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合纵连横TXT下载合纵连横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合纵连横全文阅读

作者:今易之     合纵连横txt下载     合纵连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章 临时挡箭牌

    魏卬压低了声音,说道:“自从上次出使义渠回来,秦君命我抓紧时间训练骑兵,从全国各地征调了大量的马匹和粮草。为防止泄密,还在边境布置了严密的岗哨,看起来是准备与义渠开战。”

    苏秦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我进入到秦国边境,遇到了严格搜查。”

    他想起了路遇的两名秦将,想必魏卬做秦军主将多年,大概是认识他们的,因为问道:“我还与一个头戴紫金冠的小将和岐山下粗壮的守将各打了一场,看他们严阵以待的架势,可能正与将军所讲的这件事有关吧?”

    魏卬答道:“先生所言极是。那个小将名叫司马错,那个守将名叫魏冉。司马错是秦国年轻一代中难得的作战人才,对我很是尊敬,又十分好学,假以时日,定会成为一代名将。”

    魏卬对名叫司马错的紫金冠小将赞不绝口,但对魏冉就没那么欣赏,评价道:“至于魏冉,他是秦君宠妃芈八子的同母异父的弟弟,作战也还算是勇猛,但好大喜功,华而不实。”

    苏秦听到魏卬极为夸赞司马错,觉得能从魏卬嘴里听到对此人的赞赏,看来他还真不能小视,然而他的武艺到底还是差了一些。

    苏秦当然明白:武将并非武艺就一定要高,关键还是看指挥才能,就如魏卬一样,武艺一般,但指挥作战才能一流。

    魏卬见苏秦若有所思,还以为他是不愿谈及军务,于是转移话题,问道:“苏先生对令弟的婚事怎么想,要不要我做媒向高胜求婚?”

    苏秦听后,正合了自己的心意,他长拜下去,高兴地说道:“那我们兄弟就多谢老将军的美意,如此再好不过,有你这样德高望重的长者为媒,那高胜岂能随便拒绝?”

    他再看苏代,见他也是喜出望外,一连给魏卬磕了好几个头。

    四人正在叙话时,突然魏府家丁从外面匆匆忙忙进来,向魏卬禀报,说是门口来了秦君的使者,要入府向将军宣读秦君的诏令。

    魏卬一听,猜到一定又有什么紧急事情发生,被军事叨扰得有些烦,心头不快,但他毕竟是臣子,能耐君何?因而还是让家丁请秦君使者入府来。

    使者进到厅堂,面无表情地打开秦君的诏书,也并没有请苏秦等人回避,就宣读起来,魏卬跪在席上接旨。

    听完诏令,魏卬哭笑不得,原来,秦君竟然是要魏卬两日后带着家中的乐舞班进宫表演节目。这么个事情,犯得着用诏令宣布吗?怪不得也不需苏秦等人回避。

    使者走后,魏卬直起了身子,苦笑了一下,继续与苏秦等人聊天,他说秦君这真是小题大做。

    然而,苏秦却不这么认为,他提醒魏卬:秦君以诏令的方式宣他带着乐舞班进宫表演,正是怕他推辞不去,所以才如此正式,其中难道不也暗藏着什么机心?因此,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魏卬想请苏秦等人一起进宫,苏秦客气地婉拒,他认为,自己如果跟随乐舞班进宫,只会让秦君不高兴,说不定再起冲突。魏卬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于是不加勉强。

    两天以后,魏卬带着乐舞班进宫表演,苏秦等人就在魏府中等候,他们三个人在离开云梦山一年后,都增长了阅历,所以交流起来话题颇多,大家都兴致很高。

    正在三人兴高采烈地谈话中,魏府的家丁在门外报告道:“苏先生,我家老爷有请三位前去议事。

    三人听到家丁在外面报告,立即停下了话头,苏秦注意了一下几案上的更漏,原来已经是深夜酉时,他心想:“魏卬和乐舞班的人这么晚才从咸阳宫返回啊!现在又急着半夜请我们去议事,一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苏秦心头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来到魏卬的书房,苏秦见魏卬没有坐在席上,而是正着急地在地上踱步。

    魏卬看到苏秦来到,一把拉住了苏秦的手,稍显急切地说道:“深夜惊扰诸位,真是对不住你们了,可是老夫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还得麻烦苏先生,所以特请诸位来商议商议。”

    魏卬说着,将苏秦等人请到客席上就坐。又开口接着说:“我以为秦君改变了性情,喜欢起乐舞来了,原来却根本不是,他是看上了魏佳,要将她召入宫中。”

    苏秦一听,大惊失色,回道:“那嬴驷看着不像那好色之人,怎么独独喜欢魏佳了呢,是不是他对魏佳的身份有所怀疑?”

    魏卬想了一下,说道:“我看倒也不是他看出魏佳的身份,他说自己喜欢魏佳的清丽,非常想让她留在宫中陪伴左右。态度十分恳切,还说要加倍补偿老夫。”

    张仪和苏代已经从苏秦那里知晓了魏佳姐弟的身份,张仪心直口快,焦急地问道:“那魏将军你是否答应了嬴驷?魏佳如果入宫,可是羊入虎口,你怎么能舍得?”

    魏卬答道:“老夫当时也犯了难,要说是一个单纯的舞伎,送给秦君也无妨,但是魏佳是老夫的女儿,分别十多年才团聚,老夫怎会让她到宫里受煎熬,我只求能和一双儿女在一起,那些荣华富贵根本不放在心上。”

    苏秦等人都点头赞同,苏秦隐隐觉得秦君嬴驷已经知道了魏佳姐弟的身世,所以名义上将她收纳入宫为妃,实则手头多了一个人质,更牵制住了大将军魏卬,令他不敢不听命于秦君。

    苏秦思考了一会儿,为避免魏卬陷入寝食难安的焦虑之中,决定暂且不说出自己的想法。因此他只是问道:“那嬴驷恐怕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吧,老将军又是如何回绝他呢?”

    魏卬盯着苏秦,颇显得难为情,说道:“唉,老夫也是被逼无奈,所以先斩后奏,拿苏先生做了挡箭牌,万望苏先生看在老夫薄面上,原谅老夫一时情急之下的胡言乱语。”

    苏秦听了,有些不明白,诧异地看着魏卬,心想:“我能做什么挡箭牌?”

    苏代却是听出了大概意思,抿嘴偷乐。魏卬见苏秦一脸愕然,干脆就明说:“老夫骗秦君说,魏佳已和苏先生订婚,你们已有夫妻名分。那秦君果然才放过了老夫。”

    苏秦听后,之前还真没有心理准备,从未想过事情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尽管只是“临时挡箭牌”,但苏秦的脸还是臊得通红。

第92章 表里难一

    苏秦心想:“魏卬是急中生智,为了能摆脱秦君的求婚,临机应变,才出此‘绝招’吧。”

    如果这是魏卬的权宜之计,倒也没什么,如果当了真,可着实是乱点鸳鸯谱。首先他对孟婷情缘没有尽绝,两人曾有过那么亲密的肌肤之亲、隐曲之事,一时怎能忘怀?况且,魏佳正青春年华,未尝婚配,她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只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就好了!”苏秦安慰自己,如此,则心态平和了很多。

    魏卬紧张地观察着苏秦的反应,他很担心事先未知会苏秦,让苏秦感觉到被人利用,因而火冒三丈。如果真是那样,他魏卬再怎么给苏秦赔礼道歉,也很难说得清楚,毕竟是自己借用人家为魏佳脱身。

    苏秦脸红了一阵,慢慢地也平复下来。他想了想,突然有了一个主意,说道:“我和魏佳妹妹一直是兄妹情谊,如果骗骗那嬴驷,倒也罢了。不过,我觉得魏佳和舍弟苏代倒是可以成一段真实婚姻,毕竟魏佳比他只大两岁,年龄相仿。”

    魏卬听苏秦这么说,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女子十五岁及笄,由父母主持行过笄礼,就可以嫁人,魏佳因特殊原因,早过了这个年纪,现在还未婚配,魏卬心里也正犯愁呢。他对苏秦颇有好感,如果苏秦与妻子分手,魏佳嫁给他也算是有个交代。当然,苏代年少有为,人又稳重细心,不失为一个好伴侣。

    可是苏秦身边的苏代一听,立刻从坐席上跳了起来,他手指着苏秦,脸上一阵阵红潮泛起,又是激动,又是惶急,怨声载道:“兄长何必乱点鸳鸯,本来是你和魏佳姑娘之间的事情,如何又扯到我的身上。”

    苏秦在弟弟面前拿惯了主意的,他感到这门亲事很合适,所以就努力想要促成。如此一来,不也正隔断苏代与高妍的情思,省得再向那个凶悍严肃、不近人情的高胜提亲了吗?

    因此,苏秦一本正经地回道:“我可不是开玩笑的。你俩可谓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无论年纪、家世、友交,都很合适。”

    “我倒觉得你们更合适,你也单身,魏佳姑娘未嫁,有什么不妥。我的婚事不劳兄长操心。”苏代气急了,话里话外地透着对兄长的指责和批评,这种情形在兄弟两人之间很少出现。

    苏秦听了苏代一番抢白的话,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也手指着苏代,竟口吃起来:“你,你怎么……。”苏代却扭过头去,不搭理苏秦。

    苏秦比这个弟弟大十来岁,从小就扮演了半个父亲的角色,今日,他说合苏代与魏佳婚事,也是家长操心孩子婚姻的自然反应,但是遭到了苏代的无情拒绝,很是下不了台。

    苏氏兄弟闹得很不愉快,神情都很尴尬。其实,感情的事情岂是能他人主动安排的,苏秦自己不也在情感漩涡里挣扎着呢。弟弟也自有他的情缘,怎会听任他的摆布!

    张仪深觉苏秦这么办不妥,不过他还当起了和事佬,赶紧劝说:“苏师兄何必动怒,年轻人的感情勉强不来,我们都是过来人,难道还不明白,代弟正沉浸在与高妍的恋情中,哪能容得下其他女孩子?”

    魏卬见苏氏兄弟为自己的女儿闹起了纠纷,好像女儿愁嫁似的,心中隐隐不快。他本来也要劝解几句,但张仪已抢了先,所以没有开口。

    然而他听了张仪的话后,倒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向苏氏兄弟言道:“对了,我今晚见到高胜了,他也被招入宫中观赏歌舞。我演出休息时,趁机和他提起了苏代与高妍的婚事。”

    苏代闻听魏卬向高胜提亲,耳朵立刻竖起来,来了精神,急切地望着魏卬。

    魏卬观察到苏代的反应,可是他却爱莫能助,很不忍心地继续说道:“没想到高胜反应十分冷漠,连考虑一下的话都不说,阴沉沉地盯着我看了半天。我看要让高胜答应这门亲事有些难度。”

    苏秦一想到高胜的那张阴云般的面孔,心里就犯怵,他不理不睬,在清理之中。尽管提亲没成,但还是要谢谢媒人的。他躬身向魏卬长施一礼,说道:“真是难为魏将军你了,舍弟的亲事劳你这身份地位的人去做媒,却遭到那高胜的冷眼,我和舍弟都很过意不去。”

    苏代听了魏卬的话,心里凉了半截,可是又还存有一丝希望,他觉得毕竟高胜没有说出全然拒绝的话语。苏代也向魏卬深深鞠躬,口中言谢不断,他还盼望着魏卬日后再多为自己的亲事美言呢。

    苏秦忧虑地看着弟弟,心说:“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呀,你再怎么努力,又怎能说服得了铁石心肠的高胜。”

    张仪旁观着苏氏兄弟二人在情事上一团乱麻,深深庆幸自己不必像他俩那么烦心,但对妻子的思念也陡然而生。

    感情的事不顺意,大家不愿再提说。魏卬又说起了秦国的政事,他告诉三人:“这次入宫,老夫听到一个消息,原来义渠戎王要派儿子冒都亲自到秦国和亲,求娶秦国公主,秦君正为这事犯难呢。”

    苏秦接腔道:“义渠再次求娶秦国公主,用心值得怀疑。不过秦君的那个小妹嬴怡倒是年龄正适合婚嫁,可是他能舍得了吗?“”

    “据说,这回义渠戎王为表示诚意,向秦君保证要举行正式的、盛大婚礼,将秦国公主册封为冒都的正妃。”魏卬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张仪想了想,猜测说道:“大概是嬴琪公主的死让义渠戎王有所忏悔吧。况且,冒都与秦国公主是表兄妹,亲上加亲,重亲之下两国就不用交兵了吧?”

