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垫背 (第三更,CadySS灵宠缘1+1)
半夜时分,盛思颜睁开眼,闻到屋里传来一阵浓烈的酒味。
她扭头,看见周怀轩坐在对面的床沿上,正用烈酒给两个孩子擦拭高热的身子。
阿宝的情形更加严重,但是周怀轩冰冷的手搭在他的额头,他的呻吟声渐渐低了下去。
盛思颜想起身,但是全是软绵绵地,动弹不得。
她看了一会儿,便又昏睡过去。
……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盛思颜再一次醒过来,觉得全身上下像是被大车碾过一样,连骨头都是酸痛不已。
她倚着枕头坐了起来,披头散发地问周怀轩:“孩子们怎样了?你昨天怎么不叫我?”
“好多了。”周怀轩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多睡会儿。”
“不了。”盛思颜挣扎着起身,给两个孩子诊了诊脉,确信他们的情形终于稳定了,才去浴房洗漱,出来跟周怀轩一起吃早饭。
“你没事吧?”盛思颜仔细打量周怀轩的神色,又去探他的额头和手腕。
周怀轩任她查看,笑着将一只煎得焦黄的牛肉馅饼送到她嘴里,“我没事。”
确实是没事。
盛思颜放下心来,催着周怀轩出去,她也可以换别人进来了。
三天过去,两个孩子闯过三轮高热,情形明显好转多了,身上的疹子大块大块显了出来。
接下来,只要看着两个孩子。不要用手在身上乱抓就行了。
因为麻疹的疹子出出来后,会非常的痒。
盛思颜早有准备,命人做了两双软布手套,套在两个孩子手上,这样他们就算抓,也不会抓出血。
两个出过疹子的婆子进来替换盛思颜,一直坐在床前的杌子上,定定地看着床上两个孩子。
周怀轩对盛思颜道:“出去歇一歇。”
盛思颜却摇摇头,“我就在这里榻上歇着就行了。你走吧,昨天多谢你了。”
“阿宝也是我儿子。”周怀轩微笑着握紧她的手。“我出去了。你好好歇息,我过两天来看你。”
盛思颜忙道:“你也去补觉。昨天你一夜没睡。”
周怀轩“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周怀轩没有再回内院。
但是盛思颜这边已经好多了。
两个孩子果然一日好似一日。身上的疹子在盛思颜的精心护理下。慢慢消褪。并没有被挠破的情形出现。
只是这一场病实在太耗体力,阿宝和小冬葵都是恹恹的,没有了往日调皮捣蛋的劲头。
盛思颜这会子倒是想念起调皮的精神旺盛的阿宝。
那时候觉得他闹腾得都有些烦了。现在才知道,那是甜蜜的烦恼,每个做母亲的,大概都愿意要这样的烦恼。
她暗暗发誓,这一次等阿宝好了之后,她再不抱怨他淘气了……
“……娘。”阿宝先醒了过来,悄悄地叫她。
盛思颜坐在床边,看见他胖胖的小脸瘦了下来,很是心疼,伸手想把他抱起来。
没想到阿宝摇摇头,推开她的手,悄声道:“……娘抱阿宝,小舅舅会哭的……”
“啊?为什么啊?”盛思颜连忙问道,“小舅舅不会的吧?”
“会。小舅舅想外祖母了。”阿宝很是明白小冬葵的心思,“阿宝病了,只想要娘亲。小舅舅也会想他的娘亲。”
小冬葵的娘亲王氏,当然就是阿宝的外祖母了。
盛思颜极是感动,抚了抚阿宝的面颊,轻声道:“阿宝真是个好孩子。”
这么小,就能顾及到小伙伴的感受,这情商,啧啧,真不是盖的。
盛思颜想,这样的素质,她可没有,大概是遗传他爹的?
想起周怀轩这几天的体贴,盛思颜微微地笑,心里最深处那个地方,暖洋洋晕乎乎软成一团。
夫君爱重体贴,儿子懂事听话,这,就是幸福吧!
……
骠骑将军府的内院上房里,蒋四娘抱着孩子在屋子团团转,不住地道:“……昨日请来的那个神医不是说吃了他的药,就会药到病除吗?怎么一点用都没有?今早上又流了好多鼻血。”
阿贝的乳娘心疼地道:“昨天刚吃了药的时候喂奶,阿贝小少爷没有流鼻血,是睡到半夜开始流的。”
周怀礼走了进来,皱眉道:“这是怎么了?闹腾了几个月,还没好?”
蒋四娘瞪着周怀礼,恼道:“你还问我?若不是……孩子怎么会这样!”
虽然她一再告诫自己不要提这件事,但是那一次在神将府灵堂中毒的事,还是深深印在蒋四娘心里。
这一年来,她懊悔了无数次,后悔自己怎么会这样蠢,为了挤兑盛思颜,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搭进去了!
周怀礼背着手,目光沉沉地道:“我也不知道那里有毒,你现在是怪我了?”
蒋四娘被周怀礼的目光看得发怵,忙低下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看这孩子,昨天来的那个神医这样不顶事,就是滥竽充数!孩子今早又流鼻血了。”
“真是些没用的东西!治不好我孩儿还想怎样?!”周怀礼大力拍了一下桌子,转身离去。
……
过了几天,蒋四娘又去找她娘家人帮她去请神医。
可是曹大奶奶亲自上门,吞吞吐吐地对她道:“……这孩子还没好吗?”
蒋四娘一怔,“还没啊。如果好了,我又何必找您呢?”
“可是……可是……已经请不到郎中来给阿贝瞧病了。”曹大奶奶脸色很是不好看。
“这是为何?难道整个京城,整个大夏的良医都被请遍了?”蒋四娘很是不解。“不可能吧?也没请几个人啊?”
“不是这样。”曹大奶奶叹口气,飞快地睃了蒋四娘怀里的阿贝一眼,稍微挪远了点儿,似乎有些怕他的样子,低声道:“我跟你说,前些天请来给阿贝瞧过病的名医,最近一个个都死了……”
“什么?!”蒋四娘惊呼一声,用手掩在嘴边,“都……都死了?!怎么死的?!”
“不晓得。官府的仵作验过,没有发现任何伤痕。也没有中毒。无声无息就死了。外面都传,你儿子是个灾星,凡是给他瞧病的郎中,都不得好死。”曹大奶奶压低声音道。又坐远了些。
“胡说八道!”蒋四娘勃然大怒。“谁人这样恶毒?污蔑我孩儿?我孩儿好端端的。连话都不会说,怎么就是灾星了?!那些郎中谁知道惹下什么仇家,又或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暗疾!死就死了。居然还拿我儿子当垫背!”
“话是这样说,但是架不住三人成虎。你好好想想,要不,还是请太医来看?那些给阿贝瞧过病的太医可都无事呢。”曹大奶奶想到这件事,有些奇怪,“是哦,刚才我都没想到。都是这些民间的郎中出事了,宫里的太医可是个个都活得好好的!”
蒋四娘心里一动,点头道:“正是。娘可以帮我们辟谣。等下等怀礼回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去找人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大奶奶应了,告辞离去。
晚上周怀礼回来了,蒋四娘对他说了外面的流言蜚语,末了道:“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在陷害我们的孩子?”
周怀礼笑着摇摇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了,慢条斯理地道:“……这些人本来就该死。他们治不好阿贝,活着也是多余。”
蒋四娘听得越来越心惊肉跳,她抬头看向周怀礼,没有错过他眼底闪过的一丝氤氲血色,吓得倒退一步,不小心绊倒在背后的锦杌上,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周怀礼身形闪动,飞快地来到蒋四娘身边,伸手要扶起她。
蒋四娘下意识往后挪了挪,错开他的手,强笑着道:“没事,我自己起来。”说着,用手撑在身边滚倒的锦杌上,慢慢站了起来。
周怀礼看了她一眼,坐回刚才的桌子旁边,拿筷子夹了一颗油炸花生米吃了,声音越发低沉:“怎么?你害怕了?”
“怕……怕什么?”蒋四娘结结巴巴地道,走到床边抱起了阿贝在臂弯摇晃。
周怀礼看了看她,没有再说话,又喝了一杯酒,道:“我军营还有事……”便起身离去。
第二天早上,蒋四娘醒来,发现乳娘抱着阿贝正在房里焦急地转着圈,便问道:“怎么了?孩子吃奶了吗?”
“没有。四少奶奶,阿贝小少爷又开始流鼻血了。”乳娘心疼地道,“四少奶奶,还有没有郎中来给阿贝瞧一瞧啊?”
蒋四娘想起昨天娘说的话,还有周怀礼的反应,终于下了决心。
她从乳娘手里接过孩子,拿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低下头,用自己的面颊贴在阿贝的额头,伤心地道:“……为了孩子,我就不要脸面了,去神将府求求大堂嫂了。就算大堂嫂骂我损我,我也顾不得了。为了孩子,我什么都愿意做!”说着,蒋四娘就扬声道:“备车!去神将府!”
阿贝的乳娘欣喜地应了一声,赶快出去拿了个一个簇新的襁褓过来,给阿贝换上。
蒋四娘绷着脸,披上雪毡薄氅,让乳娘抱着阿贝,匆匆忙忙坐上大车,一起往神将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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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75章 针锋
“你们打听准了,盛国公确实不在京城?”蒋四娘在将军府的大车里再次向自己的下人确认这个消息。
“确实不在,奴婢去过盛国公府很多次,而且听别的府邸的下人也说过,盛国公和夫人真的带着孩子去东北了。”
盛国公不在京城,医术最好的应该就是盛思颜了,毕竟都说她深得盛家真传。
虽然蒋四娘还是不太确信,但是她实在没有办法了。
别的太医、郎中都治不好阿贝,她也只好来求盛思颜最后一条路了。
若是盛思颜也治不好……
蒋四娘甩了甩头,不想再想下去。
轻轻拍着孩子的襁褓,一直没有再说话,直到来到神将府门前。
从车里探头出来,蒋四娘看着这个曾经熟悉的门楣,心里不是不郁闷的。
这个地方,她一直以为跟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临到头了,她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去叫门吧,就说我来求大堂嫂援手。她侄子病得这样,希望她能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救救我孩儿。我来生结草衔环,也要报答她的大恩大德。”蒋四娘抱着阿贝下了车,对自己的婆子吩咐道。
那婆子忙去神将府角门叫门,道:“四少奶奶来看大少奶奶了!”
门子没有开门,在门里大声道:“要见大少奶奶,请递帖子先!”
那婆子窒了窒,撇了撇嘴。又道:“事情紧急啊!我们阿贝小少爷得了重病,请大少奶奶帮着治病啊!”
里头的门子静了静,又大声道:“病了去找郎中、太医,找我们大少奶奶做什么?我们大少奶奶贵为公主,难道是随便给人出诊的郎中吗?再说我们阿宝小少爷也病了,大少奶奶亲自照看,哪有闲功夫给别人治病?——你们还是走吧!若是病情紧急,赶紧去找郎中,别在这里耽误了!”
