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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易之     合纵连横txt下载     合纵连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6章 离间妙计

    苏秦也兴致勃勃地想接着听下去,默默地注视着张仪,眼神充满期待。张仪在他们两人的期待之中,悠然不迫地说道:“我打听到秦军这次安邑之战的主将公孙延和副将司马错之间貌合神离,如果我们施行一个离间之计,会不会产生奇效呢?”

    陈需听罢张仪的妙计,不禁一拍面前的几案,赞道:“这个想法很好,能让他们二人之间起了罅隙,势必不能相互配合,对于联军作战大大有利的呀!”

    苏秦也赞许地深深颔首,他又问道:“张师弟之计甚妙,但就是不知怎么个实施法,能让此计达到效果。”

    陈需再听苏秦的问语,也不由得又犯起了愁,心想:“自己的赞语未免出口太快了些。可不是嘛,妙计也得有个实施的办法,否则,还不是空谈。”

    陈需对张仪的计策仍然寄予厚望,他眼巴巴地望着张仪,听着他的下文。张仪顿了一顿,略一扬头,目光中露出了坚毅之色。他说道:“我已想过实施的问题,我这里有两个办法,不妨都说出来,由你们来评点一下。”

    张仪分别看了苏秦和陈需一眼,那意思仿佛是:“你们急什么呀,我既然已经说出了离间计,自然会有好的招数配合。”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一个办法就是我们派出一名说客,主动找到司马错,在他的面前历数公孙延的跋扈专横,激起他心中的愤慨;另一个办法,就是我们通过潜藏在秦军中的密探,散步谣言,公开抬高司马错,说我们最怕的就是他引兵来战,令公孙延对司马错产生戒备甚至嫌憎之心。”

    陈需洗耳恭听着,他想了一下,说道:“这两个办法都不错,值得一试,不知苏丞相你怎么看?”

    苏秦听了陈需的插话,心说:“你这不是等于没说嘛,两个办法总得选择一个吧。”

    他也沉吟片刻,首先赞扬张仪道:“张师弟虑事十分周全,出了这个好主意,为兄要多谢于你。”

    他接着又针对张仪的实施办法做了评断,说道:“我在秦军中有些年头,十分了解公孙延和司马错的脾性和为人。依我看,以司马错对秦国的忠心,派出说客去找他,可能不仅说服不了他,还会适得其反,令他警觉起来。”

    陈需这会儿没了主意,心说:“那可怎么办?”脸上又浮现出急切之情,他更加用心倾听着苏秦的分析。

    苏秦接着又道:“我们倒是可以再公孙延身上做文章。此人善于表忠心,精于算计,一贯巴结秦国的宠妃芈八子,近来又深得秦君赢驷的喜爱,被任命为安邑之战的主将。但是其心胸比较狭隘,如果我们散步谣言,猛夸副将司马错,他一定会心怀猜忌的。”

    张仪也微微点头,表示对苏秦言语的赞同。陈需更是心中佩服,说道:“苏丞相说的是,公孙延原本是魏国大臣,他的那些伎俩我们都了解。此人是精于为自己盘算,两面三刀。但无容人之量,从他身上下手,再合适不过。”

    苏秦见张仪和陈需都赞同自己的主张,就打定了主意,向陈需说道:“那就有劳陈丞相,据我所知,魏国在秦**队内部经营多年,有不少密使和谍探,那就让他们出面来散步谣言,传得越大越好。”

    苏秦提到魏国在秦军中安插谍探,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陈需的脸一红,他马上解释道:“我们在秦军中安排有密探,也是不得已的事情,两位也是知道的,魏国宾邻虎狼之秦,征战不休,战事几乎年年都有。我们不使用非常手段,更难抵挡秦军啊。”

    苏秦其实无心提起魏国的密探之事,他是顺嘴说的,见陈需有些挂不住,就连忙劝慰他:“陈丞相不必解释,这些情况在各国都是常事,如今遭逢乱世,各国都求消息灵通,如此安排无可厚非。”

    张仪当然也理解密探一事,否则也不会出离间之计策。他心说:“这有什么奇怪的,那孟婷不也是潜入你陈需府中,探听秦魏曲沃交兵战报的吗?只是你陈需还蒙在鼓里罢了。”

    陈需发觉苏秦和张仪都对安插密探不以为意,心下释然,就说道:“苏丞相放心,我们在秦军中的谍探一定会不辱使命,让那个谣言消息传得像真的一般,一夜之间秦军满营皆知。”

    苏秦听了陈需所作出的保证,心中惊诧,想到:“没料到魏国在秦军中竟然有如此深入的渗透。他们对赵国、齐国、楚国等周边大国,也是如此对待的吧。”

    苏秦十分好奇魏国究竟在周边大国安排了多少眼线,但碍于人情,怎好向陈需提出这个问题。

    他压住了心中的好奇,平静地对陈需说道:“如此有把握,甚好!有了这个离间计,我们又增加了一成的胜算。如果成功,至少能让公孙延将司马错留在安邑周边,不能参与进攻临云城。”

    苏秦心中本来就有一盘完整的棋局,现在添加了一个妙招——离间计,与先前的计划结合起来,更增添了心中的底气。

    他想起了自己叫来陈需和张仪的本意,说道:“我此番叫你们一同前来,其实还有一个更急切的安排,要与你们商议一下。”

    陈需问道:“是什么安排,苏丞相但说无妨,毕竟时间紧迫。”陈需说着,表情略显不痛快。因为,他感觉苏秦和张仪犯了一样的毛病,那就是有点吞吞吐吐,话说得很不利索。

    然而,陈需所不知的是,两个最优秀的谋士在一起,彼此都在乎对方的意见,他们的话语怎么能说得那么直接痛快呢。苏秦和张仪原本并无芥蒂,但真正同在一个阵营之中,都心知对方有对时局的完整看法,为了和睦起见,彼此说话当然要留有余地。

    苏秦听了陈需的催促,看了看张仪,发觉他也等待着下文,就不再犹豫。他说道:“我要偏劳张仪师弟潜入安邑城中,为城中的守将指引,适时出城作战,与临云城的战役配合起来,那样我们方能更加主动。”

第317章 男儿自强

    苏秦请张仪潜入被围困的安邑城,实在是存在很大的风险,因此,他才犹犹豫豫,经过了几次反复掂量,在陈需的追问之下,说出了这个不情之请。

    陈需当然明白其中的难处,他不安地望着张仪,不好意思接苏秦的话头,这一定要看当事人的态度,如果张仪加以婉拒,也是属于正常的举动。

    苏秦说出了想法,目光就注视着张仪师弟,他暗暗想:“如果张师弟有任何为难之处,哪怕是表情上显露出来的不情愿,我就立刻收回成命。万一张仪遇到一个三长两短的,自己又如何对得起他,又怎么向弟妹姚玥交代。”

    然而,安邑战场的形势所逼,派入城中指引守军的谋士,又非张仪莫属。因为苏秦的战法和布阵,张仪最熟悉,再加之对于战况发展变化的判断,出击时机的把握,确非一般战将所能精确把握得住。

    如此境况之下,苏秦不信赖张仪,又能信赖何人?所以他的这个请求,也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才做出的。可是,毕竟是拿着张师弟的安危做筹码,苏秦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后悔。

    他急忙又补上了一句:“此事关涉到张师弟的安全,如果张师弟觉得不妥,只当为兄我没说罢,张师弟千万不要感到为难。”

    张仪打从听到苏秦提出的请求后,一直低着头沉吟着,他深思熟虑之后,才缓缓抬起头来,说道:“苏师兄如此信任我张仪,我答应苏师兄的要求便是。想当年苏师兄在曲沃也是孤身入城,调解秦、魏两方。人生该冒点风险的时候,不能全然规避,否则哪里会成就大功业。”

    陈需怀着忐忑的心情,听罢张仪答应下来,才一块石头落了肚。他心想:“这张仪总算看明白了,他出道较晚,成就一直低于师兄苏秦,此时不冒点险,立个大功,恐怕更难有出头之机。”

    苏秦也在静静等着张仪的答复,他早已做好了被张仪拒绝的准备,但是后来却听到了肯定的回答,心中大喜过望。

    苏秦说道:“多谢张师弟的体谅!为兄为了确保你的安全,也想好了一套进入安邑围城的办法,尽最大可能将危险降低。”

    陈需心中感激张仪,急忙附和苏秦道:“张大夫放心,我们魏国在安邑城中的守军也会及时出来接应于你。我一会儿就去安排人给安邑城中的守将段乞报信儿,咱们里应外合,应更能确保你安全入城。

    苏秦见陈需也积极为张仪入安邑城创造有利条件,感激地望着陈需,冲着他颔首以致谢意。

    他接着对张仪说道:“我计划明天夜里亲自率领宁钧将军,趁着夜色佯装偷袭秦军在安邑东门的营寨,引诱驻扎在那里的公孙延出营寨。等秦军仓惶应战时,你便可趁乱通过秦军的哨卡。不知张师弟以为如何?”

    张仪用心听着,轻轻地点了点头,回道:“如此甚好。我到那时抓紧时机,趁着大乱,快马加鞭冲了过去,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陈需想了想,接着话头说道:“我再来修正一下苏丞相的计划。我想,是不是由我来亲自护送张大夫为好,因为我比苏丞相更熟悉安邑城的地形,而且我还计划让申严将军与张仪一同随行,两人有个照应,共同入城,这样岂不是更妥当和周密一些?”

    陈需还特意又强调一句:“何况苏丞相还要坐镇中军大帐,指挥全局,临云城的局势复杂,一旦苏丞相离开,遇到紧急情况,群龙无首,又该如何应对呢?”

    苏秦觉得陈需所言更有道理,但是他又不便直接肯定陈需的主意,那样不是显得自己推脱责任,不愿亲自护送师弟一遭了吗?

    苏秦不说话表态,张仪开了口,尽管他心中也有一点异样的感受,因为苏师兄现在是万人瞩目的焦点,三军不能片刻离得开他,而自己却距离师兄这样的地位差得很远很远。

    陈需的前一句话张仪听后倒没觉得什么,但是后一句话,却隐隐触动了他的敏感的自尊心。这种细微的心理变化,旁人很难觉察得到。

    张仪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服从当前的大局。他主动提出:“我也认为陈丞相所提的策划更可行,我们就按照陈丞相的谋划来执行吧。”

    苏秦和陈需见张仪答应下来,如释重负,但对于张仪此前的瞻前顾后,两人都看在眼里。尤其是陈需,他感觉张仪今日总是很不痛快,与以往好像大变了一个人似的,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他又不得而知。

    三人计议好离间之计和张仪入城的细节,之后便分头去行动,按部就班地做起了准备工作。

    苏秦一如既往地督促赵、魏和齐国三国联军的训练,这个任务迫在眉睫,三军协调一致,不是轻易能够做到的。

    苏秦连续忙于军务,第二天很晚才从营地回到孟婷下榻的客舍,那里也是他忙里偷闲与孟婷相聚的住处。

    苏秦一进入客舍的院子里,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他发现在孟婷所居住的正屋之中好像有人,他听到里面谈话的声音。

    “是谁在孟婷的房间里呢?”苏秦一边想,一边向屋子里走去。

    他推开了房门,猛然看到在屋中的几席上坐着自己的弟妹,也就是张仪的夫人姚玥,她打扮得齐齐整整,但却愁容满面,正端坐在屋子正中,与一旁的孟婷聊着天。

    见苏秦进屋,姚玥要站起身来见礼,苏秦连忙摆手,说道:“弟妹不必多礼,随便些就好。”

    姚玥听闻苏秦之语,果然坐着没动,不再给苏秦行礼。苏秦说着话,主动找了旁边的席位,坐了下来。

    苏秦客套地问道:“弟妹怎么有空来这里了,近来一切可好?”

    苏秦本以为自己只是一句客套话,姚玥会回之以寒暄性的客套之语,然而他所料大错特错。

    姚玥接过了他的话茬儿,说道:“我当然有空了,夫君被派到了最危险的地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等着心焦,找孟婷妹子聊聊呗。”

    苏秦一听姚玥的话,脸腾地红了起来,她分明是话里有话,好像是苏秦故意不管张师弟的死活,要他去冒险一般。苏秦嗫喏着,满脸通红地坐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

    还是孟婷在一旁看得更清楚,局外人反应更快一些。她急忙替苏秦接过话音,微微笑着,说道:“姚姐姐与张仪真是恩爱夫妻,这分别几日,就舍不得啦。你们老夫老妻的,还这么亲密无间,真是羡煞旁人。”

    孟婷所言,既夸赞了张仪夫妇的情深,又暗中提醒姚玥不过是暂时别离,何必纠缠不休的。苏秦听后,偷偷地冲着孟婷竖了竖大拇指,赞她聪明伶俐,反应迅速。

    孟婷的话令姚玥一方面感到喜滋滋的,但也难以消除内心的紧张和埋怨。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还以为这回随他出来,能过上个夫妻团聚的安稳日子,哪成想却是整天担惊受怕的。前几日刚刚去打一场仗,还好回来后毫发无损。这不又孤身入安邑。怎叫人不揪心。”

    苏秦听了,也不禁心乱如麻,想着怎么能应付一下姚玥。他原先在齐国初见张师弟带着夫人游说天下时,还羡慕人家伉俪情深,如影随形,幸福之至。如今看来,带着夫人走天下,也有那烦心的时刻,难免有纠缠不休的时刻。

    苏秦此时再回想一下昨天张师弟的犹豫和踌躇,心想:“是怕夫人不放心,他才那般瞻前顾后的吗?八成就是如此吧。”

    孟婷听到姚玥叹息,就靠近了她,拉住她的手,再次安慰道:“姚姐姐放心吧,军中自有妥善的安排,否则也不会突然将张仪送入安邑城的。”

    孟婷也深知好男儿要有志向和作为,岂能固守在女人身旁,做一个低眉顺眼的软弱无为之人。

    她再次劝解道:“张仪也渴望建功立业,能为家人赢得财富和地位,也为姚姐姐争光添彩。你支持她才对呀,千万别拖他的后腿,那会更让他为难。”

    姚玥听罢孟婷的话,眼眶都红了,差点就掉下泪来,回道:“妹妹所说的,我都懂,但是就是压抑不住心中的焦急,这会儿心还扑通扑通地乱跳,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苏秦何尝不理解姚玥的担心,设想如果是自己孤身入危城,当初在曲沃,单身一人,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置生死于度外。可是,若换成了今天这样,身边有了个贴心的女人孟婷,她能不为心上人牵挂嘛!