    苏秦摇了摇头,觉得张仪毕竟没亲自体察过两国关系的复杂微妙,他分析说:“只怕是义渠戎王口头答应,其实不然。义渠曾为保持与秦国的距离而故意怠慢嬴琪公主,这次难道不会故技重施?名义上是王妃,实则等同于人质,可悲得很!”

    魏卬点头赞许苏秦的分析,不过,他又说出了苏秦等人根本想不到的事:“我觉得秦君好像也有意利用这次和亲做文章,极有可能表面上答应,暗地里却要大动干戈。”

    魏卬有此一说,正因为秦君嬴驷话里话外已经向魏卬透露风声。宫廷晚宴上,秦君要他认真考虑一下一举摧毁义渠国的良策,尽管当时因为宴会的欢快气氛,不适合继续军事这个沉重的话题,但秦君的心意,魏卬怎会一点都不察觉?

    张仪到此时方才窥得其中的门道,他“噗嗤”一声乐了出来,笑道:“这两个国家挺有意思的,明面上又是互派使者、又是和亲,背地里却都暗藏虎狼之心,就是不知最后哪个更狡猾凶狠,能一口吞掉对方。”

    苏代想到了嬴怡公主的凶巴巴的样子,上次被她挖苦贬损,很是窘迫,他开玩笑说道:“要是真能把那个鬼精凶蛮的嬴怡公主嫁给义渠王子,咸阳宫内倒真清静了不少。那时义渠宫廷该不得安宁了!”

    他俩一人一句,把原本神色紧张的魏卬也给逗乐了。然而,苏秦却乐不起来,他考虑到秦君既然将如此绝密的计划向魏卬先始透露出来,一定有着很深的用意。

    苏秦感到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向着魏卬和他身边的人罩了下来,但究竟是怎样的脉络,他一时也说不清楚。反正一切来得不会那么轻松愉快。笙歌欢舞,宴席取乐,仅只是表面上的文章而已。

第93章 告别情缘

    自从苏秦得知魏卬将自己作为挡箭牌,以他俩已有婚约而拒绝了秦君,再见到魏佳姑娘的时候,就难免不自在起来,魏佳倒是看起来处之泰然,她一贯是沉静若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苏秦慢慢地也就不以为然了。

    其实,他哪里明白,魏佳知晓此事,心里并不是没有波澜,而是默默观察着苏秦的一举一动。她了解苏秦与孟婷的关系,要看看他们二人是否仍然藕断丝连。

    可是,从苏秦重归咸阳城以来,她俩之间竟然像陌生人一般,彼此提都不提对方的名字,路上遇见也不多语,魏佳这才心动起来。

    她想着父亲的安排,感觉自己并不讨厌苏秦,尽管他在感情方面不成熟,但为人真诚,聪明绝顶,自己倒是可以接受这样的人。

    然而,魏佳也要等着苏秦主动来提亲,自己一个大姑娘家的,怎好意思主动起来呢。她遇见苏秦时,有意搭话,给他机会,但他却毫无反应,倒叫魏佳心里焦急。

    苏秦又在魏卬府上呆了不到一个月,天气转凉了起来,秋意已经不知不觉中渐浓。苏秦几次向魏卬提出要离开秦国,但魏卬坚决挽留,他还是希望苏秦留下来。

    魏卬预感到有一场大的事件就要来临,所以多么希望苏秦能陪他等等,他已越来越依赖于苏秦的点子,关键时刻苏秦总能想到出人意料而又成效极好的办法。魏卬觉得自己实在是老了,缺乏年轻时的豪迈和勇气。

    苏秦在魏卬的盛情挽留下,一时也离开不了咸阳,况且,还有苏代的婚事在羁绊着他们的归程。

    苏代和高妍悄悄地又约会了多次,这段时间两人一起到郊外游玩,又在咸阳城的大街街巷四处闲逛,热恋之中的人在一起,怎么着都不觉得腻歪和餍足。两人情浓之时,挽着手儿,海誓山盟,私定了终身,但是高胜那里,却一直无人再敢向他提亲。

    苏代想:“自己终归是要和哥哥苏秦离开秦国的,到那时,如果高胜仍然不同意,两人就私奔。”

    当苏代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高妍时,高妍十分为难,但想一想自己和苏代将来长相厮守的甜蜜日子,她还是答应了苏代。苏秦此时还被蒙在鼓里,他见苏代并不急于让人找高胜提亲,还以为他渐渐地看淡了与高妍的恋情了呢。

    嬴怡公主仍然来找孟婷一起玩,魏卬心中不悦,但考虑对方的特殊身份,也强忍下来,他找苏秦商议,干脆将乐舞班解散,或者是送给嬴怡公主算了,只留下魏佳姐弟。

    苏秦也觉得将乐舞班留在魏府,引人注目,担心再惹事端,所以也点头赞同魏卬的打算,尽管他心中对于乐舞班的成员有很深的感情。

    恰好在中秋节的时候,嬴怡公主再次来到魏府,魏卬就将赠送乐舞班的想法告诉了她,他说道:“我只留下陈佳和她的弟弟,因为陈佳已经许配给了苏秦,她的弟弟也要与姐姐在一起。其他人任由公主带走,我分文不取。”

    嬴怡听到魏卬的这个想法,猜他对自己出入魏府很不满,要是一般人,能受到一个秦国公主的青睐,那是再荣幸不过的事,求还求不到呢。但是对于心高气傲的魏卬来说,可就另当别论了,他绝非趋炎附势之徒,嬴怡公主对于魏卬的这一点赞赏有加。

    既然魏卬都明确说了出来,他不愿再养着乐舞班,嬴怡公主出于与孟婷之间的意气相投,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她大方地接受下来。在咸阳北城的秦国显贵们居住区域找了一处大宅子,干脆将乐舞班搬到那里去了。

    乐舞班离开那日,苏秦买来的六个少男少女哭成了泪人,他们特别不舍得苏秦,因为这些人正是苏秦亲自带到秦国来的,而且与他们朝夕相处很久,又曾经教过她们,她们从心里已将苏秦看作是师父一样的人。

    苏秦心中也难分难舍,然而继续让乐舞班停留在魏府,对于魏卬十分不利,搞不好突然哪一天魏府中的秘密就会被外人发现,如果再向秦君告密,当年曲沃城下的攻守同盟岂不是被秦君看穿,那可是谁也担当不起的大罪。

    苏秦心里说着:“我是为了大家都好,你们千万别怪罪于我。”他亲自将乐舞班送至魏府门外,眼看着他们上车离开,转过头去时,已是泪洒衣襟。

    孟婷从始到终都平心静气、若无其事,只是在登上马车的那一刻,回望一眼魏府,瞟了一眼苏秦。苏秦心里动了一下,他隐约感觉孟婷的眼神中还是隐含着深深的幽怨与无奈。

    苏秦送走乐舞班后,又等了三天,就在他都有些不耐烦之时,这一天忽然有位使者从宫中来到魏府,宣布秦君当晚设宴款待义渠国的使臣,命魏卬即刻出发到宫中赴宴并观赏乐舞。

    魏卬心里不踏实,请求苏秦陪同去看,苏秦本不愿招惹是非,但魏卬一再相邀,魏佳也劝他一起去,说他懂些乐舞,两人去才有点意趣。苏秦无奈之下,只好答应随行。

    魏卬带着苏秦来在咸阳宫前门口,两个宫廷侍卫拦下了苏秦,不许他一同进入,魏卬让他们禀明秦君,说自己是有意带着名叫苏秦的随从一起来的,是否放行苏秦入宫请秦君明裁。

    侍卫瞧着魏卬有点生气的脸,听他冷傲的言语,心说:“苏秦是个什么人,入不入宫的还要君上亲自定夺呀。”他们故意拖延着不报。

    魏卬勃然大怒,威胁道:“你们的狗眼也不看看我是谁,当今的大将军,君上派人专门到府上请我来的。你们若胆敢不报,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侍卫们被魏卬动怒的表情唬住了,其中的一个当官的撇了撇嘴,不情愿地派一名侍卫到里面通禀。

    不一会儿,通禀的侍卫就肿着个脸屁颠儿屁颠儿地出来了,点头哈腰地向魏卬传达秦君的旨意:“如果魏将军认为有必要,就请魏将军自行处置,所有人不许阻拦,违令者严惩。”

    苏秦看哪个侍卫肿着的脸,就知道他一定是受到了惩罚。他一方面觉得解气,另一方面却觉得秦君如此重视魏卬,快要把他捧上了天,很是蹊跷。

    难道真的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办吗?否则,何必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把那个宫中侍卫的脸都给打肿得像猴子屁股似的?

第94章 秦君归妹

    宫廷侍卫们点头哈腰地送行,魏卬则带着苏秦堂而皇之地进了宫。

    宴会在咸阳宫的正殿举办的,它位于咸阳宫的中轴线的前端,规模十分宏大,每年只有岁首庆典等极少时刻才启用,平时都是锁着门的。

    今天在这里办宴会,可见秦君嬴驷对义渠使臣招待之隆重程度。秦国大良造以上爵位的大臣都来到了大殿外,等待宫里的宦官口宣“君上有旨,群臣觐见”的诏令,大臣们分文武排成齐整的两列,步入殿中。

    苏秦陪在魏卬在身旁,个别大臣对苏秦侧目而视,心说:“那个高个子的人是个什么级别的官员,怎么从未见过他?”

    公孙延和高胜也在受邀之列,他们二人更是不停地向魏卬和苏秦瞪眼。魏卬权当没看见,心想:“国君都同意我这么做,你们又狗拿耗子多管什么闲事?”

    进到殿中,魏卬携着苏秦的手,在宦官的引导下,来到了自己的座位前,他特意让宦官在自己的几案旁多加一个席位,宦官听到魏卬的吩咐,竟然一句也没多问,就直接按照魏卬的吩咐去办了。

    苏秦看在眼里,更觉得宦官是预先得到了指令的,大概秦君让宫中内侍对魏卬的吩咐言听计从,不许违拗,要不他们怎会这么听话。他又想起了那个侍卫肿着的脸,想想他们受到的严正训斥,彻底明白这都是有安排的。

    大臣们进殿后,刚坐稳不久,随着宦官们的高声诏告:“君上驾临,群臣迎迓。”只见秦君嬴驷带着义渠国使臣就从殿后转了出来,苏秦定睛一看,义渠国的正使果然是冒都王子,他身穿绸缎制成的宽大袍服,腰系镶珠嵌玉的宝带,一副华夏人的装束。

    然而,苏秦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不穿义渠人的胡服呢?难道是为显得入乡随俗?

    紧随着秦君和冒都身后的,还有秦君的一个妃子和嬴怡公主,她们也都是盛装华服,显得十分体面豪奢。苏秦不认识那个妃子,向魏卬请教后,才知道她原来就是芈八子。

    苏秦点了点头,芈八子在秦国鼎鼎有名,人们都知道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后宫宠妃。苏秦细细端详芈八子,果然生得容貌艳丽,眉宇间透出一股沉稳和干练。

    苏秦心想:“怪不得她受宠,原来她是一个既有容貌,又精明的女人。美貌与智慧的结合才能在尔虞我诈的后宫中脱颖而出。”

    他再观察嬴怡公主,见她脸色憔悴,精神萎靡,眼睛发肿,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苏秦听魏卬说过义渠国求娶秦国公主之事,再看到嬴怡那副尊容,心里已然料定嬴怡是被许配给了义渠王子了,否则何至于如此不痛快呢。

    苏秦暗忖道:“嬴驷果然够狠心,竟然将自己的亲妹妹许配给了义渠王子,难道他就不怕嬴怡重蹈她的姑姑嬴琪的覆辙吗?魏卬曾说过,生于宗室贵胄之家,未必是好事,看来还真有些道理。”

    苏秦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机械地随着殿中的大臣起立,行礼,参拜秦君。秦君挥手让群臣坐下,之后,他很亲热地让冒都坐到了自己的身旁,在他们的两侧,分别安排了芈八子和嬴怡就坐。

    嬴怡正坐在冒顿王子的身边,然而她的脸拼命扭向一旁,连冒都一眼都不敲。苏秦见此情景,更是觉察到她是极不愿意结这门亲事的。

    秦君首先带领着群臣举杯欢迎冒都,冒都豪爽地端起几案上的酒,一饮而尽。他也举杯给秦君祝福,礼毕后,宴会就此开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会渐入**之际,秦君拍了拍手,示意所有的人安静,大臣们连忙停下了言语,静听国君的昭告。

    秦君朗声说道:“众位卿家,寡人有一个特大喜讯要告诉大家。今天,我们秦国已经正式答应了义渠国的请求,决定将寡人的亲妹妹嬴怡公主许配给冒都王子。两国再续姻亲,世代友好。”