那婆子无法,回到蒋四娘身边。道:“四少奶奶。您也听见了……”
蒋四娘气得牙根儿直痒痒,恼道:“……就这么巧?我家阿贝病了,她的阿宝也病了!病就病了,还要她亲自看着?神将府的丫鬟婆子难道都是死人?还要大少奶奶亲自照看?!——真是笑话!欺负我从江南来。不懂京城的规矩是吧?”死活不信盛思颜在亲自照看生病的孩子。只认为是盛思颜的推脱之辞。
“就是。其实大少奶奶就是看您不顺眼。事事要跟您争。不然以她的身份,哪里配……”蒋四娘身边的婆子刚才吃了个闭门羹,很是不忿。跟着添砖加瓦地给盛思颜在蒋四娘面前上眼药。
“这话别说了。她如今是公主,我们比不上的。”蒋四娘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将胸口那股怒气压了下去,道:“再去叫门,就说,她如果不开门,我就跪在这里不走了。”说着,抱着孩子到神将府的大门口跪了下来。
神将府门前的大街虽然不是很热闹,但是大白天的,来来去去的人也不少。
蒋四娘穿着雪毡薄氅,抱着孩子跪在神将府大门口,十分打眼。
街上的行人不知不觉围了过来看热闹。
“……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他们神将府三房的孩子病了,来求大房的大少奶奶,也就是夏阳公主治病呢。但是神将府不开门,不让她们进去……”
“啊?这也做得太绝了吧?就算分了家,也是嫡亲的亲戚啊,怎么能这样狗眼看人低?封了公主了不起啊?——竟然连自家的侄儿也不救!——我呸!”
周围渐渐多了些不怀好意、别有用心的人,开始在人群中挑拨。
蒋四娘听见这些话,轻吁一口气,暗道公道自在人心,圣上就算再偏心,也挡不住悠悠众口……
她笑着一低头,看见阿贝又流出鼻血,赶忙拿出帕子给阿贝擦拭,一边命人继续在神将府大门前求肯磕头。
……
神将府里,门子见外面闹得不像话,忙飞跑去二门上报信。
今天正好周怀轩和周老爷子一起去了城外的神将府军营议事,都不在府里。
二门上将消息报到冯氏那里,周显白知道了,也去清远堂跟盛思颜回报。
冯氏听了,也去了清远堂,问盛思颜想怎么做。
盛思颜在净室里听了周显白和冯氏的话,沉吟半晌道:“跟她说实话,就说阿宝和小枸杞出麻疹,还没完全好,我实在没法去给她儿子治病。若是她等不及,可以去请太医。”
周显白笑着道:“如今太医都避着她家的大门走呢。外面的郎中也请了不少,结果没把她家小少爷治好,反而郎中自己送了命。”
周显白显然对骠骑将军府的事还是有所耳闻的。
“啊?这样啊……”盛思颜看看自己病得恹恹的孩子,对蒋四娘的心情还是很感同身受,只是阿宝和小枸杞得的不是别的病,是容易传染的麻疹。
现在他们正在将好未好的时候,也是最容易传染的时候,她不能冒这个险啊。
她要去给蒋四娘孩子治病,反而把人家孩子传染上麻疹怎么办?
就算别人不怪她,她也要内疚一辈子……
“怎么样?思颜,你如果不想理她,我现在就把她给你打发了。”冯氏马上皱眉说道,“她在神将府大门外跪着,样子实在很膈应。”
“……”盛思颜彻底无语了。在神将府门前跪着,这是要发动舆论逼她的节奏啊……
“外面的人说话很难听,还是赶紧把她赶走吧。”周显白恨恨地道,“这是趁大公子不在家。趁机来捣乱吗?若是大公子在家,没她们好果子吃!”
盛思颜翻来覆去地想了半天,道:“就跟她说实情。她要不信,就让她叫她娘亲陪着,一起进来看看就行了。——我们没有骗人,问心无愧。”
周显白看了冯氏一眼。
冯氏眯了眼,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周显白笑着去了,来到神将府大门外面,对跪着的蒋四娘一下子也扑通跪了下来,磕头道:“四少奶奶。求您给我们大少奶奶和阿宝小少爷一条活路吧!阿宝小少爷出麻疹。病得七死八活的,我们大少奶奶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一直盯着阿宝小少爷,生怕他有个好歹。如今刚刚平稳了一些。还没完全好。我们大少奶奶真是出不来啊!您这样在我们家门口一跪一闹。我们大少奶奶就算是圣上最疼宠的公主也经不起您这样含沙射影的抹黑和糟践啊!”
“求求四少奶奶放过我们大少奶奶吧!”
“求求四少奶奶给您家阿贝小少爷积点德吧!”
周显白带着神将府的下人给蒋四娘也跪了下来,而且嘴皮子利利索索地将一顶抹黑糟践的帽子反扣了回去。
蒋四娘气得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道:“我怎么抹黑糟践她了?我不过是求她给我孩儿治病而已!”
但是围观的人群听了周显白的话。舆论的风向又变了。
因为京城近日来出麻疹的孩子挺多的,很多人家立刻对神将府的情况感同身受,开始劝蒋四娘:“……人家孩子出麻疹,那可是要命的病。您孩子如果不是马上就会死,您还是回去候着吧。总不成要人家不管自己孩子,也要给您孩子治病吧?——纵然人家肯,您心里过意得去吗?”
蒋四娘听了这些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从地上站起来,抿了抿唇,淡然道:“……神将府深宅大院,也会染上麻疹,真是奇了怪了……”
这就是表示她还是不信了。
周显白挠了挠头,暗忖还是大少奶奶明白四少奶奶的心事,早就料到她不会信了,于是绕着蒋四娘转了一圈,摊手道:“您要是不信,可以找您娘亲曹大奶奶一起进去亲眼看看就行了。”
“为何要找我娘亲一起进去?我自己进去不行吗?”蒋四娘将孩子的襁褓换到另一边的手臂上抱着。
“您不信我们大少奶奶,我们大少奶奶也不信您。叫您娘亲一起进去,是想有人看着,免得到时候出什么事,我们大少奶奶有口说不清。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您这样跪在人家大门口的自证清白的。”周显白拖长声音道:“还有,除了曹大奶奶,我们还要去请几个太医,跟您一起进去。这样大家都方便,您说呢?”
蒋四娘倒是有些疑惑,难道阿宝真的是出疹子?
但是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周显白贼忒兮兮地笑,像是唬住了她的样子,立刻冷笑一声,道:“请就请。——来人,马上去请我娘过来。”又问周显白:“太医呢?你去请还是我去请?”
周显白故意做出瞠目结舌的样子,结结巴巴地道:“啊……真的要请啊?……您不是说真的吧?”
“当然是说真的!”蒋四娘越发相信了自己的判断,这周显白就是在虚张声势!
盛思颜就是在撒谎!
她根本就不想给自己的孩儿医治……
蒋四娘心里一阵阵发苦,但是低头看着自己孩子痛苦的样子,还是咬牙忍住了,看着周显白道:“还不去?!”
周显白在肚子里笑得肠子都要断了,面上还是一派愁眉苦脸的样子,躬了躬身,一溜烟跑了。
……
少顷,曹大奶奶和几个太医一起来到神将府门前,和蒋四娘一行人一起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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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简单 (加更求粉红)
曹大奶奶绷着脸,走在蒋四娘身边,好几次想说她,但是看她泫然欲泣,还有她怀里的阿贝面色蜡黄,却又圆胖如球的样子,将到嘴的话还是咽下去了。
不管怎样,四娘还是为了她的孩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冯氏派了樊妈妈过来,亲自接引他们进去。
蒋四娘的丫鬟婆子当然不能进内院。
能进去的只有曹大奶奶,蒋四娘,她怀里的阿贝,还有三个太医。
周显白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深深低着头,不想别人看见他面上的神色。
来到清远堂门口,冯氏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守在院门前,问他们:“……你们可想好了,真的要进去?”
三个太医都是小时候出过麻疹的,一起点头道:“既然请我们来了,自然是要进去看看。听说夏阳公主的小公子出麻疹,圣上也很担心,今日正好一并看了,回去向圣上回禀。”
冯氏点点头,看向曹大奶奶和蒋四娘:“你们呢?”
曹大奶奶出过麻疹,蒋四娘没有得过,但是为了她的孩子,蒋四娘还是一咬牙,道:“没事,进去让大堂嫂帮我们看看阿贝就出来。”
曹大奶奶担心地道:“还是我抱阿贝进去吧。你就在外面候着……”
“不,我要亲眼看看。”蒋四娘冷声说道,“阿宝也是我侄子,他生了重病。我这个做婶娘的,至少也要看一看才心安。”
冯氏见她执拗,也不再劝,往旁边让开一步,笑着道:“那就请吧。”
三个太医先进去了,然后是曹大奶奶,最后是蒋四娘抱着孩子也走了进去。
周显白和冯氏都没有进去,一左一右站在清远堂院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一块青草地,一边听着院子里的声音。
阿宝和小冬葵住的净室是在西厢。
一个婆子领着这些人来到西厢窗前。对里面道:“大少奶奶。人都来了。”
过了一会儿,从窗子里传来盛思颜的声音,沙哑中透着疲惫,好像确实是累着了。
蒋四娘不由看了曹大奶奶一眼。
曹大奶奶眉头紧锁。暗暗白了她一眼。
蒋四娘忙低下头。拍了拍怀里的孩子。
“都有谁进来了?可有没有出过麻疹的人吗?”盛思颜哑着嗓子问道。
“有三位太医。听说出过麻疹。曹大奶奶,也出过。四少奶奶没有出过。她怀里的阿贝小少爷不知道有没有出过。”那婆子把刚才打听的情形说了出来。
盛思颜在窗子里点点头,道:“那就请三位太医和曹大奶奶近前来。”说着。她伸手推窗。
糊着青莲色窗纱的槅扇窗子吱吱呀呀一阵响,推开了一条缝。
蒋四娘抿着唇,抱着孩子上前一步,走到三位太医和她娘前面,站到了窗前,和刚刚推开窗的盛思颜正面相视。
盛思颜没提防第一眼看见的是蒋四娘,下意识就要关窗子。
蒋四娘伸出一只手,拉住槅扇窗子,似笑非笑地道:“要见大堂嫂一面真是千难万难。”
盛思颜暗叫不好,忙道:“四弟妹,你快退后。我家阿宝和我弟弟小冬葵都出麻疹,在我后面的床上躺着呢,你和阿贝都没有出过吧?”
蒋四娘将盛思颜脸色确实很憔悴,而她身后的屋子里黑黢黢的,看着有些渗人,忙道:“大堂嫂我只打扰你一小会儿,你帮我看看我的阿贝吧。不知怎么回事,他一直流鼻血。才不到四个月,已经流得面色蜡黄了。”
曹大奶奶虽然心急,但是见蒋四娘已经挤到前面去了,便也没有再说话了,只在一旁看着。
阿宝和小冬葵已经能起床了,他们两人走过来凑到盛思颜身边,看了看窗外。
三位太医瞥见阿宝和小冬葵满头满脸的红疙瘩,忙退后几步,道:“这麻疹好厉害,有几天了?”