    苏秦想到这里,不由得望了望孟婷,感到了一丝幸福,但仍然难免有隐忧:“如果自己换成了张仪,涉险于安邑,孟婷会不会真如姚玥这般忧心呢。”

    他想着这个问题,不禁有些茫然,心中赶快提醒自己:“何必多想,何必这么不信任心爱女人!”

    此时他看到孟婷冲着他直摆手,苏秦纳闷:“孟婷这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要摆手?”

第318章 虚虚实实

    孟婷摆了一回手,见苏秦不明就里,又偷偷地指了指房门。苏秦把两种手势结合起来,才明白过来:“孟婷这是要自己离开此地吧。眼不见心不烦,也平添了姚玥的忧虑。”

    苏秦明白了孟婷的示意,就冲着她点了点头,他忙站起身来,冲着弟妹姚玥拱手道:“弟妹且在此歇息片刻,我军中还有很多事要去办,现在先回中军大帐去忙。你放心,如果一有张仪师弟的消息,我立刻来知会于你。”

    孟婷就等着苏秦的这个话茬呢,听苏秦之语后,她紧接着苏秦说道:“季子你去忙吧,这里有我呢。我再和姚姐姐多说一会儿贴心话。”

    苏秦嘴里应着:“好,好。”说着就往门外走,他临走时回头看时,见那姚玥眼里的泪水已如断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他哪里还敢再多留片刻,一溜烟儿地走掉了。

    苏秦回到中军大帐,也因担心张仪师弟入城是否顺利,而心中惴惴不安,他一会儿坐下,一会儿踱步,想要思考一下战局,却难以安下心来。后来,索性就找出魏卬留下的那部《太公兵法》读了起来。

    这本书他读了何止百遍,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但是每次重读时,都能有新的体会和认识。苏秦暗自感慨:“不同的书就是分量不一。这千古的奇书才值得千百遍地下工夫细细品读。仿佛与得道的智者对话,产生出思想上的共鸣和火花。”

    苏秦在中军大帐中一直等到深夜,接近了子时,才有了动静。当他正阅读着《太公兵法》,有些犯困的时候,突然从帐外传来了一阵急匆匆地的脚步声,苏秦打起了精神,正襟危坐。

    帐外的警卫军士悄悄推开了大帐的门,看见苏秦仍未睡觉,然后才大声报告道:“禀报苏丞相,门外有魏国陈需丞相紧急求见。”

    苏秦不待话音落地,就吩咐道:“我正在等候着他,快快请他入帐。”

    警卫于是就从门外带进了风尘仆仆的陈需。苏秦见他尚未脱去甲衣,脸上还留有土尘,想见他也是刚才前线赶了回来。

    苏秦站起身来,迎向前去,请陈需在客席上坐了,然后就问道:“未知陈丞相此次战况如何?张师弟还安全吧?”

    陈需缓了缓神,长吁了一口气,将身子坐直了,之后,稳稳当当地答道:“苏丞相放心,一切都很顺利,张仪已经平安入了安邑城,现在应该抵达了魏军的驻地了。”

    苏秦此时心境方才豁然开朗,他笑着说道:“有陈丞相护送,果然十分得力,要比我亲自去强百倍。”

    陈需听了苏秦的赞扬,心下也很得意。回道:“我们刚摸到秦军东门大营外,一阵战鼓擂响,可把营寨中的秦军给吓懵了。他们一阵紧急的刁斗声,再加上牛角的嘹亮号声,整个秦营像炸了锅一样。”

    苏秦想见当时的情景,说道:“秦军是被我们在临云城下击溃,军心出现了不稳,所以才如此惶急,深怕我们前去偷袭。这一次袭扰更加惹怒了公孙延。”

    陈需接着道:“可不是嘛,秦军被我们当猴子戏弄了一番。等到秦军整好队列,打开营寨出来迎敌,我们却只是派骑兵上去,草草应接了两下,然后拨马便往回走,秦军追着跑了有二里路,后来就停了下来。”

    苏秦哈哈大笑,说道:“那秦军是害怕前面有埋伏,加之半夜时分,不敢再向前了。那你和宁钧将军又如何应对的呢?”

    陈需也喜形于色,又道:“我们等秦军出营寨半里时,就派二十个精兵追随着张仪和申严,从秦军的营寨旁闯了过去。”

    “此时我们任务完成,更无顾忌。秦军停下不动,我们就又是擂鼓一番,装出要进兵向前的样子,秦军再整军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我们却又往后退去。”

    陈需说得绘声绘色,苏秦听得津津有味,说道:“那秦军一定是追着追着,又停下来了吧。以我对公孙延的了解,此人心机很深,不会轻易冒险向前的。”

    陈需笑吟吟地说道:“果然被你猜了个正着,秦军再向前推进了一里,就又停了下来。原地观察动静。我们这回再使劲地擂鼓,秦军就是按兵不动。我们擂着擂着,也觉得十分劳累,所以就悄无声息地撤了回来。”

    陈需越说越觉得好玩儿,又道:“你说可笑不可笑,那公孙延所率领的秦军,竟然在我们走后,仍停留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苏秦放怀大笑起来,他也觉得陈需和宁钧这次任务执行得很漂亮。

    苏秦问起陈需宁钧的去向,陈需回道:“宁将军前去安抚执行任务的一千名军士去了,他可真是个沉着冷静的好将军,难得的将才。”

    苏秦此时才明白:其实这一套诱敌之策,大多出自宁钧的主意和安排。他打心里夸赞宁钧的有勇有谋。

    试想执行这一套虚虚实实的心理战术,非得一个胆量十足,敢以一千军士挑战上万秦兵的大将,而且还需要懂得策略,不能一味地求战和求快。

    苏秦当着陈需的面,当然不能直接赞扬宁钧的智谋,他装作不知详细的内情,也不向陈需挑明了去询问一番。他转而谈起了另一个话题。

    他说道:“经过这一场惊扰,那公孙延空手而返,更是会被秦军中的谣言所激怒。我料想当他听到传言公孙主将畏敌如鼠时,一定会勃然大怒。再加之秦军中大大流传司马错副将的英勇无畏,那公孙延岂能坐得住?”

    陈需应道:“应该如此,我们这次行动可谓一石二鸟,既护送了张仪进城,又惊扰和激怒了公孙延,令他急于向联军求战。”

    苏秦微微一笑,又说道:“岂止是一石二鸟,还有一层更大好处潜藏在其中呢。”

    陈需一听,更加高兴,兴奋地问道:“还有什么好处?请苏丞相说说,我洗耳恭听。”

第319章 恃强凌弱

    苏秦双手扶定几案,目光中透着沉着,说道:“这一次惊扰和诱敌,让公孙延吃亏上当,他一定汲取教训,下一次遇到同样的状况,就要奋力向前。然而,我会给他安排个反其道而行之。”

    陈需听罢,一头雾水,心想:“一石二鸟已然不易,却不料你还有其它考虑。这我可不知道了,谁能猜到你苏秦究竟怎么安排的。”

    陈需到如今对苏秦是特别地信任,对他的筹划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也不加多问,只是回应道:“苏丞相所思,我陈需实在猜不透,但是如果将来我能再助一臂之力,请苏丞相直接吩咐便是。”

    苏秦望着陈需,感激陈需的倾力支持,说道:“陈丞相为了魏国的安邑城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我很是佩服和感动。你且宽心,我到时会让公孙延再吃更大一亏。”

    苏秦说毕,又邀请陈需一起到孟婷的住处,由他亲自告诉张仪夫人姚玥张仪入城前后过程,好令她更加笃实相信张仪的平安。

    陈需一听,格格地笑了几声,说道:“理解,理解。我们这就去吧。”

    那姚玥亲耳听到与丈夫张仪一同前去安邑的陈需带来的平安讯息,才消散了脸上的愁云,告辞了孟婷,回到自己的住处。一场内室的风波才就此散去,不过,苏秦从此还真对再派给张仪危险任务有了含糊。

    话说公孙延当夜空忙活一场,回到秦军东门营寨后,心中难消恨意,大骂苏秦狡诈。

    邢孟在临云城下吃了败仗后不久,公孙延就通过秦国安插在魏军中的密探得到了情报:指挥临云之战的是自己的老对手苏秦,他从齐国带来了三千援军,参与了战役。

    公孙延当时就气愤难平,牙齿咬得嘎嘎作响。

    他心中暗骂:“苏秦小儿,你好狡诈,率领着齐国援军悄悄来到了安邑,竟然瞒了个密不透风。趁着我军不备,大占便宜。你等着,看我如何收拾你!”

    公孙延仗着自己兵强马壮,在安邑城下驻扎着十来万大军,这次自己又好不容易当上了秦军的主将,自然心中报复苏秦之心更炽。

    他不由得督促着秦国的密探,加紧打探苏秦所带领的联军的情形。当公孙延得知苏秦所带领的军队不过五、六万时,心中就难以按捺住决战的冲动。

    此时,恰恰又听说秦君赢驷为了应对安邑战场的变化,计划让樗里疾率军增援安邑战场。公孙延深知樗里疾是秦国的宗室,因为血缘关系,当然更能得到秦君的信任。

    公孙延难免想到:“樗里疾一旦来到安邑战场,那最高的军事指挥权还不得旁落在他的手里?我在魏国安邑忙活了一个多月,眼看就要获胜,到头来反而成了他人的嫁衣。”

    这口气怎能轻易让公孙延咽得下,因此,公孙延动了心思:“莫不如先行动作,率大军扫荡苏秦率领的联军,赶跑了苏秦,那安邑战场的指挥权还不是稳稳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公孙延于是就给秦君赢驷紧急上书一封,向秦君赢驷表达了自己渴望寻机扫灭苏秦的决心。他差人快马加鞭,连夜不停地送谏书给秦君。

    然而,秦君赢驷竟然一时没有决断下来。所以,公孙延至今仍没有等到回复。

    公孙延在未得到秦君赢驷的首肯时,本来还在犹豫,难下决断。但是今晚上了一个大当,火冒三丈,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怒火。

    偏偏这时又有秦军在安邑东门的前哨人员来报。说是魏国的二十多位轻装骑士,趁乱冲入了安邑城内。

    公孙延一听,“啊呀呀”一声,大叫了起来:“我又中了苏秦小儿的奸计了,他原来就是要送人入安邑城的。我不消灭你苏秦小儿,难解我心头之恨,不知你还要耍什么样的花招。”

    公孙延此时心中的愤怒已然如同点着了的干柴一般,直往上窜,他瞪着眼睛,望着中军大帐的门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恰巧这时,他的一位名叫宋庆的家臣又来紧急进见,带来了更为不利的消息。

    宋庆通过大帐门口的中军警卫,得到公孙延的同意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进到了帐内。

    公孙延抬了抬手,指了一指客席,让宋庆坐下。宋庆也看出公孙延满脸怒色,本来急着要禀报公孙延的坏消息,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公孙延望着宋庆,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此人竟然嗫嚅着欲言又止,公孙延心中来气,阴沉着脸,问道:“宋庆,你不是急着见我吗?一定是有急事吧,怎么进来后突然不说话了。”

    宋庆听到主家催问,心知不说不行,他才吞吞吐吐地应道:“公孙将军且息怒,我所讲的这个消息不是很动听,恐怕将军听了以后更添新怒。我还是以后再报告吧。”

    公孙延瞪起了眼睛,“哼”了一声,道:“我最烦你这副唧唧哝哝的样子,有什么事直说不就是了?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在公孙延的逼问下,宋庆这才勉强壮起了胆子,他轻声细语地说道:“我听说军营中跟风传说大将军懦弱,不敢追击来犯之敌。要是换作司马错将军,可就是另外一番天地。他岂能让对方无礼欺辱。”

    “他们说什么!”

