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尚方宝剑
高洁同志！”
卢卫东一声闷哼，脸黑成了锅底。
对范鸿宇，卢卫东尽可以大声呵斥，毕竟范鸿宇是下级。邱明山和范卫国再有意见，也不能摆到明面上来。但对高洁，卢卫东就不能这样干了。
高洁再年轻，正经是枫林镇镇长，是他的搭档，级别一样。卢卫东若是把出对待下属的态度来对待她，单这一条，就能成为上级领导调整他的理由。
“卢书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还是那句话，这事我全权负责，搞错了，处分我！”
高洁冷静而又坚定地说道。
大家都被逼到了墙角上。
基层的斗争，很多时候就是这么直白的。
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
正当此时，外边院子里传来好一阵响动，轰隆隆的，像是有许多汽车开了进来。
“书记，镇长……”
不一会，党政办秘书卢大正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卢大正二十岁左右，长相十分文静秀气，身子骨比较文弱，脸上还残留着许多青涩，但已隐隐透出了男子汉的阳刚之气。平rì里逢人就笑，在镇上人缘极好，尤其是一些已婚少妇，总喜欢同他开开玩笑，调侃几句。
“行署办公室秘书一科的蔡科长到了。”
卢大正顿了顿，急急说道。
大伙都愣怔了一下。
邱专员的大秘书到了？
随即，蔡洋大步走了进来，笑着对卢卫东说道：“卢书记，你好！”
“哎呦，是蔡科长。你好你好！”
卢卫东也是好本事，刚才还乌云满天，转眼之间，就满面堆笑，疾步迎上前去，和蔡洋紧紧握手，连连摇晃。
“蔡科长，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是这样的，卢书记。邱专员听说你们镇上抗洪抢险的情况比较紧急，大王村的村民需要疏散转移，怕你们车辆不够，特意叫我带了几台车过来支援你们。一共八台车，都是带棚子的。你看够不够？”
蔡洋显然并不清楚会议室里刚刚发生的情形，笑着说道。
卢卫东的脸sè顿时一阵青白，变幻不定，心中无名火呼呼乱窜。
好啊，原来你们早就向上级汇报了，还直接惊动了邱专员。手里拿着尚方宝剑，难怪这么硬气。倒让我老卢在这里“出洋相”！
只是，卢卫东再怒火攻心，也不敢在蔡洋面前发作。蔡洋级别和他一样，正经是邱专员的秘书，奉专员之令，带着车辆前来支援枫林镇的抗洪抢险工作，卢卫东却对他发火，那不是得了失心疯？
嫌自己脑袋上的乌纱帽太沉了吧！
“感谢邱专员和地委行署对我们枫林镇的关心，感谢感谢！”
卢卫东强压怒火，继续紧握蔡洋的手，连声说道。
“不客气不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大家都是干革命工作嘛……卢书记，请分配任务吧！”
卢卫东咧嘴一笑，说道：“蔡科长太客气了，我哪敢给你分配任务？高洁同志是我们镇里防汛抗旱的总指挥，这一次抢险任务，镇里由她全权负责！”
蔡洋这一到，卢卫东就知道，再想拦阻他们去大王村折腾，不大可能了。这已经不是枫林镇的事，而是地区邱明山专员的指示，必须要贯彻落实的。既然如此，那就由得你们去，我卢卫东不掺和。事后大王村的群众要是闹将起来，也骂不到我卢卫东的头上。
高洁及时上前，微笑着给蔡洋打招呼：“蔡科长，你好！”
“高镇长！”
蔡洋便朝高洁频频点头。
都是老熟人了。
“蔡科长，你们来得太及时了，我正愁着车辆问题没办法解决呢。我代表枫林镇党委zhèng fǔ感谢邱专员对我们工作的关心和支持。”
“高镇长，客气话就不说了，请总指挥分配任务。”
“好，我们这里已经集合了六七十个基干民兵，还有镇里和派出所的同志。事不宜迟，咱们马上赶往大王村。”
高洁也不跟他客气，立即说道。
得尽快摆脱卢卫东的“纠缠”，工作第一。
“嗯。我来的时候，邱专员亲口吩咐过，一定要确保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其他工作，都可以缓一缓，这个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蔡洋微微一笑，眼神在卢卫东脸上瞥过。蔡洋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刚才“火爆”的一幕，但会议室内气氛有些不大对头，他还是能够察觉得到。
卢卫东勉强笑了一下。
“同志们，走！”
高洁一挥手，率先出门。
这当口，可不是讲客气的时候，得把出总指挥的凌厉作风。
大伙轰然答应。
在这些年轻小伙子心目中，高镇长可比卢书记有吸引力得多了，跟着这样漂亮的镇长去抢险救灾，劲头十足。而且亲眼目睹“高镇长大战卢书记”，也特别过瘾，不知不觉间，高镇长的威望又涨了一分。
大伙一出会议室，顿时便“哗”地惊呼出声。
镇zhèng fǔ的院子里，一条长龙似的摆放着三台带棚子的中型卡车，院子外边好像还有。蔡洋刚才说了，他带了八台车过来，镇zhèng fǔ院子就这么大，可停不下八台卡车。
范鸿宇就笑了，低声说道：“蔡哥，邱专员还真下了本钱啊，估计把粮食局的车都调空了吧？”
蔡洋也笑道：“除了粮食局，一时半会也调不到这么多带棚子的大卡车。”
范鸿宇在电话里说得明白，这车是用来拉人的，雨势这么大，没有棚子的卡车，显然不合用。不过也要邱明山这样的权力人物，才能一时半会就调集到这么多卡车。
那会子的粮食局，是个牛叉单位，可不是谁都能管得了的。
“上车！”
高洁率先上了第一台车的驾驶室。
几十名基干民兵便纷纷攘攘的往车上爬。大家倒是很自觉，基本都上了车厢，知道驾驶室是留给镇里领导们坐的。
我国自古就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国度，越是偏僻地方的人，越是懂得尊卑上下。
眼见这种纷乱的架势，李国生低声说道：“书记，要不要一起去？”
“不去！”
卢卫东**地说道，脸sèyīn沉得可怕。
“可是，蔡洋都来了……”
李国生便提醒了一句。蔡洋就等于是邱明山的“特使”，专员亲自派人到了枫林镇来协助抗洪抢险，镇委书记居然不随行，那是公然怠慢，只怕会落下话柄。
卢卫东冷笑一声，说道：“彦华市，归宋书记说了算！”
李国生又被憋了一下，望向卢卫东的眼神，便有点异样。
话是没错，谁都知道市委书记宋珉是地委书记梁光华的亲信，邱明山未必能直接插手彦华市的事务，但你卢卫东在宋珉心目中的地位，能和高洁范鸿宇在邱明山心目中的地位相提并论么？宋书记会不会为了你卢卫东彻底和邱专员撕破脸？
至少你现在给宋书记打个电话，宋珉能马上把他的秘书给你派过来？
看来卢卫东“土皇帝”做久了，思维模式已经出了问题。
今后是不是应该陪着卢卫东一条道走到黑，和高洁范鸿宇死磕，李国生必须要好好考虑清楚了！
八台大卡车轰隆隆地发动起来，在满是泥泞的沙土路上，浩浩荡荡向大王村驶去。
范鸿宇没有陪高洁坐在一起，而是陪着卢占军。很明显，待会到了大王村，真正的指挥员，不是高洁也不是蔡洋，而是他和卢占军。高洁尽管是镇长，到任未久，娇怯怯的一个极品美女，让大王村的人相信她是镇长都挺不容易的。蔡洋身份“尊贵”，来头够大，但也“吓不住”大王村的村民。
有几个农民知道行署专员是个啥官？
这两位，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都只是“牌位”。
在农民眼里，派出所长才是实实在在的“大官”！
何况卢占军也姓卢，和大王村的村民同宗，更好说话。
一路上，两人便在商议待会到了大王村，该如何展开行动。
卢占军皱着眉头说道：“范主任，你要有个思想准备，这趟任务可能不轻松……”
“何以见得？”
“大王村和卢书记算是近宗族房，支书和村长都是卢书记的堂侄，卢书记在大王村说话特别灵光。这一回，卢书记没有一起去，我担心他们不配合！”
卢占军低声说道。
卢姓既然是枫林镇第一大姓，自然繁衍久远，人口众多，其中也就亲疏有别。而农村的宗族观念有多厉害，范鸿宇更是深知。在另一个平行世界，范jǐng官有好几次去农村执行任务时，差点反被抓了。
范鸿宇的眉头也紧紧蹙了起来。
卢占军有些话未曾说出口来，但范鸿宇能够猜得到。卢卫东没有一起行动，说不定还会给大王村的支书村长打个电话。这种可能xìng是很高的，因为卢卫东绝不相信大王村会阄水。
你们把邱专员搬出来压我，那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卢姓“大族长”的厉害！
当然，卢卫东肯定会说得比较隐晦，不会授人以柄的。
“军哥，你们都带枪了吧？”
沉思稍顷，范鸿宇忽然问道。
“带了，怎么啦？”
卢占军有些莫名其妙。
“刚才忘了一件事，要是所有民兵都把枪带来就好了……”
卢占军满眼小星星，难道范鸿宇要打仗？
第160章 大王村
大王村离镇zhèng fǔ所在地大约有十几里地。正常情况下，开车过去也就是十来分钟。不过眼下大雨如注，路况变得极其糟糕，又是车队行进，速度极慢，差不多花了小半个钟头，车队才抵达大王村外围。
也正因为大王村离镇zhèng fǔ不远，所以才通了公路，车队可以直接开到村子外边，如果是太偏远的村庄，车队还不一定能进得去。
车队在村口停了下来。
高洁随即下车，撑起了一把雨伞，抬头打量大王村的全貌。
她上任未久，大王村只来过一次，还是路过，基本上没什么印象。蒙蒙大雨之中，大王岭如同一幅泼墨山水画，静静地矗立在倾盆暴雨之中，朦朦胧胧的，景致倒也不坏。就是山上光秃秃的，看不到多少树木。
枫林镇本就是典型的丘陵地带，各种各样的小山脉在所多有，大王岭看上去并不如何雄伟，海拔也不甚高，实在毫无出奇之处。一条小河自山脚下流过，大王村便依山而建。一排排的民居，随着山势，逐渐升高，和大王岭融为一体。
主要是砖瓦结构的老式民居，水泥结构的新房子很少。
大部分群众都还比较贫穷，并不富裕。
改革开放才几年，对于偏僻的农村而言，最主要的体现就在于土地承包责任制的落实，基本上解决了吃饭的问题。其他方面，起sè暂时不大。随着市场化的逐渐深入农药化肥种子等生产物资价格一路上扬，而农产品的价格却相对疲软，今后一段时间，刚刚解决了吃饭问题的农民和农村，将遭遇到极大的困难。导致三农问题rì益突出最终引起了zhōng yāng的高度重视。
但这都是后话。
眼下的大王村，贫穷而安宁。
所有村民都躲在各自的家里烤火取暖，野外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影。
高洁的心里，忽然又涌起一股犹豫之意——大王村真的会发生泥石流？看上去没有丝毫征兆。就这样闯进村里，把全体村民都从家里“赶”出来，合适么？
要是什么都不曾发生，事后如何交代？
给村民造成的损失怎么弥补？
万一要是在疏散的过程中，老人小孩淋雨受寒，生病了怎么办？他们不会找zhèng fǔ讨说法么？
范鸿宇卢占军，蔡洋和几个民兵骨干打着伞，戴着斗笠，围拢过来。
“高镇长，怎么行动？”
卢占军问道。
高洁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是将各种疑虑和犹豫从脑海中甩了出去随即说道：“先找支书和村长，让他们马上召集所有村干部开会！”
大伙都点了点头。
这是正途。
“另外，车队进村，然后掉头，就在村里摆开来，隔一段停一部车做好撤离准备，动员之后，用最快的速度，将村民撤走。所有基干民兵，平均分配在每一台车附近，帮助群众有秩序地撤离。主要是撤人，贵重物品和家畜，其他坛坛罐罐的，不要管了。”
高洁随后补充道。
这也是很妥当的安排一路上，高洁脑子也没闲着。
大家都没有异议。
车队缓缓进村，高洁等人则步行向前。村里的道路异常狭窄，卡车必须小心翼翼地行使，步行速度远远超过了车行速度。
范鸿宇抬头往上，只见一股股黄浊的水流，从山坡上流淌下来，带下大量的泥沙，在较为平缓的坡段形成了一个个的泥土堆，类似“冲积平原”。
范鸿宇双眉顿时紧紧蹙起，对高洁说道：“高镇长，情况已经很不妙了。这是泥石流的征兆。整座山坡已经被雨水淘空，随时都有可能崩塌下来。”
高洁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形，点了点头，脸sè变得十分严肃。
看来范鸿宇的分析是正确的。
卢占军却提出了异议：“范主任，每到下大雨的时候，枫林镇很多地方都有这种现象。”
范鸿宇说道：“卢所长，这我知道。但不会这么集中，你看看，这么短的一段距离，就有三四道小泥石流。”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范鸿宇就不方便叫他“军哥”，只能称呼职务。
卢占军仔细一想，微微颔首，双眉也蹙了起来。
这情形，确实比较特别，虽然不能由此断定，这就是大规模泥石流爆发前的征兆，但总之小心为上。
卢占军是派出所长，对大王村的情况比较熟悉，很快就找到了支书家里。村支书家就在村口不远处，挨着公路，是一栋八成新的红砖瓦屋，看上去就是这几年新建的，和周边那些陈旧的红砖屋甚至是土砖屋比较而言，要算是很气派的了。
“兴旺支书？”
卢占军大步进门，高声叫道。
农村家庭，白天堂屋的大门都是敞开的。“哎……哪个？”
进门左首厢房里立即有人回应。
“是我，派出所卢占军。”
卢占军边说边推开了厢房的门。
“哎呦，是占军叔，贵客贵客，快请进屋里坐！”
屋子里，人不少，约莫有六七个人，围着火塘而坐，四方桌子上凌乱地摆放着一副骨牌，烟雾缭绕，显见得他们正在牌戏。主位上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已经站起身来，高声招呼。
卢占军的年纪，比他还小，但辈分高，和卢卫东是平辈。这兴旺支书自然尊称他一声“叔”。
卢占军却没有急着进门，反倒让在一边，客客气气地说道：“高镇长，蔡科长，两位领导请！”
枫林镇派出所是副科级建制，和彦华市区的三个派出所级别是一样的。
见到高洁，卢兴旺有点傻眼。
他认识高镇长。
这么大雨天，高镇长怎么忽然到大王村来了？
好像，来的人还不少。
难道，大王村发生了什么重大案件？
派出所长陪同镇长上门，也不怪他这么胡思乱想。
见了卢兴旺惊讶的表情，范鸿宇反倒暗暗舒了口气，至少证明，卢卫东没有私下里给卢兴旺打电话，让他们阻扰疏散行动。毕竟卢卫东是多年的老党员老干部，再怒火满腔，也还是有底线的。
“高镇长？快快，请进请进……”
愣怔一下，卢兴旺随即回过神来，一迭声地喊道。
这一回，不用他开口，围桌而坐的几个村民也纷纷起身让座。
镇长绝对是贵客。
只是大家望向高洁的眼神，不免满是好奇和新鲜之意，再也想不到，一镇之长竟然是这样一位漂亮的年轻女孩子，完全颠覆了他们对镇长的认知。
“兴旺支书，你好！”
高洁主动向卢兴旺仲出了纤纤小手。
卢兴旺忙不迭地在身上擦了两下手掌，这才小心地握住了高洁的手，连声问好。
纷扰了好一阵，才算是分宾主坐下，推高洁和蔡洋坐了主位。
小小厢房，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顿时便人满为患，挤不开了。一些人就很自觉地站到了门外。总不能让客人站在门外不是？
“兴旺支书，给你介绍一下啊，这位是地区行署来的领导蔡科长，是地区邱专员身边的干部。这位是范鸿宇范主任，镇里乡镇企业办公室的主任……”
卢占军主动给卢兴旺引介。
卢兴旺再次忙不迭地起身和贵客们见礼，自然又是好一阵忙乱。
卢兴旺的爱人手忙脚乱地给贵客们奉上茶水，又拿了瓜子花生出来飨客。刚才打牌的村民，可没有这般“待遇”。
“嘿嘿，高镇长，蔡科长，占军叔……你们几位贵客怎么忽然到咱们这来了，咱们村里，没发生什么大案子吧？”
卢兴旺有点担忧地问道，心中惴惴。
“兴旺支书，我们不是来办案子的，我们来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现在，请你马上把村里所有的干部都召集起来，我们要立即开会，研究布置很重要的工作。”
高洁严肃地说道，却没有马上把“疏散”说出口，免得引起全村sāo动。这样的大行动，一定要有序进行，不然会变得混乱不堪，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和损失。
卢兴旺大吃一惊，忙即问道：“高镇长，是什么重要工作啊？”
“这个你先别问，马上去叫人吧，越快越好！”
高洁轻轻一挥手，断然说道，自有一番威严。