盛思颜一边把阿宝和小冬葵赶回床上,一边道:“已经有七八天了,不发热了,就等这些疹子褪下去就好了。”
“七八天了?那是快好了。”三位太医一边手,一边拱手道:“那我们先走一步向圣上复命去了。”
盛思颜点点头,“劳驾了。”
三个太医匆匆忙忙离开了神将府,回宫里去了。
盛思颜看着蒋四娘,很谨慎地说:“你也看见了,我照看两个孩子,不能碰别人,不能给你孩子诊脉。你孩子的病,光凭看,我看不出端倪。如果你能等,就等阿宝和小冬葵的麻疹痊愈了,我再给你家阿贝诊治吧。”顿了顿又道:“或者等我养父回来也行。”
蒋四娘一急,伸手就要进窗子里面拉盛思颜的手。
盛思颜忙将她推开,啪地一声关上窗子,道:“你走吧。麻疹真的过人的,你还是先回去吧。等他们病好了,我去试试。”
蒋四娘看着紧闭的窗棂,十分失望,她失魂落魄地转过身,看着曹大奶奶,怔怔地道:“娘,我家阿贝怎么办啊?”
曹大奶奶想着刚才看见的阿宝和小冬葵满头满脸的红疙瘩,甚是吓人,忙道:“快跟我回去!有话待会再说!”说着拉起蒋四娘的手,急匆匆离开了神将府。
他们走了之后,周显白叼着根草棍,坐在清远堂门前的石阶上,眯着眼睛对旁边站着的小柳儿道:“……小柳儿,你是如何得上麻疹的?”
小柳儿没好气地道:“我表哥得麻疹,就快好了,我跟娘去看他,隔着门缝说了几句话,回家就发热躺下了。”
“就是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
周显白拊掌大笑,“我的老天。如果都这么简单多好!”
……
蒋四娘和曹大奶奶在街道拐角处分手,她回骠骑将军府,曹大奶奶回蒋侯府。
晚上掌灯时分,周怀礼知道蒋四娘白天去了神将府,回来问她:“怎么样?阿贝到底是什么病?”
蒋四娘摇摇头,“阿宝和小冬葵出麻疹,大堂嫂在照看他们,没有给阿贝诊脉。”
“出麻疹?——真是妖蛾子多。”周怀礼嗤之以鼻,“从来没有听说阿宝这孩子生病,居然我们阿贝病了。他也病了……”
“你说的跟我说的一模一样。”蒋四娘没精打采地喝粥。又叫乳娘,“给阿贝喂奶,记得吃败火的汤水。”
乳娘应了,自去照应。
但是到了半夜时分。乳娘醒来给阿贝喂夜奶。却发现他烧得滚烫。十分吓人,忍不住尖叫起来。
“怎么了?!阿贝怎么了?”蒋四娘从睡梦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四少奶奶。阿贝小少爷发高热了!”乳娘带着哭音说道。
蒋四娘心里一沉。——不会这么巧,这么快吧?
他们白日里才去了神将府啊!
“快去请太医!”蒋四娘和周怀礼一起起身,去阿贝的屋子看他。
过了一个时辰,太医被请了过来,略看了看阿贝,就道:“你们收拾屋子,这是出疹子了。”
“疹……疹子……?!”蒋四娘吃惊地倒退几步,捂住胸口道:“不会这么快吧?!”
“什么快?”太医不明白地问道。
这个太医并不是白日里去过神将府的太医,所以不知道白天的事情。
蒋四娘定了定神,将白天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我们白天才去过了,就算被染上,也才不到半天的功夫,不会这么快吧?是不是别的病,您别诊错了。”
蒋四娘没有出过麻疹,而且从小到大都是深宅大院被保护得很好,对这种病没有什么认识。
“我会诊错?”那太医很是生气,“这病又不是什么稀罕病,还能诊错?我跟你说,人家府上有孩子出麻疹,你不躲得远远的,还特意抱孩子去见她,真是吃饱了撑的!这病染上就是一忽儿的功夫,要多快有多快。你可太大意了。而且你的孩子本来就体弱。我实话跟你说,你孩子先天弱,后天又用虎狼药乱补,早就千疮百孔,神仙都难救。如今又染上麻疹,我不说别的了,你们就当没有养过这个孩子,准备后事吧。——告辞!”
太医说完便匆匆忙忙离开了骠骑将军府。
周怀礼额头的青筋急跳,眼底闪过血色氤氲,沉声道:“……还没有人敢这样咒我儿子……”说着一撂袍子,就要出去。
“你去干嘛!”蒋四娘一把抓住周怀礼的衣袖,“孩子病成这样,你少造些孽吧!”
周怀礼唰地回头,紧紧盯着蒋四娘,眼底的颜色已经恢复正常。
蒋四娘被周怀礼定定的眼神看得终于别开头,放开他的衣袖,喃喃地道:“现在怎么办?孩子真的出麻疹吗?”
周怀礼闭了闭眼,道:“请几个郎中吧。”
不需要很高的医术,但是要对麻疹有经验的郎中。
这种郎中不难找,不过阿贝没有等到他们请来郎中,很快又一阵高热抽搐之后,便渐渐没了呼吸……
天亮的时候,周怀礼又请来一位太医。
这太医只探头看了看,就叹息着道:“……这孩子没了。你们节哀吧。”一边说,一边拱手离去。
蒋四娘伏在周怀礼怀里狠狠哭了一场,才道:“给我娘家送信吧。这孩子还没序齿就没了……”
送信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对蒋四娘不安地道:“四少奶奶,蒋侯府……蒋侯府也有人出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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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不淑
“我娘家也有人出疹子?那我娘呢?我娘怎样了?她出过疹子的,应该没事吧?”蒋四娘立刻紧张起来。
那人眼神闪烁着,支支吾吾不敢说。
“快说!”周怀礼不耐烦了。
那人被吓得腿脚一软,跪倒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蒋四娘的眼睛,低声道:“曹大奶奶……曹大奶奶被关到祠堂去了……”
“啊?”蒋四娘心里一沉,“我娘做错了什么事?为何把我娘关起来?!”
“不是……不是做错了事……”那人连忙摆手,“……是暂时住在那里。那里人少,清静。小的听说您娘家府上的疹子是曹大奶奶带回去的。所以……”
蒋四娘挥了挥手,“下去吧,我知道了。”
她哭丧着脸,歪坐在椅子上,掩面泣道:“……是我……是我害了我娘……”
周怀礼看了她一眼,“哭什么?哭有什么用?快回去看看。”
“可是家里……”蒋四娘看了看屋里的孩子,“他怎么办?”
“不到半年就夭折了,你还想给他出殡不成?”周怀礼不耐烦地道,“……交给管事吧。”说着一甩袖子,大步走了出去。
蒋四娘看了看屋里,闷坐着掉了会儿泪,慢慢站起来,走到里屋,给床上直挺挺的孩子亲手换上一身新衣裳,将娘给他求的长命锁和寄名符都给他挂上了。
蒋四娘的婆子在旁边安慰她,“四少奶奶。您要保重啊!说句不该说的话,这孩子命不好,没福气,经不起您这样的大福,所以早早去了,也是好事。您好好将养身子,以后再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不是更好吗?”
蒋四娘微微点头,叹息道:“我也晓得。这孩子在胎里就受了罪,能生下来已经不容易了……”
“四少奶奶说得是。咱们再生一个。保管不比大房的那个差!——这孩子。您就当他是来还债的,债还完了,就归天了。”那婆子扶着蒋四娘起身,“这里您就别管了。交给奴婢吧。等下外院的管事进来。奴婢跟他说。”
蒋四娘点点头。“你看着办吧。记得去济慈庙给他安个牌位,我要去年年去给他上香。”
“使不得使不得!”那婆子忙阻止,“孩子太小。经不住的。您是生母,您上香,他会走得不安宁的。”
蒋四娘看着这孩子,低声道:“若不是我去了神将府,他也不会不到周岁就走了……”
“四少奶奶,您可不能怪自个儿啊!您是为了自个儿的孩子好,都怨神将府的那位,不让咱们进去不就得了,偏还让咱们进去,进去不说,还找这人那人看着,做张做致,唯独害了我们家阿贝!”那婆子说着哭了起来,拿帕子抹眼泪。
蒋四娘心里不是不怨盛思颜的,但是她也知道,自始至终,都是自己主动要去的。
人家为了防她,连太医都请了三位。
当然,对方没有一力阻拦,也是难辞其咎……
蒋四娘冷笑一声,吩咐道:“给我备车,我要回娘家。”
……
蒋侯府门前,蒋四娘下了车,扶着丫鬟的手往角门行去。
角门的门子听说是蒋四娘来了,却拒绝开门,在里面大声道:“四姑奶奶,您请回吧!侯爷有令,您不能进去!”
“说什么胡话?!”蒋四娘微愠,“侯爷是我亲爹,怎么会不让我进去?”
“四姑奶奶,侯爷是这样吩咐的,小的不敢胡编。”
蒋四娘愣愣地瞪着角门,心里升起一阵恐惧。
到底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她在蒋侯府门前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就听见蒋侯府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蒋家老祖宗扶着蒋侯爷的手,从门里走出来。
“老祖宗!爹!”蒋四娘又惊又喜地迎上去,“你们出来了!”
是来迎接她的吗?
蒋家老祖宗对自己的丫鬟婆子使了个眼色,“去把东西搬到车上。”然后看向蒋四娘,“你怎么又回来了?”
蒋四娘委屈地道:“老祖宗,我家阿贝刚刚没了,我使人来给娘家报信,听人说,我娘……”她咬了咬唇,看向蒋侯爷。
蒋侯爷哼了一声,背着手别过头,远远地走开。
蒋家老祖宗叹口气,对蒋四娘招了招手,“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老祖宗,您要小心啊!”蒋侯爷忙要阻止。
“没事,我活得够了,不怕那劳什子疹子。”蒋家老祖宗摆了摆手,“四娘,你过来。”
蒋四娘一步一挪地走了过去,“老祖宗,您这是要去哪儿?”
蒋家老祖宗拉着她的手,往大车那边走去,一边道:“你是听说你娘被关到祠堂,才回来的吧?”
蒋四娘点点头,“老祖宗,我娘怎么了?她不会做错事的,从来不会!”
“她不会做错事?”蒋家老祖宗拄着拐杖,停下脚步看她,“她不会做错事,怎么会由着你的性子,闯神将府?!”