    公孙延怒不可遏,右手一拍面前的几案,使出了很大的力道,将几案上的文书和令牌都震得滚落了一地。

    他大骂道:“我公孙延岂是胆小怕事之人,都是那些秦国本土之人,有排外情绪,整天胡说八道,他们早看我公孙延一个外人担当主将,心中不忿了吧。”

    公孙延将心中的怨言和盘吐出,实在是因为气急到头昏脑涨的程度。宋庆不知如何劝解,只是会顺着主家的心思说话。

    他应和道:“可不是嘛。那些秦人也忒无礼,将军明明是秦国延请来的贤者,连国君都高看将军,可是那些下人却纠缠于本国人或外国人这一点不放。司马错不就是本土人嘛,又有什么才能和将军相比的。”

    公孙延听了宋庆的话,更是气得忿然不能自抑,他说道:“我倒要让那些秦人看一看,我公孙延的能耐到底有多大。我待要亲自率军击溃苏秦那乌合之众,可是又等不来秦君的回复。”

    宋庆本身也不擅长军事,他全靠猜度着公孙延的心思,所以处处顺合着他的话语,才深得公孙延信任,连上前线都带着他这个家臣,俨然就是公孙延的最亲信的心腹谋士。

    公孙延看了一眼宋庆,突然问道:“宋庆,我待要问问你,我想要立刻出兵进击苏秦所据守的临云城,至少将他远远地赶跑,你有什么良策助我。”

    宋庆转了转眼珠,他回道:“将军此时所率领的都是秦国的最精锐的部队,人数又多于苏秦所率的临时捏合起来的三国联军,照理说,我们是稳超胜券的。”

    公孙延点着头,道:“击溃苏秦我倒是有信心的,因为他来救安邑,本来就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公孙延赞许地盯看了宋庆一眼,又说:“你分析得对。他那点人马和作战能力,也就是趁我们不备,歼灭莽夫邢孟所率部队,袭扰我们一下而已。真正要在战场上摆开阵势来战,我不信他有天大的能力,将我们的精兵强将吃掉。”

    宋庆见自己的话让主家欣赏,心中也窃喜一下,他又赞公孙延道:“以将军之威,率大军前往临云,他们还不得立时土崩瓦解。”

    公孙延此时更有信心,可是话锋又转,叹了一声,说道:“可惜的是我想个什么办法,能搪塞过秦君,让他不追究我擅自改变作战计划的责任呢。”

    宋庆望着主家,也紧急调动脑筋思索,他想了又想,后来出主意道:“我这里倒是有一个计策,不知是否妥当。”

    公孙延一听,眼睛一亮,急忙问道:“你有什么计策,还不赶快道来,什么妥当不妥当的,先说出来听听。”

    宋庆于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将军再修书一封给君上,言明今日的战况,申明苏秦所率联军的猖狂袭扰,不进剿,恐干扰我军军心,让安邑城魏军逃脱。然后,你不待回复,直接进兵。”

    “俗语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个处置权将军还是有的。”

    宋庆不无得意地又补充道:“即便将来秦君追查起来,有这第二封书信为据,想必也是可以应对过去的。”

    公孙延听罢宋庆的主意,双手一拍几案,连声夸赞宋庆的计策高妙。他当即决定:“我明日整训军队,后天一早就发兵袭取临云城。”

    他又特意嘱咐宋庆道:“我的这个决定,你千万不能透露给任何人,否则,我唯你是问。尤其是不能让司马错知道,等他明白过来时,恐怕我早已从临云战场得胜归来了。”

    宋庆连声应诺,说道:“将军放心,我跟随你多年,这点忠心你还看不出来吗?我怎么会随便散布出去消息,坏了将军的大计。”

第320章 战前总动员

    公孙延打定主意要突袭临云城,还有意保密消息,千万不让对手苏秦知情。可是,公孙延没想到的是,他正钻进了苏秦等人设计的诱敌策略中。

    苏秦不待有人告知详情,只是听密报说:公孙延加紧军队作战训练,就全然断定他是要有所行动了。

    苏秦提了警觉,他派出侦察监视的骑兵,日夜不停地监看着公孙延的动向。

    这一天大早,前方骑兵快马加鞭地传回了战报:秦营中清晨集合部队,看似要进行一场大规模军事行动。

    苏秦闻听之后,立刻命令中军的警卫擂鼓聚将,并派出传令兵分头去通知各路军队,让所有的士卒立刻披盔戴甲,等待即将下达的军令。

    军鼓声敲得又密集又有力,响彻了整个的临云城,不管是三军将士,还是普通居民,都明白:要有一场大战马上就要开打了。

    城中顿时人人紧张起来。各位将军紧急行动,不一会儿就聚齐在中军大帐之中。苏秦也破例不正襟危坐,而是肃立在大帐之中,他面色威严,神情庄重。

    苏秦挥了一下手,与众将打了一个招呼,手势坚定有力,他的目光直视众将,毫不犹豫退缩。众将本来就严阵以待,发觉苏秦神情严峻,俨然不可侵犯,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倾听苏秦的号令。

    苏秦大声地说道:“今天召集众将,想必不用我多说,大家也知道我们面临的艰巨任务。”

    “我刚才得到线报,公孙延率领秦国的六万大军,已经直扑临云城而来。我们应该怎么办,难道任他秦军欺凌我们吗?”

    宁钧听了苏秦的反问,很不服气,回道:“区区一个公孙延,我从未将他放在眼里。他也忒胆大冒进,竟然甩开围困安邑的大军,不顾兵家之忌,直扑临云。我们定叫他吃尽苦头。”

    随着宁钧的话语,颜遂、周绍等武将也纷纷磨拳擦掌,群情激愤,急欲投入战场,一决高下。

    苏秦听到众将的回答,神色一振,目光陡然一亮,说道:“诸位将军有这等豪气,着实令我苏秦感到高兴,更有信心击垮公孙延。我军虽然只有五万多人,但是如果巧妙安排,定能以少胜多,击溃敌军。”

    “我有十足的信心,你们有没有?”讲到后来,苏秦提高了声调,让自己的话语更充满力量。

    以宁钧为首的众将都激昂地喊出声来:“丞相放心,我们也有信心!”

    苏秦又说道:“我们要打好这一仗,在人数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全靠着巧妙的布阵和诸位将军的协调一致。如果我们能拧成一股绳,就会将公孙延的部队截成几段,分割蚕食,叫秦军有去无回。”

    苏秦激昂的话语已经鼓动起众将的决心和士气。他们又听到了苏秦已有成熟的阵法,更是增添了取胜的决心。

    苏秦一番激将后,开始态度坚决地向诸将布置了任务,明确了他们各自的布防阵地、出击的次序和主攻的方向。他特别强调了自己训练的鼓声和旗语的指示涵义。

    他最后又问了一遍:“诸将如果有哪位尚不清楚,现在就请提出来,以免到了战场上贻误战机。”

    众将都在心中默念了一下自己的使命,一个接一个地向苏秦点了头,表示已经完全清楚。

    苏秦于是向众将拱手,说道:“那就请诸将归位,到时你们务必倾听中军响起的鼓声,观看着中军的令旗,然后坚决果断迎战来敌。”

    众将齐声高呼:“诺,谨受丞相之命。”

    众将纷纷走后,帐中还留下了两个人,一个是陈需,另一个是赵希。赵希倒很安静,陈需呆不住了。

    他望着苏秦,说道:“苏丞相刚才那番慷慨激昂的言说,连我陈需都热血沸腾,真想拿起刀枪,到前线杀敌报国。”

    苏秦淡然一笑,心说:“你陈需倒是有这个勇气,但是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苏秦没说话,陈需就问道:“苏丞相给我分配的任务是什么,怎么没吩咐我一声?”

    苏秦再次轻轻笑了笑,说道:“陈丞相和赵大夫尽管随我登上马车,我们站在高岗之上,观看三军将士如何杀敌,令秦军大败而归。”

    陈需闻听,喜不自胜,他心中十分好奇,不知苏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不由自主地又追问了一句:“苏丞相今日所用阵法不知是哪一出,能否先透露个讯息,也好让我和赵大夫看个明白。”

    苏秦说道:“我且向你们透露一点,今日所布之阵,仍然取自八卦中的卦象,至于究竟是哪一出,以你们二位的聪明劲儿,到时一看便知。”

    苏秦说着,就两手分别拉着陈需和赵希的手,大家出了大帐,一起登上了战车,在他们的身后,紧随着五辆兵车,每个车上架着两面大鼓,分立着四位军鼓手,再接着是二十个手执一丈多长特制军令旗的骑手,稳坐在雕鞍之上,一起出动。

    联军的各路人马聚集齐了之后,苏秦下令出发,战鼓紧着一阵一长一短的鼓点,令旗兵手中令旗前指,联军就浩浩荡荡地出了临云城。

    各路人马出城之后,就分头行动,各自按照预先布置的阵地方位疾驰了过去。

    苏秦的中军队伍也不例外,他紧随着周绍率领的赵**队,部署在最接近临云城的最后一道防线上。

    苏秦带着中军警卫、司鼓的军鼓手和令旗兵,到达预先选定的临云城外的最高点,马车停了下来,苏秦从马车上下来,他站在高岗的最前沿,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从安邑通往临云的一条曲折蜿蜒的官道。

    顺着这条官道,苏秦进行了精心地布阵,只等着公孙延的军队开进了预先设定的阵型之中。

    联军的各路人马进驻到各自的位置之后,又过了大约一个多时辰,直到接近中午时分,从官道上才看到了秦军的身影。

    这时联军的人马早已等得很不耐烦,宁钧等人都强压住心头的焦急,不断提醒着手下的士卒,要大家保持安静,再耐心地等候。

第321章 横扫千军

    陈需在马车中也坐不住了,他从车上下来,走到了苏秦的身边,手搭凉棚不停向远方观望,脸上一派焦急,心说:“是不是我们的侦察有误,那公孙延究竟是来,还是不来了呢?”

    陈需特别着急,他转脸看了看苏秦,发觉苏秦一直保持着泰然沉静的表情,眼睛几乎一动不动地望着官道的远处,仿佛要看穿这条道路,连一只鸟飞过都不让它逃脱自己的眼睛。

    陈需觉得苏秦很有谱儿,心中佩服苏秦真能撑得住,但是他其实不知,此时苏秦内心的急切只比他更甚,绝不会比他更弱。

    如果公孙延这次不来进攻,预先布置的一切,包括派兵送张仪入安邑,散步谣言,激怒公孙延冒然来犯,这些工夫都白花了不说,联军的战术意图势必泄露出去,今后再寻找这样有利的战机几乎已是不可能。

    等到秦将樗里疾率领的增兵再抵达安邑城下,以魏、赵和齐三国联军的兵员和战斗力,相比之于秦军,恐怕绝难有取胜的机会。这次抓着公孙延的急躁情绪,引诱他出击,先行削弱秦军最精锐部队的战斗力,然后再与秦国比权量力,才算具备了资格。

    即便此战能够获胜,将来也未必能横扫秦军,对于这一点,苏秦也是有着清醒的判断的。他尽可以豪言壮语鼓舞士气,但秦军的实力岂是能小看和低估!

    苏秦此时真想再派出侦察骑兵沿着官道向前探看,可是,一旦惊扰了公孙延怎么办?公孙延如果仔细一想,说不定就嗅出了其中危险的信号。

    因此,苏秦压制着心头的焦急,偷偷擦着头上的汗水,尽管眼下是春天,天气仍未完全转暖,但他脸上的汗水直流。

    当苏秦终于发现官道上冒起了一股股的黄土尘雾时,他心中的喜悦简直无法来形容,他一激动之下,真想与身边同样急切的陈需拥抱、庆贺一下。

    公孙延果然大摇大摆地沿着官道向前快速推进着他的部队。官道两侧是起伏着的矮小的土丘,是典型的黄土高坡的地形。

    苏秦注视着公孙延部队前进的距离,心情依然十分紧张。他在一处又一处地观察,看到公孙延率军通过了宁钧率领的两万齐、魏部队预设的第一道埋伏线,心里放松了一下。

    过了大约一刻钟,公孙延的先头部队又过了颜遂率领的又一万联军预设的第二道埋伏线,苏秦点了点头,心中比之前更松了一些。

    这时,按照原先谋划的策略,周绍率领的赵**队的一个骑兵小分队,突然从官道左侧的一个土岗后,闪现在公孙延的先头部队前面,他们擂动了几面大鼓,将士们向前冲击,口中大喊着冲杀之声。

    周绍率兵与秦军的先头部队一接触,没等与秦军战了三个回合,他们一阵呼啸声,众将士又在周绍的率领下,向后方退去了。

    这一个虚招也是苏秦预先谋之再三,最后才确定下来的。他在与公孙延进行着心理上的对抗,他料定:公孙延因为前几日夜里扑空一场,心中不服,这次一定不会罢休。

    苏秦在高高的山岗上向官道上仔细观察,发现秦军的先头部队被袭扰后停了下来,有人向公孙延报告前方遇到的紧急情况。

    公孙延自己也听到了类似前天夜里的军鼓声,他心中一阵烦恶,恨得牙根直痒痒。他略一停顿和思考,就恶向胆边生,下令部队加速前进,遇到对手再来袭扰,直追而下,不容他们再次跑掉。

    苏秦看到,此时,秦军果然大大提升了行军的速度。苏秦大喜过望,公孙延果然上当。这时,周绍又趁着秦军的停顿,回头第二次擂鼓上前袭扰一番。

    这第二回的袭扰彻底惹急了秦军,有了主将公孙延的号令,他们奋起直追,同样呼喊着冲击的声音,一个劲儿地向前追了过去。

    苏秦急忙向高岗上隐蔽着的军鼓手和令旗手挥手,口中还大喊着:“你们听我的号令,我喊一声‘风起’,你们的鼓声和旗语立即做出进击的指示,动作要整齐,不得有误。”

    鼓手和旗手大声喊了一声“诺!”苏秦接着运足丹田中真气,嘹亮地高呼一声:“风起。”

    这一声呼喊底气十足,穿透力极强,苏秦仿佛是希望自己的这一声连几里外埋伏着的宁钧等人也能听到似的。

    然而,宁钧等人离得很远,哪里能听到苏秦的喊声,他们是在静等着进击鼓声的敲响,再对照着令旗兵的旗语,如果二者一致,就立即快速发动进击。

    随着苏秦喊声落地。高岗上的十面大鼓突然如同爆雷般响起,鼓点急促,整齐划一,震得整个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秦军显然也被鼓声吸引,纷纷惊愕地向着苏秦所在的高岗上瞧看。

    然而,最致命的却不在高岗之上,而是分别从秦军两侧,分三处杀出来的联军部队。这时连周绍也杀了个回马枪,他率领着纷涌而出的赵国的主力部队,从官道正中向秦军正面掩杀过去。

    公孙延率领的秦军,立刻被拦腰截成了三段,首尾不能兼顾。公孙延处在先头的秦军大部队之中,他指挥秦军与赵**队作战,两军五、六万人如同胶水一般裹挟在一起,阵地上羽箭横飞,人人各自为战,打得难解难分。

    苏秦在高岗之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官道上的战斗,心情也处于极度的紧张之中,他看赵军与秦军胶着的战况,一时难分胜负。然后,再把目光直接转向了宁钧率领的齐、魏联军与秦军的战况,这一处才是苏秦关注的最重点,也是整场战役的胜负手。