    台下一班大臣听到秦君宣布的消息,都山呼“万岁”,表示祝贺。秦君再次举杯,与冒都共饮。苏秦悄悄地点了点头,心说:“果然不出所料,秦君竟是把亲妹妹嫁到了义渠。”

    他定睛一看嬴怡公主,发现她满脸沮丧,都快哭出来了;再看另一侧的芈八子,却是笑逐颜开、喜气洋洋,表情像是得了万金珠宝似的,随着众人举杯庆祝,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苏秦对嬴怡公主与芈妃的矛盾并不十分了解,然后,旁观者清,细心观察,自会看得分明。在一场宫廷内斗中,胜利者与失败者判然有别。

    秦君宣布完喜讯后,乐舞表演正式开始了。苏秦见他一手组建的乐舞班的人员都走上殿来,衣着光鲜,妆容甚丽,袅袅婷婷,风情万种。

    乐舞班在轻歌曼舞地表演着,一众大臣们看得眼睛都直了,这支乐舞班在苏秦和孟婷的精心打造下,成为秦国最有魅力的演出团体。

    秦国位处西陲,乐舞多是敲饭盆、打瓦罐的花样偏少的表演。大臣们很少见到如此高水平的乐舞,所以才欣赏得津津有味。苏秦看着大臣们一副口水直流的模样,不住地哂笑。

    不仅大臣们看得入了迷,和秦君坐在一起的义渠王子冒都也被深深地吸引住了,他眼睛连眨都不眨地观看乐舞表演,嬴怡冷眼看到他垂涎三尺的表情,心中更是不爽,赌气把眼睛望向了屋顶,摆出冷傲无比的姿态。

    参加宴会的人们陶醉在乐舞之中,不停吃酒助兴,不知不觉地很多人都有醉意。苏秦因为孟婷的离去,今日在大殿中又见到她,但心理距离已远隔万里,所以郁郁寡欢。他不甚饮酒,而是不时地望着殿外,意兴阑珊。

    乐舞表演进行到后半程的时候,领舞的孟婷忽然向嬴怡频使眼色,示意嬴怡到台下来。嬴怡眼睛大多时候朝上,很长时间之内竟然都没发现孟婷在使眼色。

    孟婷终于忍耐不住,利用领舞者处在队列前面的机会,一直把舞跳到了嬴怡的近前,这才惊醒了嬴怡。嬴怡看见孟婷的表情,知道她有话要对自己说,所以就站起身,直接来到孟婷的身边,孟婷将嘴唇凑到她的耳旁,低语了几句。

    嬴怡点了点头,返身回去走到秦君嬴驷身边,她向着哥哥嬴驷耳语了几句,嬴驷先是错愕一番。嬴怡气呼呼地又再次耳语起来,嬴驷思忖了一会儿,表情难看地向妹妹点了点头。

    只见嬴怡径直走到了乐舞班中,和着节奏,一起跳起舞来。大臣们看着嬴怡公主亲自表演,都极不自在起来,不知是该喝彩还是保持肃静,秦君嬴驷则不住地摇头叹气。

    嬴怡却根本不管不顾,很是怡然自得,她自己玩自己的,谁的眼色都不在乎。

    这一切都被苏秦看在眼里,其中内情被他猜到了个十之**,嬴驷大概强迫妹妹嫁到她不愿去的义渠,嬴怡心里有气,所以今日宴会上,故意不拘礼节胡闹吧。

    嬴驷让着妹妹,顺着她的心思,任她当众舞蹈,引起了苏秦的猜想。秦君嬴驷使用了什么手段才能让公主就范,况且还有他们的母后,竟然也同意了这门亲事。

    “把亲妹妹嫁到义渠,那不等同于发配边疆吗?这又是何苦呢?”苏秦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95章 微服夜访

    苏秦向魏卬凑了凑身子,把自己的猜测悄悄地告诉了魏卬,魏卬也连连点头。其实,魏卬本人对乐舞兴趣不大,如果是一般的聚会,他早起身告辞了,只因这是国宴,不便轻言退席,所以才强打着精神坐在那里,却也不断地打着哈欠。

    苏秦看到嬴怡公主加入乐舞中,演出竟然惊现意想不到的插曲,他心中觉得可乐,反倒来了精神。

    可是,就在他抿着嘴,乐呵呵地看热闹的时候,嬴怡公主却渐渐地舞到苏秦的近前,只见她眉毛一扬,冲着苏秦使了个眼色,伸手做出邀请入舞的手势。

    苏秦愣住了,心想:“嬴怡公主这是要干什么,居然直接邀请宾客加入乐舞表演,他自己再加入进去,岂不是更乱成一锅粥了吗?”

    苏秦想到这里,使劲摇了摇头,不敢答应。再看嬴怡,她嘴角露出一丝蔑笑,眼睛里满是轻视的眼色,再次向苏秦勾了勾手,请他一起来表演。

    苏秦感觉到这是嬴怡对他的挑衅。她大概是从孟婷那里听说自己酒后率性而舞的故事吧,今日竟然屡次三番地邀请入舞。苏秦一再拒绝,嬴怡就一再蔑视地冷笑,好像是说:“在曲沃城中,你苏秦敢不拘于常礼,今日在这咸阳宫中,你还有胆量那么做吗?”

    苏秦身体里的男儿气概被激发了起来,他热血上涌,竟然答应了嬴怡的邀请,从坐席上起身,随着嬴怡公主加入到乐舞表演之中。

    大臣们都惊讶地“啊”了一声,主席位上的嬴驷不由得直起了身体,手扶着几案,怒目而视。他再侧目瞧了瞧冒都王子,见他反而是心平气和,嬴驷这才稍稍缓解了紧张情绪,心想:“义渠国不似秦国,可能并没有那么多的礼数吧。”

    嬴驷见冒都都没有什么反应,他自己也强压住怒火,不敢当众制止,那样反而挑明了,让冒顿起疑。但是大臣们的骚动和议论仍然让他十分难堪,所以脸色一直阴沉着。

    公孙延看到苏秦竟敢擅自加入乐舞表演中,愤愤不平,他圆睁双目,像是一只饿狼,随时准备要扑出去撕碎苏秦似的。高胜就在公孙延身旁,他此时也高度戒备起来,如果秦君有令,拿下苏秦,他高胜一定也是第一时间就动手的。

    苏秦加入乐舞班中,对身边所发生的人们的反应置若罔闻,他既然已经做了,就不再考虑后果,嬴怡公主、孟婷和苏秦三人在殿中相互顾盼、相互响应地舞蹈起来。他们一直舞罢三曲,方才各自散去。

    秦君见好就收,乘着舞蹈的间歇,他赶紧宣布宴会结束。嬴怡公主带着未尽意兴,无可奈何地归席;苏秦则随着魏卬走出殿外;孟婷也去招呼乐舞班人员撤场。

    到了殿门之外,高胜带着恨意赶上了魏卬和苏秦,他正色说道:“半个月前魏将军曾为苏代小儿向高某人求亲,当日不便即刻忤逆将军好意,今日我正式给将军一个回话:小女不能嫁给苏代,请将军宽恕高胜无礼。”

    高胜的话与其是说给魏卬听的,还不如说是给苏秦听的。他想要打击一下苏秦的嚣张气焰。况且他也不愿意惟一的女儿随苏代到洛阳那么远的地方。

    魏卬没料到高胜会来这一出,一时尴尬,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苏秦马上听明白了高胜话里的意思,他冷冷地回道:“高先生不必为我们多想,你不答应这门婚事,好像先要费些力气说通你家高妍才行吧。”

    高胜本来趾高气扬,没想到苏秦拿高妍来噎他,气得脸色发紫,手指着苏秦,说不出话来。他狠狠地甩了甩衣袖,扬长而去。苏秦看到高胜反被激得气急败坏,笑得都弯下了腰。

    当夜魏卬和苏秦回家后,没有再多说什么,就各自去睡了。第二天,苏秦刚刚醒来,魏卬就排家丁来请他到书房议事。苏秦心说:“什么事这么紧急,看来是单等我一旦起了床,就要商议的样子。”

    他匆匆忙忙地洗漱了一下,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赶到了魏卬的书房。魏卬将苏秦让到客席入座,然后亲自去把书房的门关上。苏秦看魏卬如此神秘,也顿时紧张了起来。

    魏卬坐到主人的席上,压低了声音说道:“苏先生,你知道昨天宴会结束之后,又发生过什么吗?”苏秦摇了摇头,他实在猜不到。

    魏卬往苏秦跟前侧了一下身体,说道:“昨夜我回到府中,不料深夜竟然有人来访,来访之人正是微服出宫的当今秦君。”

    苏秦不由自主地“哦”了一声,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怪不得魏卬如此神秘,如此紧张!原来是国君深夜到了他的府上,那一定是有万分紧急和绝密的事情。这样的事,魏卬也没向自己隐瞒,也能看出他对自己的信任。

    苏秦深深知道:自己一贯率性而为,得罪公孙延和高胜自不必说,得罪秦君也不止一次两次,要不是魏卬回护,自己哪能每次都全身而退?

    魏卬听到苏秦的惊呼声,轻轻摆手,示意他不要声张。他接着说道:“秦君来深夜来访,所议之事正是要利用这次和亲的机会,突然发动对义渠的进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苏秦听到这里,才明白秦君嬴驷真是个能藏得住的人,他一直隐忍不发,一旦发作,就要置对方于死地,这种人实在是可怕。

    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虚实结合,是致胜的不二法门,秦君看来是深谙其中的玄机,虚为大张旗鼓地和亲,实则十几万大军严阵以待。秦君嬴驷正等着机会,义渠竟主动提出和亲,这个时机选择得实在巧妙。

    苏秦也朦朦胧胧意识到:秦君嬴驷显然是布下一盘巨大的棋局,想要干脆利落地解决纷扰几百年的秦国西北安全问题。此举如获成功,秦国再也无需西顾,彻底放开手脚与东方诸侯一决雌雄。

    百年安危,在此一举。怪不得嬴驷甘心将自己的亲妹妹嬴怡推到火坑里去,还不是要表明“诚意”,更增加虚招的迷惑性。此前,苏秦还以为嬴怡与芈妃的矛盾促成和亲呢,看来那也只是一个噱头而已。

    难怪连他们的母后也点头同意了呢,因为这个可观的前景实在是太诱人了,诱人到只要懂点政治就无法拒绝的地步。

    还有秦君嬴驷处处抬举和追捧着魏卬老将军,只因他的作战经验和沉稳坚毅,确实是他必须倚重的不二人选,其他将领与之相比,要不经验上有欠缺,要不是全局观不足。

    “魏卬此时即便是向秦君要十万金,想必秦君都会连眼皮都不眨就痛快地给他。”苏秦心里暗笑。

    “今后如果和他打交道,一定要万分小心才是。”苏秦想想之前自己没少得罪过嬴驷,冷汗都下来了。“将来他一旦报复怎么办,说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魏卬见苏秦一直在想心事,就问道:“苏先生对此事有什么看法,能否告诉老夫呢?”

    苏秦这时才从思虑中出来,他一字一顿地问魏卬道:“这次讨伐义渠,魏将军您一定要亲率秦军去作战吗?”

    魏卬觉得苏秦的问题有些奇怪,他从心里没有过多考虑自己是否拒绝执行秦君的命令。苏秦为什么冷不丁地问起这个话题呢?

