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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京华闲人     新宋英烈txt下载     新宋英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八章 固安城内(上)

    在后周北伐大军进兵固安的同一天,后周定州节度使孙行友亦率本部人马北进,配合后周军主力行动,直插固安西侧,意图占据易州,以防来自蔚州的契丹兵马抄击后周军主力的侧背方向。

    孙行友率军兵临易州城下,作为山前八州中唯一一个将前来求见、试图说服他的钟有朋赶出府门外,并声言“生是辽国人、死是辽国鬼”的易州刺史李在钦,此时虽然心中难免胆怯畏惧,但在下属及守城军兵面前还是装出了一副大义凛然、誓与易州城共存亡的样子。他一面亲自督促手下官吏、军兵加强城防,以备周军来攻,一面派人急赴幽州城,向南京留守萧思温求援。

    然而,许多时候并不是光有豪言壮语就行的,更何况李在钦说这些豪言壮语的时候心里还是非常发虚的。面对来势汹汹的定州兵,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李在钦这样表现的大义凛然,愿意为那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由异族建立的辽国朝廷卖命的——哪怕只是装作大义凛然状也不愿意。因此,当孙行友指挥手下兵士开始攻城后,除了李在钦和他的数百亲兵家将外,其他易州兵将均是以一种出工不出力的状态在守卫易州城,即便在李在钦斩杀了几名作战不力的士兵和低级军官后也是如此。

    守城兵将如此敷衍,易州城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定州军只用了不到半天时间便攻上了易州城南面的城墙,并迅速向两侧发展,午后时分整座易州城便已经处于定州军的掌握之中。而那位一直口口声声表示要与易州城共存亡的李在钦,在定州军攻上南城墙后就撕掉了之前那种悍不畏死、大义凛然的伪装,先是变得惊慌失措、进退失据,继而便将自己以往的那些豪言壮语抛到了九霄云外,带着残存的百余亲兵往北门奔去,试图趁着定州军刚刚入城,还没有占据全城的机会逃出易州城。只是,李在钦的如意算盘打得虽好,却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早就对他外强内干、色厉内荏的本性了解得非常透彻的孙行友甫一开始攻城,便派出了自己的得力部下率一支队伍在李在钦逃往幽州的必经之路上设伏,将以为自己已经逃出生天的李在钦及其一干死党全部生擒活捉,送到了孙行友的面前。

    面对已经瘫软于地,只知道向自己磕头求饶的李在钦,孙行友眼神中除了不屑就是不耻,根本不愿意和这种人多说一句话。当即便吩咐手下将李在钦及其一干死党押送到御驾之前,由当今天子来决定这个没有任何风骨的败军之将的生死。

    对于这种被俘之前口口声声要为大辽尽忠,被俘之后却只知道磕头求饶命的小人,柴荣的处理也是相当的干脆。他索性连见都没见李在钦,便命殿前武士将其斩于周军大营之中,算是为即将展开的固安之战祭旗。

    就在李在钦如跳梁小丑般“展现”自己的时候,身为固安县令的任五福却过得非常惬意自在。由于头年已经与登门拜访的钟有朋有了沟通与交流,双方就任五福加入“反辽联盟”一事已经达成了约定。因此,面对自瓦桥关北上,直扑固安县城的后周军,任五福不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对后周军的到来有着些许的期待,希望幽云之战结束后,自己能够得到当初钟有朋许诺给他的优厚条件,从此平步青云,实现自投身仕途以来一直在追求,却从未有机会实现的亨通官运。

    然而,正当任五福一心憧憬自己的“锦绣前程”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情况却令他有些忧心忡忡,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柴荣驻跸瓦桥关后的第六天,萧思温身边的亲信、幽州牙将曹继筠率五百契丹骑兵抵达了固安城。

    曹继筠此次来固安县是受了萧思温的派遣,一方面是亲自打探、观察后周军的状况,以便回去后可以向萧思温汇报,使萧思温能够对此次北犯的后周军有一个直接的认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此前关南三州十七县长官守将几乎全部都是不战而降,令萧思温对其他州县的长官守将也产生了一定的不信任感,其让曹继筠率五百铁骑进驻固安县也有监督固安县官员、军兵抵抗后周军,并在必要时候取而代之的意思——为此萧思温特意给了曹继筠一道手令,允许其在紧急时刻从任五福手中接管固安城的所有军政大权,并可自行处置城中的所有官吏军将。,

    作为入仕多年的官场老手,任五福自然能猜到曹继筠此来固安的目的所在。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忧心忡忡,在是否依然按照既定计划开城投降的问题上犹豫不决。虽说,如果任五福真的把固安城打开,放后周军进城,那么面对近十万后周大军,曹继筠带来的那五百骑兵基本不会起到什么阻挡的作用。但关键的问题是曹继筠是否会事先察觉任五福的意图,是否会在任五福决定开城投降时出面阻拦——以曹继筠的身份,给任五福安一个通敌的罪名,并依此来处置他,并没有任何难度。一旦曹继筠将任五福杀了,那么面对五百杀气腾腾的契丹精锐,固安城里的五千守军(一千五百正军、三千五百乡丁)很可能会放弃反抗的念头,听凭曹继筠的调遣,与杀到城下的后周军决一死战。毕竟,后周军再强悍,暂时也只能在城墙之外发威,远比就在自己身边的契丹铁骑的威胁小得多。

    正当任五福为是否开城投降举棋不定的时候,两位老朋友的来访为他解除了顾虑。而拜访他的,正是比后周军提前几日离开瓦桥关,通过秘密渠道进入因曹继筠的到来已经戒备森严的固安城的钟有朋和王峰。

    双方见面寒喧一番后,任五福将自己的顾虑讲与钟有朋听,希望自己的这位老朋友兼当年的同窗为自己找出一条既能顺利实现向周天子献城,又能避免曹继筠觉察到自己这些动作而对自己不利的好办法来。

    进城之后,钟有朋和王峰便已经通过本地的“暗羽”分堂得知了曹继筠率五百骑前来督战的消息,钟有朋也曾预料到他的这位同窗好友可能会因此对开城投降之事犹豫不决。只是由于事发突然,再加上钟有朋对曹继筠所知有限,一时并不能确定这位萧思温的亲信牙将会为自己的主子尽忠到什么程度——“暗羽”对曹继筠这样并非统领一方的将领关注度并不高,对其的了解也只是停留在比较肤浅的程度上,并不能为钟有朋提供足够多的资料进行判断。

    因此,直到来见任五福之前,钟有朋也没能想出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而他这次来拜访任五福,既是为了给对方打气,也是为了能通过与曹继筠打过几天交道的任五福来进一步了解这位幽州牙将、萧思温心腹,以便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这个“绊脚石”。所以,当任五福直截了当的向钟有朋提出这个问题时,钟有朋的回答并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而是要求任五福提供更多有关曹继筠的消息,特别是这家伙来到固安城后的所作所为。

    对此,任五福自然不会有任何隐瞒。他对钟有朋说道:“据小弟所知,这曹继筠乃是萧思温最为倚重信任的将领之一,算得上萧思温最为亲信、最为心腹的手下。而且,由于萧思温对曹继筠有救命之恩和提拔之惠,因此曹继筠对萧思温那也是知恩图报,很有‘士为知己者死’的意思。不然,萧思温也不会将其派到固安来督战。以曹继筠对萧思温的死忠,他是绝对不会坐看咱们将固安城献于大周朝廷的。而且,从其抵达固安后,整饬城防、操练士兵、屯集粮草物资的情形看,其与固安城共存亡,为了萧思温的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杀身成仁的决心还是非常坚定的。以小弟看来,若想让他弃暗投明,,背弃萧思温和契丹朝廷,投效咱们和大周朝廷,只怕是几无可能的。”

    钟有朋听了点点头,赞同道:“任兄说的不错。像曹继筠这种萧思温身边的亲信心腹,想用前程、金钱、美色等等来收卖他是没有可能的。如此看来,要想解决这个难题,你我兄弟还需仔细思之。”

    对于钟有朋的说辞,任五福是一百个同意。他一边连连点头,一边附和道:“钟兄所言极是,此事还需仔细思量,务必做到万无一失才好。”,

    见钟、任二人视半路杀出来的曹继筠如猛虎,一直没有说话的王峰却有些着急了。在他看来,如今后周大军已经自瓦桥关起兵,不日便会进抵固安城下,而穿越团队那边也正在等着后周军拿下固安、进兵良乡,迫使萧思温不得不率军南下良乡来与后周军对阵,为契丹那位“睡王”皇帝率军前来增援争取到足够时间这一节点,借幽云辽军主力聚集一处的大好时机,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将幽云辽军聚而歼之。继而再挥师北上,与辽军的增援部队决一死战,彻底打败辽国,拿下幽云十六州。此时哪有那么多时间让钟、任二人仔细思之。

    因此,王峰抬手打断了钟、任二人的谈话,然后轻松的说道:“岳父大人、任大人,以在下看来,此事并非如二位大人所想的那么复杂。在下以为,既然这整件事都是因为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所谓的萧思温心腹曹继筠而起,那么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除掉此人,消除引起这一不利于吾等献城大计的根源。只要曹继筠一死,其手下的那五百契丹骑兵失去了主帅,自然也就翻不起什么风浪,任大人的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钟有朋听了王峰的建议若有所思,而任五福却是连连摆手,说道:“刺杀曹继筠谈何容易。且不说他本人武艺高强,其出门时身边还有数十名亲兵随行,戒备极严。就算是一流的武功高手想要接近他都绝非易事,更不要说取他的性命了。而且,一旦行刺失败,不仅会引起对方的警觉,而且还可能促使其立即出手,夺取固安县的军政大权。到那时,漫说献城投降,只怕连咱们几人的性命都可能会保不住。”

    对于任五福的顾虑与担心,王峰根本就不屑一顾。他不以为然的冷笑道:“任大人说的虽然有一些道理,但有些时候该冒的风险还是要冒的。更何况,刺杀曹继筠也未必需要接近到他跟前才行。”

第八十九章 固安城内(中)

    王峰的这句话既让任五福感受到了面前这位年轻人的肃杀之气,也令其多少有些不太理解。在任五福看来,但凡想要刺杀某人,要么是暗中下毒,杀人于无形;要么是像“专诸刺僚”或者“荆柯刺秦”那样,以必死的决心接近到刺杀对象身边;要么是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一路杀到仇敌面前。类似王峰所说的这种远距离刺杀虽然也可以通过弓箭或者弩机来实现,但由于这两种武器的精准度会受到多种因素影响,并不能保证一击必中,因此一般情况下都是派出多名弓箭手或者弩手同时发难,以密度换取精度。而就目前固安县城内的情形来看,曹继筠对固安县原来的官吏并不十分信任,对固安城中的各种风吹草动都十分敏感。任五福这边如果调动军中弓手、弩手为己所用的话,很可能会引起曹继筠的怀疑,进而将矛头指向自己——直到这时任五福才发现自己将献城投降一事想得过于简单了,从去年钟有朋拜访到现在大半年过去了,自己却竟然没有想到应该从县城守军中挑选几名得力兵将进行拉拢,让其为己所用。

    与任五福的怀疑和犹豫不同,知道王峰及其手下这十来名亲卫底细的钟有朋很明白自己女婿这样说是有极大把握的。他与王峰此次出行,身边带了十二名亲卫。有这些人和他们手中那极其犀利的火枪在,远距离刺杀曹继筠并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唯一让钟有朋比较担心的是,自己这边刺杀了曹继筠后,其所率的那五百契丹骑兵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在周军到来之前在固安县城内做起乱来。不过,在目前没有其他更有效、更快捷的方法之前,钟有朋倒是不介意亲卫们仗着自己手中火器的犀利,对曹继筠进行一次成功率非常高的刺杀。

    有了王峰的自信、有了钟有朋的变相支持,尽管任五福还是觉得这种方法不够妥当、不够谨慎,最终他还是同意了王峰的这个建议。并向王峰详细介绍了曹继筠每日上城督促百姓及乡丁加固城墙、并来县衙坐镇的路线图。

    该了解的情况都了解了,钟有朋和王峰也就没必要再在任五福府上多待。一来王峰还要去那几处曹继筠的必经之路实地察看,以安排狙击手的位置;二来如今固安城中气氛紧张,钟有朋、王峰这样的外来陌生人在任五福府上待得时间长了也难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于是,在与任五福又闲聊了几句后,钟有朋和王峰便起身告辞,离开了任府。

    出得任府,钟、王二人兵分两路。钟有朋在几名亲卫的护送下直接回“暗羽”在本地的秘密据点,王峰则带着另几名亲卫按照任五福提供的情报,沿着曹继筠日常惯走的路线熟悉了一遍地形,并在其每日去往南门查看守卫情况的必经之路上,选定了一处可以在三个不同位置安排狙击手的有利地形。与王峰同行的三名枪法出众的亲卫还亲自到这三个射击点实地勘查了一番,以确定自己在此设伏时是否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事实证明,这三处射击点选择得都很理想。其位置隐敝、视野良好,狙击手在这里埋伏既可以毫无阻碍的瞄准路上经过的目标,又不会引起目标或者附近其他人的注意。理想的狙击位置、优秀的步枪射手、性能优良的“五五”式步枪,这几个有利条件加在一起,王峰对即将实施的狙击行动充满了信心。

    不过,出于稳妥和一击必中的考虑,王峰在考察完这处狙击地点回到秘密据点后,还是找来本地“暗羽”的头目,命他在次日一早就派人去这处狙击地点蹲守,看一看那个曹继筠是否会在任五福所说的那个时间经过那里,并检查一下同一时间那几处射击点附近是否会有不相干的人出现。“暗羽”固安分堂的汪堂主得了吩咐自去安排人手,而王峰则回到自己的住处,命随行的电报员架起电台,将与任五福会面的情况以及准备刺杀曹继筠的打算向委员会进行报告。,

    时间不大,委员会发来回电,一方面肯定了钟、王二人对任五福的安抚工作,另一方面却并不赞同王峰刺杀曹继筠、重夺固安县控制权的计划。至于反对执行这一计划的原因,委员会在电报中表示,坐镇幽州的萧思温尚未下定率军南下与后周军作战的决心,若曹继筠能够在固安县拖住后周军一段时间,对坚定萧思温南下阻击后周军的信心会有积极作用。因此,委员会认为钟、王二人目前不宜对曹继筠采取过激行动,而应该静观其变,,待形势有变化之后再根据形势的变化采取下一步行动。同时,委员会还要求钟、王二人做好任五福及其手下的思想工作,让他们不必纠结于所谓献城投降之事,而应该着眼于将来,钟、王二人要让他们明白,现在是否做到了献城投降与他们将来的前程并无直接关联。只要他们真心投效“反辽”联盟,“清园”兄弟绝对不会亏待他们。此外,委员会还建议钟、王二人完成与任五福的必要沟通与交流后,应尽快离开固安县,以免后周军攻城时受到不必要的损失——“神机军”攻城必会使用火器,钟、王等人居于城中多少都会有些危险。

    对于委员会的回电,王峰多少有些失望。对于他这样的年轻人来说,干脆利落的武力解决远比运用谋略和计策来得痛快。只是,失望归失望,委员会的决定还是要认真遵照执行。因此,王峰当即找到自己的岳父,将委员会的决定告之对方。

    与王峰相反,钟有朋对委员会的决定还是很支持的——尽管他到现在依然没有搞清楚王峰是通过什么方式与远在百里之外的王崤峻等人取得联系的。在钟有朋看来,刺杀曹继筠原本就是暂时没有办法时的一种权宜之计,能不施行还是不施行的好。对于钟有朋这种读书人来说,能够使用谋略和计策的事情,他们是绝不愿意采取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的武力来解决难题的。

    见自己岳父对委员会的决定持一种积极支持的态度,王峰也就不再去想什么刺杀计划,而是与钟有朋就如何说服任五福接受委员会的决定进行了一番商量,决定第二天再去任府拜访,与任五福好好的沟通一下,让其能够踏下心来静待事态的发展。

