由于此前两天徐绍安都会在宿营之后派人向柴荣这边报平安,所以刚得到内侍通报有徐绍安信使求见时,柴荣并没有太在意——哪怕今天信使来得比前两日早了许多。正在御辇之中与众将商议周军抵达保兴庄后该如何与辽军作战的他,并没有马上宣信使觐见,而是让对方在外面等候,待自己与众将商议结束之后再行召见。幸而参与军议的赵匡胤也注意到今日徐绍安的信使来得比往日早得多,怕先锋部队那边有什么要紧事,在犹豫了一阵后,还是向柴荣提出自己的看法,建议柴官家先行召见信使,以防徐绍安那边真有什么要事禀报。

    对于赵匡胤的建议,柴荣还是很看重的。他马上停止了会议,命人将送信之人带到御辇之前问话。结果却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在得知辽军万余人往东而去、去向不明后,柴荣第一个反应就是对方要去进攻固安城,截断自己的粮道,抄自己的后路。不过,与徐绍安当初的想法一样,这个可能只在柴荣的脑海中闪了一下便被否定了——因为想以万余辽军攻克有八千周军把守的固安城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既然辽军不可能去攻固安城,那么他们的目标就只可能是破坏周军粮道、骚扰周军主力,在为保兴庄的辽军加固营垒、为辽国援军的到来争取时间的同时,达到打击周军士气、动摇周军军心的目的。想到这里,柴荣微微点了点头,觉得辽军终于摆出一幅要和自己打仗的样子,总算是有资格做自己的对手了。但很快,柴荣的动作便僵在了那里,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很难看,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由于急于赶路而犯下了一个错误,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

    不单是柴荣,包括赵匡胤、张永德在内的一众将领也意识到了这个很可能会对北伐周军造成重大影响的错误。因此,当柴荣下令赵匡胤、韩令坤等将率三千骑军和一万步军前去救援后军时,众将没有丝毫的耽搁,立即领兵冲出大队,向南急驰而去。

    就在柴荣命徐绍安派来的信使于御辇之外等候时,由萧思温最喜爱的侄子萧继先所率的一万辽军精骑已经在保兴庄以南二十五里外一处水只及膝的河道上渡过了白沟河,悄悄的向不过四五里外正在缓缓而行的周军后军摸了过去。

    由于周围的百姓大多以农耕和打猎为生,因此只有极少数以打渔为生的渔民才知道白沟河上有这样一处可以涉水而过的浅滩。而辽军之所以知道这一消息,却是此次领兵的萧继先无意中从被强留在辽军营中做劳役的一户保兴庄渔民那里听来的。刚听到这个消息时,萧继先便想到过要利用这处浅滩渡过白沟河,或者袭击周军的粮道,或者在周辽两军正面交战的时候从背后偷袭周军。因此,在他的叔父萧思温在战场形势和辽国皇帝严旨的双重压力下终于决定与周军决一死战后,他便向自己的叔父提出率领一支偏师南下,悄悄渡过白沟河,从背后对周军主力进行突袭的建议。

    虽然萧思温不太愿意让自己最为喜爱的这个侄子去冒险偷袭,但一来萧继先的这个建议一旦实施,将对辽军很有利。二来萧继先也是一再的要求亲自出战,所以萧思温最终还是同意了自己侄子的要求,拔给他一万配有一人双马的辽军精骑,并给予他临机处置之权,允许他根据战局的需要,采取不同的方式来骚扰、打击周军。

    由于风雨的影响,以及周军从上到下因为幽云辽军主力一直不与自己接战而产生的懈怠与轻敌思想,周军后军对已经接近到距离自己只有里许的辽军依然是毫无察觉,这样的有利局面令萧继先信心满满。而更令他欣喜的是,根据探马的观察,在周军的行军队伍中还包括有那支令全天下人都觉得非常神秘,同时也非常畏惧的大周“神机军”。…,

    拜“神机军”此前种种战绩,特别是攻占固安城的表现所赐,当探马报告“神机军”也在前方周军队列中时,萧继先最初的反应是惊讶,而他的第一个念头则是放弃偷袭周军,尽可能避免与“神机军”的正面冲突。不过,这种念头只是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曾经仔细研读过曹继筠此前发给他叔父萧思温有关其对“神机军”看法的书信的萧继先,凭借着他过人的聪颖与睿智,从中总结出了“神机军”的一系列优缺点。

    在他看来,“神机军”因为大量使用火器,其在攻坚与守城方面确实远较其他军队有优势得多。但也正是因为大量使用火器,“神机军”也存在着许多的不足,其中最为关键的两点就是火器操作复杂、繁琐和害怕雨水、潮湿的天气。

    操作复杂、繁琐也就意味着其从行军状态转到作战状态需要较长的一段时间,面对像自己麾下这支辽军一般全部由骑兵组成、拥有快速机动能力的部队,“神机军”其实并没有足够多的时间来组织起象样的防御阵形,架设起他们引以为傲的火炮。而害怕雨水和潮湿则意味着在目前这种阴雨连绵的天气下,“神机军”的战斗力将大大折扣,是自己对其实施突袭的最佳时间。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萧继先在仔细权衡了一番利弊后,最终还是决定照原计划施行,对前面的这支周军进行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计议已定,萧继先立即开始调整部署。在他的指挥之下,一万余辽军很快便分成了四部分。其中一部分从后向前冲击周军,两部分从左右两侧穿插、分割周军,使其首尾不能相顾。而最后一部分在充当第二梯队,准备随时增援可能会进展不利的第一梯队的同时,还要担负起在第一梯队成功打乱、打散敌军,并给敌军造成一定杀伤后,冲上去放火烧毁周军辎重粮草,以及设法缴获“神机军”火器这一项最为重要的任务。

    时间不长,辽军的进攻队形便调整完毕。随着萧继先一声令下,除第二梯队两千人马外,其余的八千辽军精骑同时催动战马,向着不过里许之外的周军猛冲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章 对峙保兴庄(四)

    风雨能够模糊周军兵将的视线、干扰周军兵将的听觉,但万余铁骑踩踏大地的震动却丝毫不会受到风雨的阻碍,迅速的向着四面八方传递开来。首先感觉到大地震动的是周军队伍中的战马和驮马,远比人类敏锐得多的感觉使它们意识到了有大量同类正在向其靠近,由此而产生的紧张或者是兴奋的情绪令它们开始躁动不安起来。马匹这种不同寻常的反应,自然引起了骑乘者和驾驭者的注意,在尽力安抚座骑与驮马的同时,一些经验丰富的周军兵士开始仔细观察四周的动静,试图找出马匹突然躁动不安的原因。

    此时,作为后军主将的刘光义虽然之前一直处于极度放松、极度悠闲的状态之中,但其毕竟是久经战阵的将领,战场经验也是相当丰富的。胯下座骑的异常反应令他立即警觉了起来,原本放松的神经也随之紧绷。他一面下令队伍暂停前进,一面登上“神机军”一辆高大的辎重车,从怀中拿出一只单筒望远镜,向前后左右各个方向望去。尽管雨水令望远镜的镜头有些模糊,但刘光义还是很快就发现在自家队伍左、右两侧及后侧,正有一个个黑点从远处地平线上冒出来,并向着自己这边快速移动着。

    “敌袭!”这是刘光义发现有大队骑兵向自己扑来时的第一个念头,同时这也是他喊出来的第一句话。

    “各营迅速列阵,准备御敌!”随着刘光义高声下达命令,他身边的传令兵迅速吹响了号角、敲起了战鼓,将刘光义的命令传向了整个周军队伍。

    只可惜,刘光义的反应及命令的下达虽然都很迅速,但此前一直没精打采、一直处于放松懈怠状态的周军兵士却无法像他们的主将那样在转瞬间便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并立即投入到战斗准备当中去。结果,在辽军铁骑冲到周军队伍近前时,除了经由徐绍安调教,称得上周军中最训练有素的“神机军”完成了战斗准备,并用各种运输车、炮车首尾相接,组成了三个虽不完美、便还算严密的环形防御阵地外,只有少数几个周军的步军营完成了抵御骑兵冲击的方阵队列,其他的周军兵士则仍然处于一片混乱之中,根本没能结成任何成形的阵势。那些随军役夫和劳力更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将原本就有些失控的局面搞得更加混乱不堪。而此时,辽军铁骑在射出了一轮箭雨后,已经挥舞着或锋利、或沉重的兵器冲进了周军队列,开始大肆的砍杀起来。

    数千犹如下山猛虎般的辽军铁骑冲进一片混乱的周军队列,其结果可想而知——辽军铁骑呼啸着穿插而过,周军队列立时便被冲散,几乎不可能再组织起来对辽军进行抵抗。而辽军骑兵在往来冲杀了一阵,将周军队列彻底打散之后,便很默契的主动分散开来,数百人为一队,就像在猎场中围猎那样,将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逃的周军士兵和随军役夫一群群的驱赶到一起,并团团围住。而后,这些辽军骑兵既不上前纳降、也不直接冲杀,而是策马围绕着对方往来游走,用手中的弓箭将圈中的周军士兵和随军役夫一一射杀。被围在圈中的周军士兵中虽然也有悍勇之士试图突出包围,但由于周军的弓弩手是除“神机军”外,辽军最为关注的兵种,战斗一开始便受到了辽军骑兵的“特别关照”,此时已经所剩无已,根本不能对辽军骑兵造成多少实质威胁,所以被围周军几乎所有突围的企图都是以失败告终的。