    苏秦特别将联军的最精锐部队集中于宁钧之手,命他攻击秦军的队尾处,因为一旦周绍将秦军引诱向前追击,秦军部队势必拉开阵线,队尾之处就成了最大的弱点。

    攻击敌方的弱点,以强势兵力迅速包围、击溃弱处的秦军,然后沿着官道向前,来个由尾巴向首段的横扫,如此则从薄弱环节入手,个个击破。

    秦军尽管人数稍战优势,但是由于前方有三万赵军阻击,一时也分不出胜负,这样齐、魏联军就剪掉了秦军的尾巴,然后再吃掉秦军的中段,最后全部部队投入到围攻公孙延。

    到那时公孙延的原本的一点优势荡然无存,而赵、魏、齐三国联军共同发力,谅他公孙延也无力回天。

    所以,苏秦寄望于宁钧剪除秦军尾巴的速度要奇快,稳、准、狠,一击致命。果然,宁钧不负使命,他先是以羽箭密集射入秦军队伍,然后手提银枪,快速冲进秦军之中,他和自己率领的部队,宛如卷起的一阵阵狂风,霎时间席卷过了尾部的秦军部队。

    而秦军则由于缺乏充分的准备,遭遇突袭,心理恐慌,又遇到羽箭如雨点般地密射,再加之宁钧所率领的相对优势兵力的迅猛。可怜队尾的一万多秦军,还未及拔出兵刃抵抗,在仅仅一刻钟之内,就被杀死杀伤大半。

    宁钧见队尾的秦军已完全丧失了战斗力,也不去追击那些狼狈向回逃跑的秦国士兵,急转马头,向颜遂与秦军中段部队混战的地区杀去。

    这时,苏秦向身后的军鼓手和令旗兵再做出一个新的手势,再一听鼓声的鼓点比先前更密集了一些,两短一长。山下的联军部队听到鼓声,呼喊声更起劲,斗志更盛。

    因为这个鼓点声,就是表示尾段的战斗结束,联军已然取得小胜,将士们听到后,当然心中畅快。

    颜遂率领的一万多齐、魏联军刚才从秦军中间拦腰冲插过去,将一万多秦军堵截在官道的中段,刚开始时,战事陷入了胶着。

    但当宁钧率领的刚刚取胜的两万多联军加入战团之后。中段的战斗胜负立判。

    三万多齐、魏联军对阵惊慌失措的一万多秦军,人数占优不说,刚刚加入战团的军士往往在心理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而秦军则立即胆寒起来。

    两个因素叠加起来,所以秦军只招架了不到一刻钟,就土崩瓦解了。死的死,伤的伤,剩下腿脚健全的,玩命地向后撤退而去。

    齐、魏联军也不去追击,随着高岗上传来的三短一长的鼓点声,他们迅即又向前横扫了过去,加入了围歼公孙延主力部队的行列。

    公孙延刚刚与周绍率领的赵**队接战之时,心中还不以为意,他大声叫喊着:“扬我军威,荡平敌军!”鼓励秦国将士作战。

    可是当他发现后续部队并没有跟进后,心里开始惶急起来,他命令身边的警卫,向后方赶去,看看那里发生了什么。

    警卫快马加鞭地冲到了中段的时候,尾段的战斗已然结束,而中段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警卫心急如焚,连忙调转马头赶了回去,向公孙延报告道:“大将军,我军后续部队被敌军围歼消灭了。”

第322章 决胜鼓声

    “什么,什么!”

    公孙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照着警卫一马鞭抽了过去,骂道:“这才刚刚交战,你就胡说八道,乱我军心。”

    那个警卫也不敢闪身躲避公孙延大将军的马鞭,马鞭抽在身上,疼得他一哆嗦,牙齿格格打颤。但是,他哪里敢隐瞒实情,继续禀报道:“小人所言属实,大将军不信可以再派人去侦察。”

    公孙延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恨恨地骂道:“一群酒囊饭袋,还是我亲自去看看吧。”

    公孙延连忙自己骑马向后方赶去,可是他再次来到中段之际,那里的战斗已然结束。宁钧和颜遂率领着齐、魏联军正冲着他赶了过来。

    公孙延望着密密麻麻的齐、魏三万大军,大惊失色,连忙调转马头再往回跑。可是,公孙延的踪迹已然落在了宁钧的眼里。

    宁钧认出了公孙延,转头告诉身边的颜遂:“颜将军,你看,前方那个拨马往回跑的人就是公孙延,我要亲自去取他首级,齐、魏联军的指挥权暂且交予你。”

    颜遂点了点头,两人率军马不停蹄向前赶,然而,宁钧鞭马快跑,一阵狂风一般向着公孙延逃窜的方向追了过去。

    宁钧手执狂龙银枪,闯入了秦军的阵中,立即遭到了秦军的阻拦。宁钧将手中枪舞动得如同风车一般,快如闪电,游似蛟龙,三、五十个秦军军士都挡不住他的去路,他越来越接近公孙延以及他的中军卫队。

    公孙延从后方跑了回来,心下惊觉自己陷入了苏秦设置的先弱后强,逐段围歼,各个击破的阵法之中,这个打法有如秋风扫落叶,将大地上散布的落叶一点点清理。

    公孙延已经感到自己遇到了大麻烦,心中已将苏秦暗骂了无数遍,这时他再琢磨一番,马上明白了高岗上那一阵阵军鼓的用意,那里其实才正是三国联军的总指挥所在。

    公孙延料定苏秦就在右侧的那处高岗之上,他仗着自己还剩有几万的部队,迅速作出了新的调整。

    公孙延也非一般的无智识之人,情急之下,他用手中的马鞭指着苏秦所在的高岗,命令身边的秦国将军冯良,让他率领五千秦军,向那个地方迅猛发动进攻。

    冯良呼喝着身边的秦军将士,不一会儿就聚齐了一队人马,他们呼喝着“进击”之声,要向苏秦所在的高岗处冲锋过去。

    恰在此时,宁钧纵马杀到,只见他不言不响,挺枪便向公孙延刺了过来。

    公孙延身边跟随着三十多个护卫军士,他们见一位白袍将军,威风凛凛,勇不可当,向着自家主将刺击过来。这些军士连忙使剑的举剑,使戟的挺戟,使枪的摇枪,上前格斗阻拦。

    公孙延正在观看冯良聚集军队冲锋,猛然听到身侧的动静,转头看时,赫然发现宁钧将军势不可挡地冲了过来。

    可怜他身边的护卫,哪里是宁钧的对手,宁钧此时枪式繁复变化,如同蛟龙出水、狂风掠过,护卫们连一个招式都未使出,就被他挑、刺、击、打,横尸一片。

    公孙延见状,心中惊诧不已,一是不意见到了故人宁钧将军,二是没想到他的枪法有如天助,出神入化,足见武艺大大精进,今非昔比。

    公孙延挂好马鞭,拔出佩戴的弯刀,以防护卫阻拦不下,宁钧冲过来时,自己毫无防身兵刃。他稍一用神去拔刀,再看周遭时,发觉身边的护卫已死伤大半,公孙延登时胆寒受惊,他也顾不得镇静地指挥秦军,拨马追随冯良的部队往高岗上冲去。

    宁钧发现公孙延躲逃,哪里肯罢休,他不与剩余的护卫纠缠,纵马又向公孙延追去。

    冯良率领的秦军都是十分精锐的骑兵,他们前后相继,仓促间就排出了冲击队形,向着高岗冲过去。

    这个情景可把高岗上的陈需和赵希给吓坏了,他们身边几乎没有军力,只有二十多个贴身的侍卫,还有几十个军鼓手和令旗兵,面对着几千个秦国骑兵的冲击,哪里能抵挡得住。

    陈需脸色煞白,他转头急着对苏秦说道:“苏丞相,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咱们还是先躲避一下吧。”

    然而,此时苏秦却泰然自若,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危险处境。但是,还有最后的一通鼓声未敲响,此时仓惶离去,下面的五、六万联军部队怎么能得到明确的指令。

    如果此时出现了慌乱,战役的胜败仍然存在着变数,大好的局势葬送在这一刻之间。

    苏秦眼睛一瞪,神色毅然,完全挺直起自己的身体来,他拔出了腰下的青霜宝剑,击打着秦军不断先行射向高岗的羽箭,然后,大声向军鼓手和令旗兵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给我击打起决胜鼓声,摇动起秋风扫落叶的旗语。让山下的健儿明确最终的命令。我来亲自为你们护卫。”

    苏秦说着,将手中的青霜剑飞舞起来,身形展开,如同雄鹰掠长空,将一阵阵的羽箭,尽可能地击落在高岗的边缘。

    受到苏秦以身作则的鼓舞,那些侍卫们也不顾危险,站在了最前沿,宁可身体受箭伤,也要将秦军的羽箭挡下。最后,连陈需和赵希也拔出了自己的佩剑,纷纷加入了战斗的行列。

    此时,军鼓手和令旗兵都将吃奶的力气使了出来,一阵阵拖长的鼓音如同惊雷在半空中炸响,沸天震地,穿云裂石一般,震得山岗的土地仿佛在晃动,人的耳朵几乎听不到鼓声外的任何其他声音。

    军旗翻飞,高高飘扬在山岗之上,如同怒放在山巅的春天的花朵,绚烂夺目,气势磅礴。

    这喧响的鼓声和飘动的旗帜,在山下的秦军头顶像炸了个响雷,他们顿时觉得骨头都要给震碎了一般。特别是公孙延,惊讶得如一股凉气从脚心上往上直冲。握着弯刀的手臂也在不由自主地打颤。

    恰在此时,宁钧又挺着狂龙银枪从身后杀到,他一招进枪式,枪尖冲着公孙延侧后方刺来。

第323章 坤阵陷敌

    公孙延身边的冯良大叫一声:“大将军小心!”同时,他也举起手中的宝剑,冲着宁钧劈刺过来,想要逼迫宁钧撤枪,救下公孙延。

    公孙延听到冯良的提醒,他惊觉之下,猛转过头来,瞥见宁钧的狂龙银枪离自己仅有一尺之遥,顿时一身冷汗流了下来。

    幸亏冯良来救,宁钧虽然也欲取公孙延的性命,但是却不愿自己也挨上了冯良一剑,他急忙撤枪挡住冯良的一击,银枪与宝剑“玎珰”一撞,冯良手臂一麻,宝剑几欲脱手,心想:“这位将军的银枪力道真是惊人。”

    冯良心中骇怪,惧意陡生,担心宁钧顺势挺枪来刺,他自己决计是敌不过的。所幸的是,宁钧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他,而是公孙延。他见公孙延往前逃窜,于是打马继续直追公孙延。

    公孙延了解宁钧的精湛武艺,加之此人因魏卬之死,恨透了自己,今日看来是要找自己决一死战。公孙延心说:“我这条命还宝贵着呢,奈何与你一介武夫一般见识!”

    他于是就纵马在秦军阵中不择方位地乱跑,为的正是要避开宁钧的追击。可惜的是秦军的一个好端端的进攻阵型,被这前一位逃跑和后一位追击的两位将军给搅和得乱成一团。

    如此这般,五千秦军本来向高岗苏秦处进击,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结果给搅乱了节奏,大大减缓了前进的速度。

    而就在这个时候,颜遂率领的三万齐、魏联军已杀入了秦军的主战场,赵军的三万人本来面对秦军的四万主力,苦苦支撑,堪堪就要落败,但此时忽然有成倍的增援大军到来,形势立刻发生了逆转。

    山岗上鼓声隆隆,赵、魏、齐三国的联军都士气提振,他们三、两个人去围追砍击一个秦兵,秦兵哪里能抵挡得住,不到半个时辰,秦兵就纷纷四散溃逃。

    开战前,本来是秦军占稍许兵力优势,但真正到了决战时分,却落得个十足的劣势,杰出的兵家大师之用兵,成败都预定在筹谋之中,转换之机便在片刻之内。

    所谓兵败如山倒,颜遂大军一到,就完全压倒了秦军的阵势。

    公孙延看到败局已定,再也不敢率兵向苏秦所在的高岗冲击,他呼喊着冯良,将剩余的五、六千军士归拢一番,急忙向后方逃窜而去。

    可怜有一百来个刚刚冲上山岗的秦**士,他们正等待后面有后续部队跟上时,恰逢公孙延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这些人有的想攻,有的想退,乱成一锅粥。

    此时,苏秦带着身边的二十多个侍卫,上前去一通砍杀,苏秦的青霜剑寒光闪耀,招招致命,哪里有秦兵能抵挡得住,片刻之间,只剩下三十来个人,也都急忙向下跑。

    联军的诸位将领发觉公孙延率领残部撤逃,周绍、颜遂和宁钧三位将军,又率领各自兵马前去追赶,一直追到了安邑城下。

    公孙延还欲逃入自己的大营,再重整旗鼓死守一番。可是当他急匆匆地赶到营寨时,却赫然发现,安邑城的东门打开,城头号炮直响。魏国安邑城的几万守军,浩浩荡荡地杀出城来,领头的将军是申严和段乞两位将军。

    申严和段乞率军直扑公孙延的营寨大门,公孙延此时正欲回营,猛然看到魏将杀到,残兵败将,哪里还敢应战,他连忙下令调转方向,直奔着安邑西门外司马错将军驻守的秦军营寨逃奔而去。

    申严和段乞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们向随后而来的张仪问计:“张大夫,我们是否追击过去?”

    张仪端坐在战马上,沉吟片刻,回道:“还是等三国联军到来时再做计议吧。”

    他手中的宝剑一指身旁的公孙延驻守的秦军营寨,命令道:“我们当前的目标是这里,众将务必合力进击,不留任何余地。”

    申严和段乞分别指挥者部队,一个从前门、一个从后面分头攻击秦军营寨。此时,秦军营寨之中尚留有三千多人,他们看到自家的大将军公孙延堪堪到了寨前,又仓惶逃遁而去,都没有了主意。

    魏军汹涌而至,营寨中的秦军根本抵挡不住,不到半个时辰,营寨就告失守,魏军冲了进去,将剩余的秦军驱赶和追拿,只有少量的秦兵跳下了寨墙,分散着躲逃着魏军的捕捉。

    张仪等人攻下了营寨后不久,苏秦和陈需等人就赶到了安邑城下,两军会合一处,军士们无不欢呼雀跃。尤其是魏国的守军,他们被围困了一个多月,日日苦战坚守,度日如年。

    本来已经不抱什么突围的希望,只是凭着仅存的一点毅力在固守,还以为安邑城破不过是旦夕之间。今日突然又盼来了援军,而且一举击破了秦军对安邑的围困,他们能不激动万分。

    当场就有很多的魏国守军热泪盈眶,大声地痛哭起来。那些魏国的援军,纷纷拥抱着他们,安慰着他们的情绪。

    苏秦、张仪、陈需和赵希等人,都弃车而骑马,他们率领着八、九万联军部队,声势浩大地开赴到安邑城中。

    安邑城内的百姓已经得知了秦军的围困被击溃,魏军取得了一个大胜利,他们都放下手中的活计,纷纷涌上了安邑的东门,来迎接得胜的魏军。

    进到东门后,苏秦看到城池的主干道的两侧,挤满了层层叠叠的安邑居民,这些人尽管都是面黄肌瘦的,但欢乐的感情洋溢在脸上。他们纷纷高呼:“魏军万岁,大王万岁!”