    翁婿二人商量完事情已是掌灯时分,而自打秘密潜入固安县以来他们便一直忙来忙去,这时才算有点时间可以放松一下。王峰年纪轻,再加上穿越体质,到还不觉得怎么辛苦。钟有朋却是已经年过半百,远比不了王峰的身子骨,此时已经感到有些疲惫、精神不济,因此在草草用过“暗羽”固安分堂汪堂主派人送来的晚饭后,就在王峰和随从的服侍下回房休息。而王峰在安顿好自己岳父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不过酉时末戌时初,按前世的时间也就是七点多钟,这对王峰这个属“夜猫子”的家伙来说,离睡觉的时间还早。因此,回到房间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脱衣上床,而是从随身的包裹中拿出一大叠稿纸来,挥起炭笔,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当然,王峰并不是在稿纸上涂鸦写着玩儿,而是在为一件他一直希望能够实现却一直未能实现的大作为做准备,那就是建立起这个时代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银行。

    尽管自打穿越以来王峰一直是在保卫部门做事,但那对他来说那不过是在实现自己理想前的权宜之计,是在实现自己理想前体现自己在穿越团队中价值的方式。前世大学一毕业便到银行工作,并且一干就是好几年的王峰,对银行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很想在这方面做出些令自己满意的成绩来。因此,在前世他一直兢兢业业的做事,几年下来便由一名普通职员成为了前台主管。而就在他的理想刚刚实现了第一步的时候,便遇到了“穿越”这种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并一下子被穿到了漫说是银行,就连中国古代具有银行性质的钱庄都还没有出现的西元十世纪。就在他一边懊恼自己“壮志难酬”,一边利用自己前世的业余爱好承担起穿越团队安保工作的时候,一个从来没有过的想法也渐渐在他的头脑中成形——既然不能成为银行业的佼佼者,那么干脆就去做银行业的开创者好了。,

    王峰是一个做事说干就干的人,自打他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便开始在穿越团队的各种会议上、在私下里与其他穿越者的交流过程中,提出自己设立这个时代第一家银行的设想,希望能得到大家的支持。可惜的是,由于种种原因,他的这一设想一直没能得到大多数穿越者的支持,几次在委员会扩大会议乃至全体大会上提出都遭到了否决。好在王峰是个心胸开阔的人,这样的小挫折并不能对他的理想造成严重打击。他一边继续在穿越者中间活动,说服兄弟们支持自己的设想;一边利用自己在前世的所学、所用,认真撰写一份有关银行的、专业的,同时又具有一定可操作性的详细报告。准备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再次提交给委员会或者委员会扩大会议,来为实现自己的理想做又一次尝试。

    有关银行的报告很长,王峰又只能在工作之余来编写,所以要完成这份报告所需花费的时间还是很多的。为了尽快完成报告,王峰基本上是稿纸不离身,只要有较长的空闲时间就拿出来写一写。这次陪钟有朋出来公干也不例外,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他都会写上一会儿。今天也是如此,从酉时末开始的几个小时里,王峰几乎就没有停笔。一直到亥时末,已经写得手指僵硬、双眼发酸的他这才停下笔来,揉了揉酸涨的太阳穴。在将当晚所写的内容又查看了一遍,并将稿纸整理好,重新放回自己的包裹之中后,王峰这才脱衣就寝。

    就在王峰刚刚入睡不久,还处于半梦半醒之时,突然从窗外隐约传来了一声尖厉的啸声。初时,这种啸声还只是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但很快就变得清晰明确、连续不断。睡觉一向警醒的王峰立即就被这种啸声惊醒,并马上就判断出这是“暗羽”在秘密据点外围值守、警戒的探员发出的警报声,示意有大量敌人正在向秘密据点接近。而且从啸音音调和密集程度来看,情况已经相当危急。

第九十章 固安城内(下)

    此时的王峰不敢怠慢,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向外间屋也已经被啸声惊醒的亲卫头目周三郎吩咐道:“三郎,你速去集合亲卫在院子里待命,爷我亲自去叫醒岳父大人。”

    “是,属下遵命。”周三郎一边答应着,一边迅速穿好衣服,拿起枪冲出了房间。

    在周三郎的身后,王峰也已经穿戴整齐,背着那件对他们自己异常重要的包裹、挎着95式手枪跟了出来,直奔钟有朋所住的房间而去。

    当王峰搀扶着还有些迷糊的钟有朋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秘密据点那并不算很大的庭院当中已经站满了手持步枪的亲卫和拿着长刀、负责秘密据点警卫任务的“暗羽”固安分堂的护卫。

    见王峰和钟有朋出来,“暗羽”固安分堂的汪堂主连忙走上前来,向王峰躬身施礼道:“禀二十七爷,刚刚负责外围戒备的探子来报,有一队百余人的契丹骑兵正在往咱们这边来,顶多再有半盏茶的时间就会到门口。”

    听说是一队百余人的契丹骑兵往自己住的地方来,王峰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泄密,而第二个反应则是来的人必定是那个曹继筠的手下。不过,不管是谁泄的密,也不管来的到底是不是曹继筠的人马,王峰现在所要决定的是大家该如何应对目前的局面。毕竟半盏茶的工夫相当有限,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那是稍纵即逝的。就王峰的本心来讲,他是很不服气那个半路突然杀出来,破坏固安县献城投降行动的曹继筠的——尽管委员会在来电中已经说明了此事对穿越团队的利害关系,但王峰对这个曹继筠依然很厌恶。这会儿对方主动向自己发难,打算利用“先下手为强”的优势,对自己、自己的岳父,以及院中的亲卫和探员进行突然袭击,王峰是非常想和对方斗上一斗的。这样一来可以杀一杀曹继筠的威风,二来可以测试一下火器在巷战中对付骑兵的效果。于是,王峰向“暗羽”固安分堂的汪堂主和自己的亲卫头目周三郎吩咐道:“汪堂主,你速将分散在周围的所有暗哨全部撤回院子里来,与院子里的探子们一起把守好院子的各个角落,以防敌人趁着夜暗翻墙而入。三郎,你带所有亲卫上院子正面两侧的围墙,准备阻击敌人的进攻。”

    “是,属下遵命。”汪堂主和周三郎躬身领命,转身就要去按照王峰的吩咐进行布置。

    这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钟有朋却连忙对王峰说道:“贤婿切不可鲁莽行事。”

    王峰闻言挥手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汪堂主和周三郎,然后看着自己的岳父,等着对方给自己一个解释。

    钟有朋见王峰没让汪堂主和周三郎离开,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继续对王峰说道:“老夫知道贤婿你是不忿那个曹继筠坏了固安县献城投降的好事,想要给其一个教训。可是贤婿想过没有,即便贤婿凭着手中的武力,能够把这一百来骑兵击败或者是一网打尽,对这固安县城中的形势又能有多少帮助。

    若这支骑兵真是那曹继筠派来捉拿咱们的,那么也就意味着他已经洞悉了任县令和咱们之间的关联,知道或者说至少是猜测到了任县令与咱们这些人欲行对他契丹朝廷不利的事情。那么,在老夫看来,他曹继筠在派人来捉拿咱们的同时,只怕也已经派人去抓任县令及其一众亲信手下了。如此一来,这整个固安县便已经在他曹继筠的掌控之中。贤婿击退他派来的这一百多骑兵容易,可固安县城中还有五千守军。若是曹继筠派这些人来捉拿咱们,贤婿可有把握将这五千守军也一并击退?”

    王峰当然没有把握能够击退固安县的五千守军,不然的话,他也不必盘算着暗杀曹继筠了,早就率领手下打上门去,将曹继筠和他的那五百契丹骑兵消灭干净,帮任五福重新掌控固安县了。因此,王峰在被钟有朋问得一愣之后,随即也就明白了自己岳父话里的意思,明白现在不是自己逞英雄的时候。尽管手下的十二名亲卫依靠手里的步枪和机枪完全有把握干掉来捉拿自己的这一百来骑兵,但这样做的后果势必会引来已经掌控了整个固安县城的曹继筠的大队人马。到时候,漫说是五千固安守军,就是曹继筠把剩下的那四百契丹骑兵派来,光靠自己随身携带的弹药也很难将对方消灭掉。,

    最终,无论王峰多么的不甘心,也不得不放弃与曹继筠决一雌雄的打算,而选择更加稳妥的撤退。不过撤退归撤退,就这么匆匆忙忙、一窝蜂似的撤走也是不行的。虽说“暗羽”的这处秘密据点里挖有地道,直通不远处的城墙之外。但是,一来地道宽度不大,只能容一个弯腰通过,而现在秘密据点里聚集了不下三十人,一个个撤离需要一定的时间——况且在撤离前“暗羽”固安分堂的人还要花一定时间来销毁这里的一些机密资料。二来,一院子的人突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肯定会引起前来捉拿他们的契丹人的怀疑。对方势必会对整个院子进行搜索,发现地道不过是早晚的事——即便发现不了地道,对方也能推断出他们是通过地道逃走的。那样的话,对方必定会派骑兵出城追赶,而靠两条腿走路的自己一方在天亮以前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撤到安全地带的。到时候,自己这些人就要和契丹骑兵在野外对阵了,与其那样,还不如留在据点里,凭借高墙深院,与敌人还能多周旋一阵子。因此,在众人撤退的时候,必须有人在外面阻击敌人,直到其他人都撤了才能再设法脱身——如果他们还有机会脱身的话。

    不过,王峰虽然做事比较莽撞,但在关键时刻下决心却是非常快的。他略一思忖,便对汪堂主和周三郎说道:“汪堂主,你马上安排几个办事稳妥、细心的手下,将这宅子里所有与‘暗羽’或者‘清园’兄弟有关的物件、书信、文卷,等等类似的东西全部销毁掉,绝不能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

    三郎,你率第一战斗小组和机枪组留下,与宅子里的护卫们一起负责阻击敌人。在所有人都安全撤出城并发射信号弹之前,绝不能让契丹人进到宅子里。”

    “属下明白。”汪、周二人齐声答道。

    汪、周两个人中,汪堂主还好些,他要做的事情不过是安排手下销毁机密资料,随后会和王峰等人一起撤离。而周三郎要做的却是以十几个人对百余骑兵的玩儿命活计,之后能不能脱身去和王峰等人汇合还很难说。因此,与汪堂主一脸严肃的表情不同,周三郎的脸上此时表现出的完全是决绝之色,大有与王峰最后一别的意思。

    这周三郎自打加入亲卫队以来就一直在王峰身边做事,主仆之间的感情还是很深的。现在周三郎要去和敌人拼命,王峰心里自然不会舒服。不过,无论怎么不舒服,率队阻击的任务都得由周三郎这个亲卫头目来完成。王峰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叫住正欲转身离去的周三郎,叮嘱他一切小心,只要城外发出信号,他这边就立即设法与契丹人脱离战斗,通过地道撤出城去,切不可逞英雄,一味与对方恋战。

    周三郎听了不住点头,说道:“二十七爷放心,属下省得。属下还要跟着爷您南征北战、东讨西杀呢,绝不会让区区百十个契丹人给困住。”

    说完,周三郎郑重的向王峰抱拳施礼,转身带着自己的手下以及秘密据点的七、八名护卫推起两辆已经卸了马匹挽具的四轮马车,出据点大门而去。

    “暗羽”固安分堂的这处秘密据点在固安县城城西,距离城墙不远的一条并不算宽的南北向街巷上。周三郎和众手下将两辆四轮马车推出宅院大门,便一左一右分成两股,将两辆马车推到距离宅子四五十步远的地方,横着摆在了道路中间,将这条并不算宽的街道挡了个严严实实。如此一来,契丹骑兵若想通过马车,就只有弃马步行,爬过来才行。而弃了马匹的契丹骑兵其实力自然会大打折扣,以周三郎等亲卫手中的一挺轻机枪、四枝步枪、若干手榴弹,再加上秘密据点护卫手中的四只硬弩、四把长刀,对付只能一拔一拔徒步冲锋的契丹骑兵,还是能够坚持一阵子的。此外,周三郎还命人在距离马车五、六十步远的地方点起了几堆簧火,以利己方射手的射击。,

    就在周三郎等人刚刚依托马车及街道两侧的建筑物构筑好防御阵型时,从街巷的北侧便跑过来三四个人。从他们的边跑边扭头观望,并不断吹响手中哨笛的情形看,这些人应该就是负责秘密据点外围警戒的暗哨。而在他们的背后,则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听不懂意思的呼喝声,以及利箭破空的翁鸣声。

    不过,徒步奔跑者到底是不是“暗羽”固安分堂的暗哨,还需要秘密据点的护卫头目来确认。因此,周三郎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一眼在他身边的秘密据点护卫头目,而对方给他的回答则是肯定的。周三郎见状不再犹豫,马上命令手下不要射击前面的徒步奔跑者,放他们过来。

    此时,前面奔跑的几个人已经跑到距离马车不过十几步的地方。当他们刚一看清横在路中间的马车时,明显的顿了一下,直到马车后面的秘密据点护卫头目向他们连连招手,他们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的警报起到了效果,自己人这边已经做好了准备。几个人互相看了看,脸上都露出了松一口气的表情。随后,几个已经跑得筋疲力尽的暗哨使出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奋力向马车奔过来。

    就在几名暗哨跑到马车跟前的同时,他们身后的契丹追兵也已经赶了上来。不过,由于街巷较为狭窄,原本比较分散的追兵不得不重新调整队形,排成三列纵队,顺序而进,速度也因此慢了下来。如此一来,到是让几名暗哨看到了希望,觉得自己完全有时间爬过马车,逃出生天。

    然而,几名暗哨对形势的估计过于乐观了,契丹人的行进速度虽然慢下来了,但是他们手中弓箭的速度却没有丝毫的变化。随着尖厉的破空声,数支羽箭自几名暗哨身后飞来,当即就射中了两人。其中一名肩膀中箭的暗哨虽然因为疼痛摔倒在地,但还是咬着牙坚持爬了起来,在另两名没有中箭的同伴的帮助下,十分狼狈却又十分迅速的翻过了马车,进入到了安全地带。而另一名中箭的暗哨却没有这么幸运了,一枝羽箭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背心,将其射倒在地。这名暗哨倒地之后身体抽搐了几个后便不再动弹,显然是已经没救了。

    尽管并不认识那名中箭身亡的暗哨,但此情此景依然令周三郎怒火中烧。他举起左手,狠狠的向下一挥,大喝了一声“给我打”,并第一个扣动了扳机。随即,清脆而密集的枪声在固安县城西城的这条狭窄的街巷中响起,收割着那些纵马而来的契丹人的生命。

第九十一章 脱离险境

    当周三郎率众亲卫及“暗羽”固安分堂的护卫们向契丹骑兵开火的时候,钟有朋和王峰等人在汪堂主的陪同之下,已经进入了暗藏于一间柴房中的地道入口,顺着幽深狭窄的通道,向地道的出口走去。

    这条地道挖得很长,足足有两里多远,再加上钟、王等人是弯腰低头摸索着前进,所以当他们一行人从地道出口钻出来时,个个都累得是腰酸背疼,就连一向以身强体健、精力充沛自居的王峰也废了半天的力气才直起自己的腰来。不过,众人都知道这里绝非久留之地,城中传来的密集枪声和掺杂于其中的爆炸声说明城里的战斗非常激烈,契丹人显然并没有因为遇到周三郎等人的顽强抵抗便放弃捉拿众人的打算。因此大家顾不上身体的疲累,在点数了一番人数,确定一个都不少后,便在汪堂主的引领下,往十几里外的一处穿越团队名下的田庄——同时也是“暗羽”固安分堂在城外的一处秘密联络点——急行而去。当然,在离开地道口之前,王峰并没有忘记命手下亲卫向天空中打了一颗绿色的信号弹,向城内的周三郎通报这边已经走出地道,其可以设法脱离与契丹骑兵的接触,通过地道撤出固安县城。

    随着绿色信号弹在距离固安县城西门外两里远的地方尖啸首升起,固安城中原本已经略微减弱的枪声骤然变大。如爆豆般的枪声持续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后,城里又传来了数声巨大的爆炸声,随后便出现了熊熊的火光,而且火光还越来越大。从火光出现的位置可以判断出着火的地方正是众人刚刚离开的那处秘密据点。而更令王峰等人担心的是,随着火光的出现,原本密集的枪声却慢慢的沉寂了下来,飘入众人耳中的除了风声和城中百姓救火的呼喝声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在王峰这位前世经常看电影电视剧的穿越者看来,这种情形往往意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负责阻击的周三郎等人寡不敌众,最后关头拉响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并由此引燃了秘密据点的房子,以掩盖地道的存在。