    当萧继先率领第二梯队两千辽军缓缓到来时,映入其眼帘的是自家的契丹铁骑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对或分散、或集中的一群群周军士兵和随军役夫进行一边倒的杀戮。这会儿还能保持队形不乱、不散,仍然在与进击的辽军铁骑进行抗衡、进行周旋的,就只有分成三个车阵的“神机军”以及已现颓势但依旧在苦苦支撑的四个周军营级长矛方阵。这样的结果在令萧继先有些微得意的同时,也让他觉得此前有关周军的一些传言不实,或者说是过于夸大。…,

    按照萧思温平时惯用的说法以及曹继筠传来的密信中所讲,周军自打五年前北伐汉国未果,被迫收兵回朝后,柴荣便在原有侍卫亲军之外,新建了殿前司禁军,并派自己的爱将赵匡胤遴选军中悍勇之士充实其中,使其成为周军中最为精锐的一部分。而后的各种战事、特别是南征淮南之战,禁军表现得都非常出色,一跃成为天下公认的一流强军。

    因此,望着眼前被自家儿郎追赶得四处乱跑的周军,萧继先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些说周军是天下一流强军的人,根本就是在人云亦运云、以讹传讹。而他的第二个反应则是南朝的这些汉人一直在互相攻伐、自相残杀,所闻所见都是相差不多的汉人军队,根本没有见过真正的强军是什么样子,所以一遇到比他们略强一些的周军便被震慑住了。再加上周军有“神机军”这样特殊而神秘的部曲存在,这才使得各个汉人小朝廷将其当成天下第一流的强军来看待。

    “真是一群坐井观天的家伙。”萧继先很是不屑的嘟囔了一句,便将目光从被自己麾下铁骑四处追杀围猎的周军普通士兵那里转到了那支被周国人称为所谓“天下第一军”的“神机军”身上。

    此时,战场中的形势与刚开战时相比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那四个结阵的周军营头由于势单力孤,在优势辽军的几番冲击之下损失惨重,为了避免全军覆灭,这四营的指挥不约而同的做出了相同的决定——向“神机军”的车阵靠拢,借助“神机军”的掩护继续与辽军周旋下去。而对于车阵中的“神机军”来说,阵外步军营的这个举动正合其意。

    尽管有车阵的掩护,使得“神机军”可以在阵内比较镇定的向阵外的辽军骑兵射击。但受到阴雨天气的影响,燧发枪兵射击的击发成功率大为下降,由原来的百分之八十以上一路下降到不足百分之二十五。至于火炮,除了几门“虎蹲炮”尚能发挥作用外,其它火炮根本连架设的时间都没有,这会儿全都被用来充当车阵的掩体了。如此一来,车阵中的“神机军”便不能保持足够的火力密度来压制阵外不断靠近,意图用飞抓钩住车辆将其拉倒,以消除“神机军”所依屏障,冲进车阵之内与“神机军”兵卒进行一场短兵相接的近身战,抵消掉对方在武器射程方面优势的辽军。虽然在“神机军”将士们的拼死抵抗下,几股拉倒车辆冲进车阵的辽军骑兵或被全部消灭、或被成功赶出车阵,但由于无论是“神机军”的燧发枪兵,还是炮手,除了火器之外就只有腰间的一口单刀,基本没有长兵器,而只能以短兵器与居高临下的辽军死战,因此几番攻守下来,车阵中的“神机军”兵将也死伤甚众,迫切需要步军长矛兵的支援。

    因此,在发现自家长矛兵有向自己这边移动的迹象后,车阵中的“神机军”燧发枪兵也在各自将领的指挥下,集中一定的兵力,对步军长矛兵移动路线上的辽军进行了几轮相对比较密集的火力打击,为自己的战友清出一条道路来。最终,在“神机军”和步军长矛兵一众兵将的共同努力下,四个步军长矛兵营中的三个成功接近车阵,并以最快的速度钻进车阵——另一个长矛兵营由于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失过大,还没有退到车阵左近便已全军覆灭。

    虽说成功退入三个车阵的长矛兵不过六七百名,但其在阻击、打退冲入车阵内辽军时依然发挥了重大的作用,使得三处环形防御车阵愈加稳固,阵外的辽军一时难以完全攻破。

第一百一十一章 对峙保兴庄(五)

    眼见短时间内难以突破“神机军”车阵,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不过数里之外的周军前军和中军发现自己后军遇袭并大举来援的可能性越来越大,萧继先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决定这场战斗到此为止,日后再找机会与“神机军”一决雌雄。他向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一名辽军千夫长点了点头,后者立即会意的举起手中的弯刀,向自己身后的辽军骑兵喊道:“弟兄们,点起火把,准备好引火之物,随本千夫长去烧周军的粮草辎重啦。”

    随着这名千夫长的大喊,他身后的五百辽军骑兵立即行动起来,从皮囊中抽出早已备好、已用火油浸透的火把,并将其点燃,而后便跟在自己官长的后面,呼喝呐喊着冲向被遗弃得到处都是的周军粮草辎重车。

    这五百人的纵火队冲到战场之中,便立即分成若干小队,将随身携带的火油、硫磺等引火之物泼洒在周军辎重车之上,而后再用手中的火把将其点燃,从而解决了被雨淋湿的车辆不易燃烧的问题。随着辽军纵火队在战场之中往来奔驰,一道道烈焰夹带着浓烟腾空而起,整个战场眨眼间便成了一片火海。

    既然纵火队已经开始四处放火,那么对于那些参与突袭的辽军来说这也就意味着这次突袭行动告一段落,到了该重整队伍、准备撤离的时候了。于是,不用任何人指挥,所有辽军在解决掉手头最后一个敌人后,便很自觉的向自己上一级长官所在的地方靠拢,原本分散的辽军按照各自的建制逐渐汇集到了一起,重新编成八个千人队,只等放火的辽军完成任务,大家一起返回萧继先的大旗之下。

    辽军这边开始准备收兵回营,车阵中的周军压力顿减,稍稍缓过一口气的刘光义眼见大军的粮草辎重被辽军烧毁,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然而,在现在的形势下,他却对此无能为力——让“神机军”和部分步军依托车辆围成的车阵与辽军对抗尚可,若是让他们冲出车阵去与辽军面对面的厮杀,那基本跟送死无异。因此,这会儿刘光义除了命令燧发枪兵尽可能多的杀伤射击范围内的辽军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大声咒骂辽军纵火兵不得好死了。

    就在刘光义对眼前的局面无计可施时,在他所在车阵的东南方向,突然传来的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紧接着便有一股炽热的气流挟带着烟尘从同一个方向冲来,在将人脸撞击得生疼的同时,甚至将那个方向用来列阵的车辆冲得晃动、移位。爆炸的声音之大,令那些与火炮为伴多年,几乎天天都要进行射击训练的“神机军”炮手都被震得心头一紧,浑身一颤。“神机军”的炮手尚且如此,在场的其他人更是惊骇不已,少数心理素质差的兵将甚至被吓得差点犯了心脏病,手捂着胸口、蹲在地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而且,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被巨大的爆炸声震得双耳鸣叫,一时再也听不到半点声音。

    实际上,有那么一瞬间,战场之上真的没有了声音。原本人喊马嘶、嘈杂异常的战场在爆炸发生后的一刹那确实是变得寂静无比,只剩下风雨的刷刷声和火焰燃烧时的噼啪声。只不过,这种寂静持续的时间很短暂,甚至可以说是转瞬既逝,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便被战马受惊后的嘶鸣声、马上骑士竭力控制战马的呼喝声,以及来自受伤士兵的哀嚎声所取代。被刚才巨大的爆炸声吓了一跳,好容易才缓过一口气的刘光义,一边揉着仍在鸣叫不已的耳朵,一边举目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原来不知道是哪个或哪几个辽军的纵火兵该着倒霉,居然将周军的一辆火药运输车给点着了。虽然天在下雨,但处于运输状态的黑火药包装得都很严密,在运输车未受损的情况下并没有出现任何破损受潮的现象,所以在根本不知道车里装的是什么的辽军纵火兵将火油泼到车上,并用手中的火把将其点燃后,巨大的爆炸自然也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虽说黑火药的威力远较穿越团队后来研发出来的各种炸药差得多,但运输车上整整一千斤黑火药被引爆,其破坏力亦是相当的惊人。点燃火药车的那名或者也可能是那几名辽军纵火兵自然是被当场炸成了齑粉,连个渣都没剩下。火药车周围半径一百余步内的人马亦无一幸免,不是当场丧命,就是被冲击波震成严重内伤,在痛苦中缓慢而无可挽回的死去。好在刘光义及一众手下所在有地方距离爆炸的火药车超过二百步(一百五十米)远,再加上四周的车阵在一定程度上减弱了冲击波的威力,才使得他们虽然被这一爆吓得不轻,却并没有出现什么伤亡。

    然而老天爷的眷顾总是有限的,在与刘光义处于同一车阵,以及比这个车阵更靠北的另一个车阵中的周军兵将暗自庆幸自己命大时,在刘光义所在车阵的南侧,距离爆炸的火药车不过四五十步的第三个车阵中的周军兵将却要惨得多。由于距离爆炸点过近,巨大的冲击波不但将面向爆炸点方向用于列阵的车辆吹得七零八落,而且四处分溅的车辆残骸还令阵内的周军兵将损失惨重,伤亡人数甚至超过了刚才与辽军激战时的数量。不过,不幸之中万幸的是,该车阵在这个方向上列阵的车辆中并没有火药车,不然的话,阵中上千周军只怕就要全军覆灭了。