蒋四娘缩了缩脖子,喃喃地道:“……我们没有闯,是他们让我们进去的。”说完就红了眼圈,哽咽着道:“我又不知道他们家孩子出疹子,我还以为是故意推托,不想给我家阿贝治病……”
“你在人家大门口跪下了,人家能不让你进去吗?”蒋家老祖宗气得拿拐杖在地上杵了几下,像是要打人的样子。
蒋四娘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的身子,低头不语。
“……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伎俩,都是谁教你的?!你是出嫁的闺女,我管不了你。但是你娘是我蒋家的儿媳,我管得了她!——女不教,母之过。我堂堂蒋家出来的姑娘,居然成了这个样子,你让我老婆子日后去九泉之下,如何去见我们蒋家的列祖列宗?!“蒋家老祖宗痛心疾首地说道,脸上老泪纵横,皱纹显得更深了。
“老祖宗!”蒋四娘猛地抬起头,“您罚我娘,是因为我娘跟我去了神将府?!”
“你说呢?”蒋家老祖宗拿帕子拭了泪。“你那孩子。本来就养不大,早去早了。你看这些日子,我有说过什么吗?都是看你和你娘瞎忙乎。你是第一次为人母,想不明白情有可原。你娘可是曾经生过七个孩子!最后只有你们兄妹三人长大成人。她难道还看不明白?”
蒋四娘怔住了。
她是曹大奶奶的嫡幼女。和现在蒋侯府的世子蒋丰云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在他们中间。还有五个兄姐。其中除了蒋四娘的一个姐姐活了下来。别的没有活到序齿的年纪就夭折了。
蒋四娘的排行,是在整个蒋家几房人里一起排的。
“好了,这一次给你们娘儿俩一个教训。以后再不可如此。我对你千叮咛。万嘱咐,你都记到哪里去了?你大堂嫂如今贵为公主,你还敢挤兑她,真是不给你点儿厉害瞧瞧,你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蒋侯爷走过来,威严说道。
“爹……”蒋四娘不服气地低下头,“我只是……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
“别一时了,这几个月了,你还转不过弯,这辈子就别转了。我们蒋家,只当没你这个女儿,免得以后你闯出祸来,让我们蒋家给你陪葬!”蒋家老祖宗也狠下心,毫不客气说道。
蒋四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重话,一时双颊火辣辣地,手足无措地看着蒋家老祖宗,泪珠在眼里转了又转,“……爹,老祖宗,您这么说太过了吧。我……我儿刚刚因她的儿子而死,我这个做娘的不说为他报仇,难道连怨言都不能有吗?”
啪!
蒋家老祖宗怒极,一巴掌扇了过去,“滚!你再说这种话,我让你爹将你除族!——真是反了你了!做错事还有理了!报仇?你真的要报仇,就该一头撞死!害死阿贝的不是别人,就是你们这两个做爹娘的!”
蒋侯爷更加惊慌失措,生怕别人听见了,四处看了看,才怒道:“真是胡说八道!阿贝那个病秧子是谁的错?你不记得了?这一次他为什么染病,你也别当都是别人的错。还有,你大哥的嫡长子,昨天晚上开始发热,也是要出疹子。就是你娘去神将府带回来的病!——你赶快走,想不明白,这辈子别回娘家了!”
蒋侯爷气呼呼地扶着蒋家老祖宗上了车,后面从大门里陆续出来蒋家另外几房的姑娘小子,匆匆忙忙上了车,往城外庄子上避疹。
蒋四娘的大嫂李栀娘一脸憔悴地送了出来,看见蒋四娘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本不想理她,但是想到自己刚刚嫁到江南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就是这个小姑子对自己特别热忱,才帮自己在蒋家打开了局面……
以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变成如今这样的鱼眼珠子,不过是因为四个字:遇人不淑。
李栀娘低头想了想,还是走到蒋四娘身边,轻声道:“四娘,我家大郎出疹子,这会子就不请你进去了。”
“……大嫂……”蒋四娘没想到大嫂还愿意跟她说话,立刻呜咽起来,“大郎还好吧?我……我……”
李栀娘知道她刚刚丧子,对她也颇为同情,叹息着摇摇头,道:“有些话,当初你嫁人之前我就应该告诉你。”
“什么话?”蒋四娘抹了抹眼泪,“您现在说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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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栀娘还记得吧?吴婵娟的闺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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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告诫 (第二更)
“不迟吗?”李栀娘深深地看她一眼,“本来这些话,你既然已经嫁了,不说也罢。要不是最近见你们闹成这样,我不会多这个嘴。”
蒋四娘怔怔地看着她,“大嫂,您有话就说,对我还客气什么?”说着她抚了抚自己的脸,苦笑道:“刚才老祖宗一巴掌打得我现在还晕,我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您教教我……”
李栀娘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站定,低声道:“当初,我一直以为,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手帕交吴婵娟,会嫁给神将府的四公子。我从来没有想过,最后居然是你嫁给了他。”
李栀娘看向蒋侯府门前空无一人的大街,街旁绿树成荫,鸟声啾啾,头顶蓝天白云,身旁是蒋侯府的高墙深院,就跟那一天,她看着蒋四娘从这里出嫁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一天,她也是站在这个地方,想到的,却是自己早早就死于非命的好友吴婵娟。
“……吴婵娟?”蒋四娘窒了窒,她当然记得那个女子,著名的重瞳女,出身吴国公府,本是天之骄女,后来却被人谋杀……
“若不是她死了,轮不到你嫁神将府四公子。”李栀娘冷静地道。
蒋四娘脸色立刻就变了。
在她和周怀礼之间,唯一有过的隔膜就是吴婵娟。
“我当你是亲戚才跟你说实话。你不高兴也没办法。事实如此。”李栀娘见蒋四娘很不高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那不一定吧。”蒋四娘忍不住反驳。“就算她活着,怀礼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娶她。”
如果不是对周怀礼对她的感情有把握,她也不会最后决定嫁给他。
“呵,我就知道你不会信。”李栀娘淡笑着摇摇头,“算我多嘴吧。不过,我跟吴婵娟从小玩到大,对她太了解了。她这人不擅作伪,从来不跟我说白话。她曾经告诉我,说她表兄对她有情……”
“……”蒋四娘不明白李栀娘为什么突然提到吴婵娟。心里更加不舒服。
李栀娘说完这话。突然身上一寒,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盯上一样,下意识改了话题,道:“这也是过去的事了。她以前的性子跟你一样。活泼可爱。还有你大堂嫂。我以前也是熟悉的。你大堂嫂性子最是绵软。吃软不吃硬。你对她不要针锋相对,好好跟她相处,好多着呢。——回去吧。你家阿贝的丧事。我就不过去了。等大郎病好了,我再去叨扰。”说着,对她眨眨眼,转身进去了。
蒋四娘看着蒋侯府的大门在她面前缓缓阖上,心里很是难过。
她从来没有想过,蒋侯府的大门,还有对她关上的一天。
“四娘。”周怀礼的身影从街道拐角处走了出来,“回去吧。”
“你来了?”蒋四娘回头,看着周怀礼惊讶地道。
周怀礼对她笑了笑,握着她的手上了车,“家里的管事已经把孩子的后事准备好了。在家停灵七天,就入土为安吧。”
蒋四娘点点头,将头轻轻靠在周怀礼肩上,轻轻吁了一口气,“怀礼,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嗯。”周怀礼点点头,“再生一个。”又问她:“你娘家人去哪里了?”
“去城外的庄子上避疹了。”蒋四娘悄声说道。
……
蒋四娘和周怀礼的孩子落葬的时候,是三月底的一个绵绵雨天。
神将府的清远堂,正好在这一天终于解了封。
阿宝和小冬葵的疹子彻底好了。
盛思颜看着这两个孩子白皙无暇的面容,脸上身上一点麻坑痘斑都没有,心满意足地笑了。
真不枉她辛苦了半个月……
“娘!我要吃清炖海参石斑鱿鱼莼菜羹!还要吃牛油炸虾炙!炸面筋拖!螃蟹饺子!龙虾包子!”这半个月,可把阿宝饿坏了,成天吃黄花菜,他现在看见黄花菜就要吐了。
小冬葵也小声道:“我吃牛肉包子就行。我想娘包的牛肉包子。”说着就哭了出来。
生了病的孩子,最想的就是娘亲。
盛思颜蹲下身,将两个孩子搂入怀里,笑着安慰他们:“好好,咱们都吃,都吃!”又对小冬葵道:“大姊给你包牛肉包子,跟娘包的一模一样,好不好?”
“大姊会包包子?”
“当然会。”盛思颜站起来挑了挑眉,低头看着小冬葵,“大姊会的东西多着呢,都是跟娘学的。”
阿宝连忙抱住盛思颜的腿,大声道:“娘,娘,我做你弟弟!我叫你大姊!你给阿宝也包包子吧……龙虾、螃蟹馅儿就行。牛肉馅儿给小舅舅吃!”
盛思颜无语地看着阿宝,用手指头点着他的额头,“你啊,真是没大没小,无法无天……”
“谁没大没小?”周怀轩走了进来。
“爹!”阿宝好久没有看见周怀轩了,居然不再跟他过不去,反而一头扑了上去,要抱他的腿。
周怀轩眼疾手快地将阿宝拎了起来,皱眉打量了一番,“……怎么这么瘦了?”
以前圆鼓鼓的小圆脸,现在瘦成了精致的鸭蛋脸,倒是更显得眉目清绝,小小年纪,已经相貌不俗了。
“……饿的。”阿宝咂咂嘴,“爹给点儿吃的吧!”
盛思颜:“……”这是哪里来的小乞儿,叉出去!
周怀轩:“……”回头就吩咐外头:“让小厨房马上准备阿宝和小冬葵爱吃的东西。”顿了顿,“要摆满一桌子。”
阿宝顿时乐得眉开眼笑,趁他爹回头说话不注意,猛地一蹬腿,扑了过去,抱住周怀轩的脖颈,就在他脸上亲了个遍。
“……泥垢了!”盛思颜看得忍无可忍,伸手将阿宝拽了下来,“好好跟范妈妈去洗漱,换身衣服,出来吃粥。”
饿了这么多天,怎么能马上就大吃大喝?
盛思颜用眼光责备周怀轩,但是没有当着孩子们的面说出来。
周怀轩抿了抿唇,道:“……他们吃不完,给显白吃。”
在门外探头探脑笑得贼忒兮兮的周显白马上愣住了,怪叫一声:“大公子!那么多东西,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啊?!”
周怀轩没有理他,带着盛思颜往外走,一边低头看她,“……你也瘦了,以后要好好补补。”
“瘦了?真的瘦了?”盛思颜欣喜地抚了抚自己的腰身,又拉着周怀轩的手放到自己腰间,“是真的瘦了吗?你看我的腰围是不是细了好多?!”