第96章 惊天谋略

    魏卬本无此心,既然苏秦问起,他就认认真真地想了想,他推心置腹说道:

    “老夫还能有其他选择吗?大半年前我已参与其事,又是出使义渠,又是训练军队,只待今日一战,我突然不去,秦君岂能容我?况且,秦君已经答应,只要我打完这一仗,他就准我回家养老。这也是我人生的最后一战了。”

    苏秦听罢魏卬一席话,知道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没有了退缩的余地。嬴驷正是利用魏卬的刚直和真诚,慢慢将他装入套中,或者说是罩在一张大网里。

    苏秦不禁长叹一声。魏卬见他忧心忡忡,心中越发惶急,他忙问苏秦为缘由,苏秦看了看魏卬,欲言又止,神色颇为犹豫。

    魏卬见他忍着不说,不愿强人所难,没有继续追问,但是他却提出一个要求:苏秦随他出征一趟,帮助他打好这对义渠的最后一战。

    魏卬满心以为凭他与苏秦的深交,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然而未料苏秦听后,却深思起来,并没有即刻应允。

    魏卬愁肠百结,瘫坐在席位上,难过地说道:“如果苏先生不帮我,老夫恐怕一辈子的英名就栽在了这次讨伐义渠之战上了,想想秦国多少前辈,在东方战场所向无敌,何等威风,最后都在对付义渠国上一筹莫展,一败涂地。”

    他一边敞开心扉说着,一边偷眼瞧了一下苏秦,发现苏秦面露少许同情之色,觉得有戏可唱,于是再说道:“秦君已经信誓旦旦地允诺,战争一结束,老夫就可卸甲告老,我戎马一生,终于看到脱离疆场的希望,真希望能走好这最后的一步啊。”

    苏秦越是往下听,神情越是不忍,他嘴唇动了动,想要开口答应下来,但是仍有少许顾虑。

    魏卬趁势又开言道:“苏先生随老夫到过义渠国,对义渠国的情况比之于秦国其他将领不知要熟悉多少倍,况且关键时刻你总能想出惊天之谋,非寻常人可比拟的啊。”

    苏秦听着,感觉魏卬真可谓苦口婆心,披肝露胆,仿佛如果自己再不同意,简直就是一个丝毫不念交情的忘恩负义之徒。

    魏卬身为秦国的大将军,连秦君嬴驷都要敬他三分,如今屈尊就卑,好言相劝,也真难为他了。苏秦回想起两人之间的往事,多少温暖的情谊存留心间。

    “请魏将军别在说下去了,苏秦岂能不念旧情,我再随将军征战一回便是!”他终于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魏卬见苏秦终于同意帮忙,很是欣慰,顿觉轻松了很多。以苏秦对义渠国的了解,还有他的谋划能力,确实是不可替代的人选。

    苏秦将心中隐忧暂且放下,考虑着将来与义渠作战的计划。他与魏卬详细地分析秦国与义渠的各自优势与劣势,以及可能面对的战争形势,苏秦认为,纯粹的军事手段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最后他给魏卬想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谋略。

    魏卬听了苏秦的谋划,惊为天人,频频点头称是,赞不绝口。他说道:“苏先生屡次赐教于我,令我受益匪浅,魏卬对先生的感激,真是难以言表。日后一定舍身图报。”

    苏秦却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的样子,尤其是魏卬所说的“舍身图报”,令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魏卬以为他担心计划的失败,信心满满地说道:“先生所谋已是非常完备,这等奇计,纵使不成,也是老天不给秦国机会,与先生没有半点关系。先生尽管放心好了,即便不能成功,我也不会怪罪于你。”

    苏秦见魏卬完全理解错了自己的想法,本来想说的一些话,又勉强收了回去,他决定首先还是全力以赴地帮助魏卬打好这一仗,以后再和他详说吧。

    苏秦于是回道:“将军能如此宽宏大量,苏秦很是感动,那我也就放开手脚去干了。”

    两人计议已定,魏卬赶紧穿上朝服,去见秦君汇报自己的行动计划。苏秦也回到自己的屋里,他找来了张仪和苏代,向他俩说明自己可能要在今后一段时间内与魏卬出去一趟,请他俩安心在魏府等候,完事之后,三人即刻离开秦国,回到东方。

    张仪和苏代不知道苏秦所为何事,见苏秦吞吞吐吐地不说明具体情况,他们也不便多问。只是张仪有不同想法,他说道:“若非紧要事情,我看苏兄是否考虑让别人陪魏将军去办?毕竟此地不宜久留呀!”

    苏秦苦笑了一下,回道:“张师弟就再原谅师兄一回吧,绝不是我拖延着不离开,只是因为我身陷其中,难以痛痛快快地走人,这件事完成之后,我就不欠魏将军什么,那时脱身方才安心。”

    苏秦说着,眼中已有泪花泛起,张仪看苏秦实在是有难处,也就不再强行劝说于他。

    魏卬上朝去了大半日,直到晚饭后才回来。他到府后,立即差遣家丁将苏秦请到书房。苏秦进到屋中,见魏卬脸上有笑意,已猜到秦君同意了他们的计划。

    然而秦君在他们的计划中也做了一些手脚,苏秦一听,也觉得在意料之中,因为秦君本来就是一个多疑的人,他一贯喜欢在已做好的计划中,安排一些小细节,以牵制大臣。上次魏卬出使义渠时不正是如此嘛!

    苏秦见大的方案已经确定,也就放下心来。两人又想了一些可能发生的意外,并作出相应的紧急应对措施。直到深夜,苏秦才带着倦意回去休息。

    第二天,苏秦到咸阳城的集市中去采买一些随行衣物,回到魏府所在的街巷时,突然看到了公孙延的身影闪过,好像是故意躲闪着不让苏秦看见。

    苏秦不禁起了疑,此后两天,他装作上街办事,特意留心魏府周边的动静,发现总是有很多莫名其妙的青壮男子在周边游荡,这些人难道不用去干活吗?整日里在这里溜达什么?

    当苏秦把这件事与先前所见到的公孙延联系起来想想时,他顿时心里警觉了起来,这两件事看似没有关联,实质上如果合并来想,不正是暗示着有一伙儿人正严密地监视着魏府吗?

第97章 吹吹打打

    苏秦已然意识到魏府周边并不太平,有心要告诉魏卬,又颇为踌躇,担心此举纯属节外生枝,反而影响了整个的行动计划。

    然而,他还是留了一手,特地嘱咐张仪和苏代加强对府邸的戒备,切不可轻心大意。至于他自己,则承担了一项更为紧要的任务,那就是作为秦国的特使,送亲到义渠国。

    这个主张是魏卬向秦君提出的,秦君嬴驷当时并没有即刻答应,说要再考虑考虑。第二天嬴驷特命中书令李文,带着自己亲自签发的册令,到魏府向魏卬和苏秦宣读了对于苏秦的任命。

    魏卬如释重负,终于放心下来,因为这项任命关系到整个行动的成败,是必要的一个关键棋子。

    苏秦则冷淡地笑了笑,不喜也不忧。“这项任命可真够为难秦君的,他一定是彻夜难眠吧?”

    苏秦十分明白秦君的所忧,对于嬴驷而言,这活脱脱像是在进行一场豪赌,他一定是既看到扫灭义渠的巨大诱惑,又担忧东方人士苏秦怀有二心,误了大事。

    秦君嬴驷最终还是选择了信任,大概是不得不顾及魏卬的意愿吧,可另一方面确实也显示出他过人的胆魄,令人刮目相看。成大事者莫不要敢于涉险,既想捞现成的,又一点风险都不愿担当,哪有那样的美事!

    可是最终也不出苏秦所料,秦君岂能彻底放手给他!临行前他得知:那个忠诚的高胜再次被任命为送亲副使,相随而行。苏秦很郁闷,但木已成舟,只好顺水行舟。

    五天之后,义渠王子冒都携秦国公主嬴怡回国,苏秦和高胜作为送亲的使臣,带着整整一百名秦**士随行,这百名军士都是魏卬将军亲自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壮士卒,武艺和骑术都很了得,到了紧急的关头,无不以一当十。

    嬴怡公主将自己的乐舞班也作为陪嫁一起带往义渠国,秦君嬴驷特别爽快地答应,而且给所有的乐舞班成员赐赏五十金。

    苏秦看到孟婷带领华婉等人登上了远赴义渠的送亲马车,心想:“幸亏此前魏佳姐弟已经脱离乐舞班,否则君命难违,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他不由得又想到了留在咸阳城的魏佳姐弟。“她们可能处于严密监控中,但想必有张仪和苏代留守保护,应该暂时不会有安全问题。”苏秦宽慰着自己,劝诫自己不再忧愁此事,而是专心于眼下的任务。

    魏卬在送亲队伍出发之前,已然悄悄离开了咸阳,赶到了秦**中,正指挥调动十五万秦国大军,准备即将到来的大规模军事行动。

    秦国送亲队伍一路上浩浩荡荡进发,沿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沿途的郡县的百姓都纷纷出来观看。不仅是本地人来看热闹,连百八十里的外地人也赶来了,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送亲的队伍经常因为道路被看热闹的人堵塞而不得不停下来,当地郡县的吏卒维持好了秩序,方才又向前行进。

    如同过年一般热闹的场景,日复一日,不仅义渠国的冒都王子火冒三丈,就连嬴怡公主也很不耐烦,屡次催促苏秦减少喧闹。但苏秦总是以执行秦君诏令为名,加以拒绝。

    苏秦见到这种情形,心里反而十分高兴,因为这正是计划的一部分。秦国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场大型的和亲热闹上,魏卬那边调集军队,悄悄向陇关行进的事就很少有人关心。

    送亲队伍走到岐山城下,已过了六天,仅仅走了不到五百里。当夜嬴怡公主让宫女去召苏秦来见,苏秦听到这个懿旨,心中犯了嘀咕,心想:“嬴怡公主会不会因为队伍行动迟缓,怪罪自己?她发起飙来很是吓人,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苏秦决定不去见她。所以请宫女转告嬴怡公主:自己因为身体不适,不方便见驾,如果公主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明白,苏秦去做就是了。

    过了很久,宫女也没有再来传嬴怡的回话,苏秦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正当他收拾行李,准备读一会儿书,就上床休息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苏秦开门一看,却是孟婷站在门外。

    苏秦很是尴尬,因为两人很久都没有再打交道,此时难免都感到陌生和尴尬。苏秦神情很窘迫,他嗫喏着请孟婷到屋里来坐。

    孟婷却不进屋,她静静地望着苏秦,柔声说道:“小女子与苏先生有很多误会,希望先生能够谅解我,我也是逼不得已,你终究会明白我的。”

    苏秦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孟婷所说的不得已为何,他一脸茫然,心说:“大概不喜欢一个人,都是以此为借口拒绝吧。直说就是了,何必费这心思。”

    苏秦漠然以对,不置可否,孟婷接着说:“我这次来,是受嬴怡公主委托,请先生到她的房间见面,她有些话要当面问问你。”

    苏秦心里不快,心想:“这个嬴怡公主真是难缠,派宫女来请我不去,又委派和我有过情愫的孟婷来请,究竟要干什么?”

    苏秦之所以敢违抗嬴怡的懿旨,一方面是自己负有重责,忠实执行计划,另一方面嬴怡公主已经是嫁出去的人,她在秦国的话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哪能像做公主时那般威风八面。因此,他是能躲则躲,千方百计逃开。

    可是,当苏秦看到孟婷那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时,又特别不忍心起来,多情之人常犯的糊涂再次令他昏头。

    他先是给孟婷开释说:“姑娘别太过意不去。我苏秦本来也没有很好地照顾你,你从我这里什么也没有得到,我岂能强求姑娘跟随我。我只愿你能称心如意,快乐起来,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孟婷一听,好像被苏秦感动了,她的眼里都有泪水涌起,抬起头来,望着苏秦说道:“小女子绝非贪图富贵之人,以后你会明白的,能与先生交往一场,也是我的荣幸,先生不必愧疚。”

    苏秦看到孟婷的泪水,心就更软了下来,他问道:“嬴怡公主要见我,是不是要责怪于我,她让你来请我时,是不是阴沉着脸?”

    孟婷回道:“先生多虑了,嬴怡公主本是备下酒菜,请先生过去饮一杯的。派人来请先生不去,这才又派我来请你。先生放心,她不像是要为难你。”

    苏秦这才点了点头,于是答应孟婷,随她去见嬴怡公主去。然而,心里毕竟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那个刁蛮的嬴怡公主不定憋着什么鬼主意呢!

第98章 软磨硬泡

    苏秦怀着小心来到了嬴怡下榻的客舍,一进门就看见嬴怡坐在几案后,卸了盛妆,身穿着很随便的家常衣服,淡雅妩媚,含娇微嗔,盈盈惺惺的模样。

    屋里已经摆好了两个客席,席上也设了几案,上面摆好了酒菜。苏秦这时才相信了孟婷的话:看来嬴怡公主确实不是要他难堪。

    苏秦给公主行过了礼,嬴怡公主将他让到客席上就坐,孟婷不声不响地留下来,也陪坐在另一个席位上。

    这时,嬴怡公主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苏秦好大的架子,我嬴怡尽管远嫁义渠,可我毕竟仍是秦国的公主,你也太不把我们秦国的礼法放在眼里了吧!”

    苏秦拱了拱手,客气地回道:“苏秦岂敢,我只不过是身体劳顿,再加上肚子不舒服,所以很难支撑着来见驾。不过这会儿倒是好多了,这不就急着赶来了吗?”