卢兴旺满腹疑窦，见了高洁严肃的神情，期期艾艾的，不敢多问，随即吩咐在门口看热闹暂未离去的几个村民，让他们马上去通知村主任，支部委员，副主任，各村民小组组长等村干部过来开会。
那些人高声答应，飞快地去了。
一个个兴奋得很！
“高镇长，人多，这房子里摆不开，要不，去堂屋里开会吧？”
卢兴旺请示道。
眼下的农村，没有专门的会议室。倒过去十来年，大动乱尚未结束之时，倒是每个生产大队都有开大会的场所。
盖因那时节，开大会乃是必不可免的“政治生活”，频率之高，超乎想象。大动乱结束之后，这样的场所渐渐就不再有了，改做了其他用途。
“好！”
当下大伙一起动手，将厢房里的凳子桌子搬到堂屋里，摆开了开会的架势。
这时候，大卡车一台台驶了过来，在外边马路上摆开了一字长蛇阵。
见到这个架势，卢兴旺不由又愣住了，心里头直打鼓，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种大事！
第161章 艰难的说服工作
尽管雨势很大，闹出这么大的响动，还是惊动了许多村民，纷纷挤到门外看热闹。大王村离镇zhèng fǔ不远，村里也通了公路，村民们并不是没有见过汽车。但这么多带棚子的大卡车，齐刷刷开进村里，外加七八十名强壮彪悍的年轻后生，挤挤攘攘的，也确实让人满怀好奇之意，还带着丝丝畏惧的心理。
看样子，好像是来抓人的。
大动乱期间发生的种种，许多年纪略大的人还记忆犹新。
不过摆出这样大阵仗，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那些村干部，来得极快。大家都明白，发生大事了。不一会，卢兴旺家堂屋里，就坐得满满当当。
门外还挤了许多看热闹的村民，探头探脑的，乱作一团。
“高镇长，蔡科长，村里的干部，都到齐了。”
卢兴旺点了一下人头，便即对高洁说道。
高洁点点头，挺直腰身，满脸俱皆是严肃神sè，沉声说道：“同志们，现在开会。兴旺支书，昨天我们镇里开了会，现在我代表镇党委镇zhèng fǔ，向大王村的同志们传达镇党委会议的jīng神……”
一个子虚乌有的会议jīng神，高洁说得煞有介事。
范鸿宇暗暗点头。
身在官场，很多时候，是必须要讲假话的。
卢兴旺等人便一个个端正坐姿，望向高洁，神情肃穆。
连外边看热闹的村民都闭上了嘴巴。
“鉴于连续几天大雨不断，今年的chūn汛已经提前到来。全镇都必须要做好防洪抢险的准备。尤其是大王村地理位置非常特殊，大部分住房都建在大王岭山脚下。根据镇里干部实地考察，大王岭植被破坏，水土流失严重，连续的大暴雨有可能引发大王岭山体滑坡，给村民造成巨大的灾害。必须做好防范大规模山体滑坡和泥石流的准备！”
此言一出，大伙顿时面面相觑，俱皆有点莫名其妙。
估计在座这许多人，能够听懂“山体滑坡”和“泥石流”的，还真不多。
这是啥玩意？
稍顷，卢兴旺吃吃地说道：“高镇长这个……我们倒是不清楚……我们大王村，打从老辈手里，就没闹过水……”
确实没有过！
“兴旺支书你们难道就没有发现，这几天的情形非常特殊吗？你现在出门看看，到处都是小泥石流，山上的泥土，都被雨水冲下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山坡内部，已经被逐渐淘空了。这面山坡随时都可能垮下来。”
高洁严肃地说道。
却引起一阵哄笑。
当然，不是在座村干部们发出来的，而是出自门外围观的村民。
把这个严肃的会议当成大戏在看了。
卢兴旺也很好笑。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纵算是镇长，也一样，说出来的话莫名其妙。
不过卢兴旺自然不会当众表露出来那也太没有礼貌了，当下卢兴旺强忍笑意，说道：“高镇长，不会的。大王岭怎么会垮下来呢？这不可能……”
其实不要说卢兴旺绝不相信，在座所有人，除了范鸿宇之外，谁都是将信将疑。
高洁正要说话，范鸿宇忽然抢在了头里，说道：“兴旺支书有个事请你注意一下，现在咱们是在开会，这是挺严肃的。除了村干部，其他群众，还是请他们回避一下吧。这样围在一起，就不是开会了，是看戏，不大好啊！”
卢兴旺愣怔了一下。
高洁也马上说道：“对的，兴旺支书，让大伙先回家去吧，我们要把会开好。”
镇长下了命令，卢兴旺虽然觉得没这个必要，还是站起身来，和村主任一起，驱散了门口围着的那一大堆闲人。
范鸿宇径直来到门外，对挤在卡车上的十几名基干民兵下达命令，让他们全都下车，在卢兴旺家门口布置“jǐng戒线”，无关人等，一律不许靠近。
这也算是一种心理战。
先把紧张肃穆的气氛制造出来，给卢兴旺等人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再说，接下来，他们就比较容易接受镇里的命令了。不然，总有仗恃“人多势众”的想法。
果然，十几名生龙活虎的jīng壮后生往门外一站，卢兴旺等村干部便脸sè微变，一个个露出了又是紧张又是畏惧的神sè。
搞不好，镇里还真会抓人。
“兴旺支书，大王岭真的有可能发生山体滑坡，一个月前，我就来过大王岭，仔细察看过大王岭的实际情况。大王岭上没有树木，植被都很稀少，很多地方岩石直接裸露出来，砂岩……很松散，用手一碰，就哗哗的往下掉。不知道你注意没有，大王岭上一道道的，全是雨水刷出来的沟壑。每到下雨天，村里肯定是一摊摊的黄泥巴，村外那条小河，你们每过两年都要清淤泥，是不是？”
范鸿宇向着卢兴旺，缓缓说道。
卢兴旺便很诧异，反问道：“范主任，你什么时候到过我们村里？”
对这位年轻的范主任，卢兴旺没有任何印象，也是刚刚才知道，镇里原来多了一个单位，叫什么乡镇企业管理办公室，以前从未听说过“一个月前！”
范鸿宇答道。
卢占军蔡洋等人便惊奇地望了范鸿宇一眼。一个月前，范鸿宇才到枫林镇挂职吧？一到镇里就来大王岭，难道那个时候，他就预料到大王岭会发生山体滑坡？
卢兴旺说道：“范主任，你说的都是正常现象，几十年了，都这样……”
“这就不正常！”
范鸿宇断然说道。
“兴旺支书，你再想想，门口那条小河，你们清淤泥的频率是不是越来越高了？以前是三五年一次，现在是一两年就要清理一次？”
卢兴旺点了点头：“这倒是……不清，河底就越来越高了，全是稀泥巴。”
“这就对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大王岭已经被淘空了，水土流失的速度越来越快。整座山坡下面已经千疮百孔，遇到连续的大暴雨，山体滑坡的可能xìng极高。兴旺支书，不能再犹豫了。全村村民，马上转移。这里已经很不安全！”
“全部转移？”
卢兴旺大吃一惊，和身边的村主任对视了一眼。
其他村干部也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范……范主任，你知道我们村有多少人吗？将近八百人！这么大雨天，你让我们转移到哪里去？住哪里？吃什么？尤其是老人和小孩，这……这怎么搞？”
稍顷，卢兴旺很为难地说道。
范鸿宇反问道：“要是大王岭垮下来，怎么搞？”
卢兴旺咽了一口口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个……大王岭不会垮下来吧？这怎么会呢？我们祖祖辈辈，在这里住了几百年，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村主任便犹犹豫豫地说道，显然还是不信。
一个从未发生过的情况，单单凭范鸿宇这年轻人轻描淡写几句话，却要让全村七八百人大搬迁，这个决心可不好下。
高洁断然说道：“同志们，范主任说得很有道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七八百人住在山脚下，不发生情况没事，一旦山体滑坡，就要出大问题。几百条人命，不是开玩笑的。不能再犹豫了，马上组织全村群众转移。汽车和民兵，我们都派来了，就是来帮大伙搬家转移的。”
卢兴旺犹豫着，说道：“高镇长，这么多人，这么多东西，那要搬到什么时候？搬到哪里去住？什么时候能回来？”
“主要是转移人员。东西就搬贵重物品，电器什么的，带上被褥，还有家禽牲畜。其他的坛坛罐罐，不要管了。
暂时搬到镇里的学校去住，镇里会负责你们的伙食。至于什么时候回来，等雨停了再说。我也希望不发生山体滑坡，但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人命关天！”
高洁一挥手，果断地说道。
“这……高镇长，我们能不能想想其他办法？”
村主任卢兴华还是不想搬。卢兴华看上去年纪和卢兴旺相当，为人却极其固执，神态也颇有些桀骜不驯，对镇里的干部，也不如卢兴旺那么敬重。
“想其他办法？”
高洁莫名其妙。
“对，我们不用搬家。我们组织人手上山去，开几道口子，让雨水顺着口子流下来，不就没事了吗？”
卢兴华边说边左右顾盼，似乎对自己这个主意颇为自得。
范鸿宇哭笑不得，马上说道：“村长，这个绝对不行。山坡内部被淘空了，无论你开多少条口子，都不管用的。再说，情况这么危险，绝不能组织人手上山去。一旦发生滑坡，所有上山的人，都是死路一条！别想这些主意了，唯一的活路，就是转移。”
高洁说道：“范主任说得有道理，现在不要再争论其他事情了。必须搬迁！兴旺支书，兴华村长，我们马上讨论一下搬迁的办法，……关键是要有秩序地搬，不要一窝蜂。靠近公路的家庭先转移，其他家庭，收拾好东西，向公路附近集中，我们一批批用车运到镇里的学校去安置。”
卢兴旺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第162章 把他抓起来！
中午时分，搬迁行动终于开始了。
在高洁的强制命令之下，卢兴旺等人虽然很不情愿，也还是勉强接受了镇里的决定。会议上简单商量了一下搬迁的顺序，村干部们便即开始分头行动，动员各家各户搬迁。
卢兴旺带头搬。
这个时候，再召集村民大会来做说服工作，显然不大现实。雨势太大，就算每家每户只派一个代表来开会，都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人员集合全了。几个小时过去，天就黑了。
村支书带头转移，就是要起一个模范带头作用。
所谓“村看村，户看户，群众看干部”就是这么个意思，关键时刻，能起意想不到的作用。
镇里组织民兵给卢兴旺搬家，卢兴旺则去其他群众家里做工作。
七八百人大转移，并且是举家“迁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繁杂无比，一时之间，大王村人喊马嘶，鸡飞狗跳，乱作了一团。
范鸿宇没有动手搬东西，站在卢兴旺家门口，极目四顾。
“战斗”开始，指挥员有指挥员的位置，可不是做突击队员！
到处都乱糟糟的。
多数村民在犹豫，但也有小部分村民，胆子特别小，一来害怕大王岭真垮下来，二则害怕不服从命令，镇里干部会下令抓人，见支书家都开始搬了，也就手忙脚乱地收拾细软，扶老挈幼，往卡车上搬东西。
高洁虽然一再要求，只带活物，带轻便物品，笨重家具一概不搬，但这命令又哪里能够完全贯彻下去？村民们的个人财产本来就不多，一床破被子都金贵得很。让他们弃之不顾，明显难以办到。
卢占军是军人出身，见状很不满意，说道：“范主任，这要是打仗，这样的部队，不用敌人来打，自己先就垮了！”
范鸿宇摇摇头，说道：“速度确实太慢，当初要是把武器带来。现在就能强制转移了！”
卢占军说道：“这恐怕不行，就算有枪，也不能对着群众啊？”
“非常时期，顾不得了！总之是为了他们好！”
正说话间，一个民兵急匆匆跑过来，说道：“石头……有大石头滚下来了……”
范鸿宇脸sè立变，叫道：“在哪里？”
“那边……”
民兵伸手往左边一指。
“打穿了一户人家的猪圈。”
“快，带我们去看看！”
当下顾不得大雨如注，也不打伞，直接就冲进了大雨之中。卢占军略略一愣。跺了跺脚，也跟了上去，跑了不到几十米，大伙都淋成了落汤鸡。
范鸿宇等人随着民兵来到不远处的一户农家外边，只见一间土坯屋的墙壁已经坍塌，一块大石头静静躺在那里，糊满泥浆，怕不有上百斤重。幸好是打中了猪圈！
高洁和蔡洋也闻讯赶了过来。
“高镇长，情况很危急了，必须加快转移速度。一旦泥石流下来，大家都完蛋！”
范鸿宇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冲高洁喊道。
对于另一个世界，大王村这场灾难，范鸿宇只能记得大致的rì期。具体发生的时间段，当然不可能那么清楚。对于他而言，这是发生在二十几年前的陈年旧事。他只是参加了事后的救援工作，灾难发生之时。他并不在场。
而且，在这个世界，是不是一切都按照原来的轨迹前进，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
或许，灾难提前降临？
“好！”
高洁神情极其严肃，马上转向卢占军。
“卢所长。你是民兵营长，请你立即给民兵下命令，抓紧时间转移人员，别的什么都不要了。把人送上车，马上开走。送到镇里之后，车辆马上转回来。要快！”
“是！”
卢占军也不含糊，举手敬礼。转身跑了。
转移速度渐渐加快，在民兵的催促之下，很快八台大卡车上都挤满了人，还有家畜家禽，被褥衣服之类，女人喊小孩叫，乱糟糟的。
大约下午两点左右，八台卡车陆续驶出大王村，向镇zhèng fǔ进发。
更多的人，则开始拖家带口的向公路旁边的房子里集中。
山坡上，不时有大石头滚落下来，频率越来越高。
卢兴旺浑身湿透了，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兴旺支书，所有家庭都动员起来了吗？速度再快一点！”
高洁向卢兴旺大声喊道。此时此刻，美女镇长也浑身湿透，休闲运动服紧紧贴在身上，将她曼妙的身材全都衬托了出来，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淋漓而下，别有一番诱人之极的风韵。
“高镇长，大部分人都动起来了，二队，二队那边没动……”
所谓“二队”，指的就是“第二村民小组”，大家习惯了，还是按照以前的称呼，叫“几队”。
“二队为什么不动？”
高洁急了，杏眼圆睁，叫道。
眼见大石头滚滚而下，高洁已经基本不怀疑范鸿宇的判断了。
“主要是卢兴华，他不搬，二队其他人就都不搬……”
卢兴旺喘息着答道。
村主任卢兴华兼任着第二村民小组的小组长，也就是二队队长，是二队最有威望的人，二队的村民都看他的态度。
“这个卢兴华，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犟！”
高洁气得直跺脚。
范鸿宇毫不犹豫地说道：“卢所长，叫上派出所的人，再叫十个民兵，我们去给他搬家！”
“好！”
卢占军朗声应答。
“那个，把这绳子带上！”
范鸿宇朝一名民兵叫道，手指指向一副细麻绳。
当此之时，民兵们的战斗意志都上来了，就好像在打仗，对上级的任何命令，俱皆是无条件服从。那民兵答应一声，就拿起了麻绳。也不问为什么，跟在范鸿宇身后就往前跑。
卢兴华的家和卢兴旺家离得并不远，就几百米的距离，也是新建的红砖大瓦屋，比卢兴旺家里的瓦屋还要大，更加气魄。卢兴旺也跟在后边，向范鸿宇卢占军介绍卢兴华家里的情况。
卢兴华一共四兄弟，他和最小的弟弟合伙建了这栋大瓦屋，与父母亲住在一起，一大家子人。
范鸿宇恍然。
怪不得卢兴华如此硬气。不怎么将镇里干部放在眼里，原来是有倚仗的。在农村，家里兄弟多，成年男丁多，乃是一大“势力”，要动手的话，可没几户人家打得过他们。
后世有句顺口溜，叫“村干部是打出来的”，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等范鸿宇他们赶到卢兴华家里时，大瓦屋的堂屋里。也是人头济济，聚集了不少人。
“搬什么搬？乱弹琴！镇里的干部就会乱搞！我跟你们说，大王岭垮不下来。几百年几千年都没跨过，偏偏今天就垮了？开什么玩笑？”
卢兴华站在人群之中，趾高气扬地大声“演讲”。
“就是呢，来两个娃娃，说是镇长，什么镇长？演电影的吧！镇里真要我们搬，怎么卢书记没来？”
马上就有人附和叫道。
“对啊对啊，我们只听卢书记的。卢书记让我们搬，我们就搬！”
“卢兴华，还在这里胡说八道！”
范鸿宇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道。
眼见得山体滑坡的征兆越来越明显，此人竟然还在“演讲”。论证大王岭绝不会垮塌下来。
所有人都愕然回头，望向这个嘴上没毛的青皮后生。
“你自己去外边看看，多少大石头滚下来了？大王岭转眼之间就会垮掉！你们马上搬家！”