    陈需最为激动,他也附和着百姓的呼声,高呼着口号,眼中的欢乐泪水淌满了两颊。苏秦等人也十分兴奋和激动,他们挥手向百姓致意,感受着空前胜利所带来的无限喜悦。

    魏国自从文侯之后,这次安邑战役是难得的一次胜利,尽管秦军仍未完全退了回去,但毕竟是围城已破,主力部队被歼灭,想要重新围城已经力不从心。

    安邑战役的阶段性胜利,也展示出联军作战取胜的可能,对于苏秦的合纵之业,是难能可贵的一个证明,因此,他比一般人更是要高兴百倍。

    在百姓的夹道欢迎下,在众将士的簇拥下,苏秦和陈需等人进驻到了位于城北的魏军中军大营。

    众将都随着苏秦入了大营中的中军大堂,苏秦请大家就坐,然后说道:“今日一战,我军扬眉吐气,众将与我一样,都是欣喜万分。但接下来,我们还要应对安邑西门外驻扎的司马错率领的秦军,想必也是轻松不了的。”

    陈需也接着苏秦的话头说道:“苏丞相所言极是,诸位将军切莫放松警惕。今日之战,诸位的功劳我会登记在册,一一报告大王,为各位讨得封赏。但是,接下来的战斗仍然有赖诸将的努力。”

    宁钧等众将军一听,也纷纷表态,大家都请苏秦放心,他们只高兴这一天,随后就要一如既往地训练和备战。

    苏秦见大家都能从胜利中清醒过来,接着就为诸将分配了新的任务。

    他派魏将申严仍然率一万魏军驻守临云城,作为安邑城的接应;又派周绍率领两万赵军接收秦国在安邑东门外的营寨,作为安邑城的外围呼应。剩余的魏、赵、齐的部队,混合编队,分别驻守在安邑城的四处城门。

    苏秦特许众将士,今日狂欢一夜,但明日巳时日上三竿之际,各位将军前来中军大营,领回各自的兵员簿册,并马上开始新的训练。

    众将人人都喜笑颜开,相互打趣着,表情轻松愉快地离开了中军大堂。陈需、赵希和张仪又稍留了片刻。

    陈需不愿即刻走,他有自己的心愿未了。他十分惊奇于苏秦所布的军阵,他已然猜到一二,急切地要向苏秦求证。

    陈需目送众将离去后,将眼光转向了苏秦,他莞尔一笑,说道:“苏丞相今日的阵法真是精妙无比,公孙延如果早知你这般布置,就是再受惊扰,恐怕也不敢冒然出击。”

    赵希也附和道:“苏丞相军阵奇绝,某平生尚未见这样的打法,却不知这个大阵是从哪里得来,怎么如此厉害,生生叫公孙延所率的无可匹敌的秦军折在这个阵中。”

    苏秦望了望张仪,看他沉默不语,好像并不愿接话头,他打消了再让张仪来评点的念头。

    苏秦转而又对着陈需,心想:“莫不如这一次考校陈需一下。”于是就说道:“陈丞相也非平常之人,想必你心中已对所布之阵有所了解的,不妨说来听听。”

    陈需其实自己早就想说,但是不愿太唐突,现在苏秦来问,他当然不再避讳。陈需盯着苏秦的眼睛,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今日之阵应该是八卦中的坤卦之阵吧。”

    苏秦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坦然地说道:“陈丞相果然聪明绝顶,见多识广,我的这点小计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陈丞相所言一点都不差。”

    陈需听到了苏秦的夸赞,心头难免有些得意,他也琅琅大笑起来。

第324章 玄机难尽

    赵希纳闷众人之笑,反正是看不出名堂来,目不转睛地瞅着苏秦,出神地听着苏秦与陈需的对话,想琢磨个究竟,但是却因实战经验太过缺乏而不得其门。

    赵希一时未解,就问陈需道:“陈丞相明见,你怎么就看出是个坤卦之象的呢?可否赐教一二?”

    陈需收住了笑声,说道:“苏丞相事前告诉我他所布之阵与《易》象有关,再加之之前大战中已使用了八卦中的乾卦为阵,所以我这才能看得出来,否则,也决计难以明白。赵大夫不必过赞于我。”

    赵希听到了这层缘由,点了点头,仿佛明白了一点其中的诀窍。苏秦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们二人,也不插言,他觉得已然依阵而取胜,何必在乎别人怎么讲阵法。他心想:“你们说什么我都不加否认。”

    陈需是个老好人,他耐心地给赵希解释道:“今日阵法中,前后共三段伏击点,都呈现出两侧穿插的态势,似断实联,聚合而困之,恰恰不就像一个坤卦的卦象嘛。坤卦之道在于包容,包而化之,消弭于无形,也正暗含着坤道精神。”

    陈需说完后,转过头来,瞅着苏秦,想看看苏秦的反应,见苏秦微微点头,轻轻发笑,他知道自己所言非虚。

    陈需感慨一句:“《易》之道,其变化万端,运用于无穷,实乃一个深不可测的智慧渊薮。不过,能用之于实战,决胜于疆场,又能有几人。我也熟读《易》书,但却想不到能实际地使用。这两场大战役,让我开了眼界。”

    赵希听罢陈需的解释,似乎掌握一些诀窍,但仍有点纳闷,心说:“那穿插而入,聚合成团之势,当然容易明白,可是为何又要先击尾段,再逐渐推进呢?”

    赵希虽然不明白,但是性格清高,也不愿多问,所以,在自己心中暗自琢磨着。陈需见他不言不语了,也不好再多解释。

    苏秦自己当然更不好意思再多言,那样岂不是有自卖自夸之嫌。此中的变化,又非书册中所能尽述,非得历练与天赋结合后,才可得心应手。

    陈需更关心接下来的战事,他说道:“不知苏丞相对今后的战局怎么看,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依我看,今日本可以追击公孙延不放,一举荡平秦军才是。”

    陈需大概是久被魏国时局所困,因此心理急躁,他才有紧追不放,趁胜追击一说。

    苏秦笑而不语,他本人不便说什么,所以望向了一直沉默的张仪,那眼神分明是冀望于张仪出面点明陈需。

    张仪一直在若有所思地听着众人的谈话,他本不愿多言,但是苏师兄有意要他发表观点,他也情面上不好推脱。于是他解释给陈需道:

    “兵书有云:穷寇莫追,正是讲不能一味地咬着对手不放。况且秦国尚有几万大军驻扎在安邑西门外,远未到穷寇的地步。”

    陈需刚才问出话时,已觉得自己所提之问有些失当,但是既然与苏秦相处日久,两人之间已是再熟悉不过,所以也就不去拘于常人之礼。现在听到张仪出面解释,他也用心地倾听。

    张仪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我军虽然获胜,但是军力消耗也很大,到了强弩之末的程度,尽管人数占优,但是遇到秦国的生力军加入,胜负变数仍然十分巨大,这个险恐怕是苏师兄不敢去冒的。”

    张仪说着,又望了苏秦一眼,发觉他双双手扶着几案,不断地点着头。

    而此刻,苏秦听到张仪的分析,不仅佩服他分析得透彻,更觉得张师弟简直就像自己肚里的蛔虫,自己的一招一式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陈需恍然大悟,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都怪我愚钝,没一下子明白过来。听到张大夫的解释,这才彻底懂了。现而今,我也赞成稳扎稳打,不去冒这个险。”

    他其实此时心里感到的是庆幸:“多亏没有去追公孙延,否则,眼前的大好局势一旦丢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然而,安邑之困毕竟仍未解除,秦国的增兵眼见就要开赴到安邑,战局仍然不明朗,因此陈需的心还是悬着未放下。

    他是一个勤快之人,又是善理内政的高手,这时就想着去督查安邑城的内务和防卫,所以,陈需坐不住了,他说道:“今日一场鏖战,诸位都十分辛苦,你们也都早点歇息吧。我再去巡查一番,就此告辞了。”

    陈需说着,就站起身来,拱手作别。苏秦也站了起来,挽留道:“陈丞相何不一同饮上一杯酒,明日再去巡查吧。”

    陈需苦笑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我就是这个忙碌的命,眼下兵员伤亡人数还未查清,城池的布防还未笃定,我恐那秦军钻个空子,趁我们庆祝胜利时,再来偷袭,那我们到手的成果岂不是要失掉了。”

    苏秦感激地望着陈需,拱手行礼,答谢道:“陈丞相忧国忧民,精神可赞可佩,我等望尘莫及。有你在,我们才能安心休息啊!”

    苏秦所言的确是肺腑之语,他深知军事虽讲究阵法与指挥,但离不开平日的训练和后勤保障,两者缺一不可。有了陈需这样的万事都能井然有序地调理清楚的协理,才能有他放心大胆地作战。

    张仪和赵希见陈需告辞,他们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作别苏秦。

    苏秦又挽留下了张仪,大堂中只剩下他们师兄弟两人时,苏秦向张仪说道:“张师弟这一仗打得十分漂亮,我计划委托陈需上书魏王魏嗣,为你讨一个和我一般的宾相的封赏,希望能够成功。你本来就是魏国人,这个封赏对于你来说,更有意义。”

    张仪听后,喜色形于脸上,他笑着说:“有劳师兄费心,我心内十分感激。”

    苏秦看得出张仪对于自己的这个提议还是比较满意的。苏秦自己打心里也寄望于魏王的加封,这样才能对得起师弟,也不枉同在鬼谷先生门下受教一场。

    苏秦接着问张仪道:“张师弟是不是干脆留下来,刚刚取得胜利,正待庆祝一番,我们师兄弟二人饮酒纵论,彻底放松一下。”

    张仪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有其它不得已的事情要办,请恕我不能久留了。”

第325章 胜势转化实惠

    苏秦听到张仪有不得已的事而不能共饮几杯,当下感到奇怪:“战役不是刚刚结束了嘛,还会有其它重要事情么?”

    “有什么事情羁绊,师弟可否告知为兄?”苏秦纯属好奇地问道。

    张仪刚才还较为平静自如的脸上腾起了两片红色,他有些难为情,嗫嚅地说道:“我的那位还在临云城,说好战斗一结束就去找她的。这,这也是无奈……”

    苏秦一听,想笑,但是又忍住,担心让张仪更难堪。他心说:“看来带着夫人游历闯荡果然并非易事。夫人有命,张师弟就不敢不遵,耽搁不起。”

    苏秦想了想,宽慰张仪道:“既然弟妹要你回去,你就听她的话,赶紧回去吧。可惜我刚入安邑,离开恐城内生变,无人总揽全局,不能随你一同前去。”

    张仪回道:“苏师兄当然此刻还是留在安邑为好,你在临云城里有什么事情,交代我顺便办了不就得了。”

    苏秦想让张仪照看一下留在那里的孟婷,他不像张仪师弟那般遮羞,毫不隐晦地说道:“那你就帮我问候一下孟婷,如果你接弟妹姚玥来安邑城,顺带着将孟婷也接来吧。”

    张仪听到苏秦不遮不盖的坦率话语,再看了看苏秦,发觉他真是不为男女之情爱而局促和羞于启齿,心想:“我们尽管是师兄弟,在战场上还可以察知对方的用意,可是在对待男女关系上,真真是连个完全不同的人。我何时才能学会一些苏师兄的潇洒?”

    张仪说明事由,告辞出了大堂,苏秦就一个人在堂上继续想着接下来的军事行动。他不知秦国的增援部队什么时候抵达,自己是否应该首先试探着进攻一下安邑西门外的秦军。

    苏秦希望能得到了一个较为合理和妥当的计划,既能逼退秦军,又能保留三国联军的实力。尤其是赵、齐两家,本来就是支援邻国而来,死伤人数太多,无法向赵、齐的国君交差。

    苏秦想到:“其实,这才是我军目前最大的弱点,别看军容浩大,但是真要在战场上生死角力,联军未必是秦军的对手。当前秦军只要固守着,联军就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秦军也有劣势。”苏秦接着往下想:“他们的最大劣势就是刚吃了败仗,军心浮动,徘徊不定。如果继续进攻安邑,显然是力不能及;如果撤退回到秦国,又害怕名声不好听,而且也惧于联军趁乱追击。”

    苏秦前思后想,对敌我双方的优势和劣势分别一条一条地对应起来,渐渐地就形成了新的方略。他一拍几案,自言自语道:“我怎么没想到将胜势转变为实实在在的好处呢?这才是当前最大的目标啊。”

    第二天上午,苏秦派传令兵去请了陈需,约他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陈需风风火火地赶了来,他也正着急探听这后续的谋划和策略。

    苏秦首先征求陈需的意见,问道:“不知陈丞相对未来战略有什么看法?”

    陈需茫然地望着苏秦,心想:“你是安邑之战的总指挥,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呢?”

    陈需摇了摇头,说道:“苏丞相就别谦虚了,有什么妙策直言相告我吧,别藏着掖着了。我来这里,就是要听你怎么说的。”

    苏秦莞尔一笑,心说:“这个陈需现在也学会挖苦我了,越来越和我不客套。”

    苏秦也不以为意,他已熟知陈需为人,心地本质善良,但心眼儿很多,所以对陈需的戒心越来越少。

    他说道:“陈丞相觉得如果我们尽快与秦军在西门外打一场,我们能取胜不能?”