    他尽量摆出彬彬有礼的姿态,刻意保持一定的距离。

    嬴怡冷冷地“哼”了一声,语气不悦地说:“我看要不是孟婷去找你,你今天是说什么也不会来的了。说到底,孟婷的面子比我这个公主都大哦。”

    苏秦看了看孟婷,发现她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很紧张,他自己也有点受不了嬴怡公主的冷嘲热讽,有点窘迫。

    苏秦于是心头不满的情绪涌起,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苏秦并非你秦国的臣民,这次送亲也是你哥哥嬴驷特地册令于我,你若不高兴,大可以向你的哥哥汇报,不要在这里冷言冷语的。如果没有什么事,苏秦告辞了。”

    说着,苏秦竟然就站起身来,的的确确要往外走,毫不含糊。

    嬴怡公主这下傻眼了,她没料到苏秦根本不吃她那一套公主的架势,她本人此刻也奈何不了苏秦。论身份,两人本来就是两个国家的人,无所谓谁比谁尊贵;论权力,此次送亲是由苏秦和高胜全权负责,她自己只能听命于人;论武功,她更是处于下风,将所有的随从加起来也不是苏秦的对手。

    嬴怡公主急忙站了起来,走上前去,立刻换了一副赔礼道歉的笑脸,低声下气地说道:“苏先生何必如此动怒,贱妾不过是与先生开个玩笑罢了,还请先生入座,我还要款待一下先生呢。”

    孟婷看到骄傲一世的嬴怡被苏秦给折服成那样,觉得苏秦真够硬气。听到嬴怡口称“贱妾”,发觉她转变得真快,很能放低身段,即便是她一个舞伎,也不会在外人面前那样称呼自己为“贱妾”。

    苏秦本来一怒之下要走,但料不到嬴怡突然来了个由天入地的态度大转弯,霎时那样地谦卑诚恳。苏秦反而觉得过意不去,因此,他带着余怒又坐了下来。

    嬴怡此后就再也不敢再苏秦面前摆谱,她举杯殷勤劝酒,一个劲儿地和苏秦说软话,却也难消苏秦对嬴怡的戒备心理,他不敢放开饮酒,只是在那里虚与委蛇地应付着。

    孟婷见苏秦放不开,于是就转移话题,谈论起乐舞表演,这倒是三个人都感兴趣的话题,于是你一言我一语的,酒席上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三个人探讨着乐舞,难免浅吟低唱和手舞足蹈一番,兴致高涨。苏秦也渐渐地越喝越多,警惕心放松了不少。

    嬴怡公主这时才将话题转入到正事,她说道:“苏先生此次随行,恐怕不只是送亲那么简单吧,要不我哥哥何须劳您的大驾,本来一个秦国本土的臣子就足够了的。”

    苏秦回道:“那有什么稀奇,我不是上次出使过义渠嘛,对那里情况比较熟悉,所以就再让我走一趟呗。”

    苏秦见嬴怡探听虚实,戒心顿起,他可不能透露此行的真实目的给她,况且还有孟婷坐在身旁。

    想到孟婷,苏秦一边应付着回答嬴怡公主,一边扫了她几眼。发觉当嬴怡谈到很机密的话题时,孟婷再次眼眸发亮,分明是十分在意,但表面上仍陪着笑。苏秦慢慢地心头也升起了疑云。

    嬴怡岂能不明白苏秦在应付自己。她见最初耍横摆谱没有效果,反而差点激怒苏秦,现在又尽情地使出服软的手段。

    只见她泪眼婆娑,说道:“我倒是希望苏先生能有其他计划,贱妾实在不愿嫁到义渠,那里的人粗鄙野蛮,毫无风情,上次出使时,先生也见过的。况且,我那姑姑嬴琪公主下场多么悲惨,不也正是前车之鉴!”

    嬴怡公主的话激起了苏秦对她们的同情,但她的哥哥嬴驷为了政治企图,牺牲妹妹一生的幸福,苏秦又有什么办法改变。

    他惟一感到庆幸的是,这一回她未必像她姑姑那样凄惨,或许自己能将她再带回到秦国,却也落个寡妇的名声。

    苏秦安慰嬴怡道:“那义渠国尽管过着不同于我们的生活,但你嫁过去贵为义渠王子的嫔妃,说不定哪一天还会成为王妃,到时你想要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嬴怡却一点都听不进去苏秦的宽慰,她低声抽泣着,说道:“什么破王妃之位,谁稀罕它,可恨我那狠心的哥哥,毫不念及亲情,非要我嫁过去。什么秦国称霸大业,难道我真的就要为秦国大业奉献自己吗?”

    苏秦这时才明白,原来嬴怡并不知道实情,看来秦君嬴驷为了保密,连自己的亲妹妹都瞒着不说。

    苏秦心里怀疑:“嬴驷难道不喜爱自己的亲妹妹吗?”细思之下,也觉他不是不爱自己的妹妹。但为了秦国百年大计,只能牺牲她一回,因为越是至亲的亲人嫁到义渠,越能显出秦君的诚意,越能迷惑义渠戎王。

    事到如今,正是计划实施的紧要关头,苏秦当然不能告诉嬴怡真实的情况,所以一再说些没有实质的安慰话语。

    苏秦一边劝说嬴怡,一边再次偷偷观察孟婷,发现她表面上仍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但却支棱着耳朵,更集中注意力倾听两人的对话。

    苏秦这时又想起了当年曲沃城中时,魏佳对孟婷的猜疑,相似的情境,相似的表情,相似的温婉作态,苏秦不由得生出疑窦:“孟婷离开自己,难道真像表面那样攀高枝儿吗?为什么她总是在每次行动最关键的时候勾连自己一下?”

    苏秦想到这些,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他突然想到:“孟婷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的身世会不会也是编造出来的?那她为什么这么做呢?”

第99章 对时

    苏秦看到孟婷又在关键时刻表里不一,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暗中警惕起来,所以更加守口如瓶,生怕透露出一点秘密行动的蛛丝马迹。

    三个人饮酒闲聊,不知不觉已到深夜,苏秦起身告辞。嬴怡公主却意犹未尽,要继续留下苏秦,苏秦不知如何脱身。

    就在此时,孟婷装出完全吃醉了酒的样子,歪倒在席上,又连连恶心反胃。苏秦可算逮着了一个借口,他说要送孟婷出去呕吐,将孟婷架了起来,到了门外,却再也没有回去。

    苏秦将孟婷送到她下榻的房舍里,孟婷像是处于懵懂的状态之中,偎偎倚倚着苏秦,不肯放手,又将身上的襦袄滑落半截,露出了白生生的香肩,姿态很是撩人。

    苏秦和孟婷有过耳鬓厮磨、并肩叠股、如胶和漆的交往,对她的身子可谓是轻车熟路,一时难免热血上涌,他差点没忍住。可是,在最后的关头,魏佳的话言犹在耳,苏秦又想到了今晚孟婷的种种可疑之处,总算是强扭过头,不看孟婷半遮半掩的玉体。

    苏秦将孟婷扶到床榻之上,自己转身逃跑似的离开了她的房间。回到自己的屋子后,苏秦坐在那里,暗自庆幸自己成功掩饰住了行动计划,没有向他人透露半点口风。

    接下来的几天里,嬴怡公主仍然寻找着各种理由,让苏秦前去相会,苏秦因为有了前车之鉴,再也不愿惹麻烦,都找各种方式回绝。

    就这样,送亲队伍磨磨蹭蹭地到了陇关前的最后一道驿站,在驿站中休息一晚。

    苏秦自从进入到驿站,就注意到驿卒之中有一个熟悉的面孔,细看辨认,原来正是魏卬的亲随宁钧,苏秦不便当时即刻打招呼,装作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到了晚饭之时,扮成驿卒的宁钧亲自将饭菜送到苏秦的房间。他一进到屋里,两个人就互相递了一个眼色,彼此会了意。

    宁钧此时仍不敢大意,他并没有表现出故人相见的亲热,而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去把饭菜摆到苏秦面前的几案上。

    就在两人身体凑近了时分,宁钧压低了声音,向苏秦道:“我奉魏卬主将之命,特意在此等候先生。我家主将要我转告你,大军已顺利进抵陇关埋伏。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在婚礼举办之日动手。”

    苏秦抬眼望了四周,发现无人注意到他们,才点了点头,回道:“请禀明魏将军,我这里十分顺利,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我会想方设法将婚礼安排在五天后的晚上。如有变化,我自会预先通告,如果无通告,就请魏将军放手一搏。”

    宁钧送过了饭菜,就转身出门,深夜时他牵出一匹马,走出了驿站,上马加鞭,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送亲的队伍过了陇关,仍然慢吞吞地行进。冒都很是不满,来见苏秦,要求加快速度。苏秦却说道:“秦国上次公主出嫁,没料到义渠竟然连个婚礼都不举行,也不给正式的名分,这回如果见不到义渠的诚意,我们是不会乖乖听命的。”

    冒都心头有火气,但是又无可奈何,如果使用强迫手段,他又忌惮苏秦与高胜两大高手联合起来的力量,到时不仅娶不到秦国公主,也给义渠国也惹出不少麻烦。

    冒都于是就派手下的人紧急赶到义渠王庭去见父王伊志,请他派人前来恭迎,以显示义渠国的诚意。

    第三天,苏秦等人就遇到了义渠国派来迎亲的队伍,足有五百健儿,手执彩旗,迎风招展,颇有声势。

    冒都觉得这回苏秦该满意了吧,又来见他。苏秦却又找到了由头。他认为,秦国也应先派人到义渠营地看看婚礼的准备情况,然后再决定是否加快行进步伐。

    苏秦所提出的条件合情合理,因为这都是有嬴琪公主的教训在前,她嫁到义渠国,到终了都没有过像样的婚礼,含冤而死。所以秦国才显得如此谨慎。

    冒都尽管着急,可是义渠先前理亏,嬴琪是他的母亲,她的可怜遭遇做儿子的岂能不身同感受。因此,冒都咬紧牙关,同意了苏秦的要求。苏秦这回派出高胜前去打探,特意嘱咐他看得认真点、仔细点。

    高胜到了义渠的王庭,发现对方早已做好了婚礼的准备,营地里张灯结彩,搭起了祭拜天地的高台,人们都兴高采烈地等待着秦国来的公主。

    高胜回来后,将自己所见告诉了苏秦,苏秦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让送亲队伍加快了行进的速度。第四天晚上,他们终于到达了义渠戎王的营地,相比苏秦第一次随魏卬出使义渠,从陇关到达义渠营地,整整多走了三天。

    送亲队伍到达当晚,义渠戎王就设宴款待苏秦和高胜。在酒席间,他们又商定了婚礼的议程和一些细节。

    在第五日的白天,戎王要举办祭天的典礼,将自己儿子的婚事告诉上天和祖先,在黄昏时分,举行正式的婚礼。苏秦见到义渠的举办婚礼的时间,也是定在黄昏,心想:“大概是受了些华夏礼仪的影响吧,也在黄昏举时举行婚仪!”

    苏秦特意要求加入秦国乐舞班表演助兴,戎王听后,哈哈大笑,十分欢喜,说道:“有秦国的乐舞表演,我们还求之不得呢。我国也要选出一些能歌善舞的好手,一起加入其中。”

    苏秦也应和着戎王大笑起来,表现得欢天喜地,高胜在一旁看着,不屑地撇了撇嘴,心说:“你苏秦就知道吃喝玩乐,不是什么好货色。要不是秦君出发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服从你,我非让你难看一下不可。”

    高胜这时又想起秦君在出发前交给自己的锦囊,不知是什么神秘东西,非要在婚礼前才能拆开观看。

    嬴怡公主自从过了陇关之后,就天天痛哭一通,人迅速地憔悴了许多。她要苏秦去见他,苏秦一躲再躲,她自己苦闷无聊,所以整日里借酒浇愁,连孟婷也开始躲着她,不敢与她接近。

    苏秦与戎王等人结束宴会,回到自己的毡包,却尴尬地看到嬴怡公主正在那里,她喝了很多酒,竟然伏在几案上睡着了。苏秦见状,也不敢吵醒她,担心她醒来后又闹个没完没了。他于是悄无声息地地离开毡包。

    苏秦躲了出来,但又不知该上哪里去,他想了想,决定暂且去孟婷那里坐坐,顺便看看乐舞班的节目准备得如何。可是,当他走近孟婷的毡包时,却隐约听到里面有两个人在说话,其中一个是女人,听话音正是孟婷,而另外一个是男人,他是谁呢?苏秦警觉起来。

第100章 心惊大秘密

    苏秦没有声张,而是悄悄地绕到了毡包的后面,当年曾两次在毡包后窥探里面的动静,有了经验,他紧贴着毡条之间微小缝隙,向里面张望,还时不时地观察一下四周,以免再次中了暗箭。

    苏秦看见,孟婷毡包里确实有个男人,在微弱的油灯光线下,那人的脸有些模糊,苏秦努力辨认,等他看清那个男人,不仅大吃一惊。

    那人竟然是义渠王子冒都。只见冒都喝了很多酒,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他正晃荡着身体,伸手上去搂抱孟婷。

    孟婷忸怩地挣扎着,却也不一下子挣脱出来,冒都伸手到孟婷怀里,戏弄着她的身体。孟婷两颊微红,面上似笑而非笑,含羞而却带喜色,双眼斜窥,虽作娇态而实为勾魂。两人在一起戏谑潮笑。

    苏秦见此情景,五内俱焚,又是酸楚,又是痛恨。心想:“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搞在了一起,可笑我竟然还对孟婷心存好感!”