范鸿宇分开人群，往卢兴华面前一站。大声喝道。
“范主任……你吓唬谁呢？”
卢兴华也不是省油的灯，双手叉腰，两只牛眼一瞪，就跟范鸿宇对上了，拖着长音叫道，满脸都是不屑之意。
他连高洁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范鸿宇这个“莫名其妙”的乡镇企业办主任了。
“卢兴华，我不是吓唬你，你自己长了眼睛，自己可以去看！实话跟你说，你自己不搬，死了活该。但你有什么权力让这么多人陪着你一起死？”
“你才死了活该！”
见范鸿宇开口就骂。卢兴华心中的无名火呼呼地窜了上来，立时回骂了一句。满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绽，像只红了眼的斗鸡，似乎随时都准备冲上来和范鸿宇干一架。
“兴华，别闹了，确实有很多石头滚下来，兴光家的猪圈都打倒了！马上搬吧，不要再拖拉！”
眼见局面要糟，卢兴旺忙即喊道。
“滚几个石头怕什么？又不是没滚过！卢兴旺，你就是胆子小！你怕什么？怕镇里把你这个支书撤了？我告诉你，枫林镇的一把手姓卢。卢书记没发话，今天我就是不搬。看谁能把我怎么样！”
卢兴华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气壮如牛。
“对啊，要我们搬家可以，让卢书记来跟我们说。只要卢书记来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是。现在我们搬了，吃什么，住哪里？家里东西丢了，谁赔？”
满屋子的村民就跟着起哄。
“都闭嘴！”
范鸿宇气运丹田，一声暴喝，震得大伙耳鼓嗡嗡作响。
堂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卢兴华，你到底搬还是不搬？”
范鸿宇盯着卢兴华，冷冷问道。
“不搬！”
卢兴华**两个字丢了回来。
“好，你不搬！来人，把他抓起来！”
第163章 敢！
“是！”
猛可里一声齐吼，四五名jīng壮的基干民兵手持麻绳，一拥而上。
再也想不到，范主任让他们带着麻绳，原来不是为了给群众搬家，而是捆村长用的。
“干什么干什么？谁敢……哎呀……”
卢兴华也丝毫都没料到，就在大王村，就在他卢兴华家里，范鸿宇竟然敢下令把他抓起来，一点防备都没有，刚叫了两声，就被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摁住了，拿起麻绳就开始捆人。
“喂，你们干什么，他是村长……”
旁边的村民目瞪口呆，完全没有回过神来，只有一两个人急得大喊大叫。
“他已经不是村长了！”
范鸿宇又是一声大喝。
“大王岭马上就要塌下来，他身为村民委员会主任，完全不管全村群众的生命安全，却在这里鼓动大家和镇zhèng fǔ对抗。有这样的村长吗？他这是妨碍公务！现在，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的规定，要把他抓起来，行政拘留！”
“没错！我是枫林派出所的所长卢占军，我现在命令，把妨碍公务的坏分子卢兴华抓起来。你们谁敢闹，一起抓！”
卢占军立即站出来，双手叉腰，威风凛凛地说道。
“真是卢所长……”
大王村的村民，有很多人都认识卢占军，知道他不但是派出所长，也是卢氏宗族的头面人物。其他公安机关的人员，要来大王村抓人，自然不方便，村民们搞不好就会闹事。但卢占军不一样。他辈分高，按照族谱排行，卢兴华得叫他一声“叔”。
村民不敢跟他来硬的。
“卢所长，我，我哪里妨碍公务了？我没有！我就是不肯搬家而已……”
卢兴华奋力挣扎。大喊大叫，被几名小伙子摁住了，哪里挣扎得脱？三下五除二就被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这些民兵，其他本事或许稀松平常，一年到头也打不了几发子弹，捆人却个个是好手。
“卢兴华，你以为不肯搬家是你一个人的事吗？泥石流下来，你就是死路一条！”
卢占军厉声喝道。
“死就死！我不怕死！”
卢兴华倒也硬气，被捆成了粽子，还在犟嘴。
“你不怕死。你也没权力让大家陪你一起死。我jǐng告你们，马上搬家，谁不搬，就把谁抓起来，送到拘留所去！”
卢占军瞪着一双牛眼，在大伙脸上一一扫过。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卢占军在枫林镇，可也是威风显赫，威望仅次于卢卫东。
“把他带走！”
卢占军手一挥，断然喝道。
“走！”
几名民兵便推搡着卢兴华。往外走去。
村民们纷纷让路。
“老四……老四，给卢书记打电话，快，给卢书记打电话……”
卢兴华被民兵推搡着，丝毫反抗之力也没有，只能扭转脑袋，大喊大叫。
整个大王村，以他家里和卢卫东的亲族关系最近，还在五服之内。加上兄弟众多，故此卢兴华在村里一直很跋扈。不怎么将卢兴旺这个支书放在眼里。若不是卢兴旺入党比他早，资格比他老，他早就把卢兴旺的支书位置给抢了。
卢占军毫不理会，对着现场的村民吼道：“快，都回去搬家！越落在后面。越危险！”
眼见村长都被五花大绑的带走了，村民们再也不敢倔强，立时做鸟兽散，纷纷回家去了。
等卢兴华的另外两个兄弟闻讯赶到。卢兴华早已被押到了村口。三兄弟一碰头，决定“武力对峙”，集合人手，将大哥“抢”回来。结果出门一看，二队的人都开始搬家了，谁也不再响应他们的“号召”。再一看那几十个正在帮村民搬家的身强力壮的基干民兵，三兄弟也焉了。
真动手，打不过啊！
更不要说卢占军和派出所的民jǐng以及治安联防队员十来人都在。
实力太悬殊了。
公然与镇里领导，派出所jǐng察作对，也是需要勇气的。
我国的国民，大多数有“羊群心理”。起初大家都磨磨蹭蹭的，你看我我看你。不大愿意转移。一旦动起来，速度便渐渐的越来越快。好像要是落在后面，“好处”就全被别人抢走了，忒不“合算”。至于到底有什么好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只好急急忙忙给镇里卢书记打电话告状去了。
绑了卢兴华，也不见得万事大吉，总有极少数人固执非常，说什么都不肯相信屹立了几百年几千年的大王岭，会忽然垮下来，死板着不肯搬。
倒也不纯粹是故土难离，关键在于很多东西搬不走，他们很心疼。
对付这些顽固分子，范鸿宇卢占军快刀斩乱麻，一律用绳子“说话”，谁不搬家，就捆起来塞进卡车。
整个天空黑沉沉的，仿佛一个巨大的锅底，死死压在了大王岭上头，雨势越来越大，从山坡上滚下来的石头，流淌下来的稀泥巴也越来越多，情势危如累卵，由不得他们再有半点迟疑拖延了。
“快，快，人上车，别的都不用管了！快走！”
高洁已经扔掉雨伞，直接站在大雨之中，挥舞着手臂，大声指挥，清脆的嗓音略显嘶哑。
卢兴华等十来个被捆绑的村民，还在大喊大叫，说什么也不服。
不肯搬家，还犯法了？
只是这个时候，谁去管他们？
车队再次缓缓启动，拉着村民开始撤离，这已经是第三批，大部分村民，基本都撤走了，只有极少数特别“财迷”的家伙，还在一趟又一趟从家里搬东西，各种坛坛罐罐，都舍不得丢弃。
“把他们都押上车！”
范鸿宇来到村口，伸手抹了一把雨水。指着卢兴华等十来名被捆绑的村民，喝道。
已经是最后一台车了。
等车队回来再拉一趟，基本就能全部撤退完毕。
就在这个时候，一台吉普车风驰电挚而来，“嘎吱”一声，在卡车旁边停住了，溅了大伙一声泥水。不过大伙反正浑身都湿透了，也无所谓。
“范鸿宇，你们干什么？”
吉普车车门打开，卢卫东一跃而下。怒气冲冲地大吼一声，脸sè比大王岭上的乌云还沉，双眼喷shè着怒火。
卢卫东实在也是忍无可忍了。
刚才一卡车一卡车的将大王村的村民拉到镇里，大人哭小孩叫，镇zhèng fǔ大院乱成一团糟，卢卫东就已经火冒三丈，再一接到卢兴华弟弟打来的电话，说范鸿宇卢占军等人在竟然在大王村抓人，把村长都捆了起来，卢卫东再也忍耐不住满腔的怒火。坐上吉普车，急匆匆赶了过来。
一到村口，就看到民兵将卢兴华等人捆得粽子似的，冒雨往车上推，卢卫东一股热血直冲顶门。
翻天了！
真是翻天了！
这两个小娃娃，竟然敢在枫林镇抓他卢卫东的晚辈子侄！
这事再不管，不要说卢卫东在干部队伍里威信全无，只怕整个卢姓宗族的族人，都会唾弃他，从此瞧他不起。
这是卢卫东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不要说蔡洋在，就算邱明山亲自驾到，卢卫东也一定要抗争！
不能这么搞！
“叔，叔，快救我！他们不讲理。他们是土匪恶霸……”
一见卢卫东，卢兴华顿时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拼命喊叫起来，奋力挣扎。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给送到拘留所去关起来。
拘留所是什么地方，卢兴华可是知道得特别清楚，那里面都是关流氓混混的，他们这样的乡下人一关进去，还不得给这些流氓混混欺负死？
“卢书记，他们妨碍公务。派出所依法拘留他们！”
范鸿宇也没想到卢卫东真赶过来了，双眉一蹙，朗声答道。
“什么妨碍公务？你们在执行什么公务？镇党委开会研究了吗？同意你们这么干了吗？完全是自行其是！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镇委书记？啊？岂有此理！”
卢卫东也顾不得躲雨，就这样站在倾盆暴雨之中，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范鸿宇，怒吼如雷。
“范鸿宇。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枫林镇的干部了。我们枫林镇，不需要你这样的挂职干部。尽捣乱！”
此时此刻，范鸿宇也没有时间和卢卫东争论这样无聊的话题，冷笑一声，说道：“卢书记，这个你做不了主！你不是市委书记，更不是地委书记！”
“你，你混蛋！”
卢卫东气得浑身乱抖，手指颤抖着，几乎要戳到范鸿宇的鼻尖上了。
范鸿宇又冷笑一声，理都懒得再理他，转过身，朝民兵们一挥手，说道：“把他们都押上车，带走！”
“敢！”
卢卫东猛地一跺脚，大吼了一声，用力太过，嗓子立时就嘶哑了，连连咳嗽起来，司机紧着给他捶背顺气，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
“你们这些混蛋！马上给老子放人！”
卢卫东朝着那些“木呆呆”的民兵怒吼起来。
他在枫林镇数十年，不是吃干饭的。积威之下，民兵们谁也不敢抗拒，就有人要给卢兴华等人松绑。
“敢！”
范鸿宇也是一声大吼。
刚要动手松绑的民兵们立时又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了。
范鸿宇又猛地扭过头，怒视着卢卫东，一字一句地说道：“卢卫东，你再敢妨碍公务，把你也抓起来！”
纵然大雨倾盆，这句话大伙也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当场石化！
第164章 山崩
卢卫东双眼睁得滚圆，嘴巴张得老大，足以塞进去一个鹅蛋，指向范鸿宇的手臂，向风中的芦苇，抖个不停，原本铁青的脸sè，刹那之间涨得殷红似血。如果此时此刻他手里有一把刀，相信卢卫东会毫不犹豫就一刀捅了过去！
“你……你……你……”
“你狂妄！狗胆包天！”
卢卫东声嘶力竭地狂吼起来。
所有人都停住了手里的工作，怔怔地望着这边，望着暴跳如雷的卢卫东以及和他对峙，犹如一头愤怒雄狮般的范鸿宇
高洁见势头不对，立即大步上前，叫道：“卢书记……”
“闭嘴！都给我闭嘴！”
卢卫东已经接近癫狂了。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一声闷雷也似的声响“轰隆隆”地传来，大地猛地一阵颤抖，每个人俱皆心中一寒。
“不好了，不好了，大王岭倒了……”
随即，就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声音惊骇yù绝。
“快跑！”
范鸿宇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把拉住高洁，拔腿就跑。
卢卫东还在傻呆呆地站着，瞪大眼睛看着大王岭的一边山坡，忽然垮塌下来，就好像电影里面的慢镜头，一整面山坡，都在往下滑动。
一时之间，卢卫东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
“卢书记，跑！”
随即，他耳边响起了范鸿宇的大吼，然后，一条强有力的胳膊猛地伸过来，拽住了他的手臂，奋力向前一扯，卢卫东不由自主就跟着跑了起来。
拼命跑！
大王岭的整面山坡，化为滚滚泥石流，呼啸而下。
卢卫东被范鸿宇拉着。直接跑过了河，算是到了安全地带，这才回过头来，不住喘息，向大王村方向望去，顿时再一次目瞪口呆。
大半个村庄不见了！
完全被埋在了厚厚的黄泥巴里。
泥石流还在移动，向小河奔涌而来。
小河这边，密密麻麻站满了人，许多人都是从车里跳下来的，大家俱皆目瞪口呆地望着村庄方向。不少人浑身瑟瑟发抖，个别胆子小的，甚至直接吓尿。
大王岭真的垮了！
慢走几分钟，就被活埋了。
时间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卢卫东才机械地扭动脖颈，仿佛卡通片里的机器人一般，慢慢转向范鸿宇。
“小……小范……”
声音嘶哑，生硬，完全变了调。
“卢书记，对不起。刚才态度不好，请你原谅！”
范鸿宇轻轻一摆手，止住了卢卫东，大声说道，随即转向其他群众。
“还有人吗？还有没有人没跑出来？”
没有人答话。
巨变陡生之时，所有人都在没命般狂奔，谁还能顾得上身边的人？
“范主任，卡车，卡车里面还有人，司机……”
沉默稍顷。卢兴旺忽然大叫起来，伸手指向前方。
刚才，就剩下最后一台卡车停放在村口，其他车已经开到了小河这边，准备向镇里进发。山体滑坡之时。未曾上车的人拔腿就跑，车斗里的人面向山坡，发现情形不对，也纷纷跳下车。拼命逃跑。唯独卡车司机留在了驾驶室，未曾及时发现险情，也就没有来得及跑掉。
好在卡车是停在村口较为平缓的地段，距离小河不远，泥石流滚滚而下，途中遇到了太多房屋的“阻截”。到村口时流速已经减缓，没有推动卡车。卡车车身高，也还没有被完全淹没。不过车门已经被堵住，无论如何都打不开的了。
卡车司机从车窗处探出头来，拼命呼救，又手忙脚乱地往外爬。
除了他。驾驶室内还有两位上了年纪的女xìng村民，照顾她们坐在驾驶内。不想同时被困。
“不要出来！”
范鸿宇顿时大喊了一声。
风雨呼啸，隔得比较远，司机听不到他的叫喊，还在往外爬。
范鸿宇急了，叫道：“快，大家一起喊，不要出来！一二三，不要出来——”
“不要出来——”
所有村民跟着范鸿宇一起喊，连卢卫东和捆绑双手的卢兴华等人也跟着喊。当此之时，大伙自然而然将范鸿宇当成了“最高领导”，毫不犹豫就服从他的指挥。
“会陷进去——”
“会陷进去——”
几十人一起喊，声震天地，司机总算听到了，停止了往外爬的动作，满脸惊惧，手舞足蹈，示意大伙快想办法救他们。
泥石流来势凶猛，消褪也快，但这个时候，尚未完全停下来，卡车周围的泥浆，还在缓缓升高，不马上想办法将他们救出来，就要被埋住了。
“快，给他们松绑，把麻绳都连在一起！”
范鸿宇伸手指向卢兴华等人，大声命令道。
民兵们立即动手，将大伙都松了绑。
“车上的床板，被褥，木箱子，通通都搬下来，快！”
范鸿宇随即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在另一个平行世界，大王村山体滑坡发生之后，因为毫无防备，数以百计的村民被埋在了泥石流之下，范鸿宇他们赶来救援之时，就是将木板等东西铺在泥浆之上，深入到泥浆中心发掘遇难者的遗体。
救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要是活物，一旦被泥浆拍住，用不了一分钟，就闷死了！
泥浆无孔不入，除非被困的人能够登上未曾被泥浆完全淹没的屋顶，才有活路。躲在房子里的人，连形成“气囊”的万一侥幸机会都不会有。
这个时候，大家的服从xìng都无比之高，没有任何人对范鸿宇的命令提出质疑。
床板，被褥，木箱子等东西，纷纷搬下了车。
“组织突击队。用木板和被褥铺路，带着绳子，一个接一个过去！木板不够。就把木箱砸烂，用最快的速度，把路铺过去。”