    其实,不光王峰有这个想法,在场的大多数人也是这么个念头。钟有朋更是说了一句“三郎及众亲卫、护卫真乃壮士也”,其他人也都唏嘘不已,他们既是钦佩周三郎等人的视死如归,也是惋惜如此英勇无畏之人却死在了这小小的固安县城里,实在与周三郎一直以来的雄心壮志相去甚远。

    不过,惋惜也好、感叹也罢,这些都不是现在王峰等人应该去做的事情。若周三郎等人果真舍生取义,那么围攻秘密据点的契丹人只怕在天亮后就会发现宅子里的尸体与应有的人数不符,届时曹继筠一定会派人出城来追。如果到了那时,王峰等人还没有撤到自家田庄的话,那么大家很可能就要面临在野外与大批契丹骑兵对阵的不利局面了——在王峰看来,以周三郎他们的火力,光是那一百来契丹人绝对不会迫使他们与对方同归于尽,他们采用这种极端方式必然是因为契丹人来了大批援兵的缘故。因此,众人只能将悲愤与怒火压在心底,跟着汪堂主向自家田庄急奔而去。

    田庄距固安县城不过十余里,如果是在白天的话,以王峰这样的体质,即便是在不奔跑而只是快步走的情况下,有半个来时辰也就到了。可是,一来此时是夜晚,且又正值三月上旬,天上虽然无云,弦月的光亮却是非常有限的,众人在野外深一脚浅一脚的蹒跚而行速度远比不上白天。二来,队列中有一位已经年过半百,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远不如其他人的钟有朋存在,就算王峰自己凭借微弱的月光可以走的健步如飞,却不得不顾及着自己的岳父,时不时停下来询问一下被两名亲卫搀扶着前行的钟有朋的情况。

    如此的瞻前顾后,其结果就是当王峰一行人赶到自家田庄时,天光已经大亮,村里的农家、佃户已经扛着农具、牵着耕牛出来劳作了,王峰一行人与他们正走了个脸对脸。如此大的一群人进村自然引起了这些农户们的注意,不少农户都停下脚步观看,并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而其中行事比较谨慎的,则在让家人或者盯着王峰等人的同时,急匆匆返回了村里,向村中的联防队报告去了。,

    联防队留守村中的头目得到报告,自然不敢怠慢,他一边吩咐人去找村里的管事,一边带着手下七八名临时联防队员——联防队的队长和那些专职联防队员同时也是“保安军”的低级军官和丁壮,此时早已被穿越团队保卫部抽调走了——向村口赶来,准备拦住这群突然闯进村的陌生人,查问一个明白。

    不过当这位联防队的头目远远看到走在王峰一行人最前面的汪堂主时,那股要将对方查个水落石出的硬气劲儿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造成这种变化的原因,则是在于这位联防队的头目同时也是“暗羽”的探员,“暗羽”在本村的秘密联络点就是由他负责的。汪堂主是他的顶头上司,他自己没有不认识的道理。而且,他从汪堂主对跟在其身后那一老一少两名男子的态度,特别是其对那位年轻公子异常恭敬的表现上,也看出跟在汪堂主后面的两个人,特别是那名年轻人的身份地位应该远上汪堂主之上。而这位汪堂主身为“暗羽”县一级分堂的堂主,他的上司是“暗羽”涿州分堂堂主,再上面就是“暗羽”总堂了。也就是说,汪堂主身后这位年轻人,要么是“暗羽”涿州分堂的堂主或者副堂主,要么就是“暗羽”总堂掌实权的人物。以联防队中级头目、“暗羽”县级分堂的骨干探员这样的身份,能够得见比自己高出许多级上司,这位小小的“暗羽”秘密联络点负责人的心情是既激动又忐忑,连脚下的步伐都有些散乱了,差点拌了自己一个跟头。好在,紧张归紧张,这位头目的头脑却还是很灵活的。他在认出汪堂主后并没有马上摆出一副下级迎接上级的恭敬样儿,而是努力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尽可能保持着方才那种趾高气扬的样子,迎着汪堂主及王峰、钟有朋等人走了过来。

    见村子里“暗羽”秘密联络点的负责人虽然在初见自己时有明显的一顿,但很快不被其不着痕迹的给掩饰了过去,汪堂主心中还是比较满意的,自觉自己对下属的培养还是到位的,在关键时刻自己手下的人还是能做事的。因此,在双方靠近后,不等那位秘密联络点负责人开口问话,汪堂主便已经走上前来,向对方抱拳拱手道:“在下黄三,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那秘密联络点负责人反应也很快,闻言连忙还礼道:“不敢当,在下免贵姓陆,单名一个刚字。不知几位客官从哪里来,到村中有何贵干?”

    汪堂主伸手一指跟在自己身后的一行人,答道:“在下与在下的伙伴乃是涿州人士,平时做一些小买卖养家糊口。这次吾等原本是打算去固安县城里面与人加;商谈买卖上的事情。不想,恰好赶上周军北伐,不但生意没做成,甚至连固安县城的大门都没进去,昨晚不得不在野外逼露宿。在下等来贵庄是希望能找个地方休息一阵,也好有精神赶回涿州去。”

    “原来如此。”那秘密联络点负责人装模作样的思忖了半刻,用十分不情愿的口吻说道,“如今兵荒马乱的,在下本不该收留汝等。只是看在汝等赶了很长的路,昨晚又是在野外渡过的的份上,暂且让汝等住一晚。不过,在下丑话说在前面,汝等只能在村子里面住一晚,明日一早必须离开。另外,借住房舍、吃喝用度等等事情,都要照价付钱给村里的老百姓,一文钱也不能少给。”

    “壮士放心,在下省得。”汪堂主应了一句,然后便带着王峰、钟有朋等人,在那名秘密联络点负责人的引领下,往村子里走去。

第九十二章 后周军到了

    一行人才走进村口没多远,就见一名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带着几个人不紧不慢的从村子中心方向走了过来。从那名中年人的打扮上来看,应该是这个村子的管事,跟在他身前身后的那几个人想必是他的随从手下。

    这名中年人来至王峰一行人近前,向这支随从口中的陌生人队伍望了一眼,随后其身形、神情、动作便开始了一连串的改变。紧绷的面孔立即松驰下来堆起了笑意、挺得直直的腰板渐渐弯了下来、不紧不慢的步伐开始向碎步小跑转变、背在后面的双手也伸到了前面做出了准备打千作揖的架势。

    旁人特别是村里人对管事的这种变化很是不解,不晓得这位平时在村子里一向说一不二、趾高气扬的管事大人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幅下人要见主子的殷勤、献媚像。一大群人中,只有王峰在略一愣怔之后反应了过来,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由于穿越团队所有田庄的管事均由农业部主管赵民安的几个本地人手下负责挑选,再由“清园”的总管邓安负责调教,期间除了本管的赵民安和负责人员审查的梁子岳外,基本上不会与其他穿越者有接触。所以,为了防止这些个管事只认本管的上司和挑选、调教他们的几名总管级的大管事,而不认穿越众中的其他兄弟,委员会便规定所有田庄管事——也包括有类似情况的店铺掌柜、矿场主事等等所谓的中下层干部——均需由委员会统一分派,其在赴各处任职前,必须要到“清园”来拜见住在那里的穿越者,并通过非常逼真的画像认识其他未住在“清园”的穿越者。这样做,一来算是明确双方的主仆关系,二来也是为了避免这些人因为不认识其他主子,而在其面前做出一些有违礼法规矩的事情来。

    现在,王峰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这名管事绝对在“清园”见过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对方的这些行为与表情的变化,显然是认出了自己,想要向自己行礼。可问题是现在绝对不是对方见礼的时候,刚才在村口汪堂主与那位秘密联络点的负责人陆刚费了半天工夫、演了半天戏,就是不想让自己这一行人的身份被外人知道,以防庄子里的人走漏了风声,引来固安城内契丹人的注意。这会儿要是这名田庄管事一个揖作下去、一声爷叫出来,那之前的一系列掩饰就都白费了。

    因此,不等那名管事真个打千作揖、称爷道主子,王峰先把脸色一沉,以严厉的眼神瞪了对方一眼,并非常隐蔽的向对方使了一个眼色。好在那名管事也算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被一向严格的邓安看上——见到王峰的脸色和眼神后,虽然有一瞬间的错愕,但还是马上反应了过来,明白了王峰眼神中所包含的意思。于是乎,这位管事再次向在场众人展示了一把自己的“表演”天赋。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他便将预备作揖行礼的下人姿态换成了高高在上的主人举止。脸上的笑容也没了、腰杆也不弯了、双手又再次背到了身后,指着王峰等人,拉着官腔问那位代理联防队长陆刚道:“陆兄弟,这些人的来路你可查问清楚了?如今这兵荒马乱的,你要是把来路不明的人带进了庄子,一旦出了什么事,咱们可没法向五爷、赵爷和其他那些位爷交待。”

    代理联防队长兼秘密联络点负责人陆刚,作为穿越团队体制内的人,自然知道田庄管事外放前要去拜见主子的规矩,也明白对方刚才这非常具有戏剧性的表情与动作大变幻的原因。他一边在心里暗自“钦佩”管事的演技——或者叫装蒜——的能耐实在了得,一边配合着对方答道:“阎管事放心,兄弟已经查问过了,他们是涿州来的商贾,原本是想去固安县谈生意,不巧遇到固安城内生了乱子,做不成生意只能掉头往回赶。昨天晚上摸黑走了一夜的路,天亮时刚巧路过咱们的庄子,想进来歇歇脚,吃一顿热饭。在下见他们都是正经生意人,又是一脸疲惫的样子,便自作主张准许他们进庄稍歇。事先没有征得管事哥哥您的同意,还请哥哥您不要见怪。”,

    ——实际上自打“保安军”成立时起,负责向其输送丁壮的联防队便成了一个独立于田庄之外的体系,直接听命于或者说是隶属于保卫部。其主要任务也变成了为“保安军”提供后备兵员,保护田庄已经逐渐变成其副业。联防队的队长与田庄的管事就其在穿越团队中的级别来说是一样的,在田庄里也基本上是平起平座的关系。这位陆队长之所以对阎管事表现得很恭敬,一方面是由于他只是个代理队长,其原职不过是负责后勤物资管理的小头目,从职级上来说比那位阎管事低一档——从“暗羽”秘密联络点负责人这一职务上来说,他比阎管事的级别其实还要高些,只不过那是另一个层面上的身份,对系统外的人是不能公开的。另一方面,这位陆队长也是为了将之前他与自己的上司、“暗羽”固安分堂汪堂主为王峰一行人设计的身份向这位阎管事说清楚,以免对方搞不明白状况,再问出一些不该问的问题来。况且他本身也比这位阎管事岁数小,称一声哥哥也是应该的。

    有王峰这位正经主子站在自己面前,那位姓阎的管事哪里敢怪罪这位陆代理队长。而且,即便陆队长不向他解释得这么详细、清楚,他也不会再多问一句话、多说一个字。所以,听完陆刚的“情况介绍”,这位阎管事不过假装思忖了一下,便对陆刚说道:“陆兄弟说得哪里话来,兄弟你在联防队做事多年,这识人、看人的本事远在哥哥我之上,兄弟你说这一行人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哥哥我又怎么会怪罪您呢。再者说,咱二人职级相同,哥哥我哪有资格怪罪兄弟你呀。”

    说完,也不等陆刚再和他客气两句,便接着问道:“陆兄弟打算把这些人安排到何处休息?”

    “兄弟我想把他们带到联防队平时操练的那座宅院里暂歇。”陆刚答道。

    阎管事听了却摆摆手,说道:“不妥,不妥。一则那座院子是联防队操练之处,‘外人’待在那里多有不便。二则那里不过只有几间供联防队操练之余歇脚的茅草房,里面除了桌子、长凳外,连张床都没有,客人们又如何休息得了。以哥哥我看,不如将诸位客人请到哥哥我的家里去,一来咱们也能尽一尽地主之谊,二来哥哥我也可以借此机会与客人们多攀谈攀谈,了解一下固安城里的情势。毕竟咱们庄子离固安城不过十几里,城里的乱子如果闹大了,对咱们的影响也是非常大的。”

    陆刚说要请王峰等人去联防队操练场不过是个引子,目的就是给阎管事一个说话的机会。所以对方一提出将王峰等人请到自己家中,他也就毫不异议的同意了。而那位阎管事做事也很干脆,这边和陆刚说完,转头便向王峰等人伸手相请,请他们到自己家中坐客。对此,王峰等人自然也不推辞,当即点头同意,跟着阎管事便去了他家。

    进了阎管事的家门,打发走了除陆刚以外的所有临时联防队员和随从,阎管事这才又重新变成了标准的家仆下人模样,向王峰躬身施礼道:“小人固安县城西‘94’号田庄管事阎季邦见过二十七爷。方才对二十七爷多有冒犯之处,还望二十七爷恕罪。”

    王峰坦然的受了对方这一礼,然后才说道:“阎管事免礼。正所谓‘事急从权’。阎管事能够随机应变,没有将爷的身份说破,非但无过、反而有功,爷怎么会怪罪于你。”

    说着,王峰又夸奖了阎季邦几句,便安排这位得到其夸奖之后很是激动的管事为众人准备早饭去了。

    打发走了阎管事,王峰马上命令随行的电报员架起电台,将从昨晚遇袭到今天安顿在自家田庄的事情向委员会做了详细汇报,并希望尽快得到委员会的指示。而委员会那边的反应也非常迅速,王峰等人刚吃过阎管事送来的早饭,委员会的回电便到了。其电文的中心意思有两个,一是向王峰等人表示慰问,二是要求众人暂时留在“94”号田庄,不要再冒险出庄。待委员会派来接应他们的“游骑兵”部队赶到后,再在“游骑兵”的保护下回返“凉园”。,

    对于委员会的指示,王峰等人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在通知了阎管事一声后,众人便在庄子上耐心等待“游骑兵”的到来。不过,考虑到从“凉园”到固安县虽然不过百里路程,“游骑兵”如果快马加鞭,路上不停歇的话,最快当晚就能到达“94”号田庄。但如今正是两国交战的紧张时期,“游骑兵”未必能像平常那样大摇大摆的沿着官道来接应自己,而很可能改走不易被人察觉悟的小路赶过来。所以,王峰等人估算,“游骑兵”恐怕要到第二天午后到傍晚才能抵达田庄。也就是说,王峰等人在离开田庄回“凉园”前,还有一天一夜或更长的时间可以支配。

    既然有时间可以支配,那么王峰等人便决定不能把其浪费在闲聊和睡觉上。于是,在王峰的安排下,“暗羽”固安分堂的汪堂主从随行的手下中选了两名机智、灵活,“业务”能力强的心腹探员,让他们秘密潜回固安县城,一来观察一下城里的情形,二来也是为了打探一下那批负责留下阻击契丹人的弟兄们的下落——尽管并不抱多大的希望,但不到最后一刻,王峰还是不愿意承认周三郎等人已经英勇殉职。

    两名探员当天上午出发,第二天中午才返回田庄,并向王峰禀报了这一天时间打探到的消息。

    不过,因为时间仓促,所以两名探员得到的消息有限。其中比较重要的一条,就是固安县令任五福及其一干手下均已被曹继筠以通敌卖国的罪名捉拿下狱,只等萧思温那边正式公文一到,便开刀问斩。此外,由于周军前锋已经逐渐逼近,所以固安城中戒备森严,契丹人骑兵带着本地步军一边抓捕与任五福有关的所谓“同党”、一边在城中四处巡逻,搞得城里是人人自危、人心惶惶,一幅混乱场面。

    而对于王峰目前最为关心的周三郎等人下落的问题,两名探员并没有能够给王峰带来确切的消息。他们能告诉王峰的,除了“暗羽”在固安县的秘密据点确实已经被大火焚毁,以及秘密据点的废墟依然有城中的军兵把守,无法靠近外,再无更多内容。这样的消息虽然令王峰很是失望,却也无可奈何。他现在除了为周三郎等人祈祷外,别无他法。

    安排两名探员下去休息之后不久,代理联防队队长陆刚便来禀报,说是三十五爷亲率“游骑兵”部队一个加强连已经进了庄子。而就在王峰将穆特尔接进暂住地同时,一封来自委员会的电报也被送到了他的手上。