    陈需正希望如此,回道:“能打一场最好,即便我们胜不了,但也决计不会失败吧。”

    苏秦心里来气,心说:“大打一场当然是魏国最愿意看到的,秦军在你们的地盘上,你们如坐针毡。但投入的还有赵国和齐国的军队,你不心疼啊!”

    苏秦故意有此一问,也是抱着试探陈需的意思。陈需不反对大打一场,也在他的意料之外,接下来,苏秦就要让他知难而退,打消他的这个念头。

    苏秦道:“魏国与秦国连年征战不休,魏国能取得几场像样的胜利呢?”

    陈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想了又想,最后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平心而论,这样的胜利确实不多,但是我们魏国也未必就怕了它秦国。安邑城坚守一个多月,不也正是我军英勇顽强所至吗?”

    苏秦看陈需有点惶急,因为自己点到了他的痛处,苏秦打了个哈哈说:“我也没有否认魏军的勇敢,这一点东方诸侯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转而又委婉地说道:“但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杀,到底还是要凭实力。我们围攻秦军四、五万人固守的营寨,毕竟是不同于前两场在运动中的作战。”

    陈需心里对比了一下前后的形势,不由得点了点头。苏秦接着又说道:“围攻秦国营寨,我们最多能与他们死伤人数相当,最好的结果是勉强拿下了营寨,但所损伤的部队何止几万?”

    陈需心里又仔细地核算了一下,他更是深深地点头。

    “可是,城外的秦军就只能任由他们长期驻扎在我魏国的安邑城下不成?”陈需心急,脱口而出所思所想。他急得脸上青筋毕现。

    苏秦瞧着他急得一筹莫展的样子,心里发笑。苏秦正色地说道:“我们不是没有优势,而是看我们能否运用巧妙,如果恰当地掌握优势,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陈需一听苏秦的话语,忙问道:“那苏丞相有什么好办法,快请告诉我吧。我都心急如焚了。”

    苏秦此时才说出了自己的安排。他道:“我想让陈丞相修书一封,给秦军的副将司马错,要他将魏、赵、齐三国的和谈意愿和和平条件转述给秦君赢驷。”

    陈需愣了一下,心说:“什么?我们主动提出和谈吗?”他缓了缓心神,接着又追问道:“不知苏丞相提出的条件有哪些?”

    苏秦悠然不迫地回道:“条件比较简单,就是秦国撤兵,并归还侵占的魏国、赵国的土地。不仅归还河东郡全部土地,还要归还原来河西郡的夏阳等城池。”

    陈需一听,喜上眉梢,声音不由得激动,说道:“那敢情好啊,我们魏国的夏阳等地已经易于秦国之手多年,这次能要回来,我们两人可是为魏国立下大功一件,丝毫不亚于刚取得的那两场大胜。”

    苏秦表情平静,他显得不温不火,说道:“现在关键是我们如何在书信中措辞,既要威胁秦君:准备吃掉眼下安邑的秦军,又要讲明魏国和赵国要求固有领土的正当性。所以这封书信由你来写,再好不过。”

    陈需纳闷地问道:“那苏丞相写,有什么不好的,偏偏我写才合适呢?”

    苏秦有些不满地瞪了一眼陈需,心说:“要你写,你就写呗,这么多疑问干什么?”

    他半带开玩笑地对陈需说:“你陈丞相字迹娟秀,那秦君赢驷看了赏心悦目呗。”陈需一听,不明就里,问道:“真的么,我怎么不觉得我的字比你的好看多少呢?”

    苏秦取笑了陈需一回,心里这才出了口气,他脸色转而正经,微笑着说道:“我刚才与陈丞相开个小玩笑的。我之所以不写,是因为那秦君赢驷恨透了我,我来写,他看到后怒火中烧,还不下决心死战。”

    “你陈丞相就不同了,你代表东方诸侯国的臣民,向秦君赢驷提出合理的要求,于情于理都十分顺当。”

    陈需听到苏秦是开玩笑,白了他一眼,心说:“你这个时候开什么玩笑,搞得我当了真!”

    不过,他想想苏秦所说的缘由,也觉得有道理,所以低头稍一思索,立刻就答应下来:“苏丞相放心,我这就去写吧。”

    因为刚才苏秦的玩笑,陈需也觉得自己和苏秦确实到了相亲相近的一定程度。

    所以,他也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两人整天这‘丞相’来、‘丞相’去地称呼起对方来,十分麻烦,如果你不介意,我以后干脆就叫你季子吧。我年长你几岁,你就叫我陈兄即可。”

    苏秦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回应道:“如此甚好,陈兄提议很好,我欣然接受。”可是,苏秦还是觉得有些别扭,心说:“你叫我直呼字号,我称呼你却得是‘陈兄’,而且还是你自己提出来的,这不是占我便宜呢?”

    但他想想自己刚才开陈需的那个玩笑,让陈需难堪了一阵子,也觉得两人扯平了,谁也别占谁的便宜。

    苏秦想起了为张仪师弟讨封的事情,就向陈需提议道:“我还有一事相求,关于我的师弟张仪,他这次在安邑之战中也立下了大功,能否请陈兄向魏王美言几句,封赐个与我一样的宾相职位,拜托!拜托!”

    陈需听后,思忖了一下,回道:“此事我会上心,有机会就提出来,但是眼下还是写这封退敌书信紧要。”

第326章 文采斐然

    陈需因急于打开安邑的时局,一心扑在退敌的事上。他听从了苏秦的建议,答应书写一封信给秦君后,即刻风风火火地辞别苏秦,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动起了手来。

    下午时分,陈需就揣着一份帛书材质的书信,来找苏秦,让苏秦评点一下他起草的书信。

    苏秦接了过来,细细品读,不由得拍案叫绝。陈需是个饱读诗书的人,他的这封信,写得很有气势,而且词从句顺,有礼有节。

    先是历数秦国对魏、赵、韩等国连年征战,带来人民流离失所的伤害,字里行间又表明东方诸侯国百姓对于秦国的残暴绝不低头的态度。

    最后,他特地强调了秦军在安邑城下处境的危险,魏、赵、齐三国联军随时能攻灭秦国的残兵败将。

    如果秦国能答应东方诸侯国提出的条件,那么联军将放秦军一条生路,任由他们安全地撤离安邑,但必须归还此前所占领的各国的固有领土。

    苏秦读罢陈需所写的书信,竖起了大拇指,说道:“陈兄巨笔如椽,我岂能改动只言片语。这将这封书信原封不动地送给司马错即可。要附上一个简短的说明,要他务必将此书信转交给秦君。”

    陈需本来就得意自己的文采,听到了苏秦的赞许,更是飘飘然起来,他喜滋滋地说道:“季子同意,那我就马上派人送去。”

    陈需说着,站起身向外走去,苏秦看到他竟然连鞋履都未脱,苏秦心里好笑:“你这哪里是要我评点,分明是向我炫耀的嘛。根本都不脱鞋子,还不是预备着即来即走的。”

    再想想刚才陈需一口一个“季子”的叫着,苏秦望着陈需的背影苦笑一下,“他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了。”

    然而,他打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毕竟陈需现如今与自己基本上是一心的。

    话说那日公孙延吃了大败仗,退入到司马错驻守的安邑西门外秦军营寨。司马错心怨公孙延骄狂自大,又不满于他通过讨好后宫宠妃而赢得国君的青睐,所以只是做做样子,将公孙延迎了进去,随便安置在大营中的一个小帐篷之中。

    公孙延虽为主将,但是此刻却敢怒不敢言,他还指望着司马错能够在秦君面前为他开脱两句,至少不敢惹怒司马错,导致司马错上书秦君直言他的过错。况且,司马错毕竟是秦国本土人氏,众将士也都是秦国人,本来就抱团儿,与司马错争执起来,还不定惹出什么兵变一类的事端。

    公孙延无奈之下,只能接受了司马错的安排,住在偏僻的小帐中,他日思夜想如何上书秦君赢驷为自己开脱罪名。又紧急派家臣宋庆赶回到咸阳,给后宫的芈八子等宠妃筹划礼品,通过中书令李文进献入宫,为自己回咸阳免受处罚铺路。

    秦君赢驷在安邑之战的第二天就接到了公孙延紧急呈递上来的战报,尽管公孙延极尽推脱之辞,但是秦君赢驷岂能被他蒙骗过去,他立刻嗅到了安邑战场的危机,几万大军折损于斯,怎能叫他不心焦。

    此时,秦国派出增援安邑的兵马又已经由樗里疾率领着,离开了咸阳,正在赶赴东方的路上,到底该不该把这支部队也投入到安邑战场?秦君赢驷犹豫不定,他害怕重蹈公孙延的覆辙。

    当晚秦君赢驷几乎都没有睡觉,苦思解困之策。心爱的芈妃三次求见,都被他拒绝,他哪还有其它心思!焦虑得像是贴近一口滚烫的油锅边。

    第二天天色刚亮,秦君赢驷就发布诏令,命令樗里疾率秦国增兵暂时驻守在河水西岸的夏阳城,等候进一步的安排。

    又给驻守安邑的司马错下达了一道命令,让他加紧戒备,务必保持警惕,按兵不动,严防魏、赵、齐三国联军的偷袭。

    赢驷当然明白司马错所率领的秦军处境险恶,但是也不敢即刻撤军,因为一旦后撤,就可能因放弃营寨而被追击,那时极有可能导致全军覆没。在三国联军包围秦军之前,秦君赢驷希望能静观其变。

    如果一旦联军采取围困秦军的策略,那么暂留于夏阳的樗里疾部队紧急驰援,里应外合,再图击破联军。

    秦君赢驷采取了相对保守的防守策略,而不是进攻性的主动寻战,在安邑城下双方就会形成短暂的均势。

    他十分怨恨骄纵大意的公孙延,又补发一道诏令,让公孙延火速离开秦军安邑大营,回咸阳汇报军情。

    秦君赢驷接连发布了几道诏令后,方才神经松弛下来,他以手覆额,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这时,殿门外响起了一声轻柔的女子说话声:“臣妾八子给君上请安,不知君上是否方便见臣妾一下,臣妾实在为君上担心。”

    赢驷听到了芈妃的请安声,心想:“她昨晚就求见了三次,都被我拒绝,今晨又早早地来到殿门外,莫非她也是整晚未睡,一直等我不成。”

    想到这里,赢驷心中泛起了一股暖意,在这个兵败受挫的灰心时刻,得到了心爱女人的眷恋,无疑也给他寒冰似的心里带来了些许安慰。

    赢驷也低沉着嗓音,说道:“是八子在那里吧,进来吧。”

    芈八子袅袅婷婷地走进了赢驷所在的大殿,她一头漆黑的乌发挽了一个松散的结儿,堕在脑后,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闪着令人心醉的迷蒙之色,面庞秀丽而凄婉,上身的襦袄下一双挺立的双峰展现出优美的曲线。

    芈妃进到殿里,风姿绰约地冲着赢驷屈身行了一礼。赢驷向她招了招手,芈妃像一只乖乖猫一样,靠近了赢驷的身边。

    她发觉赢驷以手覆额,明白他是又犯了头痛病,急忙伸出一双纤手,轻轻地帮着赢驷揉按着太阳穴。

    赢驷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爱妃温柔款款的服侍,此刻他的心完全放松下来,沉浸在无边的温情之中。偶尔也哼出了几声惬意的“嗯、嗯”之音,那是他处在暂时忘我的境地下才有的声息。

第327章 温柔乡

    芈妃为赢驷揉着发紧的头部穴位,赢驷享受到了难得的放松时刻,他竟不知不觉地迷困了起来,恍恍惚惚地休息了一个时辰。

    一夜未合眼的他,在爱妃的轻柔的爱抚里,美美地闭目养神。

    芈妃则尽心尽力地服务着夫君,不敢有丝毫怠慢,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自己一生的依靠,他是当今第一强国的国君,呼风唤雨的,多少诸侯国君和当世权臣都宾服于面前的这个男人。

    有了赢驷的宠爱和怜惜,芈妃无论是在故国楚国,还是在秦国,甚至是其它诸侯国里,都拥有着人们不敢轻易忽视的权力和影响。她的一个谕令、或一通无意之中的闲聊,都是他人十分留意的话语。

    权力是什么?往往不是风风光光的排场,而是一个人说话的份量。有的人说了再多的话,可丝毫引不起他人的兴趣和注意,有的人却再无谓的言谈,也是他人认真琢磨的对象。

    芈妃此刻温情款款地向赢驷献上熟谙风情女子的柔情蜜意,她的举动也发自自己的内心,是对伴侣的爱恋,也裹挟着对于权力的向往和憧憬。

    男欢女爱之中,谁能条条缕缕地分清其中的几成滋味。

    赢驷在爱妃的服侍下,渐渐地从困倦中摆脱出来,他一时情急意动,难免将芈妃的身子搂在怀中,伸手入得衣裙之内,尽着意兴把玩起来。

    芈妃也知国君此刻的需要,她一直都是精心于此道,所以主动迎合着他的节奏,撩拨着他愈演愈烈的意念。

    赢驷久耽于国事,有段时间未曾一亲佳丽芳泽,昨夜又失望一回,心中难免郁闷,此刻有妙人儿在怀,他索性就不管是否天色大亮,也不在意宦官是否在近旁,恣意拂动着起伏波动的波浪线。

    芈妃则樱唇半开,杏眼朦胧,知趣识体,尽意与君盘桓,难免不高低其身与其首,曲昂于雄壮身手。如胶和漆,如糖伴蜜,魂梦颠倒,心花俱开,其君则心满兴足,爽快不过,一番奋勇长驱之后,浑身通畅美极。