范鸿宇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然后第一个扛起几块床板，向着卡车方向进发。
“鸿宇！”
高洁忽然叫了一声，望向范鸿宇的眼神，满是担忧之意。高洁内心深处，自然是希望范鸿宇不要亲身犯险，只是这个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范鸿宇转过脸。朝她点了点头，随即叫道：“后边的跟上！”
继续向前！
卢占军，蔡洋和派出所的两名民jǐng，也扛着木板被褥，一声不吭，紧随在后。
此时此刻，任何动员都是多余的。
大家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抢在泥浆把卡车淹没之前，将人救出来。
卢卫东迟疑了一下，也捋起袖子，弯腰抱起两块床板。跟了上去。
“卢书记！”
高洁又叫了一声。
卢卫东望着她，嘴角浮起一抹自嘲似的苦笑，说道：“高镇长，你什么也别说了，我必须去救人！”
刚才，如果不是他耽搁了至关重要的几分钟，也许卡车就开出来了，不会被困在泥浆里。
范鸿宇将床板铺在了湿软的泥浆上，尝试着小心翼翼地站了上去，木板立即开始下沉。马上又将第二块木板铺在了前头，小心地走了过去，卢占军跟了上来，给他递木板。
范鸿宇扭头往后一看，见到跟在队伍里的卢卫东。便大声叫道：“卢书记，你不要来。你现在马上回镇上，向地区和市里的领导汇报，请他们马上派救援队伍过来。另外。让卢兴旺和卢兴华马上清点人数，看看还有多少人没跑出来……”
卢卫东点点头，却没有放下木板，而是朝高洁叫道：“高镇长，你马上去汇报。”
见卢卫东坚持要参加救援，范鸿宇也就不再多言。
泥浆上的救援之路。有条不紊地往前延伸，最先铺的木板，已经完全陷入了泥浆之中，泥浆漫过了人的大腿。所幸卡车的位置，离河边不远，部分泥浆。已经注入了小河之中，流速减缓。倒没有被冲走的危险。
终于，范鸿宇接近了卡车，立即将手里的麻绳，向卡车司机扔了过去。
卡车司机却也是好样的，并没有第一个先跑，而是将驾驶室内的其他两位上了年纪的女xìng村民先推出了窗口，自己最后才爬出来，顺着木板路，拉着麻绳，一步一陷，艰难无比地从泥浆里趟了出来。
总算到了安全地带。
饶是范鸿宇体力超群，也累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张开了嘴，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息不已。
整个成了一泥人！
“好……”
小河边忽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卢卫东也累得浑身大汗淋漓，一样的满身泥浆，慢慢挪到范鸿宇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小范，对不起啊，都怪我……”
满脸愧疚之意。
范鸿宇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疲倦之极地摇摇头，喘了口气，说道：“卢书记，大王村这个情况，也算是千年难遇，很难意料……总算是及时疏散了群众，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是啊，多亏了你。不然，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呢，我卢卫东就成枫林镇的千古罪人了。”
卢卫东边说边摇头，脸上说不出是个什么神情，庆幸，惭愧，感激兼而有之。
“卢书记，千万别这么说，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的功劳。”
范鸿宇说道，疲惫的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望着范鸿宇那张年轻的面孔，卢卫东心里，五味杂陈，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PS：感谢季建林10万厚赐，盟主威武霸气！！！
感谢：庄john，插上翅膀飞万赏！
感谢￠牧民←，发间的温柔，涛涛1974999，梦回北宋（呵呵，梦姑），zhetian8341，lzy1988033，悟睿道，摸aou，梦翔今生，李三多 ，嘸言姒怼，一路%彩虹，萧二爷，玄鋆，静水有声，翱翔天空宇宙，~晨ちぢ兮~，M2N ，人见人爱的长老，金六福66，V李四V ，无所谓而已~~，女人的老公，ゼＷò認輸ゼ ，書友817124530，кīss..ㄚòひ，不出墨的砚台，看书书0，封翎，s妈rtrice，arvin022468 ，烟雨红尘妃子笑，我是李逸风，水月星柔，安静的温柔，塞族小鱼儿，吾晓，dhc_7柒，只要好飞飞，月圆无双，股票cāo盘手，木三水，天使霏霏1，oini999，ra逼t2011，以后也可以，丑蛋儿，拜读此书，米兰米兰123，还是禽兽，北斗枫，闲云卜，倪栋，闻声亦醉人心，卐郁金香之恋卐，轮回9 ，云想衣裳飘，儒家书生，1筱颜，绝对￠逍遥，青衫素心，中国球迷，火烧公公，**丝琪 ，嘸言姒怼， herk，金沐灿尘，蓝sè&&天空，srqg，泊亦，︶ㄣ虫子の呆，lscq8526，玄雪?若虚，女也衫，云扬风飞01，中元子，马必杰，zhuzwb，书友111215193332578，裕铭洋，彬之浪漫，loversyh，老周老周，ぅ雪ゥ枫ぇ等等书友的打赏！
第165章 生命之桥
傍晚时分，雨还在下。
大王村对面的公路上，亮起了一排排的车灯，怕不有十几台各式车辆，一齐打开了车灯。
车辆外边，站着一群人，雨伞林立。
地区和市里的领导，还有军分区首长都来了。
大王村发生山体滑坡，大规模泥石流的特大自然灾害，大半个村庄被泥石流掩埋，镇里第一时间上报了彦华市和彦华地区领导，行署专员邱明山和地委委员，彦华市委书记宋珉，立即便赶了过来。
“老卢，情况怎么样？”
邱明山站在最前边，自己打着雨伞，本来蔡洋要给他打伞，被邱明山拒绝了。
卢卫东忙即说道：“邱专员，大王村的抢险工作，是高洁同志，范鸿宇同志和蔡科长在亲自负责的，他们比我更清楚情况。”
刚才死里逃生，卢卫东心情激荡，迄今尚未完全平息，并不在地区领导面前争功，将露脸的机会，让给了高洁他们。
邱明山便点点头，转向高洁，说道：“小高，你来说……”
高洁浑身湿透，在暴雨寒风中，娇美的身躯略略颤抖着。从上午忙到现在，就刚刚胡乱啃了几块饼干，又累又饿，遍体生寒，完全是靠一股信念在支撑着。
见了高洁这般不胜风寒的样子，不待她开口，邱明山马上说道：“算了，你别说了，你马上回镇里去换上干衣服，可不能冻坏了。小周，你马上送高镇长回镇里去。”
小周是邱明山的小车司机，闻言连声答应。
高洁亦不推辞，向邱明山微微鞠躬致谢，跟着小周上了邱明山的伏尔加小轿车。
她实在也是扛不住了。再不换套干衣服。喝点热茶，只怕会大病一场。这样关键的时候，后续还有无数工作要处理。身为镇长，万万不能病倒。
“范鸿宇，你来说！”
邱明山随即点名。
范鸿宇同志。只有比高镇长更加狼狈，不但浑身湿透，还满身泥浆，完完全全一个泥猴子，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不过范主任的待遇，自然比不得高镇长，邱专员丝毫也不怜惜他。
谁叫他是男人？
还壮得像头牛！
当下范鸿宇强大jīng神，来到邱明山身边，简明扼要地汇报了情况。
邱明山。宋珉等地市领导，俱皆倒抽了一口凉气。
倘若不是高洁范鸿宇等人当机立断，迅即疏散转移大王村的村民。这一场灾难。死的人就多了。泥石流最大的特点，就是爆发的突然xìng和猛烈xìng。下午五点多。大王岭忽然崩坍，正常情况下，这时候大多数村民都在各自家里烤火闲谈，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预jǐng时间，这大半个村庄和其中的数百村民，只怕都会被埋在泥浆之下，凶多吉少。
“那现在呢？现在还有多少人埋在泥巴里面？”
邱明山顾不得感叹，马上问道。
范鸿宇说道：“刚才已经清点了人数，还有五个人不见，估计没跑出来，埋在里面了。”
语气有些沉重。
宋珉急道：“他们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早点跟你们撤离？”
他是市委书记，枫林镇属于他直管，一家伙死了五个人在泥浆里，他自然着急。
范鸿宇轻轻摇头，说道：“宋书记，主要是大王村以前从来没闹过泥石流，大部分村民都不大相信大王岭会垮下来，不愿意搬家，耽误了时间。”
“是啊，宋书记，山体滑坡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在搬东西，坛坛罐罐的，都舍不得丢。”
卢卫东便在一旁“作证”。这却是他亲眼见到的。当时若不是范鸿宇拉着他猛跑，搞不好连他都有可能被埋在泥石流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范鸿宇实实在在是他卢卫东的救命恩人，是整个大王村数百村民的救命恩人。
“这些人啊，嗨！”
宋珉轻轻一跺脚，很是懊恼。
“范主任，范主任……快看，还……还有活的……”
便在此时，一名村民忽然飞跑过来，伸手指着前边，兴奋地大喊起来，因为过于激动，声音都变了调。
经过了刚才的“生死轮回”，大王村的所有村民，都已经将范鸿宇这个年轻人当成了“领袖”。这个人脾气是暴了点，谁敢不听他的话，就捆人，连村长都捆。但现在大家自然明白，这是不得已，为了救全村人的xìng命，范主任不得不采取雷霆手段。
只要再耽搁几分钟，被埋在泥浆里的，就远远不止五个人，卢兴华一家，一个都别想跑掉。眼下死里逃生，不要说范鸿宇刚才只是捆了卢兴华，就算给他几个火烧巴掌，卢兴华也心甘情愿。
救了他兄弟四家老小十几条命啊！
大伙立即顺着那村民的手指往前看去，只见大雨迷蒙之中，已经变成一片沼泽的大王村某栋房屋顶上，隐隐约约有人影在挥舞手臂。
“几个？”
邱明山也激动了，连忙问道。
“太黑了，看不清楚，好像不止一个……”
范鸿宇伸手遮挡在额头上，阻隔雨水，极力睁大眼睛，说道。
“快，准备救人！”
邱明山毫不犹豫地说道。
“汽车移动一下位置，把灯光集中起来！”
用不着邱明山吩咐，范鸿宇已经下达了具体的命令。
已经到了晚上，四周黑乎乎的，要救人，照明是第一要务。
司机们轰然答应，纷纷上车，调整车辆的位置，将所有灯光，都集中照shè向有人呼救的方向。十几道雪亮的灯光照shè之下，那边的情况，又清楚了几分。
“好像有三个人……那，那是我家屋顶……”
村支书卢兴旺在一旁激动地说道。
他家离村口近，又是新建的大瓦屋，比较结实，没有被泥石流冲垮。估计落后的几个村民，来不及跑掉，就钻进了他家里，现在终于想办法爬上了屋顶。但也只是暂时安全，泥浆看似是静止的，其实还在缓缓移动，内部压力极大，谁也不知道卢兴旺的大瓦屋能在泥浆之中支撑多久。一旦房子垮掉，这几个人必死无疑。
“邱专员，宋书记，这个距离，可能有将近一千米，雨还在下，泥浆很稀，救援需要大量的木板，越宽越厚的木板，越合用……”
范鸿宇简单估算了一下距离，随即向邱明山宋珉汇报。
不待邱明山开口，卢卫东立即说道：“我去弄，我马上回镇里去弄木板……把镇里所有的房门都拆下来……”
此时此刻，也只有他有这个魄力，能办成此事。镇里的干部，现在还是听他的。
“好，老卢，你马上回镇里去，动作要快，这房子在泥浆里泡久了，随时会垮！”
“是！”
卢卫东大声答应。
公路上随即乱成一团，卡车开始艰难调头，随卢卫东回镇里去弄木板。
邱明山这才低声对范鸿宇说道：“你还撑得住吗？”
语气之中，满是关切之意。
这家伙，还真是神了。他说大王岭会垮，邱明山当时也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做出的安排，不料就给他说中了，大王岭真的坍塌下来，差一点就酿成了天大的惨祸。
范鸿宇咧嘴一笑，说道：“还行，主要就是饿得没力气了……”
可怜范鸿宇同志，平素一顿至少要吃六两米，半斤肉，今儿一整天，就吃了个早餐，一直忙到天黑，刚才吃了几块饼干果腹，肚子饿得咕咕叫，浑身都发软了。
“这样，那你现在也跟他们回镇里去，弄点饭吃。他们拆门板，还需要点时间。”
宋珉也在一旁说道：“对，小范，你跟老卢一起回去吧，待会一起过来。”
实话说，宋珉对范鸿宇可没有什么好感，此人年纪轻轻，却能折腾，将整个彦华地区搞得天翻地覆，宋珉的老上级梁光华也被弄得极其被动。这样一个人，如今忽然到了他宋珉治下为官，宋珉心里一点都不乐意。
哪个上位者愿意自己手下有如此不肯消停的家伙？
但当此之时，身为市委书记，对范鸿宇这样的有功之臣，宋珉自也要表示一下关心。
“谢谢邱专员宋书记关心，没事，我再吃几块饼干，还能顶得住。”
范鸿宇忙即说道。
“嗯。”
邱明山也不再多言，点了点头。
他本就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xìng子。
这一回，卢卫东的动作极其迅捷，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大卡车轰隆隆地开回了大王村，尚未去镇里学校安置的村民们一拥而上，和军分区首长带来的几十名战士一起，七手八脚开始从卡车车厢里下木板。
全是门板。
不但有镇里办公室的房门，还有一些农村常见的堂屋门板，又大又厚，结实无比。
估计卢卫东不但将镇zhèng fǔ的办公室房门卸了个jīng光，连镇zhèng fǔ附近群众家的门板都“打劫”了不少。将近一千米的距离，门板少了不够用。
突击队早已组建完毕，以军分区战士为主，大家在范鸿宇的指挥之下，迅即行动，在厚厚的泥浆之上，开始搭建“生命之桥”，一点点朝被困的三名村民延伸过去。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奋战，晚上九点多，终于成功将被困的村民营救出来。
第166章 地区医院高干病房
晚上十点多，围绕在大王村外边的救援队伍，陆续返回镇里。
镇政垩府所有办公室，门户洞开。
卢卫东一家伙将镇里办公室全部的房门都卸了下来。
邱明山，宋珉等地市领垩导，径直去了镇中学。
往日这个时候，镇中学早就黑灯瞎火，陷入了沉睡之中，此时却是灯火通明，每间教室内，俱皆人头涌动，大王村疏散出来的村民，在这里临时安置。
见到汽车灯光，驻守在学校内的干部们纷纷迎了出来。
镇长高洁在最前边。
高洁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依旧是运动休闲服。大雨还在继续，大王村的抢险虽然结束，其他地方的险情并未排除，高镇长随时准备奔赴新的战斗岗位。
昏暗的灯光下，高镇长秀美的脸颊上浮现出两朵艳丽的晕红，不是以手掩嘴，轻轻咳嗽一声。这一场雨淋下来，不要说她一个娇怯怯的女孩子，就算是体壮如牛的范鸿宇同志，也颇感难以抵受。
“邱专员，宋书记……”
高洁迎上来，给领垩导打招呼。
“小高，群众都安置得怎么样？”
“暂时都住下来了，不过困难不小……”高洁忧虑地说道：“大部分群众都淋了一天的雨，年轻人还稍好一点，老人和小孩吃不消。基本上都只带了几件衣服，被褥也有很多被雨淋湿了。没有热水，不能洗漱，教室里很冷，今晚上比较难熬。我现在组织镇里的食堂，给他们煮热汤面，先暖暖身子再说。”
邱明山马上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马上调集棉被和粮食过来，日常用品也会调一些来，先安置下来再说。罗司令，棉被就要麻烦部队给解决一部分了。”
最后这句话，却是对身边一位五十来岁的军人说的，正是彦华军分区的罗司令。
罗司令忙即答道：“邱专员，放心吧，棉被我来解决！”
人民子弟兵在和平时期，担负着救灾抢险的重任，一些救灾物资，都有库存。
“宋书记，日用品和粮食，市里有没有困难？”
宋珉答道：“专员放心，没困难，我马上就打电话做安排，最迟明天上午，这些物资就会到位。”
宋珉也是一位颇有能力的干部，不然梁光华也不会器重他，让他执掌地区首府。
“那好。小高啊，你们马上去做排查，看看哪些村民病得比较厉害，今晚上就送到市里去，地区人民医院，市人民医院都安排一些。这个事，不能耽搁，下雨天，天气冷，耽搁越久，越容易出问题。”
“是，邱专员。”
高洁答应了，随即又掩嘴咳嗽咳几声。