    电报的内容很简单——应历九年(显德六年)阴历三月十四,张藏英、徐绍安所率后周军前锋部队已经抵达固安城南十五里处安营扎寨。

第九十三章 优势明显

    虽说收到委员会电报,得知徐绍安已经领兵进至距离固安只有十五里后,王峰很想和这位老上司见个面、叙个旧,聊一聊大家对这次幽云之战的看法——徐绍安在去开封前是保卫部的主管,而王峰是保卫部的重要骨干,再加上徐绍安是个大大咧咧、很讲兄弟情义的人,所以两个人的关系很好。但是,一来委员会有指示,要求王峰等人一迄与“游骑兵”部队汇合,便立即离开“94”号田庄,回返“凉园”,以免形势再有变化。二来,徐绍安只是后周军先锋部队的副都指挥使,他上面还有一个张藏英在,王峰去和他见面并不利于穿越团队希望其在后周军及后周朝廷中长期存在这个目的的实现。因此,王峰只能压下心中与老上司一叙的愿望,只是在徐绍安与委员会进行联络的约定时间,给徐绍安发去了一封叙说兄弟友情的电报,略表自己的心意。

    收到王峰的电报,徐绍安很是高兴。他立即回电,一方面是与王峰叙旧,另一方面则询问王峰固安县遇险的具体情况,并嘱咐其此番回转“凉园”,一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此外,徐绍安在电报中,还向王峰保证,一旦攻下固安县城,一定会派人尽力搜寻周三郎等人的下落,无论是生是死,都会给王峰一个确切的消息——王峰固安遇险的事,徐绍安是通过委员会发给其的有关固安县城内情况说明的电报中得知的。

    当然,在委员会给徐绍安的这封长篇电报中,讲述王峰等人遇险的内容所占篇幅很小,只是用来给徐绍安提个醒,让其不要再指望城中有自己人的全面接应,一切都要靠后周军先锋部队的实力来解决。而电报的大部分篇幅讲的都是穿越团队所了解的固安县城内的各种消息和情况,以及目前还留在城内的、未受到怀疑的部分“暗羽”探员的信息,以便徐绍安攻破固安县城后能够通过这些探员来了解城内更多的情况,从而可以尽快稳定住城内局势,为后面的北伐争取更多的时间。

    得到徐绍安的承诺,王峰心里好受了一些——至少那些为了自己、自己的岳父,以及其他人的安全而舍生忘死的弟兄们可以入土为安了。

    在收到徐绍安电报的第二天,王峰、钟有朋及一干亲卫与穆特尔一起,在“游骑兵”部队一个加强连人马的保护下,离开“94”号田庄,回返“凉园”。而“暗羽”固安分堂的汪堂主及其一众手下则依然留在田庄中,以便固安之战结束后能尽快重返城内,重振“暗羽”固安分堂的雄风。

    而在王峰等人离开田庄的同时,原本在固安县城以南十五里处安营扎寨的后周军北伐先锋部队也再次拔营起寨,向北运动,直进至距固安县城仅五里的地方重新扎营,并派出了多股游骑与斥候,对固安县城及周边地区进行侦察,并尽可能清除城内守军派来的侦骑,以实现战场遮断。

    面对后周军大兵压境,如今已经将整个固安县城牢牢掌握在手中的曹继筠心中其实还是有些忐忑的。虽说按照兵法,通常是“十而围之、五而攻之”,而现在城内守军有五千余人,城外的周军只有一万五千人,双方兵力对比是一比三。这样的比例貌似对守城一方的曹继筠有利,但深喑兵法的曹继筠却很清楚,实力对比绝不仅仅是人数上的对比,而是将领指挥、兵士战力、后勤补给等多方面因素的综合。特别是目前固安县城内的五千余守军中,除了自己带来的那几百骑兵外,真正能算得上精锐的也就只有原固安城内负责守城的那一千五百正兵,剩下的那三千多人都是临时召来的乡丁。这些乡丁让他们铺路建桥、运输辎重、安营扎寨尚可,真要让他们真刀真枪的上阵杀敌,其战斗力只怕连正兵的三成都到不了。如此算来,自己手中的力量加起来也就相当于两千五百正兵,与敌军的比例相当于是一比六,这对守城的一方来说已经很危险了。更何况,城下的一万五千周军中,还有五千人是此前一直为世人所称道,自打建立以来在攻城战中从未遭到过败绩的“神机军”——一支全部装备火器,视攻城掠寨如探囊取物的“常胜军”。,

    而且,这些年来一直有传言说,应历七年攻占汉国重要军寨“大堡戍”、俘获并掳走一干汉国驻军、击溃由人称“刘无敌”刘继业(杨业)所率一万余汉国援军的那支神秘军队便是这支“神机军”。尽管曹继筠一向看不起汉军的战力,但对刘继业(杨业)的谋略与武力还是信服的——毕竟“刘无敌”这个名头就是其在与南下“打草谷”的辽军的战斗中得来的。所以,从内心来说,曹继筠实际上对这支从未谋面、从未交手的“神机军”还是比较忌惮的——特别是在己方实力弱于对手的时候更是如此。

    因此,在确认周军于固安城南十五里扎营时,曹继筠就已经在继续加强城防的同时,派人回幽州向萧思温请求援兵——按曹继筠写的亲笔求援信中的说法,这次最好是由萧思温亲自率幽云辽军主力南下,于良乡至固安一线与周军决战。即便不能彻底击败周军,至少也能为辽国皇帝率领的增援大军到来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如今,周军大营已经扎在距城五里的地方,眼见双方就要真刀真枪的交手了,曹继筠一方面亲自登上城头,视察城防、鼓励守军,为他们打气、鼓劲。另一方面,则又再次连派多批信使前往幽州城,恳请萧思温尽快起兵,趁周军在固安城下只有一支先锋部队的机会,一举将其击破。这样一来,既可以扭转自周军北犯以来辽军一直丢城失地的窘境,也可以借这个难得的时机消灭掉那支总是令人心存忌惮的“神机军”。

    然而,信使虽然派出去了好几批,救援信也越写越恳切、越写越紧急,但那位素来胆小畏战、时刻盼着自己妹夫率大军来救自己的萧思温萧留守会不会看出这次大败周军的机会,真个领兵南下解固州之危,是谁也猜不到的。因此,在不断发救援信的同时,曹继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手中的四百余契丹骑兵和那五千战斗力令人怀疑的原固安守军。

    为了摸清周军前锋的实力、搞明白周军后续的大队人马何时能到,曹继筠先后派出去了多批侦骑和细作,欲潜入周军大营打探消息。但由于周军先锋部队营寨防备的十分严密,巡逻的岗哨往来穿梭,根本没有给曹继筠派去的细作任何接近大营的机会。而周军骑兵部队的战场遮蔽行动也取得了很大成效,令契丹人连远远看到周军大营一眼都非常困难。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曹继筠这边对城下后周军的情况却知之甚少,这令原本就有些忐忑的曹继筠心中更加没底。

    与“两眼一摸黑”的曹继筠相比,后周军先锋部队的情报来源就要畅通多了,其对城内守军的情况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了如指掌。当然,这其中除了派出的斥候与侦骑打探到的少量消息外,后周军先锋部队大部分有关固安县城内的情报都来自于穿越团队委员会发给徐绍安的一系列电报。而作为先锋部队的都指挥使,张藏英尽管一直也没搞明白自己的这位副手到底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与其那些神通广大的兄弟们取得联系,得到那一份份详实而又准确的消息的。但对于一心想要建功立业,借这次北伐幽云的机会好好露一露脸,在当今天子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的张藏英来说,只要徐绍安的消息对攻占固安城有用,又何必一定要弄清楚对方的消息渠道呢——毕竟这里是人家经营多年的地盘,有一些只有他们自己掌握的秘密渠道传递消息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而张藏英的这份建功立业的心思,也促使这位先锋部队都指挥使在攻取固安城的过程中多少有一些急燥心理。就在先锋部队扎营固安城外五里后的第二天,张藏英便不顾天上阴云密布,随时可能会下雨的情况,迫不入待拉着根本劝不住他的徐绍安一起率一万二千主力出营,直扑固安城下,准备一举破城。

第九十四章 天公不做美

    不过,作为一名汉人将领,张藏英还是比较崇尚“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虽然从各方面的消息来看,现在的固安守将曹继筠都不太可能将固安城拱手让给周军,但张藏英还是决定试上一试。所以他与徐绍安率军进至固安城下后,在真正开始攻城之前,先是派出了一队骑兵,由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军指挥使率领,在距离固安城南门一箭之地的地方,向城上的守军喊话,劝说他们放弃无谓抵抗,开城投降。

    那名与张藏英同姓的军指挥使想必是经常干这种阵前劝降的活计,带着一队骑兵策马跑到固安城南门以外,带动众骑士,扯开嗓子就对着城头之上喊了起来。“大周天子顺天应民,解幽云百姓于水火之中”、“王师皆是百战精锐,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大家皆为汉人,为何要为契丹蛮夷卖命”、“杀曹继筠者官升三级、赏钱千贯”,等等一连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以利诱之、以害吓之的说辞就这么通过这位张指挥使及一干骑士的嘴中飞出,灌进了城上众守军兵士的耳朵里。

    要说城上的守军、特别是汉人兵士没有动心的那绝对是假的。只是,面对身后那一排手持利刃,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契丹兵,城上的汉人守军也只能将自己的想法埋在心里,以沉默来回答城下周军的劝降。只是汉人守军虽然嘴上可以保持沉默,但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像他们的嘴巴那么安静,纷纷对城下周军的劝降表现出了向往的神情。而这一切都被同样在城头指挥的曹继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深知,如果再让城下的周军继续劝降下去,搞不好城人的这些汉人守军真会临阵倒戈,帮着周军来对付自己这个将他们的县令捉拿下狱的“外来人”。而且,出于稳定军心的考虑,曹继筠不可能将那些对投降心动的汉人守军进行处罚。一方面,对城下周军劝降有向往神情的汉人守军不在少数,如果将这些人都杀掉,那么会使原本兵力有即的守军实力更弱,将很难顶住周军的进攻。另一方面,固安县的汉人守军绝大多数都是本地人,真要将那些对劝降动心的兵士都杀掉,漫说是其他汉人守军,只怕到时候连城中的百姓都会义愤填膺,与辽军做对。那样的话,只怕这固安城自己连一天都守不住。

    城内的守军不能处置,那么为了打断周军的劝降,曹继筠能做的就只有把矛头对准城外劝降周军兵士的身上。于是,在估量了一番距离,认为自己可以一箭射中那名带头喊话,身着军指挥使服色的周军校尉后,曹继筠从随从手中拿过自己的宝雕弓,抽出一支三棱透甲锥,瞄准城下那名周军军指挥使的胸口,弓开如满月,随后一松弓弦。“嘣”的一声轻响,三棱透甲锥离弦而出,直奔城下正喊得起劲的那位张指挥使。

    不过,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曹继筠一箭射出的同时,城下那名张指挥使恰巧停止了劝降,抬头向城头望来,打算看一看自己劝降半天,城上敌军的反应。而就在他刚抬起头,向城头望去时,却发现城头上寒光一闪,紧接着一股利刃破空的尖啸声便冲进了耳朵。好在这张指挥使也是打老了仗的老兵油子,一听到这种响声,便明白是城上的敌人在放冷箭。尽管张军指挥使自认自己及同伴所在的位置已经超出一箭之地的范围,但长年来养成的习惯,以及人躲避危险的本能,还是让他在看到寒光、听到尖啸声的同时,做出了一个弯腰低头、蹬里藏身的动作。

    然而,这张指挥使的动作再快,也没有曹继筠全力射出的这一箭的速度快。就在这位张指挥使蹬里藏身的动作才做了一半,身子还没有来得及全躲到马身一侧的时候,那支三棱透甲锥便已经飞到了他的面前。

    恶风扑面,这位张指挥使一面心中暗叫不好,一面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扭腰缩头,以期以躲过这夺命一箭。或许是由于距离较远,曹继筠的这一箭略微偏离了一点目标;或许是这名军指挥使命不该绝,老天爷不让他中这一箭。不管怎样,这位张指挥最终还是堪堪躲过了曹继筠射来的这一箭。只不过,命虽然保住了,但三棱透甲锥在擦着张指挥使的左脸颊飞过去时,还是在上面划开了一道口子,带着他的几滴鲜血,扎进了其身后不远处的泥土当中。这位张指挥使经此一吓,也顾不上仍在往外留血的左脸颊,当即停止劝降,一拔马,带着一众骑兵飞也似的跑回了己方军阵。,

    而这名张指挥使的回营似乎是一个信号,就在他拔马往回跑的同时,城下的周军阵形也发生了变化。原本站在阵列最前面的长矛手从中间一分为二,开始向左右两侧移动,一直藏在他们身后的燧发枪手开始向前,在长矛手及其形成的空地前面排成三排,而在他们身后,炮手在随军役夫的帮助下,将一门门火炮推到刚才长矛手列阵的地方,在前面的燧发枪手、两侧的长矛手、身后的刀盾手,以及在更远的两翼游走的骑兵掩护下,开始架炮。

    位于炮阵最前面的是三十门类似前世虎蹲炮的专门用来发射霰弹、压制敌军密集冲击队形、只有三十斤多斤重的小型火炮——其在“神机军”中的名字也叫虎蹲炮。在虎蹲炮的后面,则依次是十八门六斤炮(所谓六斤炮指的是其发射的弹丸重六斤)、十二门九斤炮(弹丸重九斤),以及威力最大、射程最远的六门十二斤炮(弹丸重十二斤)。而在火炮阵地后面的将旗之下,则是被一众亲兵护卫簇拥围绕着的张藏英、徐绍安及其随从属员。

    与张藏英一脸轻松,施施然看着炮手们忙碌,一幅胜券在握的表情不同,此时的徐绍安心中却掠过一丝不安。当然,徐绍安担心的并不是城中的契丹骑兵会趁火炮架起来之前出城冲阵。漫说对方根本不知道火炮发射前需要怎样的准备过程,就算他们知道,也不会用与周三郎等人大战一场后,顶多剩下四百来人的契丹骑兵去冲击光是两翼的游骑便已经超过其总数的周军大阵。徐绍安现在担心的是天气,是这自打天亮以来便一直阴沉沉的天气。

    在今早出兵之前,徐绍安就曾经因为天气不好,向张藏英提出过暂缓攻城,待天气彻底转好后再出战的建议——使用黑火药为发射药的“神机军”最怕的就是下雨,一旦遇到雨天、特别是雨势较大或者连阴雨的时候,无论是燧发枪还是火炮的发射都会受到严重影响,其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而失去了火器强有力的支持,攻城战便会变成一场消耗战。这既会给先锋部队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也会打击周军的斗志、助长辽国守军的士气。

    可是,信心满满的张藏英并没有接受他的这个建议,反而认为徐绍安是仗打得越来越多,胆子却变得越来越小。在他看来,虽说这天是有些阴沉,但以他的判断,这雨一时半会是下不起来的。而先锋部队无论是人数上、战斗力上,都远超守城的契丹人。再加上那数十门火炮助战,只怕不等这雨开始下,周军便已经攻破城防,占领固安了。因此,尽管徐绍安耐心向他讲道理、摆事实,却依然没能阻止住其出兵攻城的决定。而徐绍安身为副将,也不好再三阻拦主将的出兵决定,最终只得无可奈何的率“神机军”出战。

    当后周军列阵完毕,张藏英派人前去劝降的时候,原本就有些差的天气也变得越来越阴沉,风吹在脸上也越来越有凉意,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等炮手架炮架到一半的时候,天空中已然是阴云密布,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令原本就心中不安的徐绍安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抬头向天空望去。而就在徐绍安抬头向上望的同时,他突然感觉到脸颊上一凉,用手一摸却是湿的——下雨了!