周怀轩的手放在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上,热得发烫……
盛思颜讪讪地笑了,将他的手移开,握在自己手里,和他十指紧扣,一起回两人的屋子。
很快小厨房的饭菜就做出来了。
周显白特意挑了个小小的圆桌,让婆子把阿宝和小冬葵喜欢吃的东西放在上面。
阿宝和小冬葵洗了澡,换了衣裳出来,看见一桌子好吃的,欢呼一声就扑了上来。
不过范妈妈牢牢记着盛思颜的吩咐,让两个孩子先喝枸杞瘦肉鱿鱼粥。
那粥熬得绵软,瘦肉鱿鱼都化在粥里,只留芳香,不见渣滓,配上红艳艳的枸杞,看上去让人食指大动。
阿宝本来不想吃粥,但是苦着小脸吃了一口以后,简直是两眼放光,拿着饭勺呼啦呼啦往嘴里扒拉,很快吃完一碗,意犹未尽地对范妈妈道:“还要一碗!”
范妈妈给他擦了擦嘴边的粥,笑着又给他盛了一碗。
阿宝吃了几口粥,又拿一个小小的巴掌大煎得黄灿灿的猪油白糖饼吃,吃了两口,就偏着头到处看。
“阿宝啊,你找什么啊?”周显白见了,跟着他的脑袋转,也没有看见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阿宝眨了眨眼,“阿财……阿财也饿了。”
“哦,财爷!”周显白拍着胸膛,“阿宝别急,待显白帮你把财爷找出来!”
“怎么找?”小冬葵好奇地问,都忘了吃东西。
周显白在桌子上扫了一眼,回小厨房拿了个小碟子,装了几片酱牛肉,放到门前,一边用筷子敲着碟子的边沿,“财爷财爷快现身!”
没有多久,阿财居然真的窸窸窣窣从回廊上爬了过来。
阿宝欢呼一声,“阿财!有你喜欢的酱牛肉!”
周显白一手端着装酱牛肉的碟子,一手将阿财拎了起来,一起放到桌上。
阿财坐到碟子旁边,两只小前爪捧起一片酱牛肉,据案大嚼,很快就把一片四四方方的酱牛肉咬成了月芽儿。
阿宝舔了舔嘴唇,也道:“我也尝尝?”
阿财一听,忙扑到碟子里,将每片酱牛肉都咬了一口,表示“这是我的!”
阿宝从来不吃别人吃剩的东西,就算阿财吃剩的也不行。
他撇了撇嘴,倒也没有坚持,慢慢吃完第二碗粥,刚想下桌子,就见阿财将一碟子阿宝最爱的螃蟹馅儿的小包子推到他手边。
那小包子一个个小如蚕豆,用蔬菜汁揉得面,因此包子皮是绿色的,看上去十分诱人。
“阿财——!”阿宝感动得立刻主动拿了一个他从来不跟人分享的小螃蟹馅儿的包子喂给阿财吃!
周显白看得嘴角直抽抽。——财爷泥垢了!越来越“奸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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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搅局 (第三更,CadySS灵宠缘1+2)
小冬葵看了看桌子,抿嘴笑道:“这桌子真小,比我们以前用的桌子都小。”说完看向周显白。
周显白挠了挠头,讪讪地笑道:“被表少爷发现了,嘿嘿嘿嘿……”
因周怀轩说阿宝和小冬葵吃不完的东西都要他吃,如果桌子大了,他可不把自己撑死么?——他才没这么笨……
阿宝也想起来了,不过他大度地不予揭破,只以一种“下不为例”的眼神看了周显白一眼。
这一眼颇有份量,居然有几分周怀轩的威严,周显白差一点就跪了。
他耷拉着脑袋,对阿宝拱手道:“阿宝小少爷您厉害,小的再也不敢了。”
阿宝朝他粲然一笑,道:“我吃饱了!”便从椅子上爬下来,等阿财吃完酱牛肉,才和小冬葵一起带着阿财出清远堂往冯氏和周老爷子那边请安去了,当然也是饭后顺便遛弯消食……
周显白和范妈妈带着几个丫鬟婆子跟着两个孩子一只刺猬身后慢慢走着,神情颇为紧张。
范妈妈是警戒,周显白却是被阿宝吓的……
乖乖,才一岁多就跟人精似的,这要长大了,可不是要逆天乜?!
周显白悄悄将阿宝刚才给他的感觉对范妈妈说了,末了问道:“范妈妈,你有觉得伺候阿宝小少爷特别吃力,特别不适的感觉吗?就是压力山大……”
范妈妈笑吟吟地道:“压力大就对了!”
咱们堕民的天命人,怎么可能跟普通孩子一样呢?!
要是没有这些出奇的地方。她可是要怀疑阿宝是不是天命人了……
“这么说,您是习以为常了?”周显白深思问道,一只手摸了摸下颌。
“当然啦。阿宝小少爷可是我一手带大的。他再能干,也是个小娃。”范妈妈故意和稀泥。
来到冯氏住的澜水院,阿宝咚咚咚咚跑了进去,大叫:“阿姆!阿姆!”
冯氏听见阿宝的声音,惊喜地迎出来,“阿宝!小冬葵!你们都好了吧?吃饭了吗?”
冯氏知道阿宝和小冬葵就这几天就要出来了,但是具体哪一天并不知道。
清远堂那边自从蒋四娘带着人闹了一场之后,周怀轩回来就直接将清远堂封院了。派驻的都是神将府军士守在门口。谁再想硬闯,格杀勿论!
如同蒋四娘那样的情形,很可能就已经成了神将府军士的刀下亡魂……
因此冯氏和周老爷子都只是每天从周怀轩那里知道清远堂那边的情形。
但是周怀轩并不是个多话的人。
他从来都只是一个字“好”,嘴紧得很。多一个字都不行。
“今天刚出来。已经洗了澡。吃了饭,现在出来消食呢。”范妈妈笑嘻嘻地道。
冯氏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将两个孩子带到里屋。命人送来点心,给两个孩子吃。
阿宝和小冬葵在这里吃完点心,又去周老爷子住的松涛苑请安。
周老爷子看见阿宝和小冬葵都好了,大喜道:“真是太好了,来,下两盘棋,庆祝一番!”
小冬葵会一点点围棋,是盛思颜教的,因此很对周老爷子的胃口。
而且小冬葵只有四岁,就算是比盛思颜的棋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周老爷子也是不怕的……
小冬葵也挺爱下棋的,闻言忙道:“在哪里下呢?”
“这边,这边我让人布置了一个小小的棋房。”周老爷子笑嘻嘻地道,带着两个孩子进了棋房。
周显白和范妈妈跟了进去。
周大管事也笑着命人摆棋桌。
周老爷子和小冬葵在棋桌上坐定了,开始捉对厮杀。
阿宝好奇地站在旁边看着,间或问一两句话。
周老爷子也就罢了,周大管事倒是诧异地挑起了眉毛。——这孩子问的句句是金子啊!
小冬葵的棋艺是盛思颜的嫡传,让周老爷子杀得很爽快。
很快两三盘之后,周老爷子简直是如同老饕见了美食,大快朵颐,觉得这两年来,只有今天最愉快。
周大管事在旁边笑着,轻言细语给阿宝解释围棋的规则,有意点拨一点小小的技巧。
阿宝听得目不转睛,看着周老爷子的棋盘越发有兴趣。
“老爷,要不要传晚饭?”外面的管事婆子进来问道。
周老爷子头也不抬地道:“传吧。思颜他们出来了,大家好好聚一聚。——好久没有在一起吃晚饭了。”
“是,老爷。”那婆子自去准备。
这边周老爷子已经跟小冬葵要下第四盘了。
小冬葵大病初愈,刚才连下三盘,已经有些累了,精神萎靡。
阿宝见状,道:“小舅舅,阿宝帮你下一盘吧。”
“你?!——你会吗?小孩子家家的别捣乱。”周老爷子虽然这样说,其实眉开眼笑,暗道思颜的弟弟都被自己杀得落花流水,再来一个亲生儿子,那不是天生的靶子吗?!一定不费吹灰之力就杀得他落花流水……
这般念头,浑然不顾阿宝是个一岁多的小娃儿……
周大管事、周显白和范妈妈都看出了周老爷子的意思,嘴角一齐抽抽。
阿宝执意坚持要下棋。
周老爷子矜持地笑了笑,捋着胡须道:“好吧,反正闲着没事,就陪他玩玩吧。”
周大管事但笑不语,将阿宝抱起来,放到周老爷子对面的椅子上。
阿宝太小了,他要坐着,在他对面的周老爷子就只能看见他的头顶。
因此周大管事将椅子转过来,椅背对着周老爷子。阿宝就扶着椅背站在椅子上,开始跟周老爷子下棋。
他胳膊短,一开始只能够着近前的地方。
周老爷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你执白先下,我让你十个子。”
阿宝不懂什么叫让子,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棋盘,抓了一颗白子,放到角上。
正是会下棋的起手走法。
周老爷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坐直了身子。紧张地看着阿宝将一颗颗白子摆上棋盘。
这一刻。周老爷子深深后悔自己说了要让阿宝十个子……
“……该我了!”眼看阿宝已经快要打劫了,周老爷子忍不住了。
他欺阿宝还不会数数,忙抬手要下。
阿宝大叫:“……我还没摆到十个呢!”
居然会数数?!
周老爷子的手僵在半空中,一颗棋子在他手上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尴尬得老脸都红了。
阿宝看了看周老爷子。摇了摇头,从他的手里拿出那颗黑子,替他摆了个位置。道:“好了,你下了。现在该我了……”
周大管事虽然对这种局面是意料之中,但还是被阿宝的聪慧惊艳了。
周显白和范妈妈则是集体处于无语状态中。
周显白想:“妈蛋!有这种小主子,以后还怎么摸鱼?——是不是应该早点跑路?啊呸呸呸!真没出息。应该这样想:跟着这种小主子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连自己的孙子都不用愁……”
范妈妈想:“……这就是天命人吗?不仅能震住堕民,连堕民克星周老爷子也能震住?!——果然是要逆天乜?!”
等盛思颜和周怀轩一起来松涛苑吃饭的时候,他们发现那间小小的棋室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
“这是在做什么?”盛思颜好奇地问道。
周怀轩背着手咳嗽一声。
棋室里的下人忙转身回头行礼,往旁边散开。
周怀轩护着盛思颜往棋室走去。
来到棋室一看,盛思颜和周怀轩都怔住了。
只见坐在棋室中央棋桌两边的人,居然是周老爷子和阿宝!
准确地说,周老爷子坐着,阿宝是站着的,站在椅子上。
“不行,不能这么走。我要悔棋。”周老爷子喃喃说着,又悔了一步棋。
“……老爷悔了好多步了。”周显白嘀咕道。
范妈妈瞪了他一眼,“多嘴!”
阿宝无所谓地托着小小的腮帮看着棋盘,没有对周老爷子的悔棋行为表示愤慨。——因为他不知道不能悔棋……
周大管事在旁边看得额头直冒汗,看见盛思颜和周怀轩来了,忙对盛思颜招招手,往屋外努努嘴。
盛思颜会意,又退了出去。
“怎么了?周大管事?”盛思颜悄声问道。
周大管事带着盛思颜走到外面的回廊上,悄声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盛思颜大奇,“阿宝会下棋?不会吧?我以前教小冬葵下棋的时候,他还抱在乳娘怀里,在旁边看着呢!”