    孟婷任由冒都轻浮了一会儿,说道:“王子你快走吧,我这里说不定还会有人来呢?”

    冒都却一点走的意思也没有,带着浓重的酒意,磕磕巴巴地回道:“都深夜了,哪还会有什么人来,就是来了什么人,咱也不怕,等明天大事一办,我们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在一起欢乐了。”

    听得出来冒都酒喝高了,口无遮拦。孟婷连忙伸手去捂他的嘴,粉颈微扭几回,朱唇略抿数次,更是勾引得冒顿热火焚身,片刻都不能忍耐。

    毡包外的苏秦竭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斩断情思的缠绕,他想:“冒顿说明天要办大事,那是什么大事,难道义渠人也暗中有什么安排?”

    想到这里,苏秦不禁担心受怕起来,他只顾和魏卬策划秦国的攻击计划,却没料到人家义渠也有自己的计划。

    九月的草原夜里都寒意十足,苏秦因为心惊,竟然流下了一身身的汗水。如果义渠人真的是有针对他们的特别安排,秦**队岂不是正落入人家的埋伏之中,那还了得?

    苏秦怎么也不会想到孟婷和冒都竟然混在了一起,到此时,他再回想一下认识孟婷以来她的种种行为,他终于觉察到她每次的选择都有根本倾向:那就是要和当时最能左右局势,最有权势的人接近。

    当年在曲沃城里,如果不是苏秦能够左右大局,孟婷怎会和他相好一场,后来到了秦国,她见到嬴怡公主,于是和嬴怡公主相见甚欢,这回到了义渠,又和义渠王子勾搭在一起。

    苏秦终于琢磨明白了:孟婷绝不只是一个舞伎,她的身上藏着绝大的秘密。

    苏秦在毡包外更加仔细地听着里面的谈话,特别想搞清楚义渠人明天的计划,此时他已顾不得自己与孟婷的私人恩怨,因为他十分清楚,魏卬的大军可能已经在出发的路上,功败垂成在此一刻。

    孟婷晚间并没有喝酒,她比较清醒,所以一再提出让冒都回去休息,以免事情败露,但冒都酒后冲动,却一直不放过她,什么疯情言语都敢说出来。

    他见孟婷总是欲拒还休,不肯痛快地欢乐,有些气急,恨恨地说道:“你们赵国还有没有诚意和我合作,要是真心想合作,就不要这般不爽快,来,快让我尝尝甜头吧。”

    孟婷娇声嗔怨道:“王子你急什么呢,咱们有的是时间,又不在乎这一时半刻。明日你真要在酒里下毒呀,你忍心毒害自己的未过门的妻子啊?”

    冒都一边在孟婷身体上下其手,一边说道:“我们的毒药是给那苏秦和高胜预备的,至于嬴怡,只要秦国的送亲使臣一死,她还不是得乖乖听我的摆布。到时就由不得她了。”

    孟婷伸手在冒都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说道:“你好坏,还想霸占着我和嬴怡两个人,二美兼收啊。”

    冒都很是得意,回道:“你们二人一起嫁给我,不是很要好的嘛,凑在一起做个伴,也就不会寂寞了。”

    孟婷又装出生气的样子,怨道:“你们义渠要与我们赵国联合对付秦国,那你留下嬴怡公主做什么,那不仍是要与秦国藕断丝连吗?那我可不干。”她说着,微扭着上半身,体态撩人。

    冒都哈哈大笑,说道:“你就别管那么多,你自己能当上王妃,过得很好就行呗,国家之间自有我们男人操心受累。”

    “那我可不干,人家不干嘛。”孟婷说着要拿开冒都在她身上乱摸的手,冒都哪能轻易让她拿开了去,一使劲就来个硬上弓,两人在床榻上乱滚成一团。

    毡包里响起了沉重的喘息声和娇呼声,苏秦发觉他们二人只顾相戏狭昵,已听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就抓紧时间离开那里,准备应对之策。

    晚上的所见所闻让苏秦再次领略到人心的难测,他十分庆幸自己的时运。如果没有嬴怡公主到他的毡包胡闹,如果自己不是来找孟婷商议乐舞班明日表演,偶然地听到冒都的计划,明日说不定就是另外一番结局。

    苏秦彻底明白:“孟婷原来正是赵国的奸细,怪不得她的舞跳得那么好,想来正因为她来自乐舞最为盛行的国度。可笑自己还以为她钟情于自己,还对孟婷念念不忘。”

    苏秦念及此点,真恨不得立刻亲自去将孟婷臭骂一通,数落一番,戳穿她的把戏。可是再想想:可那是最低级的报复方式,实在不足取。

    苏秦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紧急的应对办法。他明白:“当务之急,应该立刻通知嬴怡公主秦国人的计划,让她明日尽量配合自己,千万不能再胡闹。”

    至于高胜,苏秦觉得还是到最后关键的时刻再告诉他实情为好,以免他阴沉着脸,怒形于色,让义渠人看出破绽。

    苏秦回到自己毡包的时候,嬴怡公主仍然在睡觉。苏秦进屋后,将灯火吹灭,他小心地捂上了嬴怡的嘴巴,在她耳边叫唤他的名字。

第101章 特别手段

    苏秦凑在耳旁叫了好几声,嬴怡终于醒来了,她发现嘴巴被堵住,以为苏秦要对她下毒手。情急之下,又踹又打,挣扎着要喊人。

    苏秦使劲紧捂住她的最白,丝毫不敢松手。与此同时,他急忙说道:“嬴怡公主别闹,是我,苏秦,我有特别要紧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嬴怡公主瞪着惊恐的眼睛,显然是不相信,哪管苏秦劝说,依然乱打乱闹的。苏秦无奈之下,伸指在她的膻中穴上一点,嬴怡公主感觉身体一麻,霎时动弹不得。

    点了嬴怡公主的穴位,她才彻底安静下来。苏秦放松了对她的管控,一本正经地向她道:

    “公主千万别再闹腾,我向公主所说的可是一件大事。如果你能配合我,我可保证你明日不必嫁给那个冒都,全身而退。”

    这句话很具有诱惑力。苏秦借着微弱的夜光,发觉嬴怡听闻自己可以不嫁给冒顿,眼光立刻闪闪发亮,她拼命不停地眨着眼,表示十分同意,神色很急切的样子。

    苏秦唯恐嬴怡接受不了突然而至的秘密,所以不紧不慢,娓娓道来:

    “我此次送亲实际上正是给秦国的大军打头阵,明日婚礼之时,正是魏卬将军率领秦军突袭义渠国的时候,秦国对义渠征战的成败在此一举。”

    嬴怡眼睛一眨一眨的,认真地听着。苏秦接着告诫道:“此事多么重要,想必你也明白,你不是之前猜我送亲有特别任务吗,我的任务就是做此次行动的内应。”

    嬴怡这时证实了自己由来已久的猜测,她想表达什么,但是浑身麻痹,干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于是只好拼命地快速眨着眼睛应和。

    苏秦表情更加严肃,全然没有平日里的不羁之气,他满脸正色地说:

    “我本来是要在明日婚礼时再告诉你秘密,可是临时发现义渠人也有他们的计划,明天婚礼的酒里可能被下毒,所以,公主切记不要饮酒,就推说是身体不适,不能喝酒好了。”

    嬴怡静静地听着,心中有千万个疑问,想要请问苏秦,但是由于身体不做主,勉强挤出一丝声音,在苏秦听来,只是低低的、“哦,哦”的话语。

    “大概是嬴怡已经知晓其中的利害了吧。”苏秦从她的神情和身体动作看得出来。

    他又给嬴怡交代了要沉住气,顺着义渠的礼节,切忌违拗不从,反而坏事。最后,因担忧嬴怡的纠缠,他再次强调道:

    “我这就给公主解穴,公主不必多问,苏秦也不会过多回答,希望公主为了自己,也为了秦国,能相信苏秦,尽量配合我的行动。”

    苏秦说完后,在嬴怡的背部和太阴穴推拿五下,嬴怡公主缓了缓身体,匀了匀气息,终于能活动手脚。

    她首先跳了起来,照着苏秦的前胸乱捶一通,口中骂道:“好你个苏秦,竟敢对本公主下如此重手。”

    苏秦却并不还手,任由她发泄一回怒气。嬴怡捶打了一阵,也没有了心劲,她确认说道:“你刚才所讲的都是真的吗?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让我伤心失望了这么长时间。”

    苏秦深深地点着头,低沉着声音回道:“请公主自重,不要再任性胡闹,以免泄露了机密。之所以不早告诉你,就是因为此事关系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连那高胜,到现在也是蒙在鼓里的。”

    嬴怡公主眼珠子转了转,细想了一下,觉得苏秦的话有些道理,心里相信了他的话语,也就不再过多地责怪于他的无礼。

    可她紧接着又问道:“你说的义渠人的计划,究竟是什么,难道是要毒死我们全部吗?毒死了秦国的公主,他们拿什么人来和亲,岂不是愚蠢透顶!”

    苏秦回道:“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我和高胜,将我俩拿下,对付公主就好办多了。至于我告诫公主明日不要饮酒,实在是担心有意外情况,如果他们连公主也要下手,你岂不是糊里糊涂地中了他们的算计?”

    嬴怡一听,沉吟片刻,她心说:“没想到苏秦竟然还这么体贴自己。”在遭遇到逼婚,母后和哥哥毫不容情,以及芈八子的幸灾乐祸等种种挫折后,有人显露出对她的些许关照,不由得嬴怡内心十分感动,她幽幽地说道: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到头来,惟有苏先生还这么关心我,不仅帮我脱离苦海,还真心实意为我着想,提醒我莫中那义渠人的毒计,贱妾十分感念先生大恩,叫我如何报答于你。”

    苏秦听到嬴怡这番话,觉得她瞬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和先前刁蛮胡闹的公主判然有别,真是“阴晴不定”,而且她竟然还称自己为“贱妾”,实在是姿态足够放得低。

    但苏秦对于嬴怡仍然不敢太过信任,因为她好似从来都无定性的样子。苏秦因而沉静地寒暄道:

    “大恩不敢担当,苏秦只是帮好朋友魏卬将军的忙而已。这次征战之后,我也就回东方老家去,再也不参与秦国的国事。”

    嬴怡十分惋惜,说道:“苏先生何必急着离开秦国,这次你立了大功,我哥哥还不知道要怎么奖赏于你,高官厚禄唾手可得,说不定还能做个驸马爷,岂不是前程无限。”

    苏秦听出了嬴怡话里的意思,心想:“此刻你嬴怡有求于我,好话说尽,谁知明日脱离苦海,又会是一副什么嘴脸。女人的心说变就变,哪里有个定数,那孟婷岂不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兀自一个人在那里思忖,也不再回话,嬴怡本来暗中提醒苏秦,要激起他当驸马的念头,更死心塌地保护自己。

    可是不见苏秦应和,她不由得又急又羞,说道:“你别像个木头人似的,倒是给我个明白话呀,要你当驸马,你愿不愿意?”

    苏秦看着嬴怡,觉得她有些好笑,就说道:“公主请别问了,此时根本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当务之急,你还是快点离开我的房间,回到你该呆的地方,免得节外生枝。”

    嬴怡被苏秦的话激怒,伸手又来捶打他,苏秦伸手将她的腕子拿住,冷冷说道:“公主请自重,难道要我再点一次穴吗?”