    当然,上千斤黑火药爆炸造成的杀伤是无差别的。在周军因此次爆炸而损失惨重的时候,他们的敌人辽军也不可能从中幸免。巨大的爆炸在将点燃它的辽军炸得无影无踪,并使几乎在场的所有辽军战马受惊狂躁的同时,也令离爆炸点最近、正在为自家纵火队叫好助威的一支辽军千人队死伤累累,丧失了战斗力的兵士超过了四成。此外,尽管这些契丹骑兵自小在马背上长大,骑术都非常精湛,但一来巨大的爆炸令这些从未见识过这般情景的契丹人心惊肉跳,根本不能将心思集中在控制马匹上;二来巨大的刺激使契丹人战马的受惊程度远超平时,极难驾驭。因此,有不少辽军因为战马受惊被甩下马来,或者因为受惊的战马互相碰撞而坠马,并随即被踩踏而死。以上两方面原因造成的伤亡加在一起,也同样超过了之前他们与周军作战时的损失。

    或许是刚才那次大爆炸给人的冲击和震撼太过强烈,或者是惨重的伤亡令周辽双方的兵将心有余悸,亦或者是大爆炸留在的那个仍然冒着青烟的巨大弹坑太过骇人,总之那声巨大的爆炸之后,周辽双方都已无心再战——哪怕周军的一个车阵已经被炸得支离破碎、哪怕此时辽军的阵型因为许多受惊战马还未安静下来而依然处于一片混乱之中。

    萧继先在惊骇半晌,好不容易才从无比震撼中回过神来后,二话不说,当即下令全军撤退,并一马当先向南飞驰。在他身后,辽军的各个千人队也置那些仍然未能安抚控制住自己座骑的袍泽于不顾,纷纷打马跟上,绝尘而去。

    与之相对应的,已经安定下心神的刘光义则对仍滞留在战场上的辽军士兵视而不见,只是下令手下兵士一边救治受伤的战友、聚拢被打散的军兵和役夫,一边尽可能多的抢救已经起火燃烧的那些辎重车辆,并准备马上派人去向柴荣报告。只是,不等他向信使交待完该如何向柴荣禀报,便有亲兵来报,北边蹄声阵阵、人喊马嘶,似有大队人马逼近。

    刘光义闻言心中一惊,生怕是辽军去而复返、卷土重来——此时周军大部都在车阵之外抢救伤员和物资,若遇辽军骑兵突袭,其后果可想而知。因此,刘光义一面急命手下兵将戒备,一面派出探马前去打探。

    好在探马很快便传来消息,告之刘光义北面来的人马并非辽军,而是由殿前司都指挥使赵匡胤赵大人所率的三千骑军,以及由侍卫亲军司马步军都虞候韩令坤韩大人所率的一万步军。闻听赵、韩二人领兵前来,刘光义自然明白这是当今天子察觉了辽军的偷袭,派人来援救自己的。大敌已去、援兵将至,刘光义脑袋里一直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也终于放回到了肚子里。而彻底的放松也令他感觉到身上的力气一下子都被抽走,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若不是旁边的亲兵手疾的将他扶住,只怕就要一屁股坐到泥泞不堪的地上去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对峙保兴庄(六)

    赵匡胤所率三千骑军先韩令坤的一万步军一步赶到了战场。此时的战场用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来形容并不为过,再加上虽经抢救但仍然尽烬未息、浓烟滚滚的辎重车辆,无不显示着刚才那一场战斗的惨烈。尽管赵匡胤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大将,见惯了战场上的血腥与残酷,但眼前的情景依然令他为之动容,同时也有些许自责,埋怨自己怎么就会被辽军假象所蒙蔽,疏忽了辽军会派出偏师骚扰己军后方的可能、埋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早点提醒官家应当立即召见徐绍安的信使、埋怨自己不能来的再快些。

    其实,何止是他赵匡胤一人,周军上下从柴荣到最下面的普通一兵,全都被北伐初期的一次次不战而胜,一次次兵不血刃所影响,认为周军乃天下第一强军,所到之处敌军无不望风而降、百姓无不箪令壶浆、夹道欢迎,北伐之战不过是一次距离稍长的行军操练。即便在固安城遭遇了守军、而且还是以当地汉人为主的守军的激烈抵抗,依然没能改变周军上下这种轻敌冒进的错误思想——众将在固安军议时不同意继续北上更多的是不愿意与人数上占优势且据守坚城的辽军进行一场消耗战,并最终在幽州城下重蹈当年周军围攻晋阳数月不下的覆辙,而不是认为自己会打不过辽军。

    此外,能在柴荣已经明确表示稍后再见徐绍安的信使,且当时众人正在商议军机大事的情况下,他赵匡胤能够挺身而出,去向当今天子建议应该停止军议、即刻召见信使,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了。这一点远比当时在场却对徐绍安提前派来信使的事毫无反应,或者心里有些看法却不敢提出的其他将令要强得多了。

    至于说他觉得自己赶到战场的速度太慢,就更是对自己过于苛求的一种表现了。实际上,当他从柴荣的御辇之上领命出来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远方升腾而起的浓烟——那是辽军的纵火队在烧周军的辎重车辆。那时他即便是肋生双翅,飞到后军所在的战场,也不可能挽回后军遭到惨败的命运。

    不过,赵匡胤很清楚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他一边命人去找后军都指挥使、同时也是自己的义弟刘光义,一边派出大量侦骑四出打探,以防辽军假意退却,趁自己不备再杀一个回马枪。

    时间不长,手下的亲兵便带着刘光义来到了赵匡胤的马前。面对自己的义兄,遭受惨败的刘光义羞愧难当,他跳下马,“扑嗵”一声跪倒在泥地之中,说道:“大哥,兄弟无能。此番被辽军偷袭,不但损兵折将,而且还被辽军毁掉了大量粮草辎重。请大哥代为转告陛下,就说刘光义有负陛下信任,实在无颜再去见驾,唯有以死谢罪,待来生再报答陛下对某的恩典。”

    说罢,刘光义从腰间抽出佩剑,就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周军此败赵匡胤固然也非常痛心,然则他很清楚此番大败刘光义作为主将虽难逃其咎,但一来这绝非刘光义一人的责任,二来其是否罪当一死需由当今天子来决定,而不是他这个做臣子的可以代替的。因此,不等刘光义手中的宝剑靠近他自己的脖子,赵匡胤手中的盘龙大棍已经向前一探,正磕在刘光义的宝剑之上,“铛”的一声脆响,刘光义的宝剑应声脱手。

    赵匡胤喝斥道:“糊涂。胜败乃兵家常事,岂可因一败而自绝生路。”

    “大哥,非是兄弟我愿意如此,只是自打北伐以来,我大周军一路攻城略地、所向披靡。即便在固安城遇到了些许麻烦,却也不过是多耽搁了几日、损失不到两千人,且最终顺利攻克了该城。可兄弟我今日之败死伤远超固安城下数倍,非但没能攻克任何一座城池,也没能歼灭辽军大队,反而还损失了大批粮草辎重,可称得上是我大军北伐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败仗。这一败对我军的军心士气必定打击极大,对今后的战局亦会有极其不利的影响。以陛下对北伐所寄希望之高,当初不顾群臣反对,执意继续北伐的决心之大,又怎么可能会饶恕兄弟。与其到御前去受死,不如在这里自行了断,也算全了大丈夫的名节。”刘光义有些心灰意冷的为自己的自杀行为辩解道。…,

    赵匡胤闻言却摇摇头,见除几名亲信兵将外,旁人都离得很远,这才说道:“当今天子乃是圣君、明君,其行事虽多有急躁、固执之处,但对臣子却向来赏罚分明。汝今日之败汝自己虽难辞其咎,但以愚兄看来,却未必就只有死路一条。一则,前军、中军加速前行,后军垫后缓行乃是陛下的旨意,而非你刘光义自作主张,贤弟遵旨行事何罪之有。二则,辽军派出万余精骑迂回我军背后,前方的探马、侦骑却毫无察觉。待到徐厢主发现辽军动向,报到御前之时,辽军已经开始对贤弟的后军发起偷袭。若说有罪,也是斥候及先锋之罪,与贤弟有何相干。三则,贤弟突遇敌袭,却能临危不乱,指挥部下布好这三座车阵,不但保住了数千兵将的性命,还杀伤大批辽军。仓促间以两万步卒对阵万余辽军骑兵,却能将辽军逼走,这即便算不上什么大功,却也绝不是什么过错。

    汝罪不当死却自我了断,世人不会说汝‘敢作敢当,是真丈夫’,而只会说陛下赏罚不明、推卸责任。如此一来,汝岂不是要将陛下置于不仁不义之地。”

    赵匡胤一番话说得刘光义无言以对,尤其是最后一句,说他如果自杀,便是置柴荣于不仁不义之地,更是像刘光义这般忠于朝廷、忠于天子的将领所不能接受的。因此,刘光义向赵匡胤一抱拳,说道:“大哥教训的是,是小弟将此事想的太简单了。”

    见自己的义弟想通了,不再钻牛角尖了,赵匡胤也松了一口气。他当即跳下马来,将刘光义扶起,一边听对方给自己讲述遇袭前后的经过一边与对方一起向刘光义之前所在的那座车阵之中。

    在赵匡胤所率骑军到达战场近半个时辰之后,韩令坤所率一万步军也到了。刘光义将韩令坤接到自己所在车阵之中,并其简要介绍了一下遇袭过程。由于此处乃是平原旷野,去向不明的辽军随时都有可能再回来,所以三人在指挥手下兵在打扫完战场,抢救完粮草辎重,救治完受伤的兵士后,便三路合成一路,向周军大队暂停的位置而去。