啧啧,这真是下棋要从奶娃娃抓起吧?
周大管事苦笑道:“不管阿宝小少爷有没有学,学了多久,今儿这事可不行。若是老爷子输了……”他做了个“杀头”的手势,“对老爷子打击太大了,老爷子肯定想死的心都有了。”
盛思颜皱眉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笑道:“我有个主意。”说着,她弯腰将在她脚边的阿财拎了起来,快步往棋室走去。
“咦,阿宝在下棋啊?你跟谁学的啊?”盛思颜笑眯眯地一边问,一边手一抖,捧在手里的阿财便掉落在棋盘上,将棋盘顿时搅得一团乱遭,棋子都挪了位置,再也看不出胜负,分不出输赢了……
周老爷子如释重负地站了起来,呵呵笑道:“啊哟,阿财真是个小机灵鬼儿……饿了,饿了,咱们先去吃晚饭,吃完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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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谣言 (第一更)
盛思颜笑着抱起阿宝,周怀轩抱起小冬葵,一起去外间的厅堂吃饭。
阿宝和小冬葵刚刚吃过,就没有盛饭,只是坐在桌旁吃了几个菊花小酥饼。
冯氏听说阿宝已经会下棋了,高兴得不得了,连声夸赞,还说要给他找个好师傅学一学。
盛思颜笑道:“我教小冬葵下棋的时候,阿宝也在旁边跟着学呢。”
周老爷子咳嗽一声,道:“……以后阿宝由我亲自来教。这可是个好苗子,不要耽误了。”
言下之意,有些看不上盛思颜的棋艺。
当然,在整个神将府,周老爷子也只有资格看不上盛思颜的棋艺,因为别的人都比他俩强……
冯氏和周怀轩一起顾左右而言他,没有接周老爷子的话茬。
“……给老爷盛碗汤。”冯氏吩咐婆子道。
“祖父,城外的神将营最近事多,您有空多帮忙。”周怀轩也给周老爷子找事做。
盛思颜则自动脑补:一定是她的棋艺比周老爷子更好,所以婆母和怀轩都不愿意让周老爷子教阿宝下棋,脑补完心情大好,看着周怀轩的侧脸笑得意味深长。
周怀轩斜睨她一眼,淡淡地道:“……我会给阿宝找专门的师傅教下棋。”
……原来是谁都看不上啊!
盛思颜撇了撇嘴,道:“那我就只教小冬葵吧。”
阿宝和小冬葵吃完小酥饼就下桌子了。
盛思颜道:“别跑远了,就在这屋里玩啊。”
阿宝和小冬葵齐声应了。两人结伴在松涛苑的厅堂转悠了一圈,观赏了墙上挂的字画,墙角摆的花瓶、盆景之后,就转回刚才的棋室。
盛思颜吃完晚饭,下人泡了茶送上来,才想到问一声:“阿宝和小冬葵呢?”
下人笑着道:“在那边的棋室呢。”
“怎么又跑去了?”盛思颜好笑,站起来道:“我去看看。”
周大管事站在棋室门口,脸上的神情很是古怪。
周老爷子起身回头,看见了周大管事的样子,皱眉问道:“怎么了?”
周大管事朝棋室里努了努嘴。
周老爷子跟着走了过去。
冯氏和周怀轩见状。也起身跟了过去。
盛思颜已经站在棋室里面了。她呆呆地站在刚才的棋桌旁边,低头看着阿宝在棋桌前码棋子。
“这是在做什么?”冯氏很是奇怪。
“好了!”阿宝又跑到对面码了几颗棋子,停下来拍拍手,对站在门口的周老爷子招手。“曾祖。棋盘码好了。要再来吗?”
周老爷子脸色都白了,他默默地走过去,站到棋桌旁边。
只见那棋桌上。赫然是刚才他和阿宝对弈的时候,被阿财搅局之前的局面!
阿宝居然将整幅棋复盘了!
“天啊!阿宝这是……复盘了?!”周显白冲了进来,一看棋桌上的棋局,顿时大叫起来。
周大管事默默点头,低声道:“**不离十,应该是复盘了。”
周老爷子老泪纵横,两手摊开,对着空中又哭又笑,道:“老天爷!你终于做了一件靠谱的事!想我周启楼一生棋艺无双,最遗憾就是没有一个能承继我棋艺衣钵的后嗣!如今好了,我的所有心愿都达成了,我死而无憾!
屋里的人都觉得额头上挂上了斗大的汗珠!
连盛思颜都觉得囧囧有神,忙将阿宝抱起来,笑着道:“太晚了,今儿别下了,以后再下,好不好?”
阿宝本想反驳,但是一到娘亲温软的怀抱里,他立刻打了个哈欠,抱住盛思颜的脖颈,头顶着她的面颊不说话了。
周怀轩将阿宝从盛思颜怀里接过来抱着,点点头,道:“那我们回去了。”
盛思颜便拉起小冬葵的小手,一起告退回清远堂了。
一路上,盛思颜感慨地道:“阿宝跟我一样,记性很不错呢。”
也是过目不忘。
周怀轩“嗯”了一声,算是同意她的话。
“……这棋艺也是继承我的水平,还挺不错的。”盛思颜又乐滋滋地道。
周怀轩听不下去了,沉声道:“……天还没黑,你就做梦了?”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回清远堂。
切!
盛思颜白了周怀轩的背影一眼,拉着小冬葵的手,不紧不慢地走了回去。
……
阿宝和小冬葵的病好了,盛思颜才松了一口气,开始在京城里走动。
前些日子因为阿宝和小冬葵的病耽搁的那些请帖,如今可以拿出来看一看了。
“啊,差点错过了。郑月儿眼看就要成亲了,我还要给她添箱呢。”盛思颜看见了郑国公府送来的请帖,忙将木槿叫来,吩咐道:“快给我准备贺礼,我要去给郑月儿添箱。”
郑月儿是跟尹家二公子尹宏杰定的亲,便是王毅兴妻子尹幼岚的兄长。
他们这一房不是尹家嫡系,但是跟尹家嫡系关系最好。
尹宏杰生得极为俊俏,曾经有江南第一美男之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眼光非常挑剔,挑挑拣拣这么多年,最后才定下来。
冯氏听说盛思颜要去郑国公府给郑月儿添箱,也托她带去一份贺礼,但是让她不要带阿宝和小冬葵一起去。
这俩孩子大病初愈,冯氏还是很不放心。
盛思颜本来也没有想带他们俩去,因此爽快应了,出去的那一天,一大早就亲自将阿宝和小冬葵送到冯氏的澜水院。
“阿宝,你要听阿姆的话。娘亲出去做客,下午就回来。”盛思颜先叮嘱阿宝。然后对小冬葵道:“小冬葵,你在这里跟阿宝玩一会儿,等我回来,再接你们回清远堂,好吗?”
小冬葵早被冯氏准备的习字帖吸引住了,闻言都没有回头,只对盛思颜挥了挥手,就算是告别了。
盛思颜笑着对冯氏福了一福,“辛苦娘了。”
“客气什么!”冯氏笑着送她出去,“早些回来。你也累了大半个月。出外做客。心意到了就行。”
盛思颜点点头,带了丫鬟婆子,还有她准备的二十抬贺礼,坐上大车。浩浩荡荡往郑国公府去了。
……
“神将夫人到!”
郑国公府的门子见了盛思颜极为客气。马上往门内通传。
郑老夫人带着几个儿媳妇和郑月儿一起到二门上迎接她。
“见过夏阳公主。”她们给盛思颜躬身行礼。
盛思颜一愣。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是公主了……
好像除了郑国公府,还没有人对她这样大礼参拜呢。
盛思颜忙扶起郑老夫人,嗔道:“外祖母。您这是做什么?让舅母们和表妹快起身吧。”
她的生母是郑老夫人的嫡幼女郑想容,郑家的这些儿媳妇,是郑想容哥哥们的妻子,当然就是盛思颜的舅母了。
郑月儿关切地问道:“听说阿宝和小冬葵出疹子,如今都好了吗?夏阳公主看着确实是瘦了很多呢。”
盛思颜抚了抚自己的面颊,微笑道:“都好了,不好我也不敢出来见人。至于瘦嘛,那是喜闻乐见。”说着,还对郑月儿眨了眨眼,“你还是叫我表姐吧,这样亲近。”
大家一齐笑了,携着盛思颜的手进了内院。
今天来给郑月儿添箱的人不少,包括郑月儿出嫁的堂姐郑玉儿也来了。
熟人相见,又是一番契阔寒暄。
众人让盛思颜坐上座,盛思颜执意不肯。
她最不喜欢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忙让郑老夫人坐了首座,她自己跟郑月儿去后堂说话去了。
隔着一道门帘,她们既能不受打扰的说话,又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盛思颜递给郑月儿一本小册子,低声道:“这是我给你的添箱礼,你自己拿好了,记得派人去点数入库。以后就算出嫁了,这些嫁妆都要自己经管。”
郑月儿接过来看了看,吃了一惊,忙道:“表姐,这太多了,我不能要。”坚决要还给她。
盛思颜握住她的手,将那小册子一样的礼单放回她手里,道:“这点东西,你表姐我还是拿得出来的。你放心,都不是神将府的东西,都是我娘家……”顿了顿,“还有圣上当初给我置办的嫁妆。”
“圣上?”郑月儿恍然大悟,轻声道:“圣上早就知道了啊?”
盛思颜微微含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转了话题道:“……你的嫁衣呢?应该准备好了吧?穿上给我看看吧。”
凡是女子,一说到嫁衣,上至六十,下到十六,都会津津乐道,全部心神立刻飞转。
郑月儿也不例外,马上不再追问圣上和盛思颜相认的事,喜滋滋地站起来道:“在这里呢,我拿给你看。”说着,转到屏风后面取了嫁衣过来,试穿给盛思颜看。
两人站在一人高的大穿衣镜前悄悄说话,突然听见门帘外面传来女客的声音。
“……哎,你们听说了吗?骠骑将军府的将军夫人,就是神将府以前那位四少奶奶,听说染了恶疾,不利子嗣,生子必夭折啊!”
“是蒋四娘吗?不是吧?她儿子不是刚刚出疹子没的吗?跟她本人有什么关系啊?”
“哪里!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我听说,那孩子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就很不好,她自己也不注意,生下来就是个病秧子,太医都束手无策,都说本来就养不大。”
“就是就是!我们家跟廖太医相熟,听廖太医夫人说,是她自己有问题,以后生不生得出,还不一定呢……”
“原来如此!那周将军怎么办啊?听说他没有纳妾,只有蒋四娘一个妻子……”
“为了子嗣着想,应该纳妾吧?周将军年岁不小了,听说急着要再生一个,正四处求医问药,找生子秘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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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遗言 (第二更)
阿贝没了?周怀礼要纳妾?