宋珉关心地说道：“邱专员，我看小高本身就需要治疗了。女同志，淋了一天的雨，吃不消啊……”
“谢谢宋书记关心，我不要紧……”
高洁连忙说道。
“小高，你不要犟，身体是革垩命的本钱。现在绝大部分群众都已经安全转移出来了，后续工作镇里的其他同志会负责的。你待会跟着生病的群众，一起去市里治疗。”
宋珉一摆手，断然说道。
卢卫东马上说道：“对，高镇长，你去医院看病。这里有我们，放心吧！”
不知不觉间，卢卫东的语气，完全变了。
邱明山一挥手，说道：“就是这样安排。镇里防汛救灾的后续工作，由范鸿宇协助老卢进行安排。”
有人略略愣怔了一下。
照邱专员这个意思，是让范鸿宇临时代理高洁的位置了？镇长出缺，不是还有副书记副镇长么？似乎轮不到范鸿宇这年轻人来补缺吧？
但非常时期，也无人敢于提出异议。再说，邱专员也指明了，是协助负责防汛救灾工作，不包括镇里其他的日常事务。
依照范鸿宇在大王村抢险之中的突出表现，让他临时负责这个工作，也不算多离谱。事实证明，这个年轻人的工作能力，极其出色。
没有他当机立断，大王村的泥石流，损失绝对不会这么小。
要是死伤上百人，那是要通天的，最高层领垩导都会惊动！
这可是大垩事故。
现在，坏事变好事了，大王村抢险，绝对值得好好宣传一下，树立为正面典型。
当下邱明山宋珉罗司令等领垩导，来到教室看望临时安置的村民，邱专员即兴发表讲话，慰问灾民，传达党和政垩府对大家的关心爱护之意。
村民们死里逃生，纷纷向领垩导表示感激之意。尽管目前处境依旧艰难，但看得出来，大家感激确实出自至诚。
活着就好！
邱明山向灾民承诺，等春汛过去之后，地区和市里，一定会帮助大家，尽快恢复家园。被泥石流冲垮的房屋，政垩府会给一定的补助款，帮灾民重建
虽说只是一个村子受灾，但需要安置的灾民人数，着实不少，这灾后重建工作的担子相当重。
两天后，地区人民医院高干病房。
枫林镇镇长高洁同志躺在洁白的被褥内，病床边挂着一个吊瓶。
高洁自己都不曾想到，这场病来势如此凶猛。前天晚上，她率领着二十几名老弱村民，赶到地区人民医院。地区医院的医生，早就得到了行署办公室的电话通知，做好了应急准备。生病的村民一到，立即便被分别安置下来，打针输液，有条不紊。
忙忙乱乱的弄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把所有生病的村民都安置好了，高洁长长舒了口气，随即眼前一黑，依着墙壁，慢慢软倒在地。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高干病房里。
这是蔡洋特别交代的。
蔡洋跟高洁一起到的地区人民医院，安置灾民。
地区人民医院高干病房，只向副厅级以上领垩导干部开放，自然比普通病房的条件要好得多，还有单独的卫生间，配了黑白电视机和电风扇。病房紧张的时候，普通副厅级干部都不一定能住得进去。
高洁的级别，自然够不上。但蔡洋向医院的负责人说明了情况，高镇长乃是指挥救灾时生病，理应享受到更好的照顾。
这可是救了几百人性命的大功臣！
邱专员的秘书亲自开了口，病房就凑巧有空出来的，地区人民医院的负责人自然不会做恶人，无缘无故的得罪邱专员的秘书，当下欣然答应。
顺水人情，惠而不费！
高洁是严重感冒诱发上呼吸道感染，持续高烧不退，整整在病床上躺了两天，浑身依旧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头来，输着液，迷迷糊糊的。
忽然病房门一声轻响，一个曼妙的身影，轻轻走了进来。
高洁睁开眼睛一看，顿时大感诧异，努力抬起了脑袋，叫道：“歌儿？”
进来的这个人，竟然是赵歌。
赵歌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和一网兜水果，笑吟吟地说道：“高镇长，好点了吗？”
边说边将水果搁在床头柜上。
“歌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嘻嘻，昨天我就来看过你了，跟鸿宇一起来的。你刚好在休息，我们就没打扰你。”
“是吗？昨天……我睡了一天？”
“差不多吧。高镇长，你的事，鸿宇已经跟我说了，你可真了不起，救了那么多人。要是换做我，肯定不行。”
赵歌说着，就在床头坐了下来，打开保温桶，热气腾腾的。
“高镇长，我熬了点稀饭，医生说，你这两天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先喝点稀饭吧？”
高洁展颜一笑，轻轻摇头，说道：“歌儿，我现在不饿。”
“那，我先搁在这里，待会再吃？”
“好。谢谢你了！”
“没关系，谢什么呀？鸿宇说，他在枫林，你对他可照顾了。上回去首都，你还带他认识了很多的大首长……太了不起了。”
赵歌由衷地说道。
高洁笑了笑，轻轻喘了口气，说道：“歌儿，你呀，就是太单纯了，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就喜欢逗你玩呢……这回大王村的事，都是他坚持要搞的。要不是他，大王村就要出大垩事。所以啊，他才是真正的大功臣。
赵歌便连连点头，说道：“是啊，鸿宇就是这样，每次做了好事，都不揽到自己头上的。”
高洁不由失笑。
这话说的真诚。尽管范鸿宇的母亲管丽梅十二分的反对范鸿宇和赵歌来往，但看上去效果很不明显，赵歌这个样子，简直就将范鸿宇爱到了骨子里头，拿刀子也未必就能把他们分开。
“歌儿……”
高洁轻轻叫了一声。
“嗯……”
赵歌连忙望向高洁，等候“指示”。
“你和鸿宇……”
高洁犹豫着，不好如何措辞。
赵歌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说道：“我和鸿宇挺好的，管阿姨现在讨厌我，将来总有一天，她不会再讨厌我的。”
可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望着赵歌秀美的脸庞，这句话，高洁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来。
沉浸在热恋之中的女孩，总是特别单纯特别傻，对未来的一切，都充满着美好的憧憬，高洁又怎么忍心去打碎赵歌美丽的梦境？
赵歌嫣然一笑，说道：“高镇长，你别为我担心。鸿宇会安排好一切的。”
“嗯……”
高洁点了点头。
“歌儿，你以后还是叫我姐吧，鸿宇也是这么叫我的。亲切！”
第167章 一等功
大半个月后，雨势逐渐减弱，春汛安然度过。
枫林镇政府一片忙碌景象。
所有办公室的房门都是新作的，原木颜色，还没来得及上漆。半个月前，大王岭崩坍，为了营救被困村民，卢卫东一家伙将镇政府办公室的所有房门全都卸了下来。如今有很多还陷在大王村的泥潭沼泽之中，取不出来。
先将新的木板门装上去，几个油漆工忙着一扇一扇的上漆。那时节，农村用的都是熟漆，纯天然生产，没有多大的刺鼻气味，也没有污染空气的挥发性物质，上漆不影响办公。
镇委书记卢卫东的办公室里，高洁和范鸿宇俱皆在座。
卢卫东坐在办公桌后，高洁和范鸿宇并排坐在他的办公桌正对面。高洁在地区人民医院住了五天，病还没好透就急急忙忙出院了。
这种关口，她没办法在医院长时间呆下去。
春汛过后，天气渐渐炎热起来，高洁今天穿了一身比较薄的女士西装，月白色的内衣下，被紧紧束缚的的胸部依旧顽强地高耸起来，形成一道极其诱人的美丽曲线。范鸿宇甚至已经穿起了单衣，黑色的衬衣，相对而言，比穿白衬衣要显得成熟三分。
范鸿宇同志不能太年轻了，至少不能总是提醒人家，他很年轻。
经过大王村抢险之后，范鸿宇在枫林镇的威望，骤然高涨起来。有关此番抢险的内幕，自然无密可保。卢卫东李国生等人当初是什么态度，大家也已知道了。可以说，完全是范鸿宇一个人在极力坚持，高洁，卢占军甚至邱专员，都被他说动了。
按照卢卫东他们原先的安排。要两天之后才开镇党委会议来商量抗洪抢险的工作，那时候，大王岭早就垮了，上百条活生生的人命，已经被埋在了致命的泥石流中。
范鸿宇以一己之力，挽救了整个大王村，也可以说是挽救了整个枫林镇党委和政府。
这样的特大事故，尽管是自然灾害。卢卫东。高洁等主要负责同志，也不可能安然无事，尤其在范鸿宇已经提出要转移大王村村民的前提下，不为所动，更是难逃玩忽职守之责。
故此，卢卫东对高洁和范鸿宇的态度。与以前迥然不同。
大王村村民成功脱险，在这场巨大的自然灾害里，只死了两个人。对于卢卫东而言，还有更多一层的现实意义。至少他不必面对卢姓族人的指责！
“大族长”的地位，依旧十分稳固！
“小高。小范，这个报告，你们看看。”
卢卫东笑呵呵的，将一份手写的报告，轻轻递到高洁和范鸿宇面前。他以前叫“小高”“小范”。是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威压语气，令人浑身都不对劲。如今这么叫，却只透出亲切，就好像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再无丝毫小觑之意。
高洁连忙双手接了过来，范鸿宇也凑过脑袋，一看标题，两人都愣怔了一下。
是一份请功报告。
卢卫东亲笔书写的。
卢卫东文化程度不高，字写得也并不漂亮，笔划很硬，时常会把稿纸戳穿，一般情况下，卢卫东很少亲笔书写报告，都是党政办秘书或者其他副手代劳，他签个字。
这一回，却亲自动手来写这个报告，可见此事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是何等之重。
在这份请功报告里，卢卫东纤细描述了范鸿宇，高洁，卢占军，蔡洋等人在此番大王村抢险行动中的突出表现，对高洁和范鸿宇尤其赞誉有加。特别指出，正是因为高洁和范鸿宇的坚持，才避免了一次死伤惨重的特大事故发生，将大王村的人员财产损失降到了最低的程度。
自然，对于镇里其他干部，包括他卢卫东自己原先对此事的态度，卢卫东也略略做了些掩饰。在这样的报告之中，不能把其他同志写得过于不堪。这不但是对自己和其他镇里干部的一种保护，也是对高洁范鸿宇的保护。
试想要是把这些都报告上去了，高洁范鸿宇固然成了大英雄，卢卫东自己和其他镇领导就要受处分了，至少也要挨批评。如此一来，就算上级给高洁范鸿宇等人记大功，他俩在镇里就会被彻底孤立，今后工作很难开展。闹到最后，只怕抗洪抢险的大英雄，会灰溜溜地离开枫林镇。
卢卫东如此描述，也可见功力十分老到，精通体制内的诸般操作手法。
报告之中，卢卫东代表枫林镇党委政府，为高洁，范鸿宇，卢占军，蔡洋四人，请记个人一等功，为枫林镇***请记集体一等功！
卢卫东“赔礼道歉”的诚意，十分到位。
“书记，这个，怕是不妥吧？我们都是在职干部，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工作……”
高洁很快就看完了报告，抬起头来，对卢卫东说道，语气很是诚恳。
卢卫东一摆手，大声说道：“小高，你就不要谦虚了。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没错，但做好了，救了那么多人，就必须要请功，要嘉奖……”眼见高洁又要说话，卢卫东举起手，止住了她，继续说道：“小高啊，这也不仅仅是对你们的肯定，也是干好工作必须要做好的一件事。你想想，要是这么大的功劳，我们都不表扬，不记功，不嘉奖，那怎么鼓励其他同志做好本职工作呢？有功必奖，有过必罚，这是我们党一贯的宗旨。你们说对不对？”
高洁便犹豫起来。
卢卫东说的也很有道理。
这回他们立了大功，上边一点表示都没有，肯定会起副作用。大伙今后干工作，就没干劲，不积极了。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范鸿宇想了想，说道：“书记，镇长，我个人认为，书记说的很有道理，有功必奖，有过必罚，这是完全正确的道理。不过，书记，单单为我们几个人请功，我觉得是不是面太窄了？大王村抢险，还有很多同志都做了非常有益的工作。比如卢兴旺支书，没有他的全力支持，群众的思想工作，就不是那么好做，转移也不会那么迅速，慢几分钟，就会出大问题。所以，我认为，也要为他请功。再有，后来救人的时候，书记亲自出马，成功救出了六个人，这个也是非常了不起的。灾民安置，镇里的其他干部也都尽职尽责，都应该给予表扬或者是奖励。”
卢卫东就笑了，朝范鸿宇点点头，说道：“小范说得很对，卢兴旺确实应该表彰。至于我嘛，哈哈，那就不必要了，惭愧啊……”
这个范鸿宇，年纪轻轻，还真是个“人精”，深通好处不能一个人独吞的道理。
有财大家发，有饭大家吃！
这种人，天生就是做“老大”的料！
一个总是喜欢独吞好处的人，绝没有什么人愿意追随他。
范鸿宇笑道：“书记，这话可是你刚才说的，有功必奖，有过必罚。怎么到了你自己头上，就不必要了呢？”
对卢卫东，范鸿宇以前确实是没什么好感，到任枫林镇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掰了两三回腕子，甚至一度闹到公开翻脸的程度。但大王村抢险的关键时刻，卢卫东的表现，让范鸿宇改变了对他的观感。此人固执是固执，却也有敢于认错的勇气并且立即付诸行动。
这就是一种非常良好的品格。
一个人，能做到镇党委书记，在镇上拥有一言九鼎的权威，绝不可能一无是处。
就事论事，此番如果给卢卫东也请记一个功劳，对范鸿宇高洁而言，都没有任何坏处。记功嘉奖这个东西，并没有定额，不是卢卫东记了功，就得把高洁或者范鸿宇挤下一个来，完全可以一起记功。大王村抢险，坏事变好事，卢卫东立功受奖，今后彼此之间的合作，更好展开。
只要卢卫东一天是枫林镇党委书记，范鸿宇高洁的工作，就不能完全离开他的支持。
团结好老同志，也是对高洁的一个考验。过了这一关，上级对高洁的能力，便会进一步予以肯定，足以证明，高洁是一个全面型的人才，可堪大用。
斗争是不得已，但斗争永远都只是一种手段，不能成为常态。
只知道斗争到底的人，在官场上最终都会死得很难看。
恩威并济，才是上位者该有的手段。
卢卫东哈哈一笑，说道：“小范啊，你也别抓我的语病，这事，我不能自我表扬……你们要是没意见，我们待会就开个会，商量一下，报上去。”
高洁微笑道：“开会商量，我同意。但是，卢书记，我也同意范主任的观点。这个意见，待会开会的时候，我会提出来的。”
卢卫东笑笑，也不再就此事多说什么，转而说道：“小高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才地区财政局打电话来了，说省里给我们镇上的四十万扶持资金已经到了地区，戴着帽子下来的，让我们马上派人到地区财政局办手续，钱就能直接到我们财政所的账号上了。”
“是吗？那太好了！”
高洁大喜过望。
第168章 高书记，范镇长！
华灯初上，彦华地委大院干部宿舍的一栋筒子楼里，三个人围桌而坐。
蔡洋，高洁，范鸿宇。
这是蔡洋的家。
地委大院建了常委楼，也建了处干楼，都是新式的单元房，副处级以上干部的住宿条件大为改观。但地区财力有限，新房子一时建不了那么多，科级以下干部，还是住在老式的筒子楼里。
蔡洋追随邱明山的时候，起点太低，就是个普通的机关干部，逐步提拔到了秘书科长的位置，邱明山刚刚正位专员没多久，自然不可能急着给自己的秘书调整级别。
好在新建了常委楼和处干楼之后，许多原先也挤在筒子楼里面的处级干部都搬了出去，筒子楼倒是空出不少房子来，蔡洋住了三间。除了需要使用公用卫生间之外，住宿面积还算宽敞。
高洁和范鸿宇是到蔡洋这里蹭饭的。
下午赶到地区财政局办理手续。
这已经是高洁范鸿宇第二次到地区财政局办手续了。省长尤利民言而有信，前段日子，省里给枫林镇拨了四十万专款下来，用于发展枫林镇的乡镇企业。带着帽子下来的，由地区财政局直接拨往枫林镇财政所，不经过彦华市财政局。而昨天，国家计委的专款也终于拨了下来，一共二十六万，也是戴着帽子下来。
伴随着专项资金一起下来的，是国家计委和尤利民对枫林镇大力发展乡镇企业模式的肯定，在范鸿宇亲自起草的那个报告之上国家计委的两位主要负责同志以及尤利民省长都做了亲笔批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计委领导和尤省长的批示，甚至比六十六万专款资金的作用还要巨大。
高洁范鸿宇办完手续之后，天色已晚，索性跑到蔡洋这里来打秋风。
蔡洋自然表示十二分的欢迎了。
他们这小圈子里的几个人可以说是邱明山最铁杆的亲信，平日里经常有所往来。
桌面上已经摆了两个菜，糖醋里脊和煎鸡蛋，门口走廊里继续传来锅镬交击之声，蔡洋的爱人还在那里忙乎。蔡洋的爱人复姓诸葛，名唤婉儿，是彦华市民主中学的语文教师为人十分贤惠。不过蔡洋的老岳父诸葛映徽脾气却十分暴躁，所幸诸葛婉儿没有随了父亲的性格来，不然蔡洋怕是要吃苦头了。