    事实证明,赵匡胤所料不错。柴荣虽然对后军此战战死七千余人、受伤一万余人、随军两万役夫只剩不足半数,特别是其一直引以为傲的“神机军”损失过半心痛不已。但一来后军斩杀的辽军也有近两千人,算得上是大功一件。二来正如赵匡胤对刘光义所说,此次战败柴荣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那道令前、中军与后军脱节的旨意算得上是后军遭此惨败的主要原因之一。所以,柴荣在痛心、后悔之余,既没有砍了刘光义的脑袋,也没有剥夺他的兵权,而是好言安扶了一番,并命后军残部与中军一起继续北进,以防辽军再故技重施。

    显德六年阴历三月二十七傍晚,柴荣率周军北伐主力抵达保兴庄南,与徐绍安所先锋军相距两里安营扎寨。

第一百一十三章 对峙保兴庄

    大营扎好,柴荣一面命人回返固安城,催促后方加紧运送粮草辎重,以弥补此前一战造成的损失;一面尽力救治受伤的兵将,特别是“神机军”的兵将,尽最大可能维持己方的战斗力。与此同时,柴荣还派出大量探马,一边密切注意辽军主力大营的动静,一边全力打探那支偷袭自己的辽军偏师。

    然而,柴荣的这一系列举动并没能使自己的处境变好,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形势对他或者说是对周军越来越不利。从固安出发的粮草辎重接连遇袭,不但损失了大量粮草,而且负责押粮的军兵也伤亡惨重,以至于被柴荣留下镇守固安城的张藏英不得不抽调固安守军参与押粮,使得原本对守城极有把握的他也不免开始有些心里打鼓,担心辽军偏师突然转变目标,将矛头指向已经非常空虚的固安城。

    而就在张藏英担心固安城安危时,柴荣则开始为北伐大军的军心稳定而担心——由于粮草运不上来,北伐周军的存粮越来越少,已经支撑不了几天了。而一旦断粮,军心必乱。面对如此不利局面,柴荣在不断向后方催粮的同时,将目光投向了数里之外的辽军大营,希望能够尽快攻破辽军主力。这样一来,既可以从敌人那里得到必要的补给,又可以使辽军的偏师成为孤军,不敢再在周军的后方捣乱,从而保障周军粮道的畅通。

    只是“愿望是美好的,事实是残酷的”,面对周军的挑衅与搦战,已经得到自己侄子萧继先“偷袭得手”消息的萧思温丝毫不为所动。每日里都是紧守营门,任周军怎么叫阵,就是不出营迎战,一副与周军耗到底的意思。而缺乏后勤补充的周军自然是耗不起,因此在骂阵不效后,柴荣下令强攻辽军大营。

    虽然周军善于城池攻守,但面对依托坚固营垒严阵以待的辽军,周军的进攻除了丢下上千具尸体,一直也没能取得任何进展。而在双方的攻防战中,原本应该起巨大作用的“神机军”,特别是“神机军”炮营,并没有能够发挥其应有的水平。在已掌握“神机军”部分弱战的辽军骑兵的不断骚扰下,“神机军”炮营的准备工作异常缓慢,几次进攻都是直到周军收兵,都没能完成火炮的架设。对此,柴荣虽然异常恼火,但在己方兵力居于劣势的情况下,他实在是抽不出更多的部队来保护“神机军”的火炮阵地,最终不得不停止对辽军大营的进攻,极不情愿的与辽军维持着一种彼此“和平相处”的对峙局面。

    然而,辽军耗得起,周军却耗不起。当军中存粮只够五天使用,而后续粮草迟迟送不上来的时候,心中焦急的柴荣将一众文臣武将召集到一起,在御帐之内共同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而在数里之外先锋部分营地的徐绍安也在被召之列。当徐绍安急匆匆赶到御帐时,性急的柴荣已经和众人商议了起来。晚到的徐绍安见自己一时也插不上嘴,便退到边上,静静的听着其他人发言。

    耐心听了一会儿,徐绍安明显感觉到会议的基调似乎与自己,或者说与穿越团队所希望的相去甚远。不但那些在固安军议时就明确表示应该停止进兵、巩固既得利益的大臣们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就连当初对是否继续北进持中立或者无所谓态度的大臣们也站到了反对再战的一边,甚至此前一直保持着高昂的斗志,对北伐之战志在必得的柴荣,在说及继续作战时,语气也不像以前那么坚决了,似乎有和大臣们妥协的意识在里面。

    当然,柴荣和大臣们有这种想法其实是挺正常的。虽说是偷袭,但辽军一万精骑以损失两千人左右的代价,给予周军后军以沉重打击,伤亡超过了一万八千人。对于总数只有两万人的后军来说,这样的打击已经称得上是毁灭性的——囿于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除七千当场阵亡的兵将外,那万余受伤的周军中也将会有很大一部分完全丧失战斗力。如此一来,原本与当面辽军兵力相当的周军就会在人数上居于劣势,以七万步兵对对方的八万骑兵。虽说人数对比并不大,但考虑到以步兵对骑兵,再加上周军新败、辽军大胜,特别是如今周军粮道基本上已经被切断,双方士气此消彼长,一旦对垒结果恐怕会对周军非常不利。…,

    而“神机军”在辽军的此次偷袭中伤亡过半,战力大受影响——“神机军”右军炮营在辽军纵火队误点火药车引起的大爆炸中几乎无一幸免,当场阵亡者就超过了六成。眼看自己花费大量心血以及人力、物力、财力建立起来的“神机军”遭此重创,柴荣可以说是深受打击。北伐之前的雄心壮志、北伐初期的意气风发,此时在他的脸上都已看不到,留下的只有懊恼与无奈。

    后周君臣如此表现自然不是徐绍安想要的,特别是柴荣对北伐态度的变化是徐绍安最不愿意看到的。因为如今是穿越团队执行“筑基一号行动”的关键时刻,“飞龙军”和“保安军”组成的南北两路大军已经运动到位,只等这几天里已率所谓“乡丁”五千余人进驻幽州城,协助城内辽军守卫的辛飞宇安排好夺取幽州南城城门的一切准备工作,就要南北齐动手,实现“筑基一号行动”第一阶段计划。如果这个时候柴荣打了退堂鼓,率周军主力南撤,那么就算萧思温再畏战、再胆小,其依然有可能会率军追击,以求扩大战果——毕竟现在的情况与前世不同,面对刚刚取得开战以来第一次大胜,麾下辽军士气与斗志正高的情况,萧思温未必会像前世那般逡巡不前,只求周军自从退走。而一旦辽军开始南下追赶击,那么以步兵为主,根本不可能追得上辽军的穿越团队南路军之前的所有计划都会做废,不得不在保兴庄一带建立防线,与回师的辽军进行硬碰硬的正面交锋,来为北路军攻占幽州城争取足够的时间。那样的话,南路军将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付出更大的代价,来实现原本实现起来要容易得多的战略目标。

    对于徐绍安来说,如今的“飞龙军”——也包括“保安军”在内——是穿越团队,同时也是自己今后安身立命并有所发展的倚靠。“飞龙军”、“保安军”多留下一个人,团队及自己今后的安全就更有保障,未来的发展前途就更加广大。因此,在这关键时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柴荣失去继续北伐的信心,特别当他只需要柴荣的这一信心多存在数天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因此,在想好了自己的说辞后,徐绍安趁着帐内众人说话的空档,上前一步,向柴荣行礼道:“陛下,臣有话说。”

    见一直以来都坚定支持自己北伐的徐绍安要发表自己的意见,柴荣的心里开始有些矛盾起来。一方面,以他对徐绍安的了解,对方此时出班,很可能还是劝自己坚持北伐,以完成起兵前自己为自己立下的雄心壮志。而自己也很可能会被对方说动,放弃退兵的念头,留下来与辽军决一死战。就这一点来说,柴荣是希望徐绍安发言的——尽管目前情势对己方不利,柴荣不得已有了退兵的念头,但不能毕其功于一役,一战而解决幽云十六州,柴荣其实是非常不甘心的。徐绍安能给他一个不退兵的借口,他还是非常愿意的。

    但另一方面,柴荣又不希望徐绍安说出劝自己继续北伐的话来。毕竟现在形势摆在那里,周军刚刚经历一场大败,军心士气并不可用。大军的中坚力量“神机军”损失惨重,实力大打折扣。自己的粮道又已经被辽军偏师切断,军中存粮顶多可维持五天。五天后,如果后续粮草运不上来,不用辽军进攻,周军自己就会大乱。到时候,不但不能攻克幽州,只怕此次北伐所取得的所有战果都会丢掉,为收复幽云十六州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只是,举棋不定归举棋不定,徐绍安既已表示要说话,柴荣这边也不可能硬堵住对方的嘴,最终还是决定让徐绍安发言。

    徐绍安见柴荣准许他发表意见,当即说道:“启禀陛下,臣有一法,既可增强我大周军的实力,又可以解决粮草不足的问题。”

第一百一十四章 对峙保兴庄(完)

    ps:近日闲人工作较忙,影响了更新,还望书友多多包涵。今日难得有充足的时间,因此奉上五千字大章,算是对前几日更新不正常的补偿,希望书友继续支持闲人。

    徐绍安的这句话多少有些出乎柴荣的意料,令认为徐绍安又要强调周军如何强大、辽军如何虚弱、如何畏战、幽云百姓盼望王师光复河山如久旱盼甘霖这些陈辞滥调,准备等对方话音一落便用三两句话将对方敷衍过去的他好奇心顿起,决定踏下心来听对方把话说明白——虽说柴荣此时因为敌我双方实力此消彼涨,己方大军后勤补给不力,一众文臣武将纷纷要求撤军罢兵等原因,也已经起了退兵之心。但作为一个雄才大略,同时又有雄心壮志的明君,若有一线希望,柴荣还是非常不愿意让自己一统天下的宏伟目标中最为关键的一步——北伐——半途而废。

    因此,柴荣并不去理会帐中一众文臣武将在听到这句话后的议论纷纷,而是盯着徐绍安问道:“不知爱卿有何妙法可使我北伐大军军力提升,且无后顾之忧?”