盛思颜皱了眉头,轻声问郑月儿:“出什么事了?他们家的孩子……?”
“你还不知道吧?”郑月儿悄声道,“我们听说,蒋四娘抱着她儿子去你们神将府求医,正好阿宝和小冬葵都在出疹子,蒋四娘的儿子就染上了,回家之后,一晚上就没了……”
盛思颜忡然变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怔怔地道:“……居然没了?一晚上就没了?”
她这些天关在神将府的清远堂,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根本就没人告诉她这件事。
当然,告诉她又有什么用呢?
徒增伤感而已。
“……那天四弟妹硬是要见我,我在照顾阿宝和小冬葵,万不得已之下,只好见了她。没想到,还是染上了……”盛思颜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忍。
“她都在神将府门口下跪了,你怎么能不见她呢?”郑月儿冷笑,“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这些伎俩,真是丢死人了。”
“这你都知道?”盛思颜很是惊讶,“听谁说的?”
“听谁说?——你不知道这件事早就在京城传开了吗?”郑月儿年岁虽小,但是心思通透,“说实话,蒋四娘是做母亲的人,虽然她做的事不地道,但也不是大奸大恶,也是为了她的孩子。但是你知道吗?自从她在神将府门口一跪,有关她的传言就多了。说她犯口舌。嫉妒,到现在说她有恶疾,然后肯定要说她无子了。——这般架势,你难道还看不出来是什么目的吗?”
盛思颜会意地点点头,“这都是‘七出’里面的道道儿。”
“正是!这番谣言来势汹汹,而且并不是空穴来风,都是事事有因,处处有所指。”郑月儿朝外面努努嘴,“如今心思活泛的人不少。外面的人说是周怀礼要纳妾,依我看。并不是纳妾那么简单。”
“嗯。”盛思颜同意郑月儿的看法。“如果只是纳妾,就不会扯到‘七出’了。”
既然这些谣言都是“七出”有关,那么蒋四娘的正妻位置就是凶多吉少了。
……
过了几天,京城里的谣言越来越盛。甚至传到了骠骑将军府里面。
蒋四娘这些天心伤爱子之殇。一直在内院的小佛堂给孩子念经超度。没有出去过。
直到她听见丫鬟婆子窃窃私语。
“……大将军昨夜又没有回来。”
“我听说,大将军已经在外面相看好生养的人,打算带回来直接抬房。”
“啊?我是听说大将军是打算在外面生了儿子再带回来……”
“不会吧?!真的要生了才带回来?依我看等有了身孕就可以了!”
婆子丫鬟们说得聚精会神。都没有注意到蒋四娘已经走到她们身后。
“你们在说什么?”蒋四娘苍白的脸色如同鬼魅。
婆子丫鬟被吓得尖叫一声,连忙给她跪下了。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蒋四娘扶着婆子的手坐了下来。
刚才说话的丫鬟婆子支支吾吾一番,将外面的谣言都说了出来。
蒋四娘气得脖子上青筋直露,她用力握着帕子,握得手指关节都发白了,颤抖着声音问道:“这些话,传了多久了?将军呢?在哪里?”
“大将军有好一阵子没有回来了。”一个婆子嗫嚅说道。
蒋四娘霍地站起来,“给我备车!我要回娘家!”
大车很快备好了,蒋四娘阴沉着脸坐了上去,很快回到娘家蒋侯府。
“开门!开门啊!我是四娘!我要见娘亲!我要见老祖宗!”蒋四娘用力拍着蒋侯府的角门,带着哭腔说道。
里面的门子不敢开门,大声道:“四姑奶奶您请回吧!老祖宗和侯爷已经去了江南,留话说在他们回来之前,不许您再见曹大奶奶……”
这是要隔绝蒋四娘和曹大奶奶了。
蒋四娘哭着抱膝坐倒在角门前,不明白老祖宗怎么这样狠心。
过了许久,一个高大的人影来到她身前站定。
那人影那样高大,将阳光都挡住了,在她身前投下一片阴影,紧紧笼罩着她。
蒋四娘抬头,见是周怀礼来了。
“回去吧。”周怀礼朝她伸出手,“你家老祖宗已经回江南了。”
蒋四娘抓住周怀礼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张地看着他,问道:“这些天,你都去哪儿了?”
周怀礼笑了笑,没有说话,带着她坐上车,回到骠骑将军府。
吴三奶奶和周三爷都不在了,蒋四娘上无公婆,又无妯娌在身边,其实应该过得比很多人都好,但是她却不觉得开心。
“怀礼,这些天,你都去哪儿了?”蒋四娘执着地问道,不放过这个问题。
周怀礼看了她一会儿,摇头道:“你别被那些谣言吓到了,没有影儿的事。”
蒋四娘心里一松,“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这辈子不会纳妾。”
“嗯,我这辈子不会纳妾的。”周怀轩郑重保证,“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找别的女人来膈应你。”
蒋四娘低下头,轻声道:“……我听说你在寻求子秘方?”
周怀礼微微一笑,“求到了,你跟我试一试吗?”说着,抬手放下帐帘,将蒋四娘揽入床内。
“这还是大白天呢,怎么能这样?让别人知道了,我这脸面往哪里放?”蒋四娘半推着周怀礼,并不敢用力。
“大白天怎么了?儿子重要还是脸面重要?”周怀礼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
一时云散雨收,两人起身去浴房洗漱。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周怀礼对蒋四娘关怀备至,甚至带她经常出去游玩,还去别的人家做客。
那些想送女儿给周怀礼做妾的人家,都被周怀礼挡了出去,甚至跟几户人家因此结仇。
他的体贴周到,无声地粉碎了那些甚嚣尘上的谣言,也坚定了蒋四娘的信心。
这天晚上,蒋四娘终于下了决心,打算投桃报李,要把周老夫人临死前跟她说的话。告诉周怀礼。
在这样艰难的时刻。周怀礼坚定地站在她这边,没有丝毫纳妾的心思,让蒋四娘感动莫名,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
周怀礼这些天回来得很准时。吃完晚饭睡下之后。一定会拉着蒋四娘实践各种“生子秘方”。恨不得马上就再怀上。
到了夜深人静,两人疲惫得分开的时候,蒋四娘起身给周怀礼倒了一杯清水递到他手上。
周怀礼看了看她。抿了一口,问道:“你怎么了?有话就说,你我之间还用来这套?”
蒋四娘笑着点点头,坐到周怀礼身边,被他揽入怀里。
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蒋四娘闭了闭眼,缓缓地道:“怀礼,祖母临终的时候,只有我一人在她身边。”
周怀礼心里一动,暗道终于来了,真不枉他布局了这么久……但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道:“吓着你了?”
“没有。”蒋四娘摇摇头,抬起头看了周怀礼一眼,又道:“其实,祖母临终的时候,给我说了几句话,让我带给你……”
周怀礼做出惊讶的样子,道:“真的?祖母有话告诉我?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蒋四娘语塞,不好意思地垂下头,露出一截洁白的颈项。
周怀礼低头在她脖子上亲了一记,笑着道:“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吧。反之你我夫妇一体,说与你听,就是说与我听。”
周怀礼这么说,蒋四娘更不好意思了,好像她在不说,就是有意瞒着周怀礼一样!
更何况是人家神将府的家事,她一个孙媳妇,拦在里头算什么回事?
蒋四娘霎时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得实在不算地道,居然还想着用这个秘密拿捏周怀礼……
“……怀礼,先前我没有马上告诉你,是因为这件事实在太过奇特,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不过现在我们都分家了,说了也无妨。”蒋四娘飞快地睃了周怀礼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吞吞吐吐说道。
明明已经分家很久了,到今天才说出来,还说不知道该不该说……
若不是最近的纳妾谣言逼得她不得不用此事来安抚周怀礼,大概这个秘密她还会存在心里,待价而沽……
所谓夫妻,不过如此。
周怀礼在心里冷笑,面上还是温言道:“如果觉得不妥,就不用说了。我困了,睡吧。”说着,翻个身,背对着蒋四娘。
蒋四娘忙将他扳过来,着急地道:“我说给你听啊!”
周怀礼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蒋四娘一字一句地道:“……你还记得祖父从祖母手上抢过去的那个小册子吗?”
周怀礼的心狂跳起来。
他当然记得!
当年他差点把周老夫人掐死,就是问那个小册子的内容!
没想到那老婆子居然临死的时候告诉蒋四娘了!
而蒋四娘居然瞒了他这么久!
这一瞬间,周怀礼难以控制自己的怒气。
他的双眸霎时变得一片血红,气息也粗重起来。
蒋四娘恰好在此时将头埋在周怀礼胸前,没有看见周怀礼的异样。
她喃喃地道:“……祖母说,那个小册子,是周家真正的家谱。但是是用一种奇怪的文字书写。她只看得懂封皮上的‘谱系’两个字,还有里面的扉页里,有开国皇帝夏云帝的一段话。”
“什么话?”
“夏云帝在扉页上说,只要能看得懂这些文字,就能找到‘重瞳现,圣人出’的后面两句话,同时也能解开一个天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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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再燃 (第三更,CadySS灵宠缘2+1)
“到底是什么秘密?”周怀礼有些着急了,“祖母没有说吗?”
蒋四娘摇摇头,“没有。祖母看不懂里面的文字,只知道祖父特别重视这个东西。当年他们没有闹崩的时候,祖母偶尔从祖父那里看到这个小册子,就藏了起来。没想到,这一藏,就是二十多年,也成了祖母要挟祖父的把柄……”
这样重要的东西,当然成了把柄了。
只是蒋四娘也不知道,那个小册子,并不是周家的谱系,而是堕民的谱系。
周老夫人临终的时候说话不清楚,只说出了“……谱系”两个字,堕民两个字的音没有发出来。
蒋四娘便自动脑补了“周家”两个字进去。
这个小册子里面确实写有堕民真正的来历,但是就连堕民自己都不认得自己老祖宗的这些文字了。
这些文字,甚至不是前朝堕民当政的时候使用的文字,似乎比千年之前的前朝,更为久远……
……
蒋四娘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她怔忡地坐了起来,揉着额头,有些不习惯一个人的冷冷清清。
这些天里,她已经习惯了周怀礼清晨黑夜的陪伴。
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了。
蒋四娘苦笑着起身,叫了值夜的丫鬟过来问道:“……大将军呢?什么时候出去的?”
值夜的丫鬟忙道:“大将军天不亮就出去了。”
“那大将军说什么没有?”
那丫鬟摇了摇头,“大将军走得很匆忙。什么话都没有说。”
蒋四娘有些失望地点点头,“给我打水,我要沐浴。”
……
叔王夏亮在城郊的一个庄子里,一个身穿灰袍的中年男子伏在案前奋笔疾书。
“嗣宗,你找我?”叔王夏亮敲了敲门。
屋里的中年男子,正是假死之后,跟着叔王夏亮离开周家祖坟的周三爷周嗣宗。
“王爷来了!”周三爷欣喜抬头,“坐,我昨夜刚刚发现了这个东西,实在忍不住要跟主上分享!”