第102章 别开生面

    嬴怡公主还想与苏秦套近乎,让苏秦再多透露一些内情,而苏秦却让她赶快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免误事。嬴怡摆出了一副妖媚惑人的姿态,苏秦却不为所动,拿出要再次施加强硬手段于她的样子。

    嬴怡公主这回才不敢再纠缠。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发髻,起身而退,苏秦表情故作冷漠,连送都没有去送。

    嬴怡公主心中不满苏秦的无礼,但想到自己能脱离与义渠王子的和亲,心里又喜滋滋的,还有对苏秦一片欣赏和害怕,也让她心里发憷又欢喜,她从小所遇到的都是百依百顺的男人,这次遇到的恰是令她折服的另外一种类型男子,她不知不觉有些着迷。

    第二天上午,义渠戎王举行了大型的祭天仪式,早晨起来,迎着东升的太阳祭拜,中午再次行礼,一直到傍晚,又拜祭西落的夕阳,才算结束了活动。

    其间,义渠健儿打着旌旗,列成方阵,巫师脸上画符,穿着红色的长袍,对着太阳不停地跳舞和祝祷,希望日神赐福于他们。

    整个活动的场面热闹非凡,义渠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祭坛,大家都显得兴奋异常。义渠各支部落都来参加这次祭天大典,等待着喝晚上的喜酒。苏秦见到这个情景,心里越来越踏实,这正是秦君和魏卬想要的结果。

    趁着义渠人聚集起来的时候,发动突然进攻,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根除后患,这是秦国梦寐以求了几百年的场景。现在,万事具备,只欠晚间的婚礼能如常举行,吸引住众人的目光。

    苏秦前去探望了一下嬴怡公主,发觉她乖乖地穿戴好了红色的婚礼服,正坐在毡包中静等黄昏的到来。嬴怡公主见到苏秦进来,冲他使了一个眼色,又努努嘴,让他看看自己身上整齐的打扮,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苏秦这才放心地离去。

    他刚刚出了嬴怡公主的毡包,就看到高胜正急急忙忙地向着毡包走来。苏秦见躲不开了,干脆主动迎了上去,问候他道:“高胜先生好,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呢?”

    两个人其实一直合不来,尤其是高胜,总是看着苏秦不顺眼,今次是碍于秦君的命令,才对苏秦有所顾忌,否则,两人早就发生冲突了。

    路上相遇,高胜也没有什么好话。他说道:“我干什么就不劳你操心了,我们管好各自的事情吧。”

    苏秦本来还想着向他提醒一下义渠人的毒计,看高胜如此不友好,心里实在没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再搭话,转身离开。

    高胜进到嬴怡公主的帐中,问候了一番,见没有什么意外,也放心了下来。他想起了秦君临行前交给他的那道密令,要他在婚礼举行之际才能打开,可是他现在已经心急火燎地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内容。

    到了黄昏的时候,义渠王庭前的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燃起了熊熊的篝火,照亮了整个王庭所在的高地,高台的四周铺下了厚厚的毡子,上面摆放着丰盛的肉食和美酒。高台的四周,围挤着密密麻麻的看热闹的牧人,有的人还骑着马临时赶来,驻马观望着。

    义渠戎王伊志首先走到高台上就坐,围观的人群一阵欢呼,伊志兴高采烈地向大家挥了挥手。接着义渠的左右贤王和一众大臣也走上了高台,在各自的毡席上坐了下来。

    待到高台上的重要人物们都依次被安顿下来,一个脸上涂抹着像鲜血一样红色画符的巫师先走到高台的中央,他的身后紧跟着新郎冒都和新娘嬴怡公主。

    巫师领着新郎和新娘围着篝火转了三圈,手指蘸酒,向天地和篝火各敬献一次,然后,巫师口中念念有词,冒都和嬴怡向义渠戎王行拜见大礼,接着又在巫师的引导下,举酒交杯而饮,婚礼暂且告一段落。

    苏秦坐在高台右侧秦国送亲队伍的专门席位上,紧张地注视着嬴怡公主的举止,生怕她露出烦恶表情,不配合义渠的礼仪。他见嬴怡平静地行礼,不露一点声色,心里很是欣慰。

    婚礼第一段的祭祀和告祝礼毕,冒都和嬴怡在巫师指引下,坐到了戎王的身侧,戎王宣布乐舞表演开始。

    只见,秦国陪嫁来的乐舞队开始亮相,第一个曲目正是慷慨激昂的武舞,在乐师拼劲全力的锣鼓声里,孟婷率领八个舞伎,施展开曼妙身段,将一个高台舞得衣袂飘飘,令人眼花缭乱。

    戎王激动地站起身来,带头叫好,高台下的义渠人也叫好声一片,好不壮观!

    秦国的乐舞队演奏完一个曲目,义渠的舞队也登上台来,他们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踏着足、唱着歌,紧接着,男儿们又从队列中退后三步,做骑马的姿势,身体上上下下,剧烈地起伏着,节奏很是明快,女舞者环绕着男儿,顿足相和。

    义渠的观众看到了自己熟悉的舞蹈,自是叫好声不断,戎王也十分兴奋,大口地喝着酒,时不时地开怀大笑。

    秦国和义渠的乐舞交叉进行,精彩纷呈,义渠人看得十分过瘾,都迷倒在乐舞所营造的欢乐氛围中。冒都这时站起身来,领着嬴怡,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酒壶,向自己的长辈们敬酒。

    他首先给父亲伊志倒满一杯,双手恭敬地奉上,伊志很是高兴,伸手摸摸冒都的头,说道:“我儿长大了,又十分懂事,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为父我很是高兴。”

    冒都神色有些紧张,低埋着头,眼角偷看着父亲端起的酒杯。直到伊志说完话后,很爽快地一饮而尽,冒都才放下心来。他接着给其他人敬酒去了。

    不一会儿,就轮到给秦国使臣敬酒,苏秦因为害怕义渠人下毒,一直滴酒不沾,他坐在毛毡上,装出兴奋的表情,有侍者给他满上了酒,他在手舞足蹈间,故意将酒碰洒一地。侍者起初还殷勤地给他再满上,见他总是如此,气得不再搭理他。

    高胜却不知深浅,观看着表演,美滋滋地喝着酒。苏秦待要提醒他,又担心别人听到,只能是心里着急。幸好,苏秦有上次解救桂霜女王的经验,早已有所准备,想要如法炮制,不管到那时有没有用,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苏秦见高胜饮了很多杯酒,仍然没有中毒症状,不由得有些纳闷:难道昨晚偷听到的消息有误?

第103章 严酷的真相

    冒都前来敬酒,苏秦说了两句祝福的话,接过酒杯,举起杯子的刹那间,将宽大的袍袖一摆,暗中将酒倒在袍袖里,却还装着喝了的样子,擦了擦嘴唇。

    这一套动作是苏秦精心设计和演练过的,动作十分连贯,一气呵成,非常地逼真。冒都被蒙骗了过去,他见苏秦已饮,于是就又给高胜斟满一杯,高胜接过酒杯,却丝毫未加考虑,痛痛快快地一饮而尽。

    这一回,高胜就没那么幸运了,只见他不久就面色发青,紧捂着肚子,看得出腹内十分疼痛。苏秦一惊,惊觉高胜之前所饮的酒是没被下毒,而正是冒都所斟的酒才是罪魁祸首。

    此时,苏秦急忙再看其他饮下冒顿所敬之酒的人,果然大家都神情痛苦,尤其是第一个饮酒的义渠戎王伊志,他已经中毒很深,再也支撑不住,哗啦一声倒在了面前盛放酒食的几案上。

    戎王身边的大臣们,也像推倒积木似的,接连倒了四、五个,高台上有人惊呼,有人站起身来,向着戎王伊志身边跑过来。

    乐舞班刚才还在尽情地表演着,此时被高台上突如其来的变乱打断了节奏,舞伎们吓得厉声尖叫,纷纷退到高台的角落,整个乐舞班中只有孟婷不退反进,她飞奔向了戎王。

    冒都也第一时间赶回到戎王身边,他从怀中掏出一面令旗,向空中挥舞,口中吹响了嘹亮的口哨,随着他的动作和口哨声,高台远处突然杀出了四、五百名义渠的兵士,他们个个骑着骏马,手持弯刀,背插弓箭,连人带马冲到高台上来,并迅速地将高台上的义渠大臣们控制起来。

    戎王拧着眉头,面如死灰,拼着仅剩一点力气,勉强抬起头来,手指着冒都,骂道:“你,你小子好狠毒,连自己的父亲也要下毒杀害。……”

    冒都却很是镇定,他大声喊道:“你根本就不配当我的父亲,娶回了我的母亲,却连她的一个名分都不给,生生将她逼死。我的母亲连个做妾的资格都没有,王位哪还有我的份儿。我今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自己来拿回我该得到的东西。”

    就在此时,有五、六个戎王的贴身侍卫,从戎王后面窜出,举起弯刀劈向冒都,大喊着要为戎王报仇,冒都只顾说话,未料到侍卫们速度很快,眼看着弯刀就要砍在冒都的身体之上。

    这时,飞奔而来的孟婷却突然从袖子里滑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一尺左右长短,光芒逼人,锋利异常。孟婷举匕首快速挡向弯刀,弯刀应声而断,冒都捡回了一条命来。

    苏秦在高胜腹内疼痛之际,已第一时间扑倒高胜身边,伸手按住他的涌泉穴,并大声告诉高胜说:“你中了义渠人的毒酒,得赶快让自己吐出来!”

    高胜因为疼痛,早已顾不了与苏秦的个人恩怨,照着苏秦的指点,趁着神志还算清醒,连忙将手指伸到喉咙间,使劲扣嗓子眼。两个人合力之下,高胜“哇”地一口,大吐了起来,所吐的秽物差点洒到苏秦的身上,一股酒臭扑鼻而来。

    苏秦这时不顾难闻气味,仍然帮助高胜吐出毒酒。高胜连着吐了很多口,将晚上所饮的酒吐了出来,疼痛缓解了很多,但身体仍十分虚弱。他看到苏秦不计前嫌,全力帮他,心中很是感动。

    高胜虚弱地说道:“多亏苏先生,高胜方才捡回一条命来。秦君交给我一个锦囊,让我在婚礼前打开,命令我完全听从苏先生号令。我却存有疑虑,没有遵旨行事,以致于今日吃了大亏。”

    苏秦赶忙安慰他道:“高掌门不必悔恨,赶快休息一下,恢复力气要紧。我们还有重要的任务完成。”他将高胜扶到了自己的座位,让他躺下暂歇。”

    高胜又悔又愧,身体极度虚弱,声音颤抖着保证说:“从今而后,高胜再也不抗旨不遵,在义渠的行动悉听苏先生召唤,惟命是从。”

    苏秦一边在抢救高胜,另一边则不时地抬头观察着义渠人的动静,只见此刻孟婷挥舞着那把锋利的匕首,三下五除二地将效忠于戎王的侍卫击杀。

    苏秦心头一惊:“孟婷原来有这么好的身手,她隐藏得可够深的,自己与孟婷欢爱几场,如胶似漆、恋恋不休、春波屡及之际,哪里还去防备对方,幸亏她没准备对自己下手,否则哪里还有他苏秦的活命?”

    苏秦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时,连自己都差点给吓呆了,真是惊魂难定!

    孟婷解决掉了不听话的戎王死忠分子,剩下了义渠大臣在冒都预先布置好的武士的胁迫下,哪还有人敢站出来支持死去的戎王,这时,有那机灵一些的义渠大臣看开了形势,带头喊道:“我支持冒都王子成为新的国王,新国王万岁!”

    另外的义渠大臣反应了过来,于是纷纷跟着喊“万岁”,高台下的义渠民众看到刚才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幕,都被冒都的气概给折服了。

    义渠人逐水草而居,年成丰歉难定,绝大多数人都有过劫掠的经历,有着信奉强者为王的传统。今晚见冒都降服了整个义渠王庭,因此,大家也都跟着台上的大臣们山呼“万岁”。

    冒都在那里得意洋洋,伸手摘下了父亲头上的王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手里举起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权杖,向义渠人展示自己的威严。

    孟婷见义渠人已平定下来,转脸就向着嬴怡公主走过去,她见嬴怡吃惊地瞪着眼睛,还未完全理解和接受眼前的现实,感到很是好笑。

    孟婷冷冷地向嬴怡公主说道:“你嬴怡看清楚了,我才是真正的强者。我和冒都早已商定好了今日的计划,可笑你还一直在我面前耍威风,你没想到会有今天的局面吧。”

    嬴怡本来武功就很弱,看到孟婷突然间的大变脸,冷漠凶狠,杀人不眨眼,又惊又怕。尽管她一直注视着事态的发展,但仍然没缓过闷儿来,不知所措,现在是惟求自保。

    嬴怡看到孟婷恶狠狠的样子,心扑通扑通地乱跳。她连忙分辩道:“孟姑娘息怒,以前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谅解。你念在我待你不薄的情面上,放我一马吧。”

    孟婷哈哈大笑,说道:“你倒是很会说软话,态度转变得够快,可惜如果你今天不死,我孟婷哪还能做新王的王妃?”