    见柴荣发问,原本不顾君前失仪而交头接耳的文武众臣也随之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都将视线转到徐绍安身上,等待着这位大周朝廷中支持北伐的态度最坚定、经常会想出一些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办法的天子近臣再次爆出惊人之语。

    早已胸有成竹的徐绍安丝毫没有被群臣的表现所影响,他向柴荣说道:“启禀陛下,臣的方法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妙法,不过是将当初臣及臣的那一众兄弟对陛下的承诺予以兑现罢了。”

    “兑现爱卿及爱卿的兄弟对朕的承诺?”柴荣闻言有些迷惑不解。他先是看了看左右的文武群臣,见众人回答他的都是很迷茫的眼神,这才重新将目光转回徐绍安的身上,等着对方给自己一个解释。

    徐绍安见状,连忙答道:“北伐之前,臣及臣的兄弟曾经向陛下请旨,表示愿意为我大周北伐效犬马之劳,以自家粮秣供给大军、以自家私兵协助大军作战,希望陛下能够恩准臣及臣的兄弟们为大周出一份力。当时,陛下体恤臣等,不愿幽云子弟有所损伤,只是同意由臣的兄弟们为大军供给粮草。臣的兄弟们接到陛下的圣旨后,便全力准备,囤积了大量的粮草辎重,只待王师到时用来犒劳三军。后来由于我北伐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辽军望风披靡,大军粮道一直畅通无阻,使陛下并无后顾之忧。如此一来,北伐大军无需臣的兄弟们供给粮草,这件事也就搁置了下来。

    如今,由于辽军偏师偷袭后军、威胁粮道,使得我北伐大军面临缺粮之困,正是臣的兄弟们遵奉陛下旨意,履行当初供给王师粮草承诺之时。虽然从臣的兄弟们所住的‘凉园’”到我北伐大军大营与固安县城到大营的距离差不多,均在五十里上下。但辽军时刻盯着的是保兴庄到固安城这一段路,其偏师也是在这段路上往来袭扰,而对保兴庄到‘凉园’之间的区域,或者说是对保兴庄以北直到幽州城这一大片地方不但没有做到戒备森严,甚至连探马、侦骑派出的都较少。从这个方向运粮过来,要远比从固安城起运要安全得多、也容易得多。”

    “从‘凉园’到保兴庄这一段路虽然没有辽军的袭扰,但辽军大营正卡在从良乡到我军大营的官道之上。且不说徐厢主的兄弟们能否顺利将粮草辎重从良乡运出,就算他们能运出来,其又打算如何穿过辽军八万大军的大营,将这些军资运进我北伐大军的大营?”眼见徐绍安又在用他那张能言善辩的嘴说服天子,以达到其借此战赚军功、得赏识,进而继续平步青云、努力向上爬的目的,一直将其视为朝堂新星,总是不失时机的利用所有机会予以打压的张永德有些不屑的问道。

    “这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徐绍安不慌不忙的答道,“辽军在保兴庄以北的官道上虽然派出了些探马、侦骑,但一则数量有限,并不能很好的控制这么大的一片地方。二则,前几年为了能在幽州立住脚跟,不会被本地的贪官污吏、豪强恶霸抢走自家的钱财与买卖,臣的兄弟们花重金从契丹官府那里买来了几个统辖‘乡丁’的武将官凭,作为臣的兄弟们保住自己好不容易才挣到的这点家业的一个倚仗。…,

    现下,臣的兄弟王峰正率手下‘乡丁’驻扎良乡城,协助当地守军一起守城。臣可立即修书给他,让他设法说动良乡县令,将押运粮草到辽军大营的差事交予自己。当王峰所率辽军运粮队离开良乡后,便去某个隐密的所在,与等在那里的我军运粮队汇合一处,大大方方的一起南下。待到距离辽军大营四、五里的地方,再在确认并无辽军探马、侦骑出现的迹象后,重新分为两路。一路给辽军运送粮草,另一路则进入山中,走山路将粮草送到我军大营。这种方法运粮虽然会有些慢,但却很安全,不会受到辽军探马、侦骑的干扰。”

    “与辽军的运粮队一起南下?”张永德再次轻蔑的撇了撇嘴,“徐厢主的兄弟们就不怕那些被调来运送粮草的役夫回去乱说吗?”

    徐绍安闻言微微一笑,说道:“这个却是不怕,因为开战以来,为辽军运送粮草的役夫均来自下官兄弟们手下的佃户与伙计,没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回去乱说话。”

    正如徐绍安刚才所说,这个运粮的法子在最后十里地虽然会比较慢,但却是最安全的一个办法。因此,在徐绍安回答完有关保密的问题后,不少文武大臣都露出了赞同的意思。眼见部分大臣对徐绍安的观点表示认可,这次军议又可能以徐绍安“力挽狂澜”的结局收场,张永德再次问道:“如今我北伐大军与辽军陷于对峙僵局,一时怕是难以解决,搞不好这场大战可能会拖上数月。尽管徐厢主的兄弟们囤积了大量粮草,但我北伐大军如今有七万余人,厢主的兄弟就是再有钱、再有田产,又能让大军将士吃上多久?。”

    说到这儿,张永德转向柴荣方向,施礼禀报道:“陛下,以臣看来,粮草固然重要,但若想将北伐继续进行下去,为今之计还是应该以击破当面辽军为根本。方才徐厢主曾说过,其有一计不但能令我北伐大军粮草无忧,而且还能增强我北伐大军实力,战胜辽军。不知其打算如何增强我北伐大军实力,难不成想要就地抓丁,在短时间内将我军人数增加上去,利用人多势众来战胜辽军?”——张永德将徐绍安根本没说过的“战胜辽军”四个字偷偷加到了自己的话里,打算借此给徐绍安下个套,日后一旦北伐失利,也好给对方多安一个罪名。

    徐绍安并没有在意张永德话里的“玄机”,而是摇摇头,说道:“当然不是。下官所说增加北伐大军实力,是指下官及下官的兄弟们再次恳请陛下同意,让吾等兄弟手下的私兵前来助战,力求在辽军援兵到来之前击败萧思温所部、占据幽州城。”

    “区区几百私兵家丁能济得什么事,也敢在官家面前大言不惭的提出来。”参与军议的韩令坤不以为然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由于此时帐中比较安静,所以尽管韩令坤这句话说的声音不大,却还是被在场的一众文武大臣听到了。那些不明真相的大臣自然是和韩令坤一个想法,而那些对徐绍安及他那一班兄弟的实力有所了解的大臣却暗叹这个韩令坤只会打仗,对朝廷上的许多事情却是一窍不通,此番怕是要在徐绍安面前吃瘪了。

    果不其然,韩令坤这边话音刚落,徐绍安那边就已接话道:“韩大人所言极是,若只有区区数百家丁私兵,自然是济不得什么事。在下之所以要向陛下请旨,是因为在下及在下的兄弟手下有私兵家丁五千,其中半数以上配备有与‘神机军’类似的火器。若是能够与我北伐大军共同对敌,便可弥补‘神机军’因后军被袭而造成的伤亡,使我军重新占据上风。”

    闻听徐绍安及其兄弟的手下竟有五千私兵,且其中半数配有火器,韩令坤在被对方这番话噎得够呛的同时,也不由得对这班来自海外、一直以来并未被自己当回事的所谓“土包子”刮目相看,收起了轻视之心。…,

    徐绍安提到了“清园”兄弟手下的五千私兵,柴荣心里一动。如果说在北伐之前,柴荣出于限制幽云地方豪强威望的考虑,不接受“清园”兄弟以私兵相助自己北伐的话,那么,面对如今陷入僵局的北伐之战,内心深处并不甘心就此收兵的他,对这五千人马、特别是其中那两千多装备火器的兵将却已经开始动心了。但在他搞清楚徐绍安及他的那一班兄弟想用这支私兵从自己这里换取什么样的好处之前,是不会轻易答应对方的这个请求的。

    与柴荣的谨慎想法不同,一直在找各种机会削弱徐绍安、削弱“清园”兄弟的张永德却比自己的这位大舅哥果断得多,他借着徐绍安的话头问道:“徐厢主及厢主的一班兄弟如此心向朝廷、忠心耿耿,张某甚是钦佩。只是,北伐之战堪称国战,双方十数万大军对战,讲求的是调度有序、协调配合。统兵官指挥所属部曲当如臂使指,绝不能出现任何羁绊与阻碍。‘清园’兄弟手下的私兵虽然精悍,但毕竟只是汝等家丁、打手,在其眼中势必会只有主子没有朝廷、没有天子;势必会只听汝等兄弟之命,而将统兵官的将令抛在一边。那样的话,与其将其召到军中,给北伐大军带来隐忧,还不如让其置身事外为好。”

    张永德这番话明里是说“清园”兄弟手下私兵缺乏纪律性,不能与周军配合到一起去,暗里所要表达的却是担心“清园”私兵心里只有徐绍安等主子,而没有当今天子和朝廷。到时候不听从所属部曲统兵官的军令,反而会对战事不利。从某种意义上说,张永德这番话是在将徐绍安的军。如果对方选择交权,那么失去私兵的“清园”兄弟势必实力大损。如果对方选择不交权,那么拥有如此强大私兵的“清园”兄弟势必会引起柴荣的猜忌。这两种情况无论发生哪一种,对张永德来说都是有利的。