    那近前服侍的宦官则早已在两人情动之际,出了大殿,轻轻地关上了殿门。春风解风物,吹开万点柔靡。此际登仙忘尘,解开万端忧愁。

    赢驷与芈妃相爱恋了半饷,从意兴中复甦过来,才又想起了政务上的烦心处,不禁又叹息一声。

    芈妃岂能不知他所叹为何事,但是她也不敢直言,只能旁敲侧击地安慰,说道:“夫君如此忧闷,臣妾真是为你担心,何不暂且忘怀政事,尽享浮生半日之闲。”

    赢驷说道:“我倒想轻松一下,可是几万大军折损于安邑城下,前方战事危急,又怎能放怀得下。”

    他说着,牙齿咬得格格响,骂道:“那个狂妄自大的公孙延,害寡人不浅,求功冒进,结果被狡诈的苏秦利用,落得个大败而归。寡人恨不得亲手宰了那个苏秦,也顺带给公孙延一刀。”

    芈妃顾盼妩媚的梦幻般的秀眼望着生着闷气的赢驷,她幽幽地说道:“这些将军也真不够省心的,彼此之间貌合神离,尽糊弄君上。前线战事吃紧,内里却扯皮暗斗。什么时候君上能找到一个忠心耿耿、才华出众又成熟稳重的大将军,那就好了。”

    芈妃说起众将之间的不和,秦国又缺乏统领三军的经验丰富的大将军,赢驷感怀万端,不禁又连叹了三、四口气。

    他内心何尝不知秦国当前所限,军力方面蒸蒸日上,但正是短缺一位真正的帅才。司马错和弟弟赢疾其实都有军事才华,但是年纪偏小,军事经验未足,实在不敢将几十万大军交予他们统领。

    无奈之下选择了一个魏国降将公孙延,此人倒也算有勇有谋,而且久经沙场。开始还一切顺利,可是临机失措,导致功亏一篑,损兵折将。

    父亲秦孝公后期和自己执政早年,还有一个魏卬可托付军事,但是如今竟然怎么也寻不出这么一个堪当大任的帅才。此刻想起了魏卬,赢驷心中又是烦闷,又有些忧愁,又是心酸,竟然有一、二滴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芈妃见自己的话惹得夫君更烦恶,就不敢多言军事,找了些其它的见闻,说与夫君听,赢驷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不时应和两句,心情也渐渐地宽舒了很多。

    芈妃特意来见夫君,当然是关怀在先,但是,也有私人意愿,她本来就是楚国人,对于秦国本土人的排外情绪极度反感,又接到了公孙延的请托。所以一方面陪陪夫君,顺便也要把该说的话带到。

    刚才几句话语,已经为公孙延开脱了不知多少罪责,成功地将公孙延个人的责任,转化为秦军内部的不和,将赢驷的心思吸引到了另一个角度。

    芈妃心机之灵巧,恐怕极尽女子之所能及。连聪明异禀的嬴怡公主都不是他的对手,吃尽了苦头,含恨归于遥远的燕地。可知她的智谋深细和干练灵活。

    此后几天,赢驷忧心于前方的军事,提心吊胆地等着前线的战报,可是过了四、五天,一切平静如常,魏、赵等国的联军竟然也没有发动新的进攻。

    但他悬着的心却不能完全放下。眼下正值深春时节,正是耕种的紧要时节,七、八大军滞留在前线未归,后方多少农家再苦等着征人的归来。

    就在他心绪难安之时,这一日,突然接到了司马错从前方呈递上来的文书。司马错向秦君汇报了前线的战事,他很有信心坚守,但是军心浮动也是不争的事实,士卒们都盼望着尽快回去开耕种田。

    司马错又附上了一封魏国丞相陈需写给秦君的信函。赢驷急忙展读,他看完后,勃然大怒,一时气急,将那封书信撕扯起来。幸亏是一封帛书,如若是简册,恐怕早已被他撕卷得稀烂。

    他气得坐在席上,呼呼地喘着粗气,眼睛定定着瞪着被抛在一旁的陈需之信。赢驷一是气陈需胆敢以近乎于质问的语气与自己说话,二是恨魏、赵提出的条件过高。

    赢驷想:“要我把好不容易到手的河水之西的地盘再交还你们,想得倒够美的。”

    他想了半天,决定对这封书信置之不理,也不回信去斥责,也不表示愿意协商,干脆来个视而不见。

    又过了五、六天,安邑前方仍没有战报传来,这时赢驷已经听到国中有人抱怨军事行动鲁莽,影响到了农事生产。各地官员上书说:“民人不恤国事,胡言乱语,着实可恨。”

    然而,赢驷从这些上书中,却听出了弦外之音,那就是民间怨言越来越多。他当然心知肚明春天不是用兵的时刻,《易》之《坤》卦辞不有云:“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正是明言深春不宜用兵!

    赢驷心中着急,即刻修了一封诏书,差人快马加鞭送到夏阳城的樗里疾手中,让他火速赶回咸阳议事。

    樗里疾接到哥哥的诏令,不敢怠慢,当夜即动身,乘着马车连夜奔驰,天色朦胧发亮之时,抵达了咸阳城,他来不及休息,命令马车夫将车直接赶往了咸阳宫。

    在宫门外,樗里向宫廷侍卫言明了此行的紧迫,侍卫哪敢招惹他,一刻不停地转头向宫内传递樗里疾求见国君的讯息。

    侍卫们其实都认识他,此人居于关中的樗里,是宗室贵胄,因所居之地而名樗里疾,秦人中享有“智囊”的美名。凡是秦人都渴盼一睹真容,宫中值守的侍卫时不时地见他入宫,暗暗都记下了他的容貌,向朋友们炫耀一番。

    此刻,樗里疾又态度严肃地说明自己有万分紧急军情禀报,侍卫们自然更为他行方便之门。

    不到一刻钟,一个中年宦官风急火燎地从宫里奔跑出来,未等到达宫内,即开始喊话:“君上有命,请赢疾公子即刻入见,君上在咸阳宫正殿等候,赢疾公子马车直驱宫内暂息。”

    樗里疾心想:“哥哥看来是十分重视这次会面的,特意将议事的地点安排在正殿之上。”他更加心内急切。

    樗里疾的马车从咸阳宫的马车专用道长驱直入,他的马车在宫中的太仆寺停下后,樗里疾下了车,一刻都不停地急趋往咸阳宫的正殿。

    樗里疾小步快行。由于一路风尘仆仆,再加之心情迫急,头上微微有汗水冒出。

    樗里疾当然明白哥哥召见自己所为何事。不用多想,一定是安邑的军情。当下农事正紧,而大军远征未归,这其中的关窍几乎明眼人尽知,更何况他智囊樗里疾。

    樗里疾在接到国君的诏令时,已开始思考应对之策,他一路上脑瓜几乎与奔跑的马车车轮一样,没有停止过。局势发展的各种可能性,以及秦国应该采取的应对之策,他能想到的都深思熟虑一番。

    赶到咸阳宫正殿的门口时,樗里疾才最后选定了一个较为巧妙和稳妥的计策。

第328章 反间计

    樗里疾进到了殿中,看到哥哥赢驷站在殿中等候。赢驷见他进来,冲着他招了招手,让他到自己的身边,两人一同坐下。

    赢驷也不打哈哈,拿出兄长的口气,说道:“疾弟一路辛苦,我此番紧急让你回来,想必其中的意图你也能猜到一、二吧。”

    樗里疾听到了哥哥的话语,特别注意到他破例没有称呼自己“寡人”,大概是想要更显得是一家人,说自家人的贴心话吧。

    樗里疾岂能不念兄弟之情,尽管自己是庶出的公子,但是遇到秦国有急事,自己岂能袖手旁观,即便哥哥仍摆出原先的那副严正不苟的模样,他也不会推辞责任而不尽心献策。

    樗里疾心里也急,但是他遇事冷静,内里急切,表情却很平静。樗里疾有板有眼地说道:“如果臣弟没有猜错的话,君兄此次紧急招我回来,所为之事应该也是与安邑军情有关吧。”

    樗里疾话里仍遵循着君臣的名份,不敢因赢驷的抬举而怠慢自傲,其实他也通过魏卬之死等一系列的事情,深知哥哥的外松内严的风格,他为求自保,也不能国君给个梯子自己就上房揭瓦。

    赢驷推心置腹地说道:“现在安邑城外的秦军进退不得,眼下国人都有看法。不知疾弟有何良策,能解开这个危局。”

    樗里疾见哥哥不遮不掩,自己也脆快了当,他直言道:“以臣弟之见,我们应该迅速地作出决断,再继续进攻和撤退之间,我觉得还是撤回来的好,今后我们还有很多的机会再图东进。”

    赢驷脸上泛起了忧色,从几案上拿起了陈需写给自己的那封书信,递给了樗里疾。

    他说道:“我也想尽快撤军,但是不得不考虑回撤人员的安全,特别是部队要渡过河水,如果被魏、赵等国的军队困在河水东岸,那岂不是十分地危险。要知兵法之大忌就是后水而战,士卒面临被赶入河水之险,那还不要四散溃逃?”

    赢驷一刻也不停地接着又说道:“你看看这封魏国丞相陈需的来信,分明他们就是有此意图的。”

    他接着不由自主地“唉”了一声,长叹起来。表情几分沮丧,几分无奈。

    樗里疾接过了哥哥递过来的陈需的书信,他仔细地看了一遍,表情依然是安静如常,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赢驷固然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的脾气,他临大事往往能冷静,但是,此刻自己已经急成了这样,可他仍然是不动声色。“难道他真的是不关心秦国将士的死活吗?”

    赢驷眼睛紧盯着弟弟樗里疾,心中带些气,想要看看究竟他能稳撑到几时。

    樗里疾将书信又放在了面前的几案上,他没有即刻谈论这封书信,突然又提到了另外一个人。

    他说道:“我听说咱们秦国有一位大臣,与苏秦和苏代兄弟二人,以及张仪等,都很熟悉,不知君兄是否知道此事。”

    赢驷惊讶地“哦”了一声,微皱着眉头,反问道:“有这么一个人吗?我怎么想不起来是谁。”

    樗里疾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也是回咸阳的路上才想起来的,此人姓高名胜,是西土墨家的掌门人,他与君兄还不是普通的君臣关系,君兄对此人十分器重,他也忠诚于我秦国。”

    赢驷点了点头,回道:“是啊,高胜原本是一个难得的忠臣,当年我委以重任,期望颇高。但是在苏秦和魏卬逃离秦国时,他的女儿跟随一同逃亡,他本人也疏于防范,我对他好生失望。”

    樗里疾听得出各个赢驷对于那年的事情仍然耿耿于怀。可不是嘛!在河水岸边,他被苏秦逼迫着放走了心腹大患。堂堂大国之君,竟然听从于一介草民,束手无策,其羞惭可想而知。

    樗里疾又想到:“况且哥哥的这种未免专断和睚眦必报的个性,更是让他放怀不下。他没有处罚高胜,已经是念及情面,够宽容他了。”

    樗里疾深知军情已经到了迫不容缓的地步,他也不再遮遮掩掩的,开诚布公地说:“我这次所出的计谋,还是非要高胜此人才能行得通。”

    赢驷还是不情愿,有些不悦地说道:“自打那以后,都懒得再理睬他,更不要说交给他什么任务。”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大概是考虑到当下无计可施,他勉强着问道:“不过,你有什么计策要依靠此人,不妨说出来听听。”

    樗里疾直言不讳道:“臣弟所出的计谋正是那屡试不爽的反间之计。我打听到苏秦的师弟张仪,自从出道以来,总是被师兄苏秦压过一头,落落寡欢。”

    樗里疾信心十足,侃侃而谈:“我们正可以再此人身上花点工夫,即便不能将他收买过来,但是挑拨一下他们的关系,让他们内部生隙,也许我们就能获得可乘之机。”

    赢驷听罢弟弟的分析,才若有所悟,点了点头,说道:“是呀,我还只想着我秦国如何全身而退,竟没有转过弯来,想想怎么从对方身上下手。为兄真是急昏了头了。他们从我们内部下手,我们为什么不以同样的方式对他们呢。”

    赢驷说着说着,心里越来越明朗,都不禁轻轻拍了拍面前的几案。

    樗里疾见两人谈话已渐渐合拍,于是大胆地推荐道:“我们秦国当下正缺乏一个高胜这样的人,既与苏秦相熟,又能接近张仪,通过他,向张仪传达秦国求贤若渴的讯息。”

    樗里疾特意又强调了一句:“如果君兄认为高胜仍忠诚可靠,莫不如尽释前嫌,让他到安邑前线走一遭,总归也不会损失什么的。”

    樗里疾的话里其实也暗含着一层意思:君兄何必以人之小过,而对此人怀恨在心,念念不忘呢。他也是基于自家哥哥有点心胸狭隘而脱口相劝的。

    赢驷听了弟弟的话,他可没觉得有什么异样,此时他的心思已全部集中在安邑前线的军事上,哪里还会细细琢磨弟弟话里的深意。

第329章 绝密任务

    秦君赢驷重重地一拍几案,回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妙招呢?臣弟果然是聪明人,怪不得国人称你为‘智囊’。”

    他因为得了樗里疾的妙计,愁结顿时解开不少,又欣欣然说道:“高胜的忠诚还是可信的,他毕竟是我们秦国土生土长的臣民。”

    “派他到安邑城内走一回,即便不能如愿劝说张仪来我们秦国,打探一下安邑城中魏、赵等国的军情,也是大大有利的呀。”

    樗里疾见自己的建议被哥哥采纳,也心下宽慰,心说:“自己这一趟心急火燎地赶回咸阳,总算没有白跑。”

    他们二人定计拉拢张仪,于是就紧急派人到高胜的府第,召他入宫议事。

    高胜自从几年前魏卬“潜逃”之事,因他的女儿高妍参与其中,脱不了干系,之后遭到了秦君的猜忌,被疏离于朝政。

    他自己也心灰意冷,在家潜心于西土墨家的门派事务,不再热心于国事,原想就这么着度过后半生,渐渐彻底淡出了秦国的政事。

    他自己也等待着有一天,身份不再敏感时,到东方的洛阳去探望一番女儿呢。

    这天他正在府中督促着门下的墨家弟子练习武艺,高府的门房小跑着来找他,禀报道:“宫中的中书令李文来宣读秦君的谕旨。”

    高胜一听,不禁头皮发紧,他往坏处了想:“难道这是国君记起几年前的事情,要与我算算旧账吗?”