“高书记恭喜啊！范镇长，恭喜！”
蔡洋笑哈哈的，朝两人抱了抱拳，说道。
范鸿宇笑道：“蔡哥，你调市委组织部了？随便就给人封官许愿！”
高洁笑而不语。
蔡洋瞪眼道：“范镇长，你就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吧。别告诉我你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我就算听到了一点风声，也不敢拿着鸡毛当令箭啊。”
范鸿宇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蔡洋轻轻摇头，说道：“基本上已经定了。嘿嘿，你们那个请功报告，弄得太有水平了。实话跟我说给卢卫东请功，是你们谁的主意？”
眼神就在高洁和范鸿宇脸上来回扫了一轮。
高洁瞥范鸿宇一眼，扁了扁嘴，说道：“蔡科长，别看我，我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蔡洋哈哈一笑，说道：“我就说嘛，这事八成是鸿宇的主意。嘿嘿，卢卫东这个功一请下来他在枫林镇就呆不住了。换我，也不好意思啊。”
说着，便朝范鸿宇挑起了大拇指。
范鸿宇苦笑道：“两位领导，拜托你们十万别把鄙人想得那么坏行不？当初我提议给卢书记请功，也只是考虑到今后的工作比较好开展，可没想要把他挤走啊……哎，眼睛别瞪那么大，我说真的。我又不是诸葛亮，哪里知道市里会对卢书记另有任用？”
蔡洋叫道：“你还不是诸葛亮，你比诸葛亮更神！实话跟你说，宋珉宋书记，很早就想要拉卢卫东一把了，不为别的，就为让他到市里退休养老。”
范鸿宇说道：“在枫林工作了一辈子，临到老来，在市里安家落户养老，完全应该。卢卫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宋书记在这个方面，还是很为同志们着想的。”
这也是宋珉很会为人处事的一种表现。
每个上位者，都有自己笼络下属干部的手段。一般来说，宋珉都不会让那些跟随了自己很长时间的老干部一辈子呆在乡下，只要有机会，就将他们调到市里工作，然后在市里退休养老。不管怎么说，彦华市的生活条件，比乡下要强得多了。老同志退休，也有个消遣玩乐的去处。
冲着这一点，彦华的很多干部就对宋珉感恩戴德，尤其是老干部，个个对宋珉交口称赞，说他重情重义，是个好领导。
在我国，老干部这个群体，万万小看不得，他们工作了一辈子，同事晚辈朋友遍布各个单位，相当有号召力。若是联起手来跟市里的头头为难，市里头头确实很难搞。
获得了老干部的支持，至少后院就稳定了一大半。
只是卢卫东的级别不低，枫林镇党委书记乃是正科级里面含金量最高的职务之一，宋珉一时半会，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来安置他。普通市属局委办正职，宋珉不打算交给快要退休的老同志，那样不利于培养后备干部，而且卢卫东还未必乐意。重要局委办副职，卢卫东就更加觉得委屈了。自来大镇党委书记和区委书记，就很少这样安排的。要调往市里，一般都会直接给安排重要局委办的正职，甚至还要官升一级，安排到市里的四套班子里头去，成为堂堂的市领导。
这就不是宋珉一个人能够说了算的副处级干部的安排，得通过地委同意。
如今卢卫东抢险有功，宋珉就有了提拔他的理由。
“所以说，你那个建议，妙就妙在这里给了宋书记一个理由，也给了卢卫东一个台阶。同时也为大家树立了一个榜样，当真是一石三鸟！你还在这里给我装糊涂，太不够意思了。”
蔡洋佯装不悦地说道。
也就范鸿宇这脑袋瓜子，能想出这样绝妙的点子来，蔡洋益发的佩服了。
范鸿宇嘿嘿一笑，问道：“蔡哥那，市里打算怎么安排卢书记？”
“去人大吧。本来卢卫东自己在争取去政协，这一回机缘巧合给他撞上了，捡个便宜。”
蔡洋略略感叹了一句。
市人大副主任和市政协副主席，级别相当，内里还是很不一样的。去了市政协，那就是扎扎实实的等着养老，基本没啥发言权了相关的一些待遇，也不是能完全落实下去。市人大副主任，却还能说得上话，尤其是一些重要职务的异动，需要经过人大任免流程之时，能发出自己的声音在市委书记和市长这些实权市委领导眼里，分量要重得多。
算是有头有脸的市领导。
高洁说道：“卢书记这个人，确实固执了点，但本质不错。”
范鸿宇问道：“那镇长怎么定？”
这才是关键点。
卢卫东一走，镇党委书记的位置，肯定是高洁接任。高洁这回，报的是一等功，估计能批下来。刚立了大功，却让别人来接任镇委书记没那个道理。本来高洁也是地区和市里着重培养的后备干部。
根据小道消息，同样荣立个人一等功的范鸿宇，也会得到相应的提拔。
因为“一七大案”，范鸿宇多多少少在部分上级领导眼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觉得此人过于“凶狠”，不是个好掌控的下属，而且“一七大案”刚过去不久，在全省都阄得沸沸扬扬的，作为案件的主要当事人之一，范鸿宇不但毫发无伤，转眼之间就给他官升一级，也于理不
加上范鸿宇实在太年轻了，警校毕业不到一年，提拔重用他，缺少过硬的理由，总不能说邱明山欣赏他，就要给他升官吧？
大王村抢险，范鸿宇居功第一，就成了最好的契机。
救了上百人的性命，就不该好好奖赏一下？
不过以范鸿宇的年龄和资历，直接上镇长不大可能。现在的消息是，范鸿宇将出任副镇长，进镇党委班子，也就是俗称的“常务副镇长”，镇政府班子里排名第二。
这样一来，镇长的位置就空缺出来了。
谁来出任镇长，直接关系到高洁和范鸿宇在枫林镇的“大踏步改革”能不能顺利实施，故此范鸿宇对这一点比较关注。
蔡洋瞥了高洁一眼，微笑说道：“高书记可能要辛苦一些了。”
范鸿宇的双眉悠忽扬了起来，问道：“一肩挑？”
“很有可能。现在国家计委和尤省长都对你们枫林镇大发展乡镇企业的思路给予了肯定，地区和市里也该有个相应的安排。这个思路是你们提出来的，就让你们负责实施，最合适。要是做出了成绩，地区和市里都有光彩嘛。”
蔡洋笑了笑，说道。
范鸿宇和高洁对视一眼，脸上都闪过一抹欣喜的神情。
“高洁，鸿宇，好好干吧，机会难得啊。”
稍顷，蔡洋感叹了一句。
眼见得高洁和范鸿宇都即将进步，身为好朋友，蔡洋也很为他们欢喜。
第169章 隆重表彰
八七年六月某日，艳阳高照。
枫林镇镇政府大院，热闹非凡，院子里停放着好几台小车。
其中一台伏尔加小车和一台桑塔纳的车牌，很是扎眼。
伏尔加挂着3号牌照，机关干部一看就知道这是邱专员的座驾。邱明山以前做地委副书记的时候，就用这台车这个牌照，现在做了专员，也没有调换。桑塔纳是簇新的，挂着市里的一号牌照，乃是地委委员，彦华市委书记宋珉的配车。
这台新桑塔纳，可比邱明山的旧伏尔加阔气多了。
市委书记嘛，块块里的头头，总是比较牛气！
原本地委书记梁光华坐的是明珠牌小车，邱明山坐的是伏尔加牌小车，都是老式车，车况不见得很好，宋珉这个地委委员不应该如此僭越。但宋珉偏偏就坐上了二十几万的新桑塔纳。由此可见，宋珉也是个很强势的性格，并不太在意地委行署两位大班长对他有什么看法。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他和梁光华的关系很好，梁光华对他十分器重的缘故。
身为地区首府市委书记，坐个好车也没啥。
除了市里的一号车，二号车也到了。
小小枫林镇，一家伙来了这么多地区和市里的大头头，到底发生了何种大龘事？
镇里大会议室的门楣上，拉了一条大横幅，上书“枫林镇大王村救灾抢险总结表彰大会”一排大字。
原来是这！
倒也能够理解。
镇里为大王村抢险英雄请功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哪些人榜上有名，镇里的干部们早就一清二楚了。如今，这个报告已经得到了省政府的正式批复，自然要召开一个庆功大会来表彰一番了。
此番立功受奖的人员不少邱专员降尊纡贵，亲自赶到枫林镇来，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对于英雄人物的表彰，我国一贯是十分重视的。
树立典型，确立榜样，历来是激励士气，凝结人心的重要手段。
多年之前，伟大领龘袖亲自发出了“向雷锋同志学习”的伟大号召，举国上下立时掀起了“学雷锋做好事”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迄今未曾消褪。
而雷锋同志和雷锋精神，也升华为整个民族的精神图腾。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大会议室里，人头济济，全镇所有在职干部，职工以及各行政村的支书基本都到齐了，黑压压一片。主席台上，则端坐着邱明山，宋珉等地市领龘导以及卢卫东，高洁，李国生范鸿宇等镇里的负责干部。
卢卫东，高洁，范鸿宇，卢占军等人，都戴着大红花，喜气洋洋的。
大会议室里的所有吊扇，全部打开呼呼地扇风。
天气已经较为炎热了。
比天气更炎热的是与会同志的激情。
光荣啊！
枫林镇已经很久没有操办过这样的大喜事了，很久没有获得过这样崇高的荣誉了！
邱明山，宋珉等地市领龘导，俱皆面带微笑。
原本如此隆重的总结表彰大会不应该放在枫林镇开，而应该放在地区开，让全地区的主要领龘导干部都来参加，更有教育和鼓励的意义。
地委书记梁光华应该亲自参加。
但最终还是决定在枫林镇就地召开表彰大会梁光华也未曾亲自出席。
据说这是梁光华最后拍板决定的，梁书记说大王村山体滑坡事故，还是死了两个村民，群众财产损失也比较严重，不宜搞得太隆重。
毕竟不是那么完美无缺嘛！
如果枫林镇的救援措施再得力一点，转移速度再快一点，那两位村民就不会丧生。
我们对工作，一定要高标准严要求，要精益求精。
地委一把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其他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其实梁光华为什么这样干，内里的原因，大家都心里有数。
梁书记实在不待见范鸿宇！
这个家伙，将梁书记忤逆得太厉害了。如果不是他一刻不停地折腾，邱明山这会说不定早就被调离闲置了，梁光华看重的亲信赵学庆八成当上了行署专员。那样一来，梁光华对彦华地区的掌控，就将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扎扎实实的彦华土皇龘帝！
而现在，邱明山已经表现得越来越强势，几乎快要威胁到梁光华地委书记的权位了。
梁书记焉能亲自来给范鸿宇授勋颁奖？
据说，若不是邱明山据理力争，只怕枫林镇那个请功报告，也未必能够在地区获得通过。梁光华对范鸿宇的“痛恨”，可见一斑。
越是如此，明眼人更加看出了梁光华的窘迫。
梁光华若不是“恼羞成怒”，又怎会真的对范鸿宇这样一个刚刚步入体制内的小年轻如此耿耿于怀？有本事直接冲着邱明山范卫国去就是了，针对范鸿宇，算哪门子好汉？
证明梁光华对邱明山和范卫国等人也没多少办法，只能拿着范鸿宇这个小字辈出出气，聊胜于无。
总结表彰大会，并未因地委书记的缺席而受到影响。
喜庆气氛极浓。
高洁主持了大会。
这又是一个信号。
在此之前，类似的大会肯定是卢卫东主持的，党委一把手嘛。这就说明，这段时间流传卢书记要调走的小道消息，很有可能是真的。高洁就要接书记了。
这不，除了市委书记和市长，彦华市委组织部长也端坐在主席台上，脸带微笑。
一般来说，这样的总结表彰大会，市委组织部长，并不是非出席不可的。
高洁的开场白比较简短，大致描述了一下大王村救灾抢险的基本情况，便将主动权拱手让给了市委书记宋珉。
宋珉微微颔首，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纸文件，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现在，我受省政府的委托，宣读青山省政府关于枫林镇大王村救灾抢险工作先进个人的表彰决定！”
台上台下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大家目光烁烁，直视着宋珉。
“因救灾抢险表现突出，省政府决定给枫林镇防汛抗旱指挥部记集体一等功！”
“……省政府决定给彦华市公龘安局枫林镇派龘出所记集体一等功！”
“……省政府决定给枫林镇党委副书记，镇长高洁同志，记个人一等功！”
“……省政府决定给枫林镇乡镇企业管理办公室和招商引资办公室主任范鸿宇同志，记个人一等功！”
“……省政府决定给枫林镇派龘出所所长卢占军同志，记个人一等功！
“……省政府决定给彦华地区行政公署办公室秘书一科科长蔡洋同志，记个人一等功！”
“……省政府决定给枫林镇党委书记卢卫东同志，记个人二等功！”
“……省政府决定给枫林镇大王村党支部书记卢兴旺同志，记个人二等功！”
宋珉声音洪亮，每宣读一条表彰决定，会议室便响起热烈的掌声，当宣布给范鸿宇记个人一等功的时候，掌声尤其热烈。
“现在，请立功受奖的单位代表和有功之臣，站到台前，接受表彰！”
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之中，高洁，范鸿宇，卢占军，蔡洋，卢卫东，卢兴旺和其他立功受奖的同志，一共十几位，各各戴着鲜艳的大红花，在台前站成一排，接受大家热烈的鼓掌欢呼。
“下面，请彦华地委副书记，彦华地区行署专员邱明山同志，给大家颁发荣誉证书和功勋章！”
掌声再度变得非常热烈。
邱明山站起身来，健步来到台前。他今天穿了一件洁白的长袖衬衣，笔挺的黑西裤，黑皮鞋油光铮亮，显得十分年轻，看上去也就四十岁左右。邱明山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大奖状和功勋章，双手交到枫林镇防洪抗旱指挥部总指挥高洁和枫林镇派龘出所所长卢占军手里。
他俩代表两个荣立集体一等功的单位接收表彰。
随后，邱明山将大红烫金的荣誉证书授予救灾抢险的有功之臣，并亲手将金光闪闪的功勋章给有功之臣别在胸前。
大伙一个个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轮到范鸿宇的时候，邱明山给他戴上功勋章，略略停留了一下，注视着他俊朗帅气的脸庞，轻轻颔首，说道：“干得不错！”
脸上带着明显的欣赏和鼓励之意。
当初高洁到行署求援，邱明山决定派范鸿宇前往枫林镇支援高洁，尽管也对范鸿宇寄予了厚望，却也未曾料到，范鸿宇竟然干得如此有声有色。短短两三个月时间，枫林镇就要“变天”了。
高洁那个时候，仅仅只是希望邱明山能够调整枫林镇班子里的个别成员，谁知道范鸿宇直接将她送上了镇委书记的宝座，还救下大王村几百条人命。
这个年轻人，确实了得，不枉了邱明山那句评价——足抵十万雄兵！
随便给他一个舞台，他一准能演出大戏。
“谢谢邱专员！”
范鸿宇微微一笑，低声答道。
给立功单位和个人颁奖授勋之后，邱明山回到主席台，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总结了枫林镇近段时间来的各项工作，颇有赞誉之词。
邱明山同时也指出，大王村的灾后重建工作，一定要作为重中之重来抓，争取早日让受灾群众恢复幸福安宁的生活。地区和市里，都会大力支持重建工作。
台上台下的干部们便一个个喜笑颜开。
第170章 正式任命
邱明山讲话结束之后，宋珉又是轻轻一声咳嗽，说道：“同志们，考虑到枫林镇的实际情况，以及高洁同志，范鸿宇同志所表现出来的极强的工作能力，市里经过慎重研究，决定对枫林镇的班子进行必要的调整……下面，请龙海涛同志宣布市委的任免决定！”
所谓龙海涛同志，就是端坐在主席台上的市委组织部长。龙海涛四十来岁年纪，年富力强，是彦华地区执行中垩央大力提拔年轻干部政策时，迅速提拔起来的县处级领垩导干部。
当下龙海涛代表市委，宣读了任免决定。
“经市委研究决定，免去卢卫东同志枫林镇党委书记的职务，另有任用。”
“经市委研究决定，任命高洁同志为枫林镇党委书记，仍兼枫林镇人民政垩府镇长。”
“经市委研究决定，任命范鸿宇同志为枫林镇党委委员，拟推荐为枫林镇人民政垩府副镇长候选人。”
尽管这个任免，早就有风声传出来，甚至于卢卫东将要去市人大担任副主任，大伙都已经知道了，但当龙海涛宣读任命决定之时，台下还是传出了低低的惊呼之声，无数目光，向主席台上那两张年轻的面孔射了过去。