    以徐绍安的聪明才智和多年来的朝堂经验,自然明白张永德讲这番话的真实目的。不过,此时他再次提出以“清园”兄弟手下私兵助占,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以这一利好消息为饵,将周军留在原地几天,为南路军实现战术意图争取时间。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现在是希望张永德出来说上述那些话,这样才能为自己下面的说辞做好铺垫,使其不会显得过于突然,以致引起柴荣的怀疑。因此,张永德一说完,徐绍安便立即“就坡下驴”,非常干脆的说道:“点检大人说很有道理。在下领兵多年,自然明白军令如山的道理。不过,请点检大人放心,吾等兄弟的这些私兵虽然不是官军,但却是在下几位曾经在海外从过军的兄弟一手调教出来的,‘服从军令’四个字还是牢记在心的。”

    说到这儿,徐绍安略顿了顿,转向柴荣说道:“臣在这里向陛下保证,无论陛下将吾等兄弟的私兵交于哪位将军指挥,他们都会令行禁止,绝不会出现不服从上司命令的情形。”

    徐绍安话说到这里,柴荣终于决定试探一下对方的诚意,他说道:“徐爱卿及爱卿的一众兄弟能够如此,朕甚感欣慰。他日击退契丹人,克复幽云十六州,爱卿及爱卿的那些兄弟自然是有大功于朝廷。到时候,朕必会给予重赏。”

    说到这儿,柴荣略顿了顿,偷眼观察了一下徐绍安的表情,见对方虽故做镇定,但脸上却依然露出欣喜之色,似乎是对柴荣的这个承诺非常满意,便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徐绍安和那班兄弟想籍此次助战朝廷来换取高官厚禄的心思,于是接着安抚道:“至于汝等兄弟的这五千私兵,朕此次只是借用。待幽云战事平息,朕自会将他们归还给汝等。毕竟汝等家大业大,一些家丁护院还是少不得的。”

    徐绍安听柴荣话里的意思是同意让自己所谓的私兵助战,心中不由一喜,连忙跪倒施礼道:“陛下对臣及臣的兄弟恩宠有加,臣及臣的兄弟即便肝脑涂地也是应当。此番以私兵助战,一是为了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二是为了能让幽云百姓过上太平日子,绝无借此邀功请赏的念头。况且,与入朝为官、在外征战比起来,吾等兄弟更愿意无官一身清的安心享福。种种地、做做生意,闲瑕时兄弟几个聚在一起聊天、饮酒,谈些天下奇闻,安逸自在才是吾等兄弟喜欢过的日子。…,

    至于那五千私兵,原本就是为了与朝廷大军里应外合、对付契丹人才编练出来的。幽云战事平息,朝廷北伐大获全胜之日,便是这支私兵完成使命、解甲归田之时。即便为了保护自家产业需要有些家丁护院,其人数有个一二百也就足够使了,哪里还用得着这么许多。别的不说,光是养这五千私兵,每个月的钱粮便不是一个小数。常年花费巨资维持一支对自己毫无用处的私兵,这绝不是一个合格的生意人会去做的事。”

    徐绍安的回答令柴荣感到有些意外之余,心里也踏实了不少。对于柴荣来说,像“清园”兄弟这般有威望、有本领、有钱、有物的地方豪强本就是个令人忌惮的存在,如果再让其拥有一支数千人的私兵武装,那他就真的不会安心了。不过,心里踏实归心里踏实,该进行的试探还是要进行完,绝不可半途而废。因此,柴荣一边赞许的点点头,一边看似有些惋惜的说道:“爱卿和爱卿的那些兄弟都是有才干之人,不能出来为朝廷做事实在令人可惜。但正所谓人各有志,汝等如此澹泊名利,朕也不好强人所难。不过,朕向来赏罚分明。若北伐成功,汝等可以不做官,但其他该给汝等的封赏却是不可稍减。

    至于那五千私兵,朕以为大可不必解散。毕竟即便克复幽云,赶走了契丹人,十六州之地也同样需要驻扎兵将把守。与其将这些操练多日,又有战阵经历的老兵解散再招新兵,不如就让其正式加入军职,在本地厢军或者朝廷禁军中效力,也算是人尽其才。”

    如果说柴荣前面的那些话可以看做是顺应“清园”兄弟的“愿望”,给了对方一个不会强迫其入朝为官的承诺的话,那么他后面的那几句话,实质上却是已经为“清园”兄弟的那五千私兵日后的归属定了性——那就是朝廷的官军。届时,无论“清园”兄弟舍不舍得,除非他们举旗造反,否则这五千人都不会再与他们有任何的关系。

    若是换了别人,被柴荣如此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把自己苦心编练的五千人马要走,无论他表面上会是什么反应,其内心里一定是非常的不甘心、非常的忿忿不平。可徐绍安听到柴荣说这些话的反应却是心中大喜——柴荣这么说,就说明其已经完全接受“清园”兄弟私兵助战的请求,同时也就意味着他已经决定将幽云之战打下去、将北伐进行到底。若不是顾忌到现在的场合不合适,徐绍安很可能已经从地上跳起来,大叫一声“这事儿成了”。不过,徐绍安虽然没有从地上跳起来,但正在努力控制自己表情的他却也一时无法开口说话——他怕自己一说话便会破坏自己好不容易才保持住的镇定表情。

    徐绍安跪在那里一言不发,却令旁边的张永德产生了错误的理解,以为徐绍安正在犹豫该如何回答官家刚才说的那番话——只赏财物、不赏官职、收编私兵为朝廷所用,这些都是削弱、打击“清园”兄弟的好机会,张永德自然不会放过。于是,不等徐绍安那里做出反应,张永德已经大声附和柴荣道:“圣上英明。”

    张永德在那里一带头,其他的文臣武将自然不甘落后,也纷纷出声附和。此时,就算徐绍安真有什么不同意见,也不可能再说出口了——更何况徐绍安根本没意见。于是,在显德六年(应历九年)阴历四月初一的这次御前军议上,柴荣再次说服一众文臣武将,决心将北伐继续进行下去。与此同时,徐绍安也向柴荣立了军令状,承诺“清园”兄弟在两日之内为大军提供其十日所需的粮草及五千私兵。

    而在御前军议结束之后,回到自己帐中的徐绍安当即向委员会发出了一封只有四个字的电报——“一切顺利”。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战保兴庄(上)

    柴荣的御前军事会议在阴历四月初一的上午结束,当天下午,得到消息的王峰便找到了良乡县令胡有道,要求由自己麾下的乡丁负责下一批次送往辽军大营的粮草辎重的押运工作,并希望能将此批辎重的起运时间从四月初二一早提前到初一的午后。尽管王峰的这个要求很突然,同时在午后准备出相应的粮草辎重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作为被钟有朋第一个拉进“反辽联盟”的胡有道胡县令,却是非常干脆的就答应了王峰的这个要求——当然,前提是王峰向他保证相关辎重粮草由自己解决,不用县衙费心。于是,应历九年(显德六年)阴历四月初一未时,王峰便带领五百乡丁,押运着只装了小半车甚至是空车却伪装得像是满载的百余辆大车离开了良乡县,往南行去。

    从良乡到保兴庄沿官道而行大约三十五里,如果辎重车队全速前进的话,按理说是可以在天黑之前赶到保兴庄辽军大营的。然而,率车队离开良乡不过四、五里远,在确保周围没有闲杂人等、良乡城头的守军也不可能看到自己后,王峰随即下令车队离开官道,转而向西,进入距离官道不远的一处树林,并穿林而过,来到一处宽阔平坦的山谷之内。在那里,“南路军”总指挥钱远山正在等着他。而在钱远山的身后,则是“南路军”主力一万两千人的宿营地。

    如今正处战时,所以兄弟见面并没有多少寒暄、客套,二人只是默契的点头示意。随即,钱远山便向后一招手,命手下亲卫去传令。时间不大,随着辚辚辘辘的声音,一支由五百辆四轮马车、一万两千护卫兵丁组成的庞大车队打着良乡乡丁及辽军辎重车队的旗号缓缓驶出山谷,重新回到官道之上,大摇大摆的继续向南行去。

    应历九年(显德六年)阴历四月初二午后,由钱远山、王峰率领的这支冒名顶替的辽军辎重车队已经行进到距离幽云辽军大营不过十五里的地方、,在车队前面探路的侦骑甚至已经与辽军派出的为数不多的探马相遇。但由南京留守府、统军司,以及良乡县开据的官凭为这支假辎重队提供了非常有效的掩护。因此,尽管这支辎重车队远超平时的规模、尽管车队中所用车辆都是此前辎重队从未用过的四轮马车、尽管有些车辆是要用四匹甚至是八匹马拖拉的超大型车辆、尽管押运的兵丁身体远比平时的那些乡丁健壮得多、精气神远比平时的那些乡丁饱满得多,但验看过率前卫营走在主力大队前方里许的王峰手中的凭证后,辽军的探马甚至没有抵近观察一下这支庞大的车队,便拔转马头,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去了

    十五里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以“南路军”的行进能力来说,完全有把握在天黑之前抵达辽军大营。但心中早有打算的钱远山、王峰等人却并不急于赶路,而是非常小心的控制着队伍前进的速度。结果,当车队因为天色渐黑、无法再继续赶路,而不得不停下来宿营时,其距离辽军大营刚刚好是作战方案中所计划的三里。

    由于时间掐得恰到好处,因此当辽军的军需官发现自家的辎重队确实不再前进而是就地宿营后,派来手下官吏来责问时,面对此时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对方除了忿忿不平的咒骂几句外,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同意辎重队第二天一早再进入大营的请求。