第九十五章 并不明智的炮击

    徐绍安能够感觉到飘落的雨滴,张藏英自然也发现已经开始下雨。张藏英作为周军的高级将领,虽然此前并没有在“神机军”担任过职务,但对这支周天子最为看重的禁军力量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他很清楚“神机军”并不适合在雨天作战,淅淅漓漓的雨水不但会让黑火药受潮——哪怕作战用的黑火药都用油纸包裹——而且还会影响到燧发火枪和火炮发射点火的成功率。因此,当雨滴落下时,张藏英心里也开始了思想斗争——撤还是不撤,现在成为其必须马上做出抉择的一个问题。

    撤,他张藏英在出战前对徐绍安说的那些话岂不是成了自己打自己的脸吗,这在面子上实在让张藏英下不来台。不撤,且不说“神机军”在雨中作战能力会大打折扣,很可能无法为步军的攻城提供必要的支持。单说这种阴雨天气对攻城本身也是不利的——地面湿滑,兵士们行进、冲锋会有诸多不便;道路泥泞,各种攻城器械前进困难;天气潮湿,弓弩的威力和准度都会受到影响。如果冒雨进攻,即便能攻下固安城,先锋部队也会受到较大的损失,这与张藏英之前的打算是完全不相符的。更何况能攻下城池只是多种可能中最好的那个,与敌人打成平手、空手而归,甚至是遭受挫折、铩羽而回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系列想法在张藏英的脑子里接连闪过,最终他还是决定撤兵。不过,为了面子上好看一点,张藏英打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微微转头,问徐绍安道:“徐副使,不知炮营架好火炮还需要多长时间?”

    徐绍安向火炮阵地的方向望了一下,答道:“禀厢主,由于炮阵刚刚开始架设,所以据末将估计,六斤炮架好应该需要一顿饭的工夫,九斤炮还得小半个时辰。至于十二斤炮,只怕没大半个时辰是不可能架设完毕的。”

    张藏英听罢点了点头,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就攻城来说,十二斤炮和九斤炮无论是威力还是震撼力都要比六斤炮强得多。可在雨势渐渐增大的情况下,漫说是等十二斤炮、九斤炮架好,就连六斤炮的架设他张藏英也有些等不起。而且,六斤炮打开花弹用来杀伤城头的守军尚可,但若想用实心弹轰毁城门或者轰塌城墙却很难办到。如此一来,张藏英想借着大威力火炮轰坏城门或者轰塌城墙,从而一鼓作气,在雨势变得无法忍受之前攻下固安城的打算是没可能实现了。

    无奈之下,张藏英只得为挽回自己的颜面做最后一次尝试,他试探着问徐绍安道:“徐副使,如今雨势渐大,全力攻城只怕已无可能。但吾等既为全军先锋,若列阵之后却不攻城,而是直接收兵回营,势必会长契丹人志气、灭我大周军威风。故此,以本指挥使看来,即便是因为天气原因要暂缓攻城、收兵回营,也要给契丹人一个教训,显一显我大周军的本领。所以,若是炮营能够加快架炮的速度,尽可能在一盏茶的时间内架起哪怕几门六斤炮,命其向固安城头进行一次齐射,震慑一下城内的守军,展示一下我大周‘神机军’的威风,那是最好不过了。不知徐副使以为如何?”

    就徐绍安的本意来说,他并不愿意进行这种不但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反而有可能会使城内的守军对火炮轰击有所认识的炮击。但考虑到张藏英身为先锋军主帅,又是如此低姿态的与自己商量,徐绍安并没有任何迟疑的便答应了张藏英的要求,命炮营增派人手架设六斤炮,争取在一盏茶的时间里能架起六到八门六斤炮,然而使用开花弹向固安城头进行三次齐射,给那群敢用暗箭偷袭劝降使者的契丹人一个教训。而在下令加紧架设六斤炮并实施齐射的同时,徐绍安也下令其他六斤炮以及九斤炮和十二斤停止架设,尽快恢复行军状态,准备撤退回营。,

    军令传下,火炮阵地方向立即热闹了起来。六斤炮的炮手和役夫开始加速架设此前进度最快的六门六斤炮,其他人则对剩余的架设了一部分的六斤炮以及九斤和十二斤炮进行拆御,将火炮和弹药车重新进行组装,使之成为类似穿越团队四轮马车样式的炮车,并与挽具和马匹进行联结——这种炮车是徐绍安根据穿越团队四轮马车的图样,与后周工部、兵部、枢密院等部门共同协作,打造出的一种火炮运输装置。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在众多炮手、役夫齐动手的情况下,六门六斤炮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已经架设完毕。六名炮长相继向炮营的指挥举手示意,表示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徐绍安这边下令,便开始装填、轰击。炮营指挥在六门六斤炮全部就绪后,便跑到徐绍安跟前报告。

    得到炮营指挥准备完毕的报告后,徐绍安看了一眼旁边的张藏英,见对方并没有什么别的表示,便向站在自己身后简易望楼之上的“神机军”传令兵点了点头。传令兵随即将手中的一红、一绿两面令旗上下左右的摇动了起来。随着传令兵令旗的摇动,已跑回炮营阵地的炮营指挥向六门六斤炮的炮长下达了开炮命令,而那六名炮长则几乎同时向自己的手下喊出了“装填、瞄准、开炮”等等一系列口令,六门六斤炮几乎同时打响。虽然只是六门六斤炮的齐射,但其声势依然不可小觑。炮营阵地周围的燧发枪兵、长矛兵、刀盾手等步卒当中有不少从都被巨大的轰鸣声震得耳朵嗡嗡响,一时间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而在两侧游动的骑兵部队的战马在此前虽然都曾经受过炮击训练,但那种训练多是用一门火炮进行发射,与这次六门炮齐射的声势根本不能相比。因此,不少战马都被火炮齐射的巨响震得嘶鸣不已,若不是马上的骑手骑术都不错,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坐骑,只怕会有不少马匹受惊乱蹿,骑手自己也可能被掀下马来。而就在步卒们忍受着巨响对自己耳朵的冲击、骑兵们尽力安抚住自己坐骑的时候,固安城南门左近则接二连三的腾起了一道道的黑色烟柱,传来了一声声沉闷的轰响,以及相对不那么好听的惨叫声。

    参与炮击的六斤炮均是由老兵负责操作,这些经过徐绍安数年操练、参加过南征淮南之战的炮手们为那些加入炮营时间不长、从未参加过实战的新兵们展现了炮营老兵们娴熟的动作、精准的射击、放松的心态,以及彼此之间默契的配合。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六门炮便克服了雨天射击对装填与发射造成的影响,在成功处置了几次不能顺利点火发射的情况后,完成了三轮齐射。随后,炮手门一边用湿布给火炮降温,一边等待着徐绍安那边的命令——到底是继续轰击,还是收摊子撤退,都需要这位直管的上司给出决定。

    而此时的徐绍安却并没有急于给出新的命令,他一边用单筒望远镜观察着城头上守军的动静,一边注意着张藏英的反应,想看看这位有些急功近利的上司是否还会继续执行撤军的命令。张藏英这会儿也正在用单筒望远镜观察城头情形,希望六门炮三轮齐射过后,固安城头能有有利于自己的变化,给自己最后一个一鼓作气攻下固安城的机会。但是,令他失望的是,老天爷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尽管六门炮三轮齐射发射出去的十八发炮弹在固安城南门附近造成了守军一定的伤亡,炸死炸伤估计不下七、八十人,但城头的守军只在炮击刚开始的时候有些慌乱,之后不久便在身后契丹兵的弹压之下渐渐平静了下来。

    六门炮三轮齐射没有起到任何明显效果,雨势又越来越大,再加上刚才进行齐射时已经出现了点火不成功,不得不冒险将黑火药和弹丸从炮膛内取出,重新装填的情况,张藏英终于没有了继续在城下列阵的理由。于是,在暗自埋怨老天爷不公,处处与自己作对的同时,张藏英也不得不下令收兵回营。

    尽管这次出战己方不过是打了几炮,并没有进行实质上的攻城,令后周军兵将多少有些泄气,但后周军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强军,其收兵撤退也是非常有章法的。后周军各部交替掩护,徐徐退回自家大营,没有给城内的辽军任何可乘之机。这样的素质令一直坚持待在城头,并没有被方才的炮击所吓倒的曹继筠也暗伸大指,赞一句“大周禁军果然名不虚传,确为天下强军”。当然,作为一名久经战阵的将领,曹继筠在暗赞后周军的同时,也从刚才那一阵并不算太猛烈的炮击中看出了一些门道。他站在被方才的炮击炸塌了一角的城门楼前面,一边看着兵士们打扫遭受炮击后的城头、抬走阵亡兵士的尸体,一边仔细回忆着那大约持续了一盏茶时间的炮击过程,并从中找到了一些他自认为是火器弱点的地方。

第九十六章 萧思温终于动了

    待确认周军是真的撤军,而不是佯退实攻打算杀自己一个“回马枪”后,曹继筠一面留下部分亲信继续在城头密切监视周军动向、监视城上守军,一面率领其他的心腹及亲兵回到了已经被他当做临时中军帐的原固安县县衙,开始给自己的上司、南京留守萧思温写急信。

    在这封紧急救援信中,曹继筠除了讲述当天周军攻城的情形外,还特别说明了自己对周军火器的一些心得。他表示,周军火器虽然犀利,会给对手带来很大杀伤——这从方才城头上只发生了十八次爆响,却令辽军死伤近百人的情形就能看出来。但是,周军火器的使用似乎也存在一些限制和不足。

    一来,周军火器似乎对天气的要求比较苛刻,估计其只有在天气晴好时时才能很好的发挥作用,一旦遇上今天这样的阴雨天,其在使用上就会有诸多不便。据眼力出众的兵士所讲,真正向城头攻击的只有六座被周军称为火炮的武器,其他的三十余座火炮在开始放置、准备后没多久便突然停了手,随后又被重新拆御、装车,与周军步卒一起撤回了周军大营。而以今天周军用火器攻击了城头十八次,便给守军造成了近百伤亡的情形看,若是那三十余座火炮也一齐使用,那么即便按照一座火炮只攻击三次来算,其对城头守军的杀伤也至少能达到四、五百人。这样算下来,周军那三十多座火炮如果一起攻城,不消多,只需每座攻击十次,那么自己这边在城头上的守军只怕就所剩无己了。可令人奇怪的是,周军手上拥有如此犀利的兵器,却只用其中的六分之一进行了几次试探性的进攻,而将其他六分之五的火炮装了又拆,并在己方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形下收兵回营,这就有些让人难以理解了——要知道,在这种情形下回营,不但会影响周军兵士的士气,还会增加辽国守军的斗志。

    而曹继筠在仔细分析了当时的各种情形和因素之后,得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的结论——周军停止攻城的主要原因是天气,从天而降的雨水严重影响了周军火器的使用,令其不得不在示威似的向固安城头进行了几次只具有象征意义的进攻后便收兵收营。换句话说,就是周军的火器在阴雨天不能正常使用——至少是不能发挥出其全部威力。如果辽军能够巧妙安排,利用自己的骑兵优势,在阴雨天对周军进行突然袭击,就很有可能一举消灭其引以为傲的“神机军”。那样的话,不但可以扭转开战以来辽军的颓势,还可以沉重打击周军的士气,可谓是一举两得。

    二来,周军火器威力虽大,但操作复杂、攻击速度较慢。数十名军士需要耗用整整一盏茶的工夫才能安置好一座火炮。而以周军三十六座火炮来计算,至少需要两千人来操作。而今天在周军炮阵之中的兵士绝没有这么多。因此,曹继筠猜测周军平时每座火炮所配备的军士要比今天少许多。也就是说,其平时安置好每座火炮的速度自然也就要比今天慢许多。而今日安置一座火炮已经需要花费一盏茶的时间,那么平时安置好一座火炮岂不是需要花费一顿饭甚至是更长的时间了。若果真如此,那么只要辽军能够抓住有利时机,趁周军刚刚开始布置火炮之时,派出精锐骑兵对周军阵列进行冲击,便可以避开周军火炮的打击,重新将战斗拉回到辽军熟悉的模式上来。在这种传统模式之下,拥有骑兵之利的辽军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占据战场的主动权。

    而且,就算辽军不能利用周军布置火炮时进行进攻,面对奔袭而来的骑兵,以今天周军火炮的攻击速度来说,即便双方距离一、二里远,其恐怕顶多也就有一次攻击机会,而后便会成为辽军骑兵的屠杀对象——哪怕对方火炮有步军保护,这种回复到传统骑兵与步兵对战的作战模式,对以骑兵为主的辽军来说还是非常有利的。辽军即使做不到百战百胜,至少也能够与对方杀一个势均力敌,而不会重蹈当年汉军在大堡戍城下全军溃败的覆辙——今日周军火炮的威力终于令曹继筠能够理解当年“刘无敌”刘继业(杨业)所率汉军为什么连敌人的面都还没见到,就被对方的火炮打得溃不成军的原因了。在他看来,今日若不是周军火炮进攻次数极为有限,而自己又身先士卒,率令一众亲兵在城头上押阵,只怕守城的步军早就被周军的火炮打得一哄而散了——毕竟如果不是以前听说过周军有这种厉害火器,曹继筠自己都可能会把火炮攻击时的巨大爆响当成天雷、当成上天对自己的惩罚,并因此肝胆俱裂,再也生不出一丝斗志来。,

    正是基于上面这两个分析结果,曹继筠在发给萧思温的求援信中,一再恳请自己的上司即刻发兵,利用这几天天气不好、接连阴雨,周军火器不能很好的发挥其效力的时机,将固安城下这支周军先锋部队全歼,断掉柴荣的一条臂膀。到时候,就算不能令周军撤退,失去了“神机军”犀利火器的帮助,其实力也会大打折扣,从而在两军对垒中处于下风。

    不知道是曹继筠在求援信中所写的那些后周“神机军”的缺陷增强了萧思温与周军、至少是与“神机军”一战的勇气,还是日益逼近幽州城的后周军主力令其开始坐卧不安,其为了向不久后就会到达的辽国皇帝有个交待,而不得不将幽云地区辽军主力带离幽州城,去和北伐的周军碰上一碰,以免落得个畏战不前、阻敌不力的罪名。在收到曹继筠这封求援信的当天,萧思温便下令驻扎在幽州城内及其周围的幽云辽军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准备,并于第二天亲率其中的六万人(契丹骑兵五万、本地乡丁一万)启程南下,去和那位誓要夺回幽云十六州的天子柴荣会上一会。

    当然,萧思温在领兵南下的同时,也没有放松对幽州城的防守。他在留下两万守军——一万契丹正军、一万本地乡丁——的基础上,又从周边州县抽调了两万名乡丁,以近四万人马进行死守。

    当萧思温同意派遣援兵,并由其自己亲自指挥前来救援的回信交到曹继筠手中时,原本还害怕自己的上司因为畏战不敢南下增援自己的曹继筠终于松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这会儿也终于放了下来。他一面以新的防守策略来安排固安军守军严守城池,一面不断派人打探萧思温援军南下的情况,并横下一条心,一定要牢牢守住固安城,直到己方援军到达。

    而就在萧思温调兵遣将,率幽云辽军主力离开幽州城,直扑百里之外的固安县的同时,“凉园”的穿越团队委员会也收到了来自“暗羽”幽州分堂有关幽云辽军主力出动的消息。而将幽云辽军主力离开幽州城,准备南下与周军进行决战这一节点作为自己起事最佳时机的穿越团队,在得到这条期盼已久的消息后,立即召开了委员会扩大会议,准备就实施军事部与委员会共同制定的“筑基一号行动计划”进行最后的敲定。

第九十七章 时机到了

    应历九年(显德六年)阴历三月十七,穿越团队委员会扩大会议在位于“凉园”北区中心位置的“凉园议事堂”中举行。与以往只是各个部门主管和部分骨干成员参会不同,作为这次委员会扩大会议的主角,军事部和保卫部的所有成员全部到场,参与有关开始实施“筑基一号行动方案”的讨论。

    不过,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后,第一个讨论的议题却不是有关“筑基一号行动方案”的,而是一份留守“清园”的老管家邓安派人送来的、经由良乡县衙转递的、发自辽国南京留守府的公文。公文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调良乡县乡丁配合辽军作战。根据公文要求,良乡县辖下一万乡丁将分别由已经荣升为良乡县乡丁正副都指挥使的钱远山、曾志林率领,兵分两路,一路前往幽州城,协助辽军守城。另一路则与即将经过良乡县、由萧思温亲率的幽云辽军主力汇合,一同南下去和北伐周军作战。