原本也有传言说，高洁到枫林镇，就是来当一把手的，卢书记给她让路是早晚的事。毕竟高洁是从省里下来的，又是年轻的女同志，地区和市里要将她当作后备干部来培养。卢卫东年纪大了，在枫林镇工作的时间太长，也确实该动一动了。然而高洁到任之后，卢卫东的强势表现，又让人觉得传言不实。卢卫东几乎是处处在压制高洁，压根就没有半点要“扶上马送一程”的意思。倘若卢卫东真的要给高洁让路，如此强势当真说不通。
谁知一场大雨过去，大伙还在忙着春耕和恢复工作，忽然之间，卢卫东就调走了，高洁正式成了枫林镇的一把手。
这位漂亮得如同洋娃娃一样的好看姑娘，从今天开始，就是枫林镇的“老大”。
台下的许多干部，瞬间都产生了某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过，高洁出任镇委书记，还不是最让人吃惊的，真正让大伙不敢相信的是，范鸿宇竟然成了常务副镇长。
范鸿宇多大年纪？
好像没满二十一周岁。
一个二十岁的小娃娃，居然成了枫林镇的副镇长。
前所未有！
貌似这位范副镇长，几个月前，还卷入了“一七大案”之中，差点沦为阶下囚。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怎么就能当副镇长了？
上级领垩导，不是开玩笑吧？
但仔细想想，似乎也并不太奇怪。
范鸿宇的老子范卫国，正儿八经是宇阳县长，邱专员面前的第一心腹，范鸿宇就是“衙内”，弄个副镇长当当，也是沾了老子的光。大伙都估计，范鸿宇在枫林镇呆不久。毕竟基层的事，太麻烦了，范鸿宇如此年轻，总归缺乏经验。
在枫林镇呆一段时间，差不多了，上面自然会把他调回去，放到行署大机关或者地区团委去。到了那样的地方，范鸿宇的年龄和职务，就不是太显眼。熬一段时间资历，搞不好就能到哪个县里去当个局长之类的，或许在地直单位当个实权科长，然后再熬资历，再外放区镇当一把手，三下两下的，或许不到三十岁，就能混个副县级干部呢！
没有经验的年轻人，长期呆在基层，万一出个什么纰漏，可就后悔莫及了。
有个好老子，就是牛逼。
高洁身兼两职，书记镇长一肩挑，才真的让人郁闷。
尤其是李国生。
当卢卫东开始活动，要调往市里去的时候，李国生也开始了活动。直接奔着镇委书记去，李国生想都不想。高洁这回立了大功，上面不可能让李国生越过高洁的头里去，这是人为的制造矛盾了。
李国生很务实，就是盯着镇长的位置去。
上回，这位置就该归他了，不料高洁横空出世，从地委宣传部一步跨过来，毫不客气抢了李国生几乎到手的大桃子，李国生郁闷至极。
这回，轮也该轮到他李国生了吧？
谁知道市里领垩导却当真将他李国生当成了“空气”，完全无视他。
当从市里得知确切消息之时，李国生几乎一口老血直喷出来。
有这么玩的吗？
高洁一身双职，范鸿宇成为常务副镇长，上级这摆明就是要将枫林镇交到这两个娃娃手里去折腾啊，太欠考虑了吧？
李国生承认，这一回大王村的抢险行动，范鸿宇确实立了大功，没有他力排众议，坚持要疏散大王村的村民，那就是特大垩事故，大家都要挨处分。但一垩码归一垩码，范鸿宇偶尔正确了一回，不代表着他真的具备了管理一个几万人大镇的能力。
枫林镇这些本乡本土的关系，他能理得顺吗？
近百行政村，土生土长的干部们，能服他一个小娃娃的管？开什么玩笑啊！
立功就让他立功，要升职，调回行署办去升职就好。
真不敢想象，枫林镇今后在这两个娃娃的管理下，会被折腾成什么样子。
然而不管李国生如何的郁闷，也不管镇里其他干部如何的腹诽，市里就这么宣读任命文件了。
不服气？
不服气一边呆着去！
龙海涛宣读完任命文件，宋珉便高度评价了卢卫东在枫林镇的工作，大加赞誉。卢卫东马上就要高升，自然要高高地评价一番，题中应有之义。随后，宋珉对高洁也做了很高的评价，夸奖高洁是年轻化知识化女性基层领垩导干部的典型。
荣立一等功，这么夸夸也有道理。
对范鸿宇同志的评价，宋珉就要谨慎得多了。只简单谈了几句，含含糊糊的说范鸿宇年轻，有文凭，也有一定的工作经验，希望范鸿宇同志在新的工作岗位上，能够再接再厉，再建新功，不辜负上级党组织的信任，不辜负枫林镇父老乡亲的信任。
宋珉这也是不得已。
他真要将范鸿宇夸成一朵花，梁光华脸上须不好看。
况且范鸿宇实在太年轻，夸得太狠，万一今后出了岔子，宋珉不免要落下“识人不明”的笑柄，还是谨慎一点好。
接下来，卢卫东发言，高洁发言，范鸿宇发言，都是应走的程序。
范鸿宇的讲话很简短，中规中矩，甚至很是低调。除非情况紧急，否则范鸿宇绝不会在这样的场合高调“出风头”。没有半点好处，只会让领垩导觉得他狂妄跋扈，好高骛远，不懂规矩。
饶是如此，范镇长的讲话，还是在下面引起了窃窃私语。因为范镇长说，要在枫林镇建一个工业园区，要引进大量的工业企业到枫林镇来落户，尽快改善枫林镇的经济产业结构，增加镇里的财政收入，争取解决部分待业青年和农村限制劳动力的就业问题。
范鸿宇制定的这个规划，镇里的干部，倒是都知道，也不是什么秘密，国家计委和省里的拨款以及大领垩导的批示，大家都看到了的。但很多较为偏远的管理区干部和村干部，却还是头一回听说。
枫林镇要建工业园区？
哪来的工厂？
还有大老板愿意跑到枫林来投资？大老板脑袋进水了吗？放着好好的彦华市区不去投资建厂，偏偏要跑到枫林镇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范镇长果然是年轻不懂事，满嘴说胡话，糊弄洋鬼子呢。
但瞧着主席台上大领垩导们一本正经的样子，下面的干部们，谁也不敢大声。
会议流程俱皆结束之后，高洁微笑着站起身来，对邱明山宋珉等人说道：“邱专员，宋书记，诸位领垩导，我们枫林镇工业园，今天正式奠基，俗话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我们想请诸位领垩导为工业园奠基剪彩！不知领垩导们是不是有空？”
高洁穿着得体的银白色缎子衬衣，胸前戴着大红花，别着金光闪闪的功勋章，将她原本娇媚的容颜衬托得更加艳丽迷人。
邱明山笑着说道：“高书记，你抓壮丁的时机拿捏得很准确嘛……”
宋珉等人便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气氛非常热烈。
“你们枫林镇工业园奠基，这是好事，我们既然赶上了，肯定要去参观参观。高书记，请带路吧。”
“是，邱专员。诸位领垩导，这边请。”
枫林镇的工业园区，并没有建在镇政垩府附近，而是建在“郊区”，离镇里大约有一公里的距离，一大片旱地，用白石灰划了个圈子，占地十分广阔。
既然请行署专员和市委书记市长们剪彩奠基，镇里自然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这些剪彩奠基的仪式，也是范鸿宇安排的，专门从镇里干部和中小学教师之中挑选了十来位年轻漂亮的“礼仪小姐”，范鸿宇亲自训练两天，此时穿着漂亮的裙装，端着红缎子结成的大红花，倒也像模像样，颇为养眼。至于摄影师，那也是早就准备好的。
这可是个上佳的新闻题材，可以好好炒作一番。
邱明山宋珉等人边走边听取范鸿宇对这个工业园区的建设规划，频频点头，颇为满意。
第171章 天伦之乐
某日，傍晚时分，范鸿宇回到了宇阳县委大院。
小妹范虹彩蹦蹦跳跳地跑来开了门，一见范鸿宇，便即“哇”地一声大叫：“呀，是范镇长！爸，妈，大哥，范镇长回来了！”
已是暑假，范虹彩穿了一件白底蓝花的连衣裙，普通的乳白色塑料凉鞋，依旧扎着两天小辫子，身材却已充分发育，曲线玲珑，极为赏心悦目。
范鸿宇哈哈大笑，伸手就揪了揪小妹的耳朵，满脸爱怜之意。
客厅里，范卫国，管丽梅，范鸿学团团而坐，正在那里聊天说话。
放暑假了，正在外省读研究生的范鸿学也回到了家里，和父母团聚，管丽梅就给范鸿宇打了电话，希望他能回家来一趟。兄弟俩差不多一年没见面了，该当聚聚。
“一七大案”发生时，范鸿学正在外地求学，范卫国夫妻俩商量之后，决定对大儿子隐瞒这个消息，省得范鸿学担心。反正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告诉他，除了白白让他担惊受怕，没有半点好处。春节期间，范鸿学帮指导教授赶写一本书，时间紧，也没有回家。
哥俩还是去年暑假见的面。
范鸿宇一听，二话没说，就往家里赶。
两兄弟年龄相差三岁，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极好。
“范镇长，快快，这边请坐！”
范虹彩十分兴奋，拉着范鸿宇的手，嘻嘻哈哈地笑闹不休。郑峰匡那个案子，可真将小丫头吓住了，背地里不知道躲着哭过多少回。现在二哥不但没事，还当上副镇长小丫头别提多开心了。
管丽梅和范鸿学紧着起身，笑哈哈的。
“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范鸿宇放下小挎包，紧着问道。
同胞兄弟，范鸿学和范鸿宇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类型，身材瘦高，远不如范鸿宇那么壮实，戴着黑边眼镜，斯斯文文的满脸书卷之气，一看就是个饱读诗书的知识分子。
“呵呵，昨晚上刚刚到家。”
范鸿学笑着和兄弟握手，上下打量着范鸿宇，满脸关心感慨之意。
“一七大案”尘埃落定之后，管丽梅便将此事在电话里告诉了范鸿学，尽管范鸿宇已经安然无恙全身而退，范鸿学仍不免听得心惊肉跳，感慨不已。
这个兄弟，胆子也太大了。
“哥，我没事。”
见了范鸿学的神情，范鸿宇便笑着说道。
范鸿学胸无城府有什么心事，全都写在脸上，范鸿宇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好了好了，鸿宇回来了，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聊。”
管丽梅一迭声说道脸上笑容十分灿烂显见得心情极其愉悦。
她也着实有高兴的理由。
丈夫当了县长，大儿子研究生已经毕业，学有所成，二儿子飞扬跳脱偏偏年纪轻轻就当了副镇长，小女儿乖巧听话，学校成绩拔尖。谁都不用她操心了。人生如此，身为主妇管丽梅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爸，吃饭！”
范鸿宇便笑着对父亲说道。
范卫国点点头亦是笑容满面。
管丽梅高兴，他又何尝不高兴了？
于是一家子围着餐桌坐了，范虹彩给妈妈帮手，紧着给大伙盛饭拿筷子，如同一只跳舞的快乐小精灵，总也停不下来。
晚餐很丰盛，鸡鱼肉俱全。
管丽梅笑着问道：“鸿学，鸿宇，陪着爸爸喝点酒？”
范卫国没有酒瘾，工作时间很少参加饭局，只有上级领龘导前来视察宇阳县之时，才不得不相陪着喝几杯。今儿管丽梅高兴，便有此提议。
“好，喝一点。”
范鸿学微笑点头。
他虽是读书人，酒量倒也不太差。酒量这个东西，有时候讲究个天赋。有些人一辈子不嗜酒，却量大如海。有些人喝了几十年酒，依旧沾酒即醉。据说酒量大小，和血液里的某种酶类分泌多寡有直接关系。
范虹彩便忙着给父亲兄长们面前摆上小酒杯。
管丽梅取出一瓶汾酒来。
范卫国为官正直，绝不收受好处，这瓶酒还是过年时一位老战友送给他的。
范鸿宇接过酒瓶，打开来，为父亲和大哥满上，自己也斟满了。
“鸿宇，恭喜你！”
范鸿学端起酒杯，对坐在自己对面的范鸿宇笑着说道。
范鸿学虽然不在体制之内，却也知道，以范鸿宇的年龄，眼下就能当上副镇长，绝对是极其罕见的。范鸿宇的很多同龄人，都还呆在学校，要不就是在家待业，无所事事。而听父母亲说，范鸿宇这个副镇长，不是被谁关照来的，而是凭着自己扎扎实实的功劳，硬挣到手的。
一等功！
很了不起啊！
“哥，你也跟我见外了？”
范鸿宇笑笑，端起酒杯，和大哥碰了一下，哥俩干了一杯。
“二哥二哥，你那勋章呢？拿给我看看！”
范虹彩叫道。
自从得知范鸿宇荣立一等功，小丫头便一直惦记着这个事。
“虹彩，别小孩子气。”
管丽梅笑着呵斥了闺女一句。
范鸿宇哈哈一笑，果然起身去打开挎包，将一个精致的木盒子拿了出来，递给了范虹彩。范虹彩满心欢喜，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在桌面上打开来，顿时金光闪闪的，耀眼生辉。
“哇，好漂亮……”
范虹彩登时便呆住了，小嘴张得老大。
管丽梅刚才还在呵斥闺女，这时候却也忍不住凑过来，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精致的勋章，满脸赞叹。
“爸，爸，您瞧瞧这是二哥的勋章，多漂亮，是吧？比你以前在部队的勋章还好看……”
范虹彩欣赏了一阵，忙即将勋章拿到父亲面前，嚷嚷道。
范卫国微笑颔首，拿起勋章，仔细欣赏。他以前在部队立过二等功，这才被作为干部苗子培养，最终在部队提干实现了“跳农门”的理想。
但对闺女这话，范卫国打从心眼里赞成。看到儿子的功勋章，确实比自己立功受奖还要高兴。范鸿宇从小不“老实”，范卫国操尽了心思，如今终于立了大功，还成为副镇长，堂而皇之的领龘导干部范卫国如何不开心？如何不欣慰？
“鸿宇，听说你救了几百个村民的性命？这个可真了不起！”
范鸿学也由衷地说道。
“是啊，积阴德的！”
管丽梅喜滋滋地说道。
“一七大案”，范鸿宇全身而退，管丽梅固然喜悦，但心里头总是有点“虚”尤其是面对同事的时候，总觉得他们在背后指指戳戳，说范鸿宇是因为攀上了高枝，所以才得无事。这一回，足可以扬眉吐气了。
书上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范鸿宇一家伙救了几百条人命，得造多少座宝塔？
从今往后无论谁跟她谈到“她家二小子”管丽梅都能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再无半点心里负担。
范鸿宇笑着说道：“哥，我是枫林的干部这是我的份内工作。”
“嗯，好。鸿宇啊，这个态度就正确了。做人嘛，要往前看不能总是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你既然是枫林的干部，抢险救灾那就是你的职责。你能认识到这一点很有觉悟。”
范卫国马上说道。
他本来还在担心，范鸿宇少年得志，不免有些飘飘然，行事益发跋扈。如今范鸿宇能这么说，范卫国就真的放下心来。
这孩子，确确实实，和以前大不相同了，越来越有领龘导干部的气度和胸襟。
“爸，咱这不是没办法吗？身为范—县—长的儿子，这觉悟低了不行啊，要被人说闲话了。如果依我自己的想法，我就天天得瑟！”
范鸿宇也心情大好，笑哈哈地跟老子开起了玩笑。
一家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来来，吃饭吃饭，边吃饭边聊，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管丽梅时时刻刻牢记自己的“职责”，忙着给丈夫子女的饭碗里夹菜，每个人碗里都夹了不少。三个子女在她心目中，个个都是好样的，个个都是心头肉。
范虹彩心不在焉地扒着饭，心思完全都放在了那金光闪闪的勋章上头，稍顷，试探着说道：“二哥，这勋章借我几天吧？我带给我的同学们看看，得瑟一下，嘻嘻……”
管丽梅忙即说道：“虹彩，别捣蛋。这勋章可珍贵了，万一给你弄丢了怎么办？”
范虹彩便鼓起了小嘴，满心不高兴。
其实小丫头有自己的小九九，想着要拿勋章去向同学炫耀一下，因为“一七大案”，学校里一些同学，私下议论范鸿宇，说范鸿宇是“凶鬼”，“杀人不眨眼”。如今有了这个一等功勋章，看那些家伙还敢不敢背后嚼舌头！
只是这心思，却不能当面说，省得二哥不开心。
范鸿宇轻轻捏了捏她红润的小脸蛋，满怀爱怜地说道：“不用借，这勋章啊，二哥送给你！”
“真的？”
范虹彩猛地睁大了眼睛，又惊又喜，似乎不敢相信。
“鸿宇，别乱讲。”
管丽梅连忙说道。
“妈，这有什么？就是一个勋章，虹彩喜欢，就送给她呗。放心，往后我努力工作，再弄几个勋章回来就是了。呵呵……”
这话说得牛叉。
好像他家里，开了勋章批发店似的。
范副镇长以为自己是淘宝老总呢！
第172章 使劲忽悠
一顿饭吃得欢欢喜喜，范卫国破例喝了三杯汾酒，又吃了一大碗米饭，红光满面的，精神十足。
吃完饭，一家子围着茶几落座，范虹彩忙着给父母兄长们泡茶倒水。刚得了一个大大的勋章，小丫头甭提多兴奋了。本来这些事情一贯是管丽梅在操劳的，小丫头也抢着做。泡好茶水，范虹彩也没有急着进自己房间去温习功课，就在一旁坐下，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动。