第104章 转折关头

    嬴怡看着自己的闺中密友转眼之间变成最凶险的敌手,花容失色,惊恐不安。听孟婷要自己别抢义渠王妃,反而宽慰了一下。心想:“原来她要的是王妃之位,这个东西自己倒真没贪恋。”

    于是,她诚心诚意地恳求道:“我可不要做什么王妃,你想要尽管拿去就是了。”

    孟婷盯着嬴怡,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死我能拿得去吗?毕竟你俩是行过正式婚礼的。你不必废话,拿命来吧。”

    她说着,杀气陡升,举起手中尚在滴血的匕首,笔直地刺向嬴怡的喉咙。

    嬴怡吓得脸色煞白,连忙转身向新浪官冒都的身后跑去,冒都见孟婷追杀嬴怡,想要阻拦,手刚伸半截,却又停了下来。

    他想到:“今日之事多亏孟婷,才稳定住局面,自己岂能立刻忤逆她的心意;况且孟婷武功高强,自己也无法拦着住啊。”

    冒都犹豫了一下,又将手放下,任由孟婷绕到身后去追嬴怡。嬴怡情急之下,又向苏秦和高胜这边跑来,刚到半路就要被孟婷赶上。

    就在孟婷稳稳刺出匕首,直取嬴怡后脑勺的一瞬间,苏秦已擎着青霜剑来救嬴怡。他一剑挥出,正挡在孟婷刺出的匕首上,孟婷手臂一震,匕首差点飞了出去,手中的匕首却也没有被青霜剑砍断。

    她定睛一瞧苏秦站出来救嬴怡,不禁有些气急。孟婷劝说苏秦道:“秦国也没给苏先生什么好处,你为何为他们卖命,这嬴怡在你面前傲慢十足,你哪有必要回护于她。请苏先生不要趟浑水,在一边歇歇,看看热闹岂不是很好?”

    苏秦回道:“孟姑娘听说过‘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吧,我为了魏卬将军,自然不能躲开这趟浑水。况且,你孟婷欺骗和利用了我这么久,总该有个说法吧。”

    “既然你苏秦要管闲事,就莫怪本姑娘无情了。”孟婷心儿一横,一边说着,一边举起匕首,以异常灵动的步伐,游走于苏秦的身侧,令苏秦眼花缭乱。

    苏秦不由得要谨守着自己的门户,眼睛注视着孟婷手中的匕首,防止孟婷刺出突如其来的进击。再

    这时冒都也指挥这义渠的骑士,他们手持弯刀,逼近苏秦和嬴怡。苏秦保护着嬴怡,慢慢后退向秦国使团所在的席位。

    苏秦等人所带领的秦**士们立刻上前迎战冒顿所率领的义渠骑士,两军短兵相接,战斗在一处,撕打成一团。

    冒顿手下的骑士都是他在暗中训练了三年多的死忠份子,刀马功夫十分了得,再加上人数众多,幸亏秦国的军士也是精选出来的,所以才暂时抵挡住了他们的猛烈冲击。

    高胜此时仍然躺在那里,他也很想帮助苏秦,可是身体虚弱无力。高胜强撑着站起身来,软绵绵地抽出火精剑,站在那里吓唬义渠骑士。

    可是孟婷与义渠骑士哪吃吓唬这一套,他们二十多人同时出击,扑向了苏秦和嬴怡。苏秦闪动身形,交替使出天舞剑法的攻守招式,一剑同时分击多处。一个回合过去,除了孟婷之外,已有四个义渠骑士非死即伤。

    义渠骑士也被苏秦的剑势惊住了,但孟婷知道:要尽快解决苏秦,若等高胜缓过劲儿来,两人联手,那可就难以对付了,所以她挥手让冒都率领更多的义渠骑士一起过来,对苏秦等人从四面八方进行夹击。

    苏秦见状,心里焦急万分。他的身边有一个武功很差的嬴怡,再加上个病人高胜,一个人维护三个人的安全,很是吃力。再看所带的秦国的军士,陷入到了义渠马队疯狂的呼啸声浪和闪击之中,自保都难,不可能指望他们过来相救。

    苏秦实在担心挡不住义渠人的群起攻击,焦急万分。

    就在情势十分危急的关头,只听到义渠人的营地上突然想起了“咚,咚”的军鼓声,远处杀来了黑压压的秦国骑兵。他们见人就砍,逢人便斩。高台下足有几万义渠人,竟然被层层秦军围得水泄不通,又被铁甲秦军冲击得稀里哗啦。

    也有那义渠人挺身而出反击,但奈何之前毫无防备,身上仓促之间未带任何兵刃,所以微弱的抵抗在事先早有充分准备的秦军面前,无异于以卵击石。

    高台上的冒都和义渠骑士见到汹涌而来的秦**队,顿时傻了眼,一时忘记加紧攻击苏秦等人,秦军之中,先头部队由魏卬的亲随宁钧率领,从人群中劈开一条通道,向着高台直冲过来,很快就和高台上的义渠骑士短兵相接起来。

    孟婷还想要发动进攻,但心神已乱,使出的招数不似先前凌厉,苏秦轻易就化解了过去。孟婷思路转换得特别快,她想到苏秦等人的弱处在于嬴怡和高胜,于是避开苏秦,专找他俩下手,苏秦为保护嬴怡和高胜,疲于奔命。

    苏秦出剑很有分寸,并未使全力进击孟婷,只求化解她的招式而已。孟婷心里十分清楚,以苏秦的武功,如果采取主动的打法,她自己招架都难,遑论击杀别人。

    瞬间她闪过了一个念头:苏秦嘴上对我怨恨失望,看来内心仍对我存有好意。她有了这个判断,因此上,更是绕开苏秦,专门击杀嬴怡,避强击弱,搞得苏秦狼狈不堪。

    嬴怡在孟婷旋风般的飞舞攻击之下,吓得心神几乎失控,恍恍惚惚的,宛若在梦中,观看别人的表演一般。但当她稍一定神,反应过来时,为苏秦和自己的安全而心惊不已。

    孟婷渐渐看清形势在向着有利于秦国人的方向发展。随着时间的推移,义渠人大势已去,留给自己突围的时间越来越少。因而,孟婷突然虚晃一招,身形后撤,来到冒都的身旁,低声向他说道:“我们必须尽快撤离,否则,大家都得被秦国人擒获。”

    冒都刚接上王冠,还没有将冠冕捂热,现在就被迫撤离,怎能甘心,他高声叫道:“我要和阴险狡猾的秦国人拼死到底,义渠人决心血战到底。”

第105章 心难安

    孟婷瞧瞧冒顿一副不甘心失败的模样,很不屑与他较真。她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这叫不知深浅,事已至此,强撑着根本改变不了局势,莫不如全身而退,以求东山再起。你如果不撤退,那我可先要撤了。”

    孟婷言毕,也不管冒顿听还是不听,她自己向东北方向飞奔而去。

    冒都口中喊着抵抗,但是其实也已心如死灰,望着乌云般聚集而来的秦国大军,十分地惶恐骇急。他见孟婷突围,脚下也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孟婷一起,向东北方向撤逃,他训练的义渠骑士们紧随着护卫他。

    孟婷见冒都追来,缓了一步等到他,说道:“这才是正路,别不知进退死活,愚蠢之极。”

    冒都听到孟婷的话,觉得很刺耳,与原先对他的尊称大相径庭,心中怪她前恭后倨,但是自己已如昨日黄花,今后说不定还要指着赵国来帮助复国,哪还敢再和孟婷计较。

    有此考虑,冒都竟也一改之前在孟婷面前的放肆,低声下气地央求道:“有劳孟姑娘带路,咱们尽快冲出包围圈再说。”

    苏秦这边的情况较先前好了很多,孟婷一停止攻击,剩余的围攻的义渠骑士也忙着招架围攻上来的秦军,渐渐地散去。

    高台之下,本也有大量的义渠男人不甘于接受突如其来的厄运,他们平时是牧民,战时则是披甲上阵的士卒,如果冒顿王子能再多坚持一会儿,这些人拼着性命,也能给秦军造成很大的伤亡。

    然而,随着冒顿王子的仓惶逃跑,这些人个个都像泄了气的皮球,哪里还有心思做困兽之斗,大家都纷纷停下了跃跃欲试的身手,束手就擒,沦为秦**士的阶下囚。

    嬴怡看见孟婷和冒都要逃走,大声提醒苏秦道:“你还不快去追赶孟婷,她们要突围而去了。”

    苏秦转身白了嬴怡一眼,心说:“追不追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嬴怡的颐指气使令他非常不满,因而冷冷地回道:“要追你去追吧,我是追不上的。”

    说着,他跑去将蜷缩在高台一角的乐舞班的人聚拢起来,不停地拨打着四处乱飞的羽箭,这时候已分不清究竟是秦国人还是义渠人射来的这些箭枝,整个高台上人员散乱,变成了一个乱刃纷飞的靶心。

    有些人杀红了眼,逢人便砍,只管保护自己,哪管对面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可怜那些手无寸铁的乐舞班的成员,身上都受了伤,表情惊恐万状,身体簌簌发抖。

    苏秦立在她们身前,舞动着青霜剑,挡开不管是义渠人,还是秦军的来袭,力保她们不受伤害。

    这时在整个义渠人的营地里,喊杀声和惊叫声混杂着,久久回荡着,义渠人四处溃散奔逃,哪里是成建制的秦**队的对手。

    义渠特殊的军队编制在此战中劣势毕现,他们几乎没有成建制的常规军队,臣民在平日里是游牧草原的牧人,只是到了秋冬季节临时招募而来,组建成像样的部队,一起到农耕地区劫掠粮食和牲畜。到了春天,草原上青草萌动,这些人又恢复了牧人身份。

    苏秦为魏卬所出的谋划正是基于义渠人的军队特点,在他们还未武装起来的时候,趁着他们举国欢庆王子的婚礼,发动突然的千里奔袭,从而事半功倍,干净利索地解除掉他们的武装,然后,将所有的人迁入到秦国内地,从此,西北边境就能太平。

    此一战役,秦**队到手的胜利来得实在是太过轻松,不到两个时辰,战斗就宣告结束。

    但是,义渠整个营地依然尸横遍野,血迹斑驳。苏秦见到如此惨烈的屠杀场景,面对已经到手的胜利,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魏卬指挥秦军打扫战场,将剩下的活着的一万多义渠人捆绑和押解起来。他还未等到战场清理完毕,就急忙来到高台上,看看那里的情形。

    魏卬未到台上,第一眼就看到了浑身血迹的苏秦,他赶紧跳下了战马,远远地就伸出手来,快步走到苏秦身边,热烈地握着苏秦的手,说道:“苏先生,我们取得了一个大胜利!”

    苏秦点了点头,神情却并不像魏卬预想的那样兴高采烈。魏卬有些诧异,问道:“苏先生怎么了,你受伤了吗?为何显得很不开心?”

    “我并没有受伤,请将军放心,我只是见到这种屠杀场面,有些不适应。”苏秦怏怏不乐地答道。

    魏卬却笑着说:“是啊,刚经历战争的人谁都见不惯残酷场景,等到身经百战时,就见惯不怪了。”

    苏秦觉得魏卬误解了他的意思,他想说的是不忍新见到秦军面对手无寸铁的义渠人采取坚决的杀伐手段,他原以为将义渠人围困生俘即罢,没想到一下子就杀掉了好几千名义渠人。大概也只有那些手脚利索、牵挂较少的不到一万义渠人从秦军的围困中脱身,逃跑了出去。

    虽然这个长途奔袭的计划是苏秦所出,但他显然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美好了,现实的残酷给了他重重的一击。

    苏秦与魏卬正在说话间,高台上跑来了一个白袍小将,头上戴着紫金冠,尽管是个武将,却显得有些儒雅之气。苏秦看他眼熟,仔细一想,回忆起来了。来人正是当初他和史昌入陇关时遇见的第一个秦国守将司马错。

    司马错向魏卬报告了清理战场的战报,魏卬点头首肯了司马错的战报,他接着就向司马错隆重地介绍了苏秦,司马错听说是苏秦,知道他是一个书生,但定睛一看,原来正是曾经交过手的武功高手,心中也觉得惊异:人不可貌相,看起来显得文雅的人,竟然有那般身手。

    苏秦与司马错相视一笑,都有些不好意思,魏卬早知道他们曾经交过手,自己也不点破。只是一个劲儿地向司马错夸赞苏秦,说他文武双全,绝顶聪明,今晚整个计划就出自他的手笔。

    司马错挠了挠头,更显得局促不安。他心想自己起初有眼不识泰山,得罪过苏秦,所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5981/ 第一时间欣赏合纵连横最新章节! 作者:今易之所写的《合纵连横》为转载作品,合纵连横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合纵连横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合纵连横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合纵连横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合纵连横介绍:
风起云涌、战国争雄,俊才辈出。苏秦潦倒,不改初志,终成正果,兼六国相,强势逆转。张仪出寒门,被诬受刑,愤而入秦,终报鞭笞之仇。合纵连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合纵连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合纵连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