    高胜有心逃避,但是又想:“是祸躲不过,我本人倒是无所谓,可是这一大家子人,还有墨家上千的子弟,他们岂不是要连带着遭殃?”

    他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情绪低落地吩咐门房,让他带着李文来见。

    李文身上还穿着朝服,一看就是刚刚还在宫中值守。李文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看见高胜,口气急促地说道:“君上命你即刻与我进宫一趟,不得拖延。”

    高胜原以为是宣读诏令,没想到却是很稀松平常的一道口头谕令。他回道:“李中书且等候片刻,待我换一身朝服,即刻与你进宫。”

    李文斜着眼瞅了一眼高胜,不耐烦地说道:“君上让你丝毫不能耽搁,你还换什么朝服,这就随我去吧。”

    高胜“哦”了一声,小声嘟囔着:“这么急呀。好,那请李中书前面带路,我这就随你前去。”

    高胜简要地命练习武艺的弟子们自行温习一个时辰,都没来得及跟府中的人交代一声,匆匆地坐着马车,跟随着李文来到了咸阳宫。

    李文前面带着路,他们一路不停歇,直奔咸阳宫的正殿而来。

    高胜在殿中见到赢驷和樗里疾兄弟二人,登时也感到十分惊讶。

    秦君赢驷见到高胜,不等高胜跪地行完参见大礼,他就向高胜一边招手,一边说道:“高大夫不必多礼,来坐近一步说话。”

    高胜抬起头,看到秦君赢驷热情洋溢的脸色,他觉得很是不解:“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何一反常态,这般亲切起来?”

    带着心中的疑惑,高胜小心翼翼地向前两步,跪坐在赢驷的一旁。樗里疾也笑着对高胜说道:“高大夫何必紧张,此番请你来,是有要事相求于你的。”

    樗里替哥哥赢驷把话说得尽可能地软一些,也是担心哥哥赢驷放不下国君的架子,怠慢了高胜,让高胜仍然心存芥蒂,那样对于即将执行的任务十分地不利。

    要知道高胜去执行的是极其秘密的任务,如果不把他的心笼络住,貌合神离的,那样不仅对于任务毫无益处,而且还可能适得其反。

    赢驷听到了弟弟樗里疾的软话,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他何尝不知道此刻拉拢高胜!但是要让他一个大国之君去主动向自己的臣子示好,他还是有些不习惯。

    然而事有所急,情有所迫,现如今安邑的战事容不得赢驷再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性来行事。他尽管心里别扭,但也并非是一意孤行的蠢人,恰恰相反,他深知该放低身段时必须放低身段。

    他深知:在此诸侯争战不休的时候,哪个国家的国君不是竭尽心思地拉拢人才,哪个国家的国君能任着性子胡来?

    千般委屈,万般不愿,只能压在心底,贵为人君,他也有无奈之时。

    赢驷赶紧接着弟弟樗里疾的话,语气尽量亲切地说道:“寡人这几年忙于国事,一直未与高大夫私下谈谈,心中常常惦念,不想今日才有机会。来,来,高大夫再坐近一些,说话方便些。”

    高胜局促地看了看秦君赢驷,又向前了一步,终于还是不敢再进一步。当年魏卬还曾和他一起从咸阳宫的正门入殿呢,与国君亢礼,平分秋色,但是最终还不是贵极而反,反倒落得个自刎而死的结局。

    高胜从那以后,对秦君赢驷也起了戒心,不敢再如起初时那般推心置腹。因此,赢驷越让他靠近些,他越胆战心惊的。

    这一切被樗里疾看在眼里,心中长叹一声,想到:“杀一名功臣容易,但是寒掉了一片臣子的心!自己的这个哥哥的心胸,让世人看得明明白白,最初是车裂商鞅,再加之逼死魏卬,都是横在臣子心头的难以摆脱的阴影。”

    樗里疾明白高胜所虑,所以就说道:“高大夫对于我们秦国,可谓忠心耿耿,是我等效仿的楷模,其心可鉴,与日月同明。”

    秦君赢驷也附和道:“是啊,寡人也常念及高大夫的忠肝义胆,当年奉命到东方执行任务,恪尽职守,从来都没有二心。这等难得品格,实在是国家之福,寡人之幸啊。”

    樗里疾的话引导着秦君赢驷,目的都是要消除高胜心头的疑虑,让他放心下来。果然,高胜听必他们兄弟二人的一唱一和,脸上的紧张神色缓解了不少。

    他心想:“看来自己的忠心还是得到了国君认可的,就冲着这一点,他大概不会像对待东方人士那样反复无常地对我吧?”

    高胜也开始表露衷肠,他顺着樗里疾弟兄二人的话往下表白道:“君上体恤微臣,微臣很是感动。臣是一个秦人,当然要为君上分忧,忠心为国,都是我秦人的责任,不值一提的。”

    樗里疾见谈话渐渐进入了预定的轨道,就不再抢先插言,他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深知给高胜布置任务,还是由作为国君的哥哥来亲自下诏,更突出了国君的权威。

    果然,赢驷自己也不甘再由弟弟来主导谈话,他问道:“高大夫一定听说了我**队在安邑作战的情况吧?”

    高胜此时还不明白国君召见所为何事,他当然听到了安邑战场上的不利消息,所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静等着国君挑明事由。

    秦君赢驷接着又说道:“不瞒你说,我们在安邑遇到了一些麻烦。都是那个东方人公孙延,他贪功冒进,结果遭到了苏秦所率的联军的埋伏,我军伤亡很大。”

    高胜“嗯”了一声,心说:“公孙延此人的秉性就是那样,恃才傲物,不时头脑发昏。从前在曲沃城下不也是吃了同样的亏嘛!”他再次点了点头。

    赢驷见高胜屏息静气地听着自己的话,显然不再像刚入见时那般生分,所以自己尽量情真意。他再说道:

    “现在,我军进不得,退又有顾虑,局面有些危急。此番请高大夫来,是想让你到安邑一趟,凭着你的人情,接近一下苏秦和张仪等人,为我军探听一下安邑城内的虚实,也好使我军有一个妥当的行动策略。”

    高胜听到这里,才算是明白了秦君赢驷召见自己的目的,原来是带有谍探性质的任务。

    他自知行动有不光明正大之处,但是心里再一想:“秦军在安邑遇到了危难,自己的墨家弟子也有人此刻正在军中,作为一个秦国人,当然有责任解救秦军。”

    高胜想到这里,就回道:“承蒙君上信赖微臣,为了秦国,臣万死不辞,更何况只是到安邑城去走一趟。”

    赢驷拍了拍巴掌,叫道:“好,好。高大夫果然是我秦国的大忠臣,寡人早知没有看错人,关键时刻,还得依靠我秦国本土的贤臣。”

    樗里疾也很欣慰,因为他之前一直担心的正是高胜推辞不去,那样再寻找合适的人殊非易事。

    樗里疾连忙接着夸奖高胜道:“高大夫为人耿直、正派,人缘极好,这趟任务,还真是非你不可。紧要关头,才显出了人才的可贵。”

    高胜原本就是一心为秦国的本分之人,性格又偏亢直,现在被赢驷和樗里疾兄弟二人轮番称赞,心中不由得感动起来。

    他回道:“君上有什么任务交代微臣去完成,就尽管吩咐,微臣肝脑涂地也要做好。”

    秦君赢驷此时不住地点着头,心想:“这个高胜看来还真是值得信赖的秦人。”

    他吩咐道:“你此番前去安邑,寡人还有一件绝密的任务交予你去完成,此事极为隐秘,非得要你这样的忠心为国之人才能去做呢。”

第330章 艰难的使命

    高胜听说是绝密的任务,心内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他心想:“难道还有比刺探军情更棘手的事吗?”

    然而,他重新受到国君的重视和夸赞,心中很是受用,也未想到推辞。与绝大多数的秦国人一样,忠君为国、建功受爵是每一个人的梦想,高胜也当然不例外。尽管他未必想到了要更多的封赏,但是一种荣誉之心在驱使着自己去完成使命。

    高胜当即便问道:“不知君上给微臣一个什么样的任务,臣愿闻其详。”

    秦君赢驷看了看身旁的弟弟樗里疾,想让弟弟说出来的,但是樗里疾却不知何故,长久地沉吟不语。赢驷于是就自己开口说道:

    “寡人听说苏秦的师弟张仪,在东方六国过得并不如意,处处受制于人,他想要出人头地,但是总没有机会。”

    高胜想了想,点头回道:“微臣尽管不知具体情况,但能想见他的处境,他原本就因为出道较晚,在很多地方落后于他的师兄苏秦。”

    赢驷又说道:“这二人你都认识,当然你更有体察吧。”他说着,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高胜,想要听听高胜的见解。

    高胜刚才说出了自己的认识,是基于自己对于苏、张二人的直观感受上的。这二人都和自己有过交道。张仪曾为女儿高妍和苏代的婚事做过大媒,苏秦更是与自己由起初的仇敌,后来变成了朋友。

    高胜心想:“张仪的个性不似苏秦扬厉一些,因此在起初的时候,往往会被苏秦的风头盖了过去。再加之,苏秦在机缘巧合下更早地开始了在诸侯间的游历,成名颇早,尽管开始时名声不甚好听,但总归是容易出头得多。”

    高胜动了动嘴,刚想说出自己与苏、张二人之间的交往详情,但马上又意识到:自己一个秦国人,与苏秦、张仪等东方人士靠得太近,这还不引起国君的猜疑?

    因此,高胜只说出了半句:“臣与这二人倒是……”

    他发觉不妥,停住不说了。秦君赢驷竖起耳朵,凝神细听,却只听到了个开头,没有了下文,他奇怪地看着高胜,心说:“你究竟想说什么?快点继续讲啊。”

    高胜张着嘴,不敢继续往下说,表情十分尴尬。这时,旁观者樗里疾看出名堂来了,他心说:“高胜不敢说,还不是因为害怕自己兄长赢驷多心。”

    他不禁再次叹息一声,更加悲哀于在赢驷手下做臣子的不易,只因他残杀功臣,吓得臣子都噤若寒蝉,惟恐多言有失。

    樗里疾为高胜打圆场,说道:“高大夫不必害怕什么,我们也正是看中了你的特殊身份,才托以重任的。你放心去做,我一定全力保证你的安全。”

    高胜听到了保证之语,他盯着樗里疾看了好几眼,这才心里踏实了一些。但是,他仍然不愿详说他与苏、张二人的交道细节。

    赢驷不明就里,心中还埋怨高胜的不痛快,他并不知是自己的缘故,才使大臣胆战心惊的。他心想:“你怎么不痛快,我可和你耗不起这工夫。”

    他于是便尽快挑明了说:“我想让你去见张仪的时候,转告寡人的心意,诚心邀请他到我们秦国来,寡人对他言听计从,重重封赏,将来不亚于他的师兄苏秦。”

    高胜禁不住“啊”了一声,他没料到国君赢驷的谋划是如此地大胆。要知道苏、张二人同出于鬼谷师门,二人关系一直很好,当年二人同在秦国时,自己是看在眼里的。

    “这行得通吗?”高胜心中有疑惑,他的脸上流露出不相信的神情。

    樗里疾急忙再次打圆场道:“高大夫也不必有太大的压力。我们也知道苏、张二人可能不那么容易挑动关系,你只要能将我秦国的诚意带给张仪,便算完成了使命。”

    樗里疾此时脑瓜紧急地转着,想着更好的处理方式,他马上有了主意,说道:“这样吧,你见到张仪时,也不必多劝说什么。”

    樗里疾转头望着自己兄长赢驷,向他请求道:“臣弟请君兄亲手书写一道书诏,让高胜偷偷带去,见到张仪时,将书诏转交于他,他一定会更加相信我们的诚意。”

    高胜听到樗里疾的这个主意,不住地点着头,这个变通的办法显然好处很多:“能省去了自己的麻烦不说,而且也可以令自己更心安一些。”

    秦君赢驷却有点不乐意,他犹豫思忖了一会儿,但是当考虑到秦军在安邑城下的处境时,他暗暗咬了一下牙,应承了下来。

    樗里疾也为自己紧急之下,想出的这个办法而得意。他的目的正是要从东方诸侯的内部入手,寻找到对方的弱点和罅隙,加以利用。至于以什么样的方式达到,都是秦国必须做的,更何况只是有劳君兄动动手而已。

    樗里疾特意再嘱咐高胜道:“高大夫把信转交给张仪时,不妨再想方设法问问他对于安邑战场和当前局势的看法,说不定会有很多有价值的讯息的。

    高胜点着头,他对于这一点倒是很有把握,心想:“不就是随便聊聊天吗?到时我就装作是向张仪讨教一番即可,想必他也不会不给我这个人情的吧。”

    秦君赢驷、樗里疾和高胜君臣三人商量好了执行反间之计的具体实施计划后,立刻便开始了行动。

    秦君赢驷马上着手书写一封拉拢张仪的书信;高胜回府上与家人告别一下;樗里疾则连家都没有回去一趟,他直接在咸阳宫中休息了一个上午。

    当日下午,樗里疾便和高胜一起,乘着马车赶赴东方的战场。临行前,秦军赢驷不仅将书信交给了他,而且再交给他一道特殊的诏令。

    在这道特别的诏令上,秦君赢驷着意言明:安邑战场的全部指挥权交由弟弟樗里疾,所有的将军、所有的前线人员,悉数受到樗里疾的节制,都要听命于他。如有不从,则临场处置责罚,不必请示国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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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涌、战国争雄,俊才辈出。苏秦潦倒,不改初志,终成正果,兼六国相,强势逆转。张仪出寒门,被诬受刑,愤而入秦,终报鞭笞之仇。合纵连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合纵连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合纵连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