    对于这份公文,与会的穿越者反应不一。大多数与会者都对这份调兵的公文嗤之以鼻,认为如今穿越团队起事在即,与辽国官府的关系马上就要变成敌我关系,没必要再去执行辽国官府下达的命令。而且,在他们看来,在这个时候派一万“保安军”——对于穿越团队来说,“保安军”与乡丁是同一个概念,“保安军”对外的名义就是乡丁——及“飞龙军”实际上的指挥者钱、曾二人去帮萧思温守城、作战,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一来,对于总共只有两万五千人的“保安军”来说,一万人已经占其总兵力的四成。若是按照公文行事,且不说期间“保安军”可能受到的损失,单说少了这一万人,只怕“筑基一号行动”能不能顺利执行都在两可之间。二来,钱远山和曾志林身为“飞龙军”前方指挥部正副司令、“筑基一号行动”的实际执行者,更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率“保安军”离开前指去帮契丹人打仗。所以,当张维信将这份调兵公文拿出来之后,在座的许多兄弟们是异口同声的反对。

    只是,令人感觉有些意外的是,出声反对遵照公文行事的基本都是来自科技、商贸等部的兄弟,而与这份公文及接下来的“筑基一号行动”息息相关的军事部、保卫部等部门的兄弟对此却没有任何反感的表示。而且,他们不但没有反感这份公文,相反,他们对这份公文的到来似乎还很欢迎。他们在听张维信宣布完公文后,纷纷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辛飞宇和唐潮二人甚至击拳相庆,就好象这份公文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好消息。

    军事部、保卫部众兄弟的这些表现,自然引起了其他与会兄弟的注意,大家对他们这种反应也很是不理解。眼见兄弟们对派乡丁“助战”之事分歧明显,已经对军事部、保卫部诸兄弟的反应有些理解的王崤峻借着此时议事堂中讨论的声音渐渐小下去的机会,对钱远山说道:“既然大家对军事部和保卫部诸位兄弟的想法还不能理解,那就请老十一给大家讲说一下你们这两个部门对调乡丁去‘协助’辽军这件事的看法,也好让大家能够统一思想,把‘筑基一号行动’实施好。”

    钱远山闻言点点头,清了清嗓子,说道:“若依常理推断,此时‘保安军’应辽国官府征召,派出四成兵力去帮辽军打仗自然是昏招。这样做,不但会自削实力、分散兵力,而且还有可能令这一万人马陷于险地。这一万人马既有可能成为自家人炮火的牺牲品,也有可能在咱们起事之后成为辽军手中的人肉盾牌。到时候,‘飞龙军’很可能会因为投鼠忌器而变得缩手缩脚,不能发挥出自己的真正实力,从而令酝酿已久的‘筑基一号行动’面临失败的结果。那样的话,不仅不能得到咱们所希望的战果,还会因为暴露了自己的真正实力而引起各种势力的警惕,令咱们团队后面的发展受到严重影响。”,

    钱远山说到这儿略顿了顿,见大家都在认真的听他讲,有些兄弟还连连点头,表示对他上述说法的赞同。而后,钱远山才继续说道:“但是大家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件事的话,就会发现这份征召公文实际上是在给咱们送东风来了。

    不错,咱们的‘筑基一号行动方案’计划缜密、考虑全面,所使用的战略战术也符合现在正在进行的周辽幽云之战的局势。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计划再好,也需要咱们去实施。而实施这一方案,就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现在合适的时机来了,后周军先锋部队由于阴雨,无法发挥火器的优势,暂时被阻于固安城下。而萧思温在自己部下、现固安守将曹继筠的请求和鼓动下,终于生出了率主力南下,将后周军这支先锋部队一口吞掉的念头。如今幽云辽军主力已然离开幽州坚城,正是我‘飞龙军’凭借装备与技术优势,于运动中歼灭敌人的大好时机。

    可是,想必兄弟们也都清楚,这位萧留守是个惧战、畏死,非常不愿意与强敌厮杀的胆小鬼。此次若不是八哥的队伍因为阴雨天不得不停止攻城,给其造成了一定的假像,那么其很可能会一直以等待辽国朝廷的增援大军为借口,在幽州城里待下去,直到被后周军打上门来。对于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将领来说,一旦其在南下固安与后周军决战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背后出现了一支四、五万人的队伍,那么以他的性格,其第一个反应恐怕就是立即偃旗息鼓,率领幽云辽军主力退回到幽州城,仪城固安,等待辽国援军的到来。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的话,咱们就不得不进行既耗时间又耗物资、特别是作战物资的攻城战,而这与咱们制定的‘筑基一号行动方案’并不相符。

    有关‘飞龙军’、‘保安军’隐蔽接敌,将萧思温及随他一起南下的数万辽军一举击破的问题,兄弟我与军事部、保卫部的其他兄弟也进行过多次讨论,却一直也没能拿出一条切实可行的方案。正所谓‘打瞌睡送来枕头’,正当军事部和保卫部的兄弟们对此事有些一筹莫展时,萧思温的这份调兵公文到了。军事部和保卫部的诸位兄弟一致认为,这份公文就是‘飞龙军’、‘保安军’在完成‘筑基一号行动方案’中的第一步,秘密接近敌军主力时的‘护身符’。有了这份公文,‘飞龙军’和‘保安军’便可乔装成乡丁模样,大摇大摆、名正言顺的在幽云之地活动,而不会引起契丹人的注意。”

    “特别是按照公文上的说法,其中的五千乡丁将被派往幽州城协助守城,这更是一个天赐良机。”曾志林在一旁插话道,“如果条件成熟的话,咱们甚至可能不必像‘筑基一号行动方案’中所预测的那样,需要经过一场大战才能夺取幽州城,而是依靠城中五千自家乡丁的配合突然拿下幽州城,兵不血刃的完成‘筑基一号行动方案’中最重要的一步。”

    经过钱远山和曾志林的一番解说,与会诸兄弟算是明白了军事部与保卫部众兄弟的想法,同时也理解了他们在看到公文后所表露出来的那种欣喜与兴奋的情绪。随后,大家便一致投票通过了有关派遣“保安军”兵公两路,“协助”辽军作战,以及自应历九年(显德六年)阴历三月十八开始执行已根据当前最新形势进行了必要修改的“筑基一号行动计划”这两项决议。

第九十八章 兵分两路

    应历九年(显德六年)阴历三月十八一早,尽管持续了数日的雨势暂时停歇,但天气并未放晴。在霞云岭“飞龙寨”宽阔的校阅场上,“飞龙军”第一步兵团、第二步兵团、炮兵团、“游骑兵”营、“狼牙营”的全体官兵,以及“飞龙军”其他部队和“保安军”所有连以上军官肃然而立。整个队列在依然略显阴沉的天空映衬下,让人感觉到一种肃杀的气氛。

    辰时正(上午八点),穿着笔挺合体的军装,肩头佩带着上将军衔的王崤峻,在其他三位委员会委员/候补委员,以及军事部、保卫部众兄弟的陪同下,健步走上校阅台,为即将出征的“飞龙军”、“保安军”的将士们训话,做战前动员。

    由于自打拜扶摇子老神仙为师后,王崤峻便一直坚持习练武艺,身材远比穿越前那典型的将军肚式要好得多,也健壮得多。再加上按照前世军装样式量体剪裁的军礼服,因此他甫一站到校阅台上,那威风凛凛、英姿勃发的气势便令台下众将士眼前一亮,精神也为之一振。

    王崤峻对自己亮相的效果显然也很满意,他略点了一下头,声音宏亮的说道:“弟兄们,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幽云战端已开,周辽两国为了这十六州之地大打出手,你争我夺。尽管周军在此前一直势如破竹,几乎兵不血刃的拿下了三州十七县,其前锋甚至已经进抵固安城下。但其先锋部队在固安城下已被阻多日,城池久攻不下。而那个契丹人的所谓南京留守萧思温前日已然亲率六万大军自幽州城南下,欲阻拦周军于固安城下。而在关外,契丹皇帝也率领十万大军日夜兼程赶来,意图援助幽云辽军,与周军决一死战。

    想那周军虽然兵马精悍,但其以十万人马对契丹人十六万大军,在人数上已经居于下风。再加之周军大部均为步兵,而契丹军却是以骑兵为主,在战力上又是不如。这样的情势,纵然那周天子再有雄才大略、再有雄心壮志,若想在这幽云大战之中取得胜利,只怕也是难上加难。当然,爷我说这些并不是要长契丹人志气,而灭我汉家威风。爷我说这些是想告诉诸位弟兄,现在便是爷等用兵之时,亦是大家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时机来了。

    想这幽云十六州之地自上古以来便是汉家土地,却被那儿皇帝石敬瑭割让于契丹人,至今已二十余年。二十多年来,幽云百姓无一日不期盼驱逐契丹蛮夷、复我汉家河山。尔等既为幽云百姓之子弟,自当为自己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实现这一愿望。我‘飞龙军’、‘保安军’人数虽少,但兵强马壮、悍勇无敌、以一当十。周国十万大军无法完成的收复幽云十六州大业,我‘飞龙军’、‘保安军’四万将士来替他完成。届时诸位便是幽云百姓的救星、是被后人称讼的光复功臣,封妻荫子、光耀门楣更是不在话下。

    而且,收复幽云不过是诸位弟兄建功立业的第一步。尔等不但要驱逐契丹蛮夷,将其赶回塞北苦寒之地去,还要牢牢守护住这片土地,使其再也不会被如石敬瑭那般利欲熏心,只想着皇位的无耻之徒拱手送于外人;再也不会被贪婪残暴的北方蛮夷所染指,使尔等的子孙后代永远不再经历尔等所经历的那种低人一等、任人宰割的悲惨境遇。待他日时机成熟,尔等更要挥军北上,直捣契丹蛮夷的老巢,将其在幽云十六州、在汉家土地上犯下的累累罪行一并清算。到那时,诸位弟兄不但会成为幽云百姓心中的大英雄、大功臣,还会成为中原所有汉人百姓心中的大英雄、大功臣。不但会为百姓所敬重,还会名垂史册、流芳千古。”

    王崤峻在校阅台上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经过上百名高门大嗓的兵士接力复述,瞬间便传遍了整个校阅场,令台下的众将士也是听得热血沸腾。尽管出于对“飞龙军”、“保安军”各项奖惩制度的了解,那些中高级军官们少不得会有利用此次大战来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的念头,而低级军官和普通士兵则多少都存了立功受奖、升职领赏的打算。但是,有赖于各级监察、监军等政工军官长期以来的教育,众将士在出于获取自身利益的考虑而立功心切的同时,绝大部分将士的心中也自然而然的生出了一股为本地百姓而战、为自己子孙后代平静、安逸的生活而战,为汉人不再受外族蛮夷欺压而战的豪情壮志。,

    眼见校阅场上数千将士斗志昂扬、士气高涨,站在王崤峻身后不远处,肩头挂着中将军衔的钱远山和曾志林二人互相对视了一下后,便非常默契的上前几步,跃下校阅台,举起手臂,带头高呼“我军威武、我军必胜”、“驱逐契丹蛮夷、光复汉家河山”。随着他们的呼喊,张维信和杨新这二位“飞龙军”、“保安军”的副都监军使立即意识到这是调动将士们情绪、激励其斗志的好机会,连忙示意唐潮、穆特尔、黄海、辛飞宇、杨新、王峰、吴鹏等军事部、保卫部的兄弟们,以及有资格站于校阅台之上的那些本地人高级军官一起来到校阅台之下,也跟着钱、曾二人振臂而呼——甚至连李俊武都被张维信拉着一起跳下校阅台喊口号。在这些人的的带动之下,呼喝口号的声音由近及远,自校阅台跟前一直延伸到受阅军阵最边远的位置,几乎只是在一瞬之间,整个校阅场便都沸腾了起来。

    听着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喝,望着台下群情激昂的众兄弟、众将士,一向稳重的王崤峻也被这种高涨的情绪所感染,心潮澎湃、浑身发热,有一种想要和台下众兄弟、众将士一起大声呼喊的冲动。只是,作为“飞龙军”、“保安军”的最高统帅,他的身份和地位却要求他必须要保持冷静,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其大军统帅的威严、团队领袖的气度。因此,尽管王崤峻非常想在这里抒发一下自己的情绪,与众兄弟和众将士一起尽情的宣泄一番,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所做的,只是摘下腰间佩带的横刀,握于右手,并将其高高举向空中,来回应台下众兄弟、众将士的呼喝之声。

    热烈而有效的战前动员结束之后,军事部、保卫部以及其他相关支持部门的穿越者们便立即行动起来,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进行全面部署。

    根据“筑基一号行动方案”,“飞龙军”、“保安军”将会分为南北两路,分头出击。

    南路军由“飞龙军”第一步兵团全部、第三步兵团主力(第七步兵营、第八步兵营)、骑兵团主力(第一营骑兵营,第二骑兵营)、炮兵团主力(一个75毫米野战炮连,一个105毫米榴弹炮营,一个120毫米迫击炮营)、“游骑兵”营全部,以及“保安军”第一团、第三团、第四团、第六团组成,总兵力一万八千余人,由钱远山、穆特尔、王峰、辛飞宇等人负责指挥。其任务是以萧思温调兵令为掩护,将“保安军”一部化妆成乡丁,由王峰率领前往良乡县城。一方面应付萧思温的调兵令,另一方面则设法说服萧思温,让其同意王峰所率“乡丁”留守良乡县城。这样一来,既可以避免王峰所部在后面南路军主力进攻幽云辽军主力时受到波及,又可以借机占据良乡县城,断掉幽云辽军的后勤补给通道。而在王峰率军进良乡城的同时,钱远山等人则率南路军主力隐蔽南下,机动到固安县到良乡县之间,寻机对即将会与后周军形成对峙局面的幽云辽军主力以致命一击。

    北路军由“飞龙军”第二步兵团全部、第三步兵团一部(第九步兵营,团属炮兵营)、骑兵团一部(第三骑兵营、团属炮兵营)、炮兵团一部(一个75毫米野战炮连,一个130毫米攻城炮营)、“狼牙”营全部,以及“保安军”第二团、第五团、第七团、第八团组成,总兵力一万两千人余人,由曾志林、黄海、唐潮、吴鹏等人负责指挥。其任务是以“保安军”一部化妆成乡丁,由辛飞宇率领前往幽州城,以奉萧思温调兵令的名义进入幽州城,并设法取得留守城内契丹将领的信任,为自己争取到守卫幽州城一段城墙及一座城门的任务,以便在北路军主力攻城时,能够里应外合,为北路军打开一条进城的通道,从而减少北路军攻城的难度与时间。而北路军主力则由曾志林等人率领,隐蔽接近幽州城,待时机成熟后,与辛飞宇所部配合,一举拿下幽州城,占据这座幽云十六州的核心城市。

    除南北两路军外,由委员会——主要是杨新——负责指挥的“飞龙军”第四步兵团以及“保安军”第九、第十两个团,在确保“凉园”、“飞龙寨”、“翔龙堡”、新生产基地、“静园”等穿越团队各处堡砦、据点万无一失,并为向前线运输补给的后勤辎重部队提供保护的同时,还被作为南北两路军的后备队,随时准备派出人马支援两路大军的作战——尽管上至王崤峻,下至“飞龙军”、“保安军”的普通一兵,都不认为需要后备队的增援,但对穿越团队来说,有备无患才是最佳选择。

    应历九年(显德六年)阴历三月十八(西元959年4月28日)午后,在喝完王崤峻等委员会委员/候补委员亲手递上的壮行酒后,钱远山、曾志林等八位兄弟率领麾下“飞龙军”第一步兵团、第二步兵团、炮兵团、游骑兵营、“狼牙营”的近万将士离开了“飞龙寨”,在与已经在山下集结完毕,隶属南北两路大军的其他部队汇合一处后,浩浩荡荡的杀下了山。

第九十九章 难啃的固安城(上)

    当穿越团队的大军浩浩荡荡杀向战场之时,沉寂了数日的固安城下也重新热闹了起来。显德六年(应历九年)阴历三月十九一早,眼见雨势停歇,天气已经完全转晴,在大营之中憋闷了数日的后周北伐大军先锋部队再次行动起来,准备对固安城进行决定性攻击。

    原本按照徐绍安的想法,是希望把进攻的时间略微再往后拖两日,以便借着晴朗的天气将因前几日连续降雨而受潮的部分黑火药好好晾晒一下,避免因为火药品质问题影响攻城的效果。可是,一来此时柴荣所率后周大军主力已经进抵距离固安只有六七十里远的永清县,再有两三日的时间便会抵达固安城下。若是那时候先锋部队还没有拿下固安城,那么身为先锋部队主将的张藏英只怕是真的没有颜面去见对其寄予厚望的柴荣了。