    送走了愤愤不平的军需小吏,钱远山、王峰二人一面安排部分军兵在面向辽军大营一侧兴师动众的安营扎寨、埋锅造饭,一面安排大部分军兵在那些打幌子的战友后面紧张施工,按照事先设计好的方案构筑防御工事、火炮阵地,力争在天亮之前将一切该做的准备都做好。

    当钱远山和王峰指挥手下兵丁大修工事的时候,在他们西侧二三里外的山峦之中,由唐潮和穆特尔率领的“南路军”余下的那六千将士正借着为数不多的火把的光亮,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快速前行,在从“南路军”主力大营到由徐绍安所率的后周军先锋大营之间的七八里范围内排开一字长蛇阵,并像主力部队那样开始构筑工事。…,

    就在“南路军”两支人马全力而为、构筑工事的时候,辽军大营东侧一支约百人的小分队正悄悄的向那座架于白沟河上的浮桥摸去。借助初一夜晚几不可见的弦月,以及身上迷彩作战服的掩护,这支由“飞龙军”第一步兵团、游骑兵营中最精悍的士兵组成的小分队,在如今已经升任第一步兵团三营九连连长的常茂率领,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到了距离浮桥只有二百步远的一处小土坡的后面,并在那里潜伏了下来,等待第二天黎明的到来。

    应历九年(显德六年)阴历四月初二清早,幽云地区辽军的最高统帅、南京留守萧思温被手下亲兵从睡梦中叫醒。尽管对亲兵打扰自己睡觉的行为非常不满,但亲兵那焦急的口气,以及帐外隐约传来的手下将领的议论声还是令他不得不强压着怒气起床,来到中军帐内听取手下的汇报。

    满脸睡容的萧思温才在帅案后坐下,便非常不悦的问自己的副手,同时也是自己的亲信族人萧布止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将本帅吵醒?”

    萧布止连忙答道:“禀大帅,方才北路探马来报,说是为大军运送粮草辎重的车队天亮之后不但未拔营起寨来与大军汇合,反而在宿营之处摆下了一个非常奇怪的阵势,似有原地守御的意思。探马觉得此事反常,不敢稍有耽搁,立即快马回营禀报。末将听了也觉蹊跷,便登上营中望楼观瞧,发现探马所言非虚,辎重车队确实有异。因事关大军粮草补充,末将不敢怠慢,这才将大帅唤起,还望大帅恕罪。”

    听说是给自己送辎重粮草的车队出了问题,萧思温顿时睡意全无,追问道:“布止,汝可看真切了,辎重车队果然有异样?”

    “虽然我军大营与辎重车队之间相距三四里远,清晨又有些许雾气,但末将从营中挑选了数名眼力极佳的军兵看过,应该不会有错。”萧布止斟酌着用词说道。

    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与其坐在中军帐里毫无证据的瞎猜,还不好自己亲自去看一看的踏实。于是,萧思温略一思忖便带着一众手下离开中军帐,径直来到位于辽军大营北侧的一处望楼,登楼远眺,意图搞清楚数里外自家辎重车队的状况。此时清晨的薄雾已经散去,借着明媚的日光,及良好的视野,“辎重车队”的宿营地清晰的展现在了辽军将帅的眼前。

    正如方才萧布止所说,眼前的辎重车队宿营地确实非常的怪异。一方面辎重车队并未像其以前的同行那样,以粮车为倚仗结成一个巨大的圆型阵,负责赶车的役夫和押车的军兵则躲在车阵之中休息、警戒。

    眼前的情况却是与萧思温以往的经验大相径庭,辎重车队的车辆并没有组成一个大车囝,而是分别组成了六个小车阵,将从白沟河边到西山余脉这短短的七八里宽的地方给堵满了。

    由于这支奇怪的辎重车队所堵塞的正是辽军撤回幽州城的必经之路,所以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的萧思温一边命探马仔细探查辎重车队及周边的情况,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支萧继先之前派人送来的单筒镜,向三里外的“辎重”车队大营望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战保兴庄(中)

    尽管萧继先从周军手中缴获的这部单筒望远镜效果有限,但用来观察相距不过二三里远的穿越团队“南路军”主力大营倒也够使。随着晨曦渐渐散去,一座样式奇怪、绵延数里的营垒显现在萧思温的眼中。说这座营盘奇怪,是因为它不像这个时代常见的营垒那样由木质围墙或者木栅栏围绕起来以阻敌进攻,而是一种几近开放式的大营。在营垒周围除了一道壕沟之外,只能隐约看到一圈似乎是由很细的竹枝搭建的篱笆——一圈高度不过三四尺、战马可以一跃而过的篱笆。在这道根本算不上营墙的篱笆之内,错落的排列着六座规模相似的车阵。按照萧思温的估算,这一支来历不明的队伍数量约有一万余人。

    看着对方这种非常不符合常规的扎营方式,无论是萧思温还是其他辽军将领心里都暗自松一口气。在他们看来,这支冒充自家运粮队且绝对不怀好意的队伍的指挥者是个不知兵的人。或者说,这支队伍绝不会是训练有素的周军。对方如此安排营垒不过是故弄玄虚,想通过这种怪异的阵型来吓住自己,从而达到其牵制辽军注意力、分散辽军兵力、影响辽军士气的目的。萧思温相信对方这种阵型根本不堪一击,自己只需要派出两三千人的骑军,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对方冲散,恢复粮道的畅通。心情放松下来了,萧思温也感觉到了腹中饥饿。这时,他才想起自己被亲兵吵醒后便率众将上了望楼,早饭都还没吃。因此,他放下望远镜,吩咐旁边的萧布止道:“待我军侦骑回返,汝便带其来见本帅。”说完,他转身下了望楼,回自己的帅帐去吃早饭了。

    就在萧思温转身回帅帐的同时,接到柴荣召旨的徐绍安也走进了御帐之中,参与御前军议。由于“南路军”扎营的地方在辽军大营以北,所以位于辽军大营以南的周军得到消息的时间比辽军要略晚一些。而当探马将所看到的情况禀报给柴荣时,柴荣的第一个反应是“清园”兄弟实力果然不俗,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将大军十日所需粮草备齐并送到约定的地点。徐绍安前日敢在自己面前立下军令状,绝不是因为一时兴起,也不是为了哗从取宠,而是对自家兄弟实力非常了解,所以才敢在御前提出为大军提供粮草辎重。

    不过,尽管粮草已到数里之外,而且照“清园”兄弟运粮队现在的状况看,其与辽军明显是处于敌对状态,但柴荣并不认为其能真正有效的切断辽军的粮道。毕竟这支队伍只有万余人,其中除了“清园”兄弟的五千私兵外,只怕更多的还是那些被征召来的役夫。面对凶猛异常的辽军铁骑,这些役夫能做到不给“清园”兄弟的私兵添麻烦就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以辽军骑兵的战斗力,冲击这样一个防御非常简单的大营不费吹灰之力,很快就能搞定。

    一方面是担心自己的粮草能否及时送到,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这支万余人的力量能为自己牵制一部分辽军的兵力,因此柴荣在得到消息后,便立即召开了御前军议,与众将一起商议此事。而徐绍安作为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环,自然会在被召见之列。

    早在“南路军”各部趁夜部署之时,徐绍安便已经接到了钱远山和唐潮两人发来的电报。因此,接到柴荣召见他的旨意后,其马上就知道对方召见自己的原因,并在来御帐的路上想好了一套说辞,一套可以让自己离开周军大营而又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的说辞——“南路军”发动在即,如果他还留在周军营中,一个欺君的罪名只怕是逃不掉的。与其到时候坐在那里赌柴荣会不会失去理智,还不如提前离开,使自己处于主动。

    其实,就徐绍安的本意来说,是不愿意现在就离开周军大营的。一方面,以他对柴荣的了解,觉得此人虽然脾气有些急,但对事态的把握还是非常到位的,绝不会因为自己欺骗了他,就不管不顾的对自己进行报复。另一方面,他也考虑到自己离开后,感觉到自己受到了欺骗与愚弄的柴荣会不会将火气撒到跟随在其身边的林小雨身上。毕竟自己可以一走了之,而林小雨却不可能也不会跟自己一起走——哪怕通过周密安排是可以设法将林小雨带出周军大营的。但是,不管徐绍安是不是愿意,他都要执行委员会前一天晚上发给他的,“务必于战斗打响前撤离”的指示。因为作为委员会的委员,他不能也不会去违背其发出的正确的指示和命令。…,

    因此,当柴荣在御前军议上询问徐绍安运粮队的情况时,他没有任何迟疑的便以事先想好的说辞答道:“启禀陛下,臣在昨晚便已接到二十七弟派人传来的消息。据二十七弟讲,他前日午后接到臣派人送去的信件后,便立即着手准备,在最短的时间内疏通关系,得到了押运粮草到辽军大营的机会,于当天下午离开了良乡城,并在与等候于城外的吾等兄弟的运粮队汇合后,一路南下而来。昨日夜间,他们在距辽军大营三里外宿营后,二十七弟便已经命人趁着夜色将我军所需粮食运进了宿营地附近的山谷中,并安排两千五百名火器兵看守,待其确定自己的行动未被辽军发现后,便会于今日夜行进行交接。”

    柴荣听罢点了点头,说道:“爱卿和爱卿的兄弟们果然是有能为之人,一件在旁人看来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在汝等手中却是办得如此漂亮、如此容易。”

    “陛下谬赞了。”徐绍安谦逊道。

    柴荣素知自己的这名爱将对于名利并不热衷,因此便没有再在这方面纠缠,而是问起了自己这边下一步该如何处置,是坐等王峰那边今夜再派人趁夜把粮草、辎重送过来,还是由周军大营这边出人、出力,自己将东西搬回来。