现在放暑假，功课方面，可以略缓一缓，喘口气。
管丽梅也不催她。
“爸，抽烟。”
范鸿宇掏出香烟，敬给父亲一支，又向大哥微笑示意。
范鸿学笑着摆手。
他是标准的好男人，不抽烟，也不嗜酒，碰到喜事才喝一两杯的。
“鸿宇，听说你们镇里，搞了一个工业园？”
范卫国从范鸿宇手里接过香烟，随口问道。这也是范卫国的习惯了，三句话离不开工作。何况现在范鸿宇正儿八经是副镇长，和他谈工作那就更加理所当然。
“爸，这事啊，你就不提，我也会跟你汇报。顺便咱商量一下，看看宇阳县的工商业怎么发展上去。”
范鸿宇给老子点着了烟，自己也点了一支，说道。
管丽梅笑道：“鸿宇，这当了副镇长口气就是不一样，要教你老子怎么搞经济建设了？”
范鸿宇哈哈笑道：“妈，这可不敢，就是汇报。范副镇长向范—县—长汇报工作，请县长多多指教。”
范卫国心情甚好，笑着说道：“哎，鸿宇，我可真不能指点你。邱专员都已经把你夸成一朵花了。听说那个3号公路整体发包方案，也是你起草的，还有红色教育基地的方案，也是你建议的？”
范鸿宇忙即说道：“爸，我就是随口提了一句，主要还是邱专员自己的思路。”
“鸿宇，谦虚谨慎的对的。不过你还不是十分了解邱专员的性格，他从来不忌讳下面的干部有能力。咱们彦华地区的干部，如果个个能力超群，对地区领导而言，那是大好事！”
范卫国摆了摆手，说道。
范鸿宇跟着邱明山的时间毕竟还不太长，不像范卫国，在范庄干校的时候，整整和邱明山打了几年的交道，双方经常在一起谈天说地，对邱明山的性格，可谓知之甚稔。
范鸿宇微笑说道：“爸，就算邱专员胸怀广博，大公无私，也不代表着其他地委领导，都和他一样的想法。”
“嗯，这也是邱专员私下跟我聊的。”
范卫国点了一句。
范卫国和邱明山之间，早已经不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更像是生死之交的朋友。在范卫国面前，邱明山几乎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何况还是跟范卫国谈范鸿宇，就更加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爸，邱专员已经去首都了吧？听说***和国家计委都对咱们那个3号公路整体发包的方案非常感兴趣，请他去首都亲自说明情况。”
“对，前几天走的。***和国家计委这样重视，看来这个事情，还真有希望搞成了。”
“必须要搞成才行。我们彦华的底子太差了，财政基础太薄弱。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来修路，完全不靠谱。经济发展第一就是修路，这一步跟不上，后面每一步都跟不上。和沿海发达地区的距离，只会越拉越远。
物理上有句话，叫量变引发质变。他们已经在搞第二次产业结构调整时，我们才刚起步，这个差距很难弥补。”
范鸿学望了范鸿宇一眼，目光里闪过一抹讶异。这还是他头一回听到范鸿宇谈正经事，而且有板有眼。
范卫国笑道：“所以你现在就准备追赶是不是？”
在枫林镇搞工业园，范卫国坚信，全地区所有干部有一个算一个，只有范鸿宇想得出来这样的主意。彦华市都还没有工业园，甚至连这方面的计划都没有。
当初这个计划传出来的时候，凡是听到的人，都摇头打哈哈，当作笑话来听。现在，国家计委的主要领导和尤利民省长都做了亲笔批示，资金也拨下来了。
范鸿宇点点头，说道：“是这样的，爸。这个工业园，第一期打算建一个饮料厂和一个五金加工厂。”
“建饮料厂？”
范鸿学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他就是学食品工业专业的，对类似话题，十分敏感。
范鸿宇笑道：“哥，你别急着问，我这回，还真在打你的主意。”
管丽梅也忍不住了，马上问道：“怎么打你哥的主意了？”
“妈，我哥可是食品工业的研究生，咱们那个饮料厂，缺少一位总工程师。饮料这个东西吧，关键在于配方。生产工艺其实非常简单。要想快速抢占市场份额，其一是配方要适合大众口味，其二就是营销策略。营销策略这个方面不愁，我能解决。只要饮料生产出来，肯定大卖……”
管丽梅笑道：“你那么自信？”
范鸿学说道：“妈，鸿宇说的是事实。现阶段，国内基本没有一个叫得响的饮料品牌。做个汽水就了不起了，销售范围不超过三五个县。市场基本都是空白。
这个时候，谁的动作快，谁就能打响。”
范鸿宇顿时就瞪大了眼睛，望着范鸿学，叫道：“哥，太牛了。我原本只想找个总工程师，这下好了，连厂长都一块找到了。嘿嘿……”
他实在没想到，范鸿学跟他的思路竟然如此一致。他是有着二十几年的先知先觉，范鸿学却完全凭自己渊博知识在分析，得出了的结果，正确无比。
管丽梅顿时警惕起来，说道：“鸿宇，说什么呢？你哥可是分配在首都的食品研究所。你不是想要把你哥叫到枫林去吧？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个坚决不行。在首都找份工作太不容易了。”
范鸿学今年研究生毕业，刚刚分配工作。
范鸿宇只读了个专科的公安学校，分回彦华，那叫无可奈何，如今做了副镇长，也算是出息了。范鸿学明明分配去了首都，那是何等的体面？管丽梅自然绝对不答应范鸿宇的“阴谋”。
没那个搞法！
有关这个问题，范鸿宇早就料到老妈一定会反对，老早准备好了一套说辞，笑着说道：“妈，你别急啊，我也不是要哥把组织关系签到枫林去，就是借调。等饮料厂建好了，走上正轨，我哥就回首都的食品研究所去。这样可以不？”
“借调？”
管丽梅愣怔了一下，犹豫起来。
“这怕不行吧？你哥都还没到新单位去报到，怎么就能借调了？”
边说边望向范鸿学。
范鸿学摊开双手，说道：“妈，您别瞅着我，这些事，我搞不明白。”
管丽梅禁不住摇了摇头。
这两个儿子，还真是走的两个极端。一个是“书呆子”，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另一个则是“全武行”，整个彦华地区被他搅得天翻地覆。
范鸿宇笑着说道：“妈，这个事，您还真不必担心。我说什么也不会害我哥吧？我已经想好了，我们枫林饮料厂，就和国家食品研究所建合作单位。食品研究所给我们提供技术援助，我给他们提供科研实验基地。这叫优势互补。就让食品研究所把我哥派到枫林负责这个研究的课题组，这不就两全其美了？”
“哟，鸿宇，这口气还真不小。你就那么肯定，国家食品研究所能瞅得上你们镇里的饮料厂？你知道人家是什么级别的单位吗？至少也得是正厅级架子吧，和我们地区平级。你想和他们建合作单位，也得人家答应才行啊。”
见范鸿宇一副笃定之极的样子，似乎他就是食品研究所的所长，管丽梅不由好笑。
难道每个人只要当上个副镇长，就会变得这么牛皮哄哄的？
“他们肯定会答应的。妈，你别忘了，咱们枫林行政级别是低了点，饮料厂这个项目，却是国家计委和省政府都扶持的，这个牌子可也不小。又不用食品研究所掏钱，他们只要研究饮料配方就行了，等产品上市，我还给他们科研经费呢。这样的好事，到哪找去。我就不信，他们食品研究所不想要钱！再说，我在首都还有几个朋友，能说得上话。”
最后这一句，乃是重中之重。
上回跑首都，范鸿宇着实收获不小。
管丽梅将信将疑，望着范鸿宇，很认真地问道：“真能行？”
“真能行！妈，我哥都出去念了七年书，一年到头，你都见不到他几回。要是去了枫林，咱们一家不是时常都能团聚吗？也不影响他的前程，他的组织关系还留在首都，这个项目搞完了，他就回去。有了**的科研成果，搞不好不出几年，我哥就能上副研究员研究员什么的，不挺好的吗？”
范鸿宇鼓动如簧之舌，拼命忽悠老妈。
在他看来，只要这个饮料厂搞出了名堂，今后范鸿学是不是要回首都去继续搞科研，那还两说呢。
后世的健力宝，哇哈哈，多大的集团公司？
那么大集团的创始人，老总，不比在首都食品研究所当个研究员强！
第173章 干部队伍建设很重要
尽管范鸿宇说得天花乱坠，管丽梅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毕竟范鸿学留在首都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跑到枫林镇去，却十分冒险。
“鸿学，你自己的意见呢？”
迟疑着，管丽梅向范鸿学问道。
范鸿学没有马上答复老妈，望着范鸿宇，问道：“鸿宇，你先谈谈，你们那个饮料厂，打算怎么搞？”
听这意思，范鸿学是动心了，范鸿宇不由大喜。在另一个世界，范鸿学硕士毕业之后，确实是分配到了国家食品研究所，后来深造，成为博士，研究员，再赴美留学。在食品研究领域，颇有所成。当然，研究的不是饮料。但这没关系，范鸿宇觉得，以范鸿学做学问的劲头和严谨态度，只要他愿意在饮料行业下功夫，就没有搞不出名堂的道理。
枫林镇的饮料厂，如果能把范鸿学拉过去，那是最佳总工程师人选。实话说，现阶段，范鸿宇也请不起真正大有名气的专家。这还不完全是钱的问题，关键是行政级别。眼下，国内的科研机构和专家学者，都是有行政级别的。包括工资待遇，奖金津贴，住房配车，科研经费，出行规格，医疗福利等等，都规定得明明白白。枫林镇撑死是个正科级架子，饮料厂要算行政级别的话，也就正股级，了不起副科级。请一位正处级的研究员过来担任饮料厂的总工程师，就算人家肯来，也要枫林镇能容得下这尊大神才行。至于副厅级以上的专家学者，想都不要想。那样的大牌学者过来，连梁光华邱明山都要亲自出面接待
国外的专家，那就更加不可能了·范鸿宇出不起这个工资，也没有那样的渠道。
将自家亲哥哥拉过去，不但知根知底·完全能够放心，还能借此和国家食品研究所拉上关系，正是两全其美。当然，这事还得请李春雨这帮首都哥们帮忙，给牵线搭桥。不过范鸿宇估计，问题不大。这又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范鸿学刚刚分配到食品研究所，压根就谈不上施展才华·自也不会有食品研究所的领导对他特别看重，不肯放人的道理。范鸿学在食品研究所挂个名，户口迁过去，工资奖金都在枫林镇发·研究所还少一份负担，何乐不为？至于在枫林镇饮料厂建科研基地，那是下一步的事情了。
当下范鸿宇挺直腰杆，打叠精神，说道：“哥，这饮料厂的厂址已经选好了·基础建设也已开始进行，生产线我已经委托朋友在江口那边打听，进行初步洽谈。一切顺利的话，工厂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建起来。现在需要考虑的主要问题是研究人员，技术人员和熟练带班工人。研究人员就拜托你了·技术人员和熟练带班工人，也得在南方和江口想办法。他们那里有饮料厂，虽然规模不大，但总算是有经验的。这是工厂建设这一块的。另外一块，就是市场营销的方略。这个我会做完整的营销方案，简单来说，第一步就是占领全地区的市场，第二步是全省，第三步就是覆盖全国。按照我的预计，只要产品过硬，基本上一年可以覆盖全省，两年成为全国知名品牌，第三年就要抢占全国大部分的市场份额了……”
范鸿学吃了一惊，说道：“三年覆盖全国……鸿宇，你是不是太乐观了？你有确切的依据吗？”
这就是做学问的人，最典型的思维方式，凡事要讲究个依据。
范鸿宇笑道：“三年，已经是很保守的估计了。关键是钱不够，不然，我直接在全国性大媒体上做广告，比如中央电视台，一年就覆盖全国了。”
八七年那会，央视第一届标王还不见影子，媒体的公信力很高，相对广告价格又特别便宜，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单一产品一年覆盖全国市场，绝不是痴人说梦。当然，这个所谓覆盖全国市场，也是指的大方向，各个省比较大的城市能覆盖到，想要覆盖较小的城市和城镇，那还得有个过程。不是广告力度问题，而是物流通畅的问题。
估计所谓“省级总代理”也还是个新鲜名词吧！
范虹彩惊讶地说道：“在中央电视台打广告？二哥，这行吗？”
在高中生眼里，中央电视台那是何等高不可攀的存在，每天放《新闻联播》的，出境的全都是国家最高领导层面的超级大人物。在范鸿宇嘴里，好像央视的“一哥”和他交情深厚，只要范二哥一开口，央视台长有求必应。
这也太牛逼了点。
范鸿宇笑道：“只要给广告费，就没有不行的。央视给企业给产品做广告，也非常正当.他们有广告费收入，企业和产品能获得很好的推广，典型的双赢局面。今后啊，传媒将是广告业最主要的阵地，谁抢得了这块阵地，谁就能抢占先机。”
范虹彩毕竟年纪小着，都这一切似懂非懂，刚才也是出于好奇，随口一问。听二哥说得头头是道，便连连点头，眼里流露出敬佩的神情。
二哥也跟大哥一样，懂得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范鸿学微微一笑，说道：“鸿宇，这些知识，你又是在哪里学到的？传媒在广告宣传之中起到的巨大作用，目前在国内还没有太清晰的脉络。倒是国外很多发达国家，有许多十分经典的案例。”
范鸿宇反问道：“哥，这些方面的东西，你也关注啊？”
原以为除了专业知识，范鸿学压根就不会去关注其他方面的知识，不想大谬不然。
范鸿学答道：“我主要是阅读英文原版刊物，这样有利于提高英语的水平。也不一定就全看的专业书籍，一些介绍其他知识的英文刊物，我也会看的。”
范鸿宇便汗了一个。貌似范副镇长在高中和大专阶段，英语还算是学得比较好的，但八十年代，大多数学生学的都是“哑巴英语”，死记硬背单词和语法以及课文，口语基本一塌糊涂。
范鸿宇也不例外。这许多年过去，范神探当年学的那点英语，早就忘了个干净。
范鸿学专注做学问，和他自然完全没有可比性。
“嗯，国外搞市场经济比我们早很多年，基本上已经建立了一整套成熟完整的机制。我们现在要搞市场经济，不可避免的要借鉴他们的成功经验。一些好的东西，当然要尽力汲取了。”
范鸿宇从侧面回答了大哥的疑问。
范鸿学微笑点头，说道：“鸿宇，我现在有点理解，为什么上级领导要让你当副镇长了。别的不说，至少在接受外界新知识这个方面，你比大多数干部都做得好。最起码你有这个想法，想要去了解外边的世界，不固步自封。这一点，很多老干部做不到。他们的思维，基本上都僵化了。中央要求大力提拔年轻化知识化的干部，是很有道理的。”
范卫国插口道：“鸿宇，你哥说的有道理。多多了解多多接触外边的世界，汲取人家好的东西，这个很正确，我完全赞成。但有一点你要注意……”
范鸿学范鸿宇哥俩便很认真地望向父亲。
范卫国说道：“外国的东西，不一定都是好的。其中有很多的糟粕，腐朽没落的资本主义东西，那就不能全都搬过来。我们国家有我们国家的特色，西方那一套，在我们国家，很多都是行不通的。所以，你一定要注意这一点，不要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只要是西方的玩意，就全都是好的，那不一定！”
范鸿宇忙即答道：“对的，爸，我完全赞同你这个观点。学人家的东西，确实要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不能全盘照搬，那会造成混乱的。干部队伍的思想一旦乱了，就是大问题。”
“嗯，你知道就好。这个干部队伍的思想，一定要统一。你现在是领导干部，必须要注意这一点。”
范卫国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看得出来，儿子不是在敷衍自己，范鸿宇心中确确实实也就是这么想的。
只是范鸿宇也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怕是很难真正做到。干部队伍思想被腐蚀，早就已经开始了，还有逐渐蔓延逐渐深入的苗头。
这才是今后最大的隐患。
没有一支过硬的干部队伍，便没有真正的中坚力量。思想不统一的干部队伍，维持正常的社会秩序，勉强能行。一旦发生剧烈的变故，就会变得非常的麻烦。
但现在，范鸿宇自不便就这个问题发表太大的意见。他目前的职务，暂时也轮不到他来管干部队伍建设的“闲事”，那是高洁的职责范围。自然，不排除范副镇长利用一切公私机会去影响高书记的决定，而且这种影响，肯定非常深远。
不过，让范鸿宇高兴的是，范卫国在这一点上，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父子俩意见完全一致，而且目前看上去，立场非常坚定。
范卫国身为县长，能够影响到的干部数量和范围，远不是范鸿宇可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