    二来,根据探马打探得来的消息,萧思温已率幽云辽军主力六万余人离开幽州城,向固安城直扑而来。按路程计算,对方此时应该已经到了良乡县城,距离固安也不过百里。若是萧思温打算抢在后周军主力赶到之前进入固安城,或者打算趁周军主力未到的机会消灭掉自己这支孤军,那么百里距离对于以骑兵为主的辽军来说,一日之内赶到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到时候,先锋部队便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况,如果后周军主力不能及时赶到,只怕自己这支队伍就危险了——徐绍安再对自己的“神机军”有信心,也不敢奢望光靠“神机军”的力量就能挡住六万辽军对自己大营的进攻。因此,尽管心中还有些不踏实,但面对这种局面,徐绍安也不得不同意了张藏英立即开始攻城的决定,率“神机军”全部人马出战,与其他马步军一起列阵于固安城下。

    由于此次张藏英并不打算像上次攻城时那样先礼后兵,因此其与徐绍安率大军来到固安城下后,便开始按照攻城队形展开部队。刀盾兵、燧发枪兵、长矛兵直接于阵前排开队列,掩护身后的弓弩兵以及正在架设火炮的炮兵。而骑兵部队则游动于大阵两翼,随时准备迎击打算袭扰大阵的契丹骑兵。

    城下周军如此大的动静,城上守卫的辽军早已有人飞报守将曹继筠。曹继筠闻听连忙带着亲兵来到城头之上,向不远处的周军阵列观望。眼见周军又像几天前一样开始架设火炮,有过上一次被火炮攻击的经验,自认为已经发现火炮攻击特点的曹继筠当即下令守军按照之前已经安排好的应对方法,只留很少数的兵士在城头监视周军动向,绝大部分辽军都撤离城头,到城墙之下的藏兵洞中待命,以躲避周军火炮的杀伤。与其同时,曹继筠还派人快马北上,向已经进至良乡城的萧思温求援,请自己的上司立即派军南下增援。这样即便不能消灭掉城下的周军先锋,那么在后周军主力到达之前,己方至少可以守住固安这一点——由于永清城太小,并不利于防守,所以若是固安失守,辽军的防线就只能收缩到良乡城下了,而那里距离幽州城不过咫尺之遥,绝非双方主力对决的最佳战场。

    曹继筠这边安排手下兵士躲藏、向萧思温求援,城外的张藏英、徐绍安却一无所知,仍然在催促炮手和役夫们加紧架炮,争取在天黑之前拿下固安城。张藏英作为从未在“神机军”任过职的将领,在对火炮及其他火器的优缺点并不十分了解的情况下,没料到曹继筠能有如此智慧,在只遭受了一次炮击的情况下,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火炮轰击的特点,倒还情有可原。可作为这个时代最了解火器性能的少数人之一,徐绍安过高估计了自己手中火器威力对这个时代将领的威慑力,低估这个时代将领对战争模式、对手武器装备等因素的适应能力,却是犯了轻敌的毛病——尽管他当初也曾对张藏英下令对固安城进行示威式射击有过些许顾虑,但其潜意识里的所谓“穿越者优越性”却令他的这种顾虑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便在顾及上司的颜面及对古人智商的低估中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张、徐二人如此轻敌,甚至在开始炮击之前,他们根本没有仔细观察过城头上守城辽军的动向,自然是要为因此产生的不良后果买单。在列阵大半个时辰之后,先锋部队的所有火炮均架设完毕。随着徐绍安一声令下,临时望楼上的传令兵立即舞动起自己手中的小旗,片刻之后,数十门火炮几乎同时打响,巨大的声音震得四周的步兵两耳翁鸣,似乎连地面都随之抖动了几下。紧接着,固安城南城墙的城门、城头,乃至城池之内,便接二连三的爆出巨响、腾起烟雾,甚至燃起了火头。

    然而,随着炮击持续进行,在炮击开始后才举起单筒望远镜观察城头形势的张藏英和徐绍安几乎同时发现了一个问题——城头的守军数量极少,粗略看下来,最多也就只有一、二百人的样子。而这种现象又令二人几乎同时在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辽军找到了躲避炮击的方法,并未像上次一般只知道傻傻的守在城头挨炮弹。这一发现令张、徐二人多少有些吃惊,特别是徐绍安一边仔细观察着城头情况,一边在心里暗自埋怨自己太过托大、太过小瞧古人的智商、太过相信自己手中这些其实只相当于原始入门级的火器。如今辽军守将找到了避开火炮轰击的办法,只怕接下来的攻城战要多费一些周折了。

    不过,尽管炮击并没有像想象中那般对辽军造成重大杀伤,但令徐绍安及张藏英略感欣慰的是,在九斤炮和十二斤炮连续不断的轰击下,固安南城西侧的一段城墙不但表面包裹的那层城砖被实心炮弹砸的支离破碎,而且就连里面露出来的夯土也已经开始松动,有了崩塌的迹象。与此同时,固安南城门也被炮弹彻底打碎,露出了里面用来堵塞城门的砖石和泥土包。因此,在短暂的惊讶于辽军守将的头脑灵活后,张藏英便重新找回了自信。他一边观察着那段摇摇欲坠的城墙,一边对徐绍安说道:“没想到这个曹继筠却也是有些真能为的,居然能想出将守城兵士撤下城头的办法来躲避我军的炮击。只不过,他的这点小伎俩能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某看其西侧城墙已然松动,届时若是用弩炮向破损处发射攻城火药筒,或者干脆派悍勇兵士直接抬着火药筒上去引爆,则这段城墙崩塌也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情。实在不行,还可以派出轒輼车,将火药包运到城墙底下,将城墙炸塌。”——攻城火药筒是一种在徐绍安的指导下,由周**器监打造出的武器。这种武器以一根碗口粗细,笔直而结实的竹筒为基础,前部套上铁制尖头,后部装上尾羽,由弩炮或者大型床弩发射——必要时也可以人力钉进城墙或者营垒护墙之内——在其深深扎进敌方城墙或者营垒护墙后,利用竹筒内装填的黑火药的爆炸来炸松并最终炸塌城墙,为步兵的进攻打开突破口。

    尽管对自己此前的轻敌有些自责,但对于徐绍安来说,张藏英所说也在情理之中。因此他点点头,答道:“张大人所言极是,那曹继筠虽然躲过了火炮轰击,但他的人马从藏身之处出来到城上防守却要花费更多时间。待我军用攻城火药筒炸塌城墙,步卒开始沿着城墙废墟登上城头之时,那些躲在城墙之外的契丹军能否及时上城堵截却是很难说的。”

    得到了徐绍安的赞同,张藏英信心更足。他与徐绍安略一商议,便决定停止炮击、全力攻城。于是,在持续进行了约半个时辰的轰击之后,整个炮阵渐渐沉寂了下来。而随着炮击的结束,大部分的燧发枪兵、刀盾兵,以及一部分的长枪兵和骑兵脱离军阵,携带着各种攻城器具,向固安城南侧城墙猛扑过去。

第一百章 难啃的固安城(中)

    尽管此时固安城头的辽国守军已经所剩无几,但攻城的后周军并没有盲目发起冲击,而是在有序推进到距离固安城南城墙大约三百步远的地方后停了下来,重新列成阵式。军阵之中,弩炮兵在四周的步兵以及军阵两翼游骑的掩护下,开始调整他们一路推行过来的弩炮车。其中,一部分弩炮瞄准那段已经被火炮炸坏的城墙,另一部分则将目标设在了城头及城门处,准备随时打击登城守御的辽军,或者是想从城门处冲出来的敌军骑兵。

    与此同时,城头上那些被刚才的炮击打懵的残存守军也渐渐清醒过来,他们见城下的周军已经逼近到距城墙只有两三百步之遥,而且还在布置着一些样式古怪的器械,便顾不得身上的伤痛,连滚带爬的跑下城墙,去向还在藏兵洞等消息的曹继筠报信——当然,去报信的都是那些理智尚存的军卒,其他那些已经被猛烈炮火吓得神智不清、几近疯颠的军卒,除了浑身打颤、动弹不得,就只剩下给天上的各路神仙叩头,乞求老天爷的保佑了。

    只是,那些跑下城头报信的军卒很快就发现他们来的不是时候。他们的主将曹继筠现在根本没心思听他们的报告。尽管几天以前曾经遭受过一次炮击,但那种示威式的小规模炮击和刚才“神机军”的大规模、持续炮击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刚才的炮击对曹继筠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令他一时间还不能从这种极度震撼中恢复过来。而且,与那些留在城头监视周军的守城军卒不同,曹继筠作为一城的守将,他要考虑的东西远比普通军卒多得多。所以,当直接遭受炮火打击的守城军卒从极度惊恐中恢复过来时,曹继筠依然还在思索方才那种规模火炮进攻的应对之策,自然也就听不进守城军卒的报告。

    然而,令曹继筠失望的是,面对这样的强大攻击力,作为守成的一方,自己没有任何能够有效应对火炮的方法。唯一能有效削弱周军火器威力的条件,居然只有天气这一项,自己此前给上司萧思温写的求援信中所提在天气不好、特别是雨天的情况下,趁敌军架炮未完派出骑兵对敌军进行突然袭击,很可能就是能够有效削弱周军火器威力的最佳选择。而要实现这样的一个假设,除了需要老天爷非常给面子,再下几场大雨外,就只有祈求自己的上司萧思温能够尽快率幽云辽军主力赶到固安来,借对方人数较少的机会,将面前这支周军先锋部队给解决掉。不过。要想实现他的这一构想,先决条件便是固安城不能丢。于是,在下定决心要死守固安城,直至援军到来之后,曹继筠的头脑也恢复到了清醒状态。他在听报信的守城军卒又重复了一遍城下的情形后,当即就作出判断——敌军利用火器对城头的攻击并没有结束,只怕还有厉害的招式要在后面的攻城战中展示出来。因此,他只是略一思索,便下令辽军依然像之前那样,再派百八十人上城头监视,主力则依然在藏兵洞中暂避,直到周军步卒开始攻城之后再上城头迎战。

    事实证明,曹继筠的这一决定非常正确。就在一都辽军刚刚重新在城头布置到位时,城下的后周军第二轮火力打击就又到了。与第一次火炮攻击对城头的全面覆盖不同,这一次的弩炮攻击主要集中在那段已经被火炮炸坏的城墙之上。

    随着弩炮营指挥猛的挥动自己手中的指挥旗,一支支攻城火药筒被弩炮强劲的弹射力抛出,深深的扎进那段已经出现损毁的城墙裸露在外的夯土墙体上,并在片刻之后发生剧烈爆炸,将城墙的损坏程度一点一点的加大,以期以最快的速度彻底炸塌这段已然有些摇摇欲坠的城墙。而在重点轰击城墙的同时,部分弩炮还将一个个数斤重、内嵌各种尖锐之物的火药包投到城头之上,拢乱辽军恢复城防的速度,为不久后将要展开的登城之战创造有利条件——弩炮的近距离攻击精度虽然并不比火炮远距离射击的精度高多少,但由于其能与攻城步卒一同机动,且不存在误伤在火炮阵地与固安城之间攻城步卒的可能,所以才被安排与攻城步卒一起行动,为后者提供必要的火力支援。,

    尽管攻城火药筒中装填的只是黑火药,其爆炸的破坏力有限。但面对数十上百支攻城火药筒的持续打击,那段本已受损严重的城墙终于不堪重负,在守城辽军的一片惊呼声和攻城后周军的一片喝彩声中轰然倒塌,变成了一道可以顺利进出的缓坡。见此情景,已经在后面待不住,带着自己的一干亲卫来到攻城部队抵近指挥的徐绍安立即下令,命攻城部队马上按计划进行下一步进攻,绝不能给守军修补缺口的机会。

    随着徐绍安一声令下,参与攻城的数千步卒立即行动起来,除留少部分人护卫弩炮兵外,其余大部分步卒马上开始推着各种攻城器械向固安城继续移动。而在步卒向城墙靠近的同时,弩炮向城头抛射火药包的动作一直没有停止,直到步卒们冲击到距离护城河不过几十步远的时候才算告一段落。而随着弩炮停止射击,火力掩护的责任便自然而然的落到了燧发枪手和弓弩手的身上——当其他步兵开始借助轒輼车的保护填塞护城河时,三千名燧发枪手和一千五百名弓弩手严阵以待,准备随时消灭敢于阻挠步兵填塞护城河的敌军。

    当后周军步卒开始向城墙方向移动时,曹继筠也接到了手下有关后周军已停止对城头进行火炮攻击,城墙被炸塌等情况的禀报。

    闻听城墙被打塌了一段,曹继筠不禁大惊失色。他一边命已经在藏兵洞中躲避了一个多时辰的辽军立即登城,全力反击周军步卒的进攻,绝不能让对方突上城头。一边派手下亲信率早已被他召集到城下的城中青壮现场取土制作沙土袋,并扛到城墙坍塌处打算将缺口重新堵上。

    守城辽军主力冲上城头,立即投入战斗,开始以强弓硬弩攻击正在填埋护城河的后周军士兵,并发射火箭来点燃进而摧毁周军的轒輼车。见固安守军主力和城内青壮上城,想要阻止己方的进攻、堵塞已经被炸开的城墙。后周军的燧发枪兵和弩兵立即予以回击,对城头上的辽军进行压制,对试图重新堵塞城墙缺口的青壮进行拦阻射击。一时间,固安城南面城墙硝烟弥漫、喊杀声震天。

第一百零一章 难啃的固安城(下)

    在燧发枪兵和弓弩兵的支援下,后周军在付出一定伤亡代价后,终于成功利用轒輼车的掩护,将靠近城墙缺口处的一段护城河填平,并在上面铺上了结实的木板。随后,大批刀盾兵和长矛兵顺着这部分被填平的护城河蜂拥而上,向着那段坍塌的城墙冲了过去。而城上的守军也不甘示弱,立即发箭如雨,灰瓶炮矢、滚木雷石更是不要钱般的向下砸,意图阻止后周军的进攻。

    激烈的攻防战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固安城南城墙被炸塌的缺口处已经可以用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来形容了——虽然铺满尸体的地方是坍塌的城墙而不是广阔的原野,但双方伤亡士兵的鲜血确实已经将城墙缺口处的土坡染成了暗红色。如果说在开战之前固安城的守军、特别是汉人守军中的许多士兵还存着几分在合适的时机向后周军投诚的念头的话,那么经过这一上午的血战,无论是曹继筠带来的那几百契丹兵,还是固安城原有的守军乃至那些被征召来填补城墙缺口的本城青壮,都已经被这场惨烈的攻防战激发出了血性。尤其是那些有兄弟手足或者挚交好友被后周军杀死的守军,这会儿更是杀红了眼,一心只想着要为自己的兄弟或者袍泽报仇。

    固安城守军的这种心理变化反映到战场上,就使得攻城的后周军所承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进攻越来越困难。尽管在城下负责压制的燧发枪兵和弓弩兵配合下,攻城的刀盾兵和长矛兵几度攻上了城墙,但都没能占住脚,很快就被守军的反击赶了下来。而且,随着战斗的持续,在付出了一定的伤亡代价之后,城上的守军渐渐找到了对付占据绝对优势的燧发枪兵集火射击的办法——燧发枪的射程超过守军的弓弩,燧发枪兵可以在不受对方威胁的情况下从容开火,而不必担心自己成为对方弓弩兵的目标,这点是己方弓弩兵所不能比的。

    为了抵消对方燧发枪兵的这种优势,在吃了一定苦头后,固安城头的守军便不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样,将身体探出城墙垛口,向城下进攻的周军射箭或者投掷石块,而是紧贴城墙,将自己隐藏在垛口之下,抛射弓矢、盲投雷石或者灰瓶。尽管这样的攻击方式命中精度要远小于将身体探到垛口之外,但由于进攻的后周军队形相对比较密集、人数众多,所以在守军的阻击下伤亡依然很大——虽然后周军也在城墙的其他地方组织部分人马进行了佯攻,但张蒇英对此战过于乐观的估计,使得其将主要力量还是放在了他认为最容易被突破的城墙缺口处,因此负责佯攻的几个点作用有限,并没有真正起到牵制守军兵力的目的。