    徐绍安闻言连忙答道:“以臣二十七弟的意思,是由其手下的兵丁、役夫今晚趁夜将已经运进山谷中的粮草、辎重送到我军大营。但臣考虑到现下乃是战时,让二十七弟手下的兵丁和役夫进入我军大营似乎多有不便。毕竟夤夜之间让数千对大营内部情况毫无了解的人进出,很容易造成混乱、生出事端。因此,臣以为除了那两千多即将编入‘神机军’的火器兵,吾等兄弟的私兵和役夫还是不宜进入我军大营的。至于那些粮草、辎重,还是由我军兵丁将其转运回来为好。”

    柴荣听了略一思量,也觉徐绍安说的有理,于是说道:“爱卿所言有理,此事便依爱卿所奏。今晚就由我大周兵丁负责搬运粮草、辎重,所用兵丁可由韩令坤韩爱卿所部侍卫亲军司步军之中抽调,王爱卿手下的人自然不必参与其中了。至于其中如何交接转运,则由爱卿全权处理,不必再来向朕请示。”

    “臣遵旨。”徐绍安恭敬的答道。

    说完,徐绍安略顿了顿,这才接着说道:“为了能更好的进行交接转运,避免出现任何纰漏,臣请陛下恩准,由臣亲自进山去与臣的二十七弟接洽,并亲自指挥侍卫亲军司的步军进行转运。”

    由于徐绍安的这个要求在情在理,而柴荣又急于得到这一批军资,因此其听了徐绍安的请求也没多想,便点头同意了。

    徐绍安见对方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心中不由得暗喜。不过,暗喜归暗喜,徐绍安脸上的表情依然如之前一样平静、镇定。他在再次向柴荣施礼领旨后,便以尽快与王峰见面、安排交接转运事宜为由离开了御帐,返回了自己先锋部队的大营。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战保兴庄(三)

    徐绍安一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内,便命人将程飞找来,将柴荣同意他亲自进山与王峰接洽的事情说了一遍。程飞听了也面露喜色,马上就命亲卫头目徐勇去集合所有亲卫,准备护送徐绍安进山。这段时间跟着徐绍安在“开封留守处”办事,可以说是程飞自打穿越以来过得最为无聊的一段日子。如今眼看就要与分别多日的兄弟们相聚,其心情自然是高兴不已——其实何止是程飞,包括所有亲卫乃至徐绍安在内,都和他是差不多的心情。

    时间不大,徐勇那边就做好的一切准备,一个排的亲卫全副武装,暗地里带齐了自己的随身物品,并按照程飞的吩咐,在周军战袍之内穿上了已经被放置了许久的“飞龙军”迷彩作战服,在徐绍安营帐外列队,只等他们的主人从帐内出来。而在营帐之内,徐绍安和程飞也收拾利落,将自己的私人物品打了一个小小的包裹,穿戴上同样久未上身的“飞龙军”将官服,而后才披上周军袍服,肩并肩走出营帐——为了节省时间,徐、程二人并没有再与“南路军”进行电台联系,而是决定按照之前得到的方位信息,直接上山去找唐潮和穆特尔。

    就在徐、程二人准备搬鞍认蹬、上马而去的时候,从背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尖细而急促的声音:“徐大人慢走,徐大人且等一等。”

    徐、程二人闻言不由得都心中一动,因为能发出这种声音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宫里的宦官,而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的宦官很可能就来替柴荣传旨的。如果是在平时,徐、程二人对这种传旨的低等级宦官都不会太过在意。一则徐绍安的身份在那里,在这个宦官被压制的很厉害的时代,他完全没有必要把个阉人放在眼里。二则作为林小雨的义兄(义弟),他们现在也算得上是半个皇亲国戚,更不会把那些在自己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宦官当回事。再加上马平安这样的高等级宦官都在为自己办事,偌大的皇宫之中,也就只有几位大太监才有资格和他们在公事之外说上几句话。但是,这会儿兄弟二人眼看就要脱离“苦海”,奔向“自由生活”的时候,柴荣突然派来宦官传旨,不能不让他们心里多想几层、多绕几个弯。不过,待到那名宦官走得近了,看清了他的面貌,徐、程二人原本有些提起来的心重新又放回了肚子里。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暗羽”在后周皇宫里最“铁杆儿”的线人——马平安。

    马平安急匆匆的跑到徐、程二人面前,喘了好几口气,这才对二人说道:“陛下有口喻传下,还请徐大人到帐中听宣。”

    听说马平安来传的只是柴荣口喻,徐、程二人心里就更加踏实了——如果真有什么严重的事情,或者柴荣临时又改变了主意,那么马平安来传的要么是正式的圣旨,要么是直接让徐、程二人回御帐的命令,而不会只是传口喻。因此,徐、程二人几乎是同时将手中的缰绳甩给身边的亲卫,随着马平安一起进了自己的营帐。

    进得大帐,马平安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这帐中只有他们三人后,拦住正欲施礼接上喻的徐、程二人,低声说道:“二位爷不必如此。奴婢此来是为贤妃娘娘传一个口信。方才是怕引起别人的怀疑,这才假借说是向二位爷传陛下的口喻,还望二位爷见谅。”

    听马平安这么一说,徐、程二人这才恍然大悟,一面对马平安这种谨慎的做法赞许的点点头,一面各自找座位坐了,这才示意马平安将林小雨要他转达的口信讲出来。马平安见状连忙凑上前来,继续低声说道:“贤妃娘娘要奴婢传的口信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希望诸位爷这一次能看在当初曾经患难与共、义结金兰的情面上手下留情’。”

    面对这么一句没头没尾、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口信,徐绍安和程飞不由得一愣,一时有点搞不懂这位十八妹(十八姐)到底要表达一个什么意思。不过,以徐、程二人的智慧,只是略一思忖,便明白了林小雨让马平安传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口信的目的。…,

    尽管林小雨由于人在深宫,受消息传递渠道的限制,对穿越团队各种行动的详细内容并不怎么了解——马平安虽然可以当信使,但通过这种秘密渠道传递的密信只可能写一些梗概和大方向,并不会将具体计划写在上面。但是,以林小雨的聪颖,在看到“筑基一号行动计划”的方案简介后,还是猜到了自己的这些兄弟们打算借这次后周军北伐幽云之机,在这片土地上揭起一股怎样的风浪来。而且她也明白,穿越团队揭起的这股风浪绝不仅仅是针对契丹人的,只怕在必要的时候,他们是不介意将其推向后周北伐大军、推向柴荣的。虽然当初在决定入宫为妃时,林小雨曾经答应过众兄弟绝不会做对穿越团队不利的事情,但她如今毕竟已经与柴荣结为夫妻,柴荣此战之后的命运如何也决定着她后半生的幸福。因此,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向自己的兄弟们求个情,希望众兄弟能念在往日的情谊上,放过她的夫君,至少是暂时放过她的夫君,让他们夫妻能平安的回到开封去。

    作为穿越团队在后周朝廷中布下的重要棋子,徐绍安和程飞是参与了“筑基一号行动计划”的制定工作的,二人对计划的具体内容以及目的都非常清楚,因此对于林小雨的这个请求,二人还是可以回答的。徐绍安和程飞对视一眼,然后说道:“烦劳马公公回复十八妹,就说此事吾等兄弟早有共识,此番吾等是一致对外,只要别人不给吾等找麻烦,吾等是绝不会为难自己人的。”

    林小雨的口信没头没尾,徐绍安的回答同样是没头没尾。两个没头没尾加在一起,把个马平安马公公搞得是晕晕乎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长年在宫里当差,如今又是“暗羽”的铁杆内线,自然明白不该说的事情不说、不该问的事情不问。虽然无法理解人家兄妹这是在打的什么哑迷,但是马平安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表情,在重复了一遍徐绍安所给予的答复,确认没有一点遗漏后,便恭敬的向徐、程二人行礼告退,返回御帐去向林小雨复命去了。

    送走了马平安,徐、程二人再不耽搁,立即出帐上马,率领数十名亲卫驰出先锋部队大营,往西面的山地飞奔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山脚下的树林当中。

    后周军先锋部队的大营距离山地并不远,徐、程等人只用了不过半柱香的工夫便已经穿过山脚下的树林,进入了连绵的山地之中。好在这里只是西山余脉,虽然山峦起伏,山势却并不十分陡峭,徐绍安等人弃马步行之后行进的速度也并不慢。一行人在山里走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便遇到了负责警戒的“飞龙军”哨兵。由于众人在一进入山脚下树林之后,就已经将外面罩着的后周军战袍脱下,露出了里面的“飞龙军”军服。因此,负责警戒的哨兵虽然对多名“飞龙军”士兵突然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感到很诧异,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稳妥的处理办法,向对方询问了口令,而没有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将徐绍安等人当奸细给就地击毙。当然,哨兵在询问口令的时候还是非常警惕的,不但没有从掩体后面露出头来,手里的“五五”式步枪也一直对准走在最前面的亲卫头目徐勇身上。

    听到哨兵询问口令,并隐约听到自己非常熟悉的“五五”式步枪枪机拉动的声音,徐勇连忙停下脚步,一边回答着徐绍安早先就已经告诉他的口令,一边举起双手向对方示意自己并没有敌意。虽然徐勇回答的口令准确无误,让哨兵心中稍安,但并未从上司那里接到今天会有友军从自己哨位经过消息的他,还是保持着应有的警惕性,一边从掩体中露出半个脑袋向徐勇这边观察,一边继续问道:“你是哪部分的,到这里来做什么?”

    不等徐勇回答,已经有些不耐烦的徐绍安从后面走了过来,一边示意徐勇退下,一边朝着哨兵的方向喊道:“他是八爷我的亲卫班长,来这里自然是给八爷我开路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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