    眼见天色已经过午,而己方的攻城行动进行的并不顺利,几乎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原本一直在中军的临时望楼上观战的张蒇英不由得心中焦急,此时他已经率领着一干部下及亲兵卫队前进到了徐绍安所在的弩炮阵地,并且不顾会误伤己方攻城士兵的后果——弩炮的射击精度虽然高于火炮,但在敌我双方相距不过几十步、十几步,乃至近在咫尺、贴身肉搏的情况下进行射击,误伤自己人可以说是肯定的——要求徐绍安立即下令弩炮兵向城墙坍塌处射击,压制守军,掩护攻城部队登城。

    对张藏英的这个命令,徐绍安心里是一万个不同意。虽说这个时代还没有形成前世近现代那种完整的民族国家概念,老百姓当兵更多的是为了吃顿饱饭、为了积功升职、为了将来有可能出人头地,但是要说他们心中没有一点报效天子、报效朝廷的想法,那也是不公平的。为了大周抛头颅、洒热血,他们可以义无反顾,但死在自己人的炮火之下,他们不可能没有怨气。尽管死人的怨气一时不会对活着的人有什么影响——对徐绍安这种无神论者更是毫无作用,但那些活着的、亲眼看着自己的袍泽被自家的弩炮炸死的军兵其心中的怨气和不满乃至愤怒只怕不会比那些死去的战友少。如果使用弩炮进行支援后,固安城能够很快拿下来,张藏英再对手下将士们好好犒赏一番,或许还能对这种怨气起到一定缓和作用。可如果使用弩炮后依然不能在短时间内攻下固安城,那么必定会对攻城军兵乃至整个先锋部队的士气和斗志造成很不利的影响。虽然未必会出现士兵哗变,或者大量开小差的情况,但一支军心士气均不足的部队攻击防守顽强的城池,其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不过,心里不愿意归不愿意,北伐以来一直尽量避免与自己的这位上司有磨擦和冲突,本着有道理的命令要执行,没有道理的命令编一个道理出来也要执行的理念,徐绍安在对张藏英的命令表达了“适当”的反对与不安后,还是接受了这一明显不合理的命令。,

    当然,徐绍安同意执行张藏英不合理命令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一个为了顾及上司的面子、为了成就自己的一番功勋,而根本不把手下士兵的生命当回事的冷血将领。恰恰相反,受到穿越前官兵平等、军内民主等思想的影响,徐绍安自打进入后周军队之后,一直以来都有“爱兵如子”、“善待部下”的名声。他不但在“神机军”中声望极高,就是在其他部队的军兵中口碑也很不错。而他之所以会执行张藏英的命令,一来对方毕竟是他的上司,公然违抗上司的命令,无论是在哪个时代、无论是在那支军队中,都是不能接受的,也都是非常犯忌讳的——哪怕上司的命令是错误的。二来,在萧思温率军离开幽州城,南下与后周军决战的同时,委员会也给徐绍安发来了一封电报,表示希望徐绍安在不引起张藏英怀疑的前提下,尽可能拖延一下后周军攻占固安城的时间,从而间接增强萧思温与后周军决战的信心,避免其因为固安城过快丢失而改变主意,重新撤回幽州城死守。那样的话,不但会影响委员会歼敌于野外的策略,而且还可能使“飞龙军”、“保安军”攻战幽州城的战斗变得过于激烈,对城市造成过多破坏,从而不利于战后团队在这幽云十六州核心之地的发展。

    正是基于上面两点理由,徐绍安最终还是毫无保留的执行了张蒇英那并不合理的指示。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原本已经完全停歇下来的弩炮射击再度展开。随着一支支攻城火药筒和一个个火药包从天而降,固安城头再次被硝烟与火光所笼罩,并传出敌我双方受伤士兵那凄厉的惨叫声,以及部分周军士兵愤怒的咒骂声。但惨叫声与咒骂声随即便被接踵而来的、更多的火药筒和火药包爆炸产生的巨响完全淹没,再也听不到了。

    突如其来的弩炮轰击固然使得城头的辽国守军损失惨重,就连在自认为是比较安全的城墙后面马道之上指挥战斗的曹继筠都被越过城墙的火药包炸伤了左臂,一时间血流如注,使得其不得不重新躲回藏兵洞,一边包扎伤口,一边命令城上守军只留少量士兵监视,其余人马全部撤下,以避敌军火器。

    与此同时,这样的无差别攻击也使得城下的后周军陷入了混乱之中。那些被自家炮火炸伤但还有命逃离炮火覆盖区的士兵自然是对着后方弩炮阵地大骂不止,而未受到炮火波及的士兵也一边暗骂当官的不拿士兵当人看,一边如潮水般退过护城河,一直退到距离城墙近百步,远离了弩炮的火力覆盖范围,才在张蒇英派来的督战队的拦阻以及各级长官的约束下止住脚步——其间有不少军兵被挤出木板搭起的通道,掉进旁边未被填埋的的护城河内淹死。

    然而,攻城部队的后退虽然被阻止住了,但是这些负责攻城的刀盾兵、长矛兵毫无征兆的快速后撤,不但不可避免的冲乱了在他们身后进行压制射击的燧发枪兵和弓弩兵的阵型,而且失去了前面刀盾兵、长矛兵的掩护,燧发枪兵和弓弩兵这两支只适合远程攻击的队伍也不得不跟着后撤,以免守军对他们进行袭击。此外,随着步兵部队的退却,负责保护其两翼的后周军骑兵部队为了履行自己保护步兵主力侧翼安全的任务,也连忙动作,跟随步兵一同撤了下来。

    尽管在留守城头的辽军将后周军后撤的消息报告给曹继筠时,后周军已经停止了退势,其燧发枪兵和骑兵也凭借自身的素质和平时的操练水平重新列好了阵形,没有给对手留下发动反冲击的可趁之机;尽管弩炮兵一直没有停止对城头的轰击,使得辽军即便有心出城追击,也不可能通过距离最近的南门出城——而从其他城门出城所耗费的时间又太长,届时除了撞上已经恢复阵型的燧发枪兵和骑兵外,绝不会讨得一点便宜;尽管后周军在撤退时造成的些许伤亡——主要是互相踩踏和溺水——并没有伤到部队元气,其在人数上依然占据绝对优势。但是,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后周军的退却虽称不上溃退,可无论是军心士气,还是士兵们的斗志,都已经大受影响。再加上这次的退却还是由于己方弩炮的无差别攻击造成的,士兵们尽管嘴上不说,但心中也必定对自家的长官极为不满。在这种情况下,就算靠着将领的威信、靠着督战队的钢刀、靠着各级军官的严令,依然可以驱使士兵们重新投入进攻,但这些心存怨气的士兵能发挥出多少战斗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因此,张藏英在斩杀了十几名带头后退的士兵以及他们的长官后,不得不承认这次原本被他寄于厚望,满心以为可以毕其功于一役、一举拿下固安城的进攻,已经因为他自己的一个错误命令而被彻底瓦解了。现在,他除了停止攻城、收兵回营外,再没有其他选择了。

第一百零二章 为情为义 无怨无悔

    后周军进入自家大营,当兵的自然是没精打采的回自己的帐篷去休息,张藏英、徐邵安等将领则是聚集到了中军帐,对这次失败的攻城战进行检讨、商议对策。尽管大家对此次进攻失败的原因众说纷纭——考虑到张藏英的身份,众将并没有把失败的责任归结到他的身上,而是在士兵的斗志、各兵种的配合、守军的悍勇,等等方面找问题——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固安城无论如何都要打下来,而且还要在天子的车驾抵达前打下来。而此时柴荣率领后周军北伐主力距离固安只有不到两天的路程,留给先锋部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因此,在刻意模糊掉刚才那一战失败的责任后,大家一致认为第二天应该加紧攻城,哪怕是用人命填,也要把固安城拿下。至于具体的攻城战术,这些打老了仗的将领们自然有的是办法——毕竟先锋部队今日之败,是败在战前普遍存在于全军上下的轻敌思想以及张藏英有些意气用事的错误战法。这些将领——包括张藏英和徐绍安在内——真要是认真对待、周密部署,那么在“神机军”强大火力的配合下,攻占固安城并不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于是,在军议结束时,众将已经就第二天的战术达成一致,并回去分头准备。

    从中军帐回到自己的营帐,徐绍安草草的吃了几口饭,便将“神机军”几名副都指挥使、正副都虞侯使,以及各营指挥使——由于柴荣的看重,“神机军”各营实际上与其他禁军部队的“军”是平级的——召集到自己帐中,向他们传达了刚刚军议的决定,并要求“神机军”所有将士继续保持高昂的斗志和必胜的信心,将第二天的仗打好。“神机军”诸将校自然是轰然应诺,并立即前去安排。

    打发走了手下,徐绍安又叫来了以亲卫头领身份跟在自己身边的程飞,吩咐其立即去给委员会发报,对今天这场攻城战的经过和随后的军议内容进行了详细汇报,希望听取委员会的相关意见,并询问萧思温所部的动向,以便自己在这边能更好的配合穿越团队的行动。

    电报发出,等待委员会回信的工夫,同样目睹了今日攻城战全过程,并从徐绍安口中得知之前军议具体内容的程飞,有些鄙视的说道:“大家都说大周禁军是天下少有的强军,说其在前几年征淮南时如何的势如破竹、如何的所向披靡。可兄弟今日观其攻城之战,无论是士兵的士气与斗志,还是将领的战术与谋略,似乎也不过如此。一场原本占尽优势的进攻,却以自己主动退出战斗、收兵回营而告终。最可气的是,那个自以为是的张藏英,一味的刚愎自用。不但对八哥您的正确意见置若罔闻,而且还干出了向自己人开炮这种荒唐而混蛋的事情。这样的人怎么配做一军之将。依兄弟我看,那柴荣就该让八哥您来当这先锋都指挥使。”

    徐绍安闻言一抬手,斥道:“老二十九休得胡言,小心隔墙有耳。”

    程飞听了却是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说道:“八哥何必如此小心。这大帐周围都是咱们自己的亲卫,外人是靠近不得的。这话出得兄弟口,入得哥哥耳,旁人怎么会知道。”

    说到这儿,程飞略顿了顿,有些惋惜的说道:“想当初咱们兄弟在良乡的时候,八哥您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是大方豪爽、直来直去的主儿。怎么才在开封当了这几年官儿,就变得这般谨小慎微、畏首畏尾起来。这次攻城失利,明明就是那个张藏英指挥不当、战术有误,可在刚才军议时,您却和其他将领一起为他找借口、编理由,搞得好象没攻下固安城都是手下士兵的过错,与他这个先锋都指挥使的能力一点关系都没有。”

    程飞一番话说得徐绍安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摇了摇头,说道:“我的好兄弟,你以为哥哥我愿意这样吗?你以为哥哥我喜欢现在这样处处小心、时时提防的状态吗?你以为哥哥我愿意给那个张藏英打掩护、打借口吗?哥哥我这么做也是不得已呀。,

    不错,当初是哥哥我自己主动提出留在开封,主持‘开封留守处’工作的。可是,一来‘开封留守处’负责人这个位置总要有人来干,就算哥哥我不自告奋勇,委员会也会安排其他人来做这个事情。二来,哥哥我当时确实是不放心小雨,怕委员会派一个和她不是很熟悉的兄弟在开封这边,不能很好的照顾到她。

    等到哥哥我被封为‘神机军’都虞候使,成为了后周的高级武官,这才发现所谓的‘官场如战场’、‘伴君如伴虎’并不像我以前认为的那样只是文人墨客UU小说夸张的语句。这种情况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其甚至比书中描写的还要残酷、还要危险。更何况还有那个一直与咱们兄弟不对付的张永德在旁边虎视眈眈,随时想把兄弟我踢出朝堂。可以说,如果不是哥哥我在真正进入朝堂之前就凭借着对火器的熟悉而深得柴荣的赏识和赵匡胤的青睐,恐怕早就在官场的互相倾轧与尔虞我诈中被对手吃得连渣都不剩了。

    说心里话,哥哥我是真的不愿意和别人耍心机、说奉承话,不愿意对别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更不愿意说话只说八分、一直跟别人兜圈子。可毕竟哥哥我现在是后周朝廷的武将,是后周官僚体系中的一员,许多事情并不是我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的。我既然进入到了这个体系,就要遵守这个体系的游戏规则,就要按照这个体系所能接受的方式做事。不然的话,就算有柴荣的赏识和赵匡胤的维护,也不可能在朝廷中待的长久。”

    听完徐绍安一番近似诉苦的心里话,程飞这才明白自己的八哥那看似光鲜的身份后面隐藏着多少无奈与危机,而徐绍安为了维持住这个身份,又要付出多大的牺牲与努力。奉承柴荣、奉承赵匡胤这样的上司;与同僚交往从来不敢真正交心,绝大多数时候都在说违心的话;说话、做事时时加着小心,唯恐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而被对手抓住把柄。在程飞看来,徐绍安这样的生活简直就是在受罪。因此,在沉默片刻后,他用非常同情的语气安慰徐绍安道:“没想到八哥在开封过得如此辛苦,这几年来还真是委屈八哥您了。”

    说到这儿,程飞站起身,向徐绍安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歉然道:“方才是兄弟我错怪八哥了,兄弟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徐绍安见状连忙伸手架住程飞的胳膊,说道:“二十九弟言重了。你我是兄弟,哪有那么多不是可赔的。来,来,快快坐下说话。”

    程飞依言重新坐下,这才继续说道:“不过,在兄弟看来,八哥这种‘苦日子’就要熬到头儿了。如今十一哥他们已经率‘飞龙军’、‘保安军’离开了‘凉园’,正兵分两路直扑幽州城和萧思温所率幽云辽军主力。只要那萧思温继续南下来与后周军决战,南路我军歼灭其于野外的目标就有把握实现。消灭了萧思温,幽州城那边再能顺利得手,那么这场幽云大战也就没有任何悬念了。到时候,咱们兄弟有了根基之地,又有实力抵御契丹人对咱们的骚扰,也就不需要再在后周朝廷那边为自己留什么‘后路’了。而八哥你也就完全可以向柴荣辞官,回幽州来与兄弟们一起干事业,再不必去遵守什么狗屁官场规矩了。”

    对于程飞对战事的估计徐绍安并无异议,但对其后面那些“辞掉后周官职、回归穿越团队”的说法却并不完全赞同。他摇了摇头,说道:“事情恐怕不像老二十九你说的这么简单。就算咱们能顺利的歼灭萧思温所部、占领幽州城,那也不过是完成整个‘筑基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咱们不但要面对辽国那个‘睡王’亲率前来增援的十万大军的反扑,而且还得以双方都能接受的方式,将那十万后周军送出幽云之地。从某种意义上说,‘礼送’后周军南返远比阻击辽国的十万增援大军复杂得多、困难得多。,

    到时候,哥哥我作为团人中与后周朝廷关系最为密切、了解最为深刻的成员,自然被委员会安排去做许多居中调停、两边传话的事情。即便后周军能够和平的离开幽云十六州,也并不意味着哥哥我在后周朝廷中的工作就可以结束了。一来,在哥哥我看来,如果咱们兄弟能与柴荣达成妥协,那么最可能的方式便是类似那些实力雄厚,能与朝廷分庭抗礼的节度使一样,成为一个‘听调不听宣’、割据一方的诸侯。那样的话,同样需要一个为两边传话,以便两边能够很好进行沟通交流的中间人存在。而在咱们兄弟当中,哥哥我恐怕依然是那个最佳人选。

    二来,虽说如今小雨已经贵为皇妃,只要柴荣在一天,就没有人会对她不利。而且,此次北伐柴荣也没有像前世史书上所记载的那样在瓦桥关那里一病不起。但柴荣的身体毕竟不好,就算这次他能躲过一劫,也不代表他就能长命百岁,再活几十年才死。一旦这家伙苟延残喘几年之后挂掉了,而那个赵匡胤或者其他手握重兵的朝廷重臣,又像前世那般演一出‘黄袍加身’的戏码,那身为先帝最宠爱的妃子之一,小雨的处境岂不是会很不妙。与其哥哥我人在幽州每日里为她担心,还不如继续当我这个‘开封留守处’的负责人,可以随时掌握她的情况,心里能够踏踏实实来的舒服。”

    徐绍安一席话说的程飞连连点头,心里既敬佩对方勇于担当的性格,又不禁感叹其对林小雨那份真挚而执着的感情——哪怕这份执着注定不会有结果。

    就在程飞心中感慨的时候,帐外传来亲卫的声音:“禀八爷、二十九爷,‘凉园’那边有消息回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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