“哦?你发现了什么?”夏亮瞥了一眼周三爷桌上的书。都是他从宗人府搜罗出来的皇室秘藏。他看不懂,都给周三爷去解读。
“我发现了太祖皇帝为何要创立守护者的秘密!”周三爷得意洋洋说道。
“就这事?”夏亮皱了皱眉头,走到周三爷旁边坐下,“你不说我也知道。——关于守护者。眼下全大夏都没有人有我知道得多。”
“啊?”周三爷眨了眨眼。“您说您知道?”
“当然!你也不想想本王这么多年。都做了些什么事!”叔王夏亮傲然道,“守护者,不就是不许皇室跟四大国公府的人结合。以免让堕民能够恢复正常吗?”
“哦——这样啊。”周三爷呵呵笑,“如果您只知道这一点,那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其二?还有什么原因?”叔王夏亮禁不住坐直了身子,专注问道。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皇室跟四大国公府的人结合,生出来的后代,不仅能让堕民在阳光下行走,而且能生出堕民之主,掌控堕民!”周三爷激动地直哆嗦。
解读出这个秘密,他也算是全大夏第一人了!
叔王夏亮霍地站起来,也很激动,一拳砸在右手掌上,道:“居然是这样!我总算明白了!”
他甚至想明白了太祖皇帝的复杂心情。
所以太祖皇帝首创守护者,让他们斩杀一切皇室跟四大国公府的人结合生出来的孩子,但同时只告诉他们一半的真相。
因为若是守护者知道这样结合生出来的孩子,不仅能让堕民回复正常,而且会是堕民之主,掌控堕民,免不了有人会监守自盗……
因为“堕民之主”这个称号,实在是太诱人了!
掌控堕民的本事更不用说,简直是秒杀神将府的这些军士!
可以这么说,得堕民之主者,得天下!
叔王夏亮再是镇定沉着,此时眼里也不由露出一丝贪婪渴望的精光……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你这个发现,简直是雪中送炭!”叔王夏亮哈哈大笑,因为血兵和山庄被毁而消沉的心里,再次燃起了希望。
“王爷,您打算怎么做?”周三爷连忙问道,“眼下就有一个‘堕民之主’在京城里,只可惜,是神将府的人。”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那人既然不能为我所用,自然留她不得。你放心,我会派人除去她。”叔王夏亮知道周三爷说得是神将府的大少奶奶,也是当今的夏阳公主盛思颜。
这个女子,目前是唯一一个融合了皇室和四大国公府血脉的人。
如果周三爷所言不虚,盛思颜就是如今的“堕民之主”。
幸亏她是女子,不能出来随意行走,不然的话,让她掌控了堕民,真是不堪设想……
叔王夏亮惊出一身冷汗,立即吩咐道:“马上传令给大统领,让他来一趟!”
……
周怀礼被马上叫了过来。
他行动迅速,奔跑起来比最快的骏马还要快。
他来到山庄的时候,那送信的人都还没有回来。
“王爷,您找我有什么吩咐?”周怀礼拱手问道。
“大统领,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不计一切代价,杀死夏阳公主!”叔王夏亮阴沉着脸说道。
周怀礼皱眉,道:“不是本来就要杀掉她?您难道忘了?”
我当然没有忘,但是现在她是必须得死。不是以前可杀可不杀……
夏亮紧紧盯着周怀礼,“我当然没忘,我只担心你忘了,所以特意叫你来嘱咐一番。”
两人在屋里说着话,突然外面叔王夏亮的小厮回话:“王爷,王府里有事,王妃请您赶紧回去一趟。”
“知道了。”夏亮挥了挥手,转头对周怀礼道:“我先走了,你要仔细筹划。我给你一年时间。一年之内还杀不了她,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着。匆匆离去。
周怀礼眯着眼睛看着夏亮的背影。总觉得夏亮来去匆匆,好像有些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
他想到蒋四娘对他说的那个小册子的事,对那个秘密很是好奇。
可惜爹不在了,不然的话。那些别人看不懂的文字。爹一定能看懂……
周怀礼从大门里走出来。看着面前的场地,深深叹了口气。
他正要举步下台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人的侧脸。好生熟悉!
周怀礼心里一跳,下意识顺着回廊跟了上去。
前面那人穿着灰色布袍,背影看着十分熟悉。
周怀礼的心砰砰直跳,心里一急,身形闪动,两个起落,已经挡在那人面前。
那人没想到周怀礼行动这样迅速,猛地抬起头,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正是周怀礼刚才还在缅怀的爹爹周三爷!
周怀礼大惊之下又觉得欣喜,他飞快地往左右试探了一番,见没有人在跟前,马上拉着周三爷的胳膊,往回廊下的树丛里躲了进去。
“……爹,您没死?!”周怀礼看着周三爷,眼泪都要出来了。
周三爷忙拉住他,“一言难尽。”又问周怀礼:“是王爷叫你来的?”
周怀礼点点头,悄声道:“王爷让我一年之内杀掉夏阳公主。”顿了顿,又问:“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爷怎么突然这样着急了?”
“能不急吗?”周三爷呵呵地笑,凑到周怀礼耳朵边上,将盛思颜有可能是“堕民之主”的消息告诉了他。
周怀礼一下子僵在那里,只觉得心如刀割般难受……
那时候,若是自己当初娶了她,今天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周怀礼失魂落魄地回到骠骑将军府,在后院喝了个酩酊大醉,恨不得把自己埋在酒坛子里。
蒋四娘来劝他,都被他醉醺醺地赶了出去。
如此几次之后,蒋四娘受不了了,也不去理他,一个人生闷气而已。
……
夏亮回到王府,原来是镇国大将军苏定远和夫人英娘来叔王府做客,顺便商谈小王爷夏止和苏定远外甥女的婚事。
两家已经过了礼,商议了婚期,剩下的,就是如何请客,办婚礼摆酒席了。
夏亮笑着道:“这些事情都是王妃一手操持的。我宗人府还有些事,先走了。——告辞。”
夏亮一刻也不能停留,出了王府,就去了吴国公府见吴老爷子。
“王爷这么着急,有什么事吗?”吴老爷子莫名其妙,很是不解。
叔王夏亮一向很避嫌,从来不来吴国公府,要见吴老爷子,也是到城南的小宅子里秘密见他。
这一次居然大大咧咧地上门了,吴老爷子想不明白。
夏亮深吸几口气,坐到吴老爷子对面,压低声音道:“吴老,可有密室?”
吴老爷子的脸色严肃起来,起身道:“跟我来。”
两人去了吴老爷子在外院书房里的密室。
“这里很安全,王爷有话尽管说。”吴老爷子敲了敲密室的墙壁,“您看,连墙壁都是有夹层的,外面的人决计听不见里面在说什么。”
夏亮点点头,走到吴老爷子身边,悄声道:“……计划有变。我需要你帮个忙……”
“什么忙?”
“你家的孙小姐吴婵颖,还是待字闺中,是吧?”
“嗯。”吴老爷子点点头,“不过,我已经打算给她定亲了。”
“你可以给她定亲,但是在定亲之前,你得把她给我……我们放长线,钓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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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摘花 (第一更求粉红票)
“给你?”吴老爷子狐疑地看了夏亮一眼,警惕问道:“你要做什么?我们吴家的姑娘,可不是让人随便作践的!”
“作践?”夏亮嗤之以鼻,“我是给你们家一个机会。你想想,若是她能生出一个‘堕民之主’,别说是她,就连你们吴家,那也是千秋万代不用愁了……”
吴老爷子被夏亮说得心里猛跳。
“堕民之主?——哪有那么容易……”
“是不容易。但是不试一试的话,你怎么知道就不成呢?”夏亮将手中的扇子往右手掌一拍,“再说了,你有没有想过,当初神将府为何要给他们的嫡长孙聘一个来路不明的孤女做嫡长孙媳?——那可是以后神将府的主母、宗妇!”
吴老爷子迟疑道:“也有道理。 当初,我也疑惑来着。”
“是吧?别说你,我看京城上下的世家权贵都在疑惑。就算她是盛国公的亲女,以盛国公府破落户的名头,本也是配不上神将府大公子的。可是事实呢?你看见了神将府的聘礼吧?那是把金矿银矿都拿出来了!——周老爷子是傻子吗?他为何要花这样大的本钱来为他最疼的嫡长孙聘这样一个女子做孙媳妇?!”夏亮感慨说道,“当时我就觉得有猫腻。只是一直想不通。如今盛思颜得封夏阳公主,恢复了身份,我才算是想通了。”
吴老爷子当初对盛思颜和周怀轩的婚事还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不由犹豫着道:“……好像是怀轩这小子一定要娶。”
“算了吧!”夏亮更加不以为然。“你我也是有儿子的人。你说,如果你儿子看上一个身份家世完全配不上的女子,你会怎么做?哪怕你儿子以死相逼,你不同意,他还就是娶不了!”
“那倒是!”吴老爷子想起了郑素馨。
当初,郑素馨的身份也不大配得上吴国公府的嫡长子。吴老爷子本来也是坚决不同意的,后来偶尔了解到郑素馨的一些情形,他才改变了主意,转而同意了他们的亲事。
想到自己当初的转变,吴老爷子豁然开朗。点头道:“我明白了。周老这只老狐狸。一定是早就知道了盛思颜的真实身份!”
“吴老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夏亮很是欣喜地道,“所以我一定要试试!千年以来,因为守护者的存在,还没有一个融合了皇室和四大国公府血脉的孩子长大过。盛思颜是唯一一个漏网之鱼!”
吴老爷子撇了撇嘴。道:“说实话。我看不出那盛思颜有什么特别。还不如我孙女儿吴婵娟。”
夏亮笑了笑,道:“那么容易被你看出来就不厉害了。”说着看了看吴老爷子的神色,又安抚他道:“重瞳女当然是不同凡响。我原以为她会有更大的出息。可惜啊,死得那么早……”
这件事确实是吴老爷子生平憾事。
吴老爷子的脸色阴沉下来,发狠道:“若是让我知道谁是杀婵娟的凶手,我会一定会将他千刀万剐,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过了这么久,还没有查到凶手?”夏亮好奇地问道,“要不要我帮忙?”
吴老爷子闷了半天,摇摇头,道:“不劳王爷插手,我一直在查。”说着,想起一事,斜着眼睛看着夏亮,提醒他道:“王爷别忘了,这融合了皇室和四大国公府血脉的人,除了盛思颜以外,其实还有一个。”
“谁?”
“阿宝!——盛思颜和周怀轩之子。”
“他啊……”夏亮微笑着摇摇头,“阿宝应该没有盛思颜厉害,因为他的血脉已经被稀释了。”完全没有把阿宝放在心上,说完看着吴老爷子,“怎样?反之我们已经在一条船上了。把你孙女交给我,我们的大事一定事半功倍!”
吴老爷子背着手,仰头看着屋顶的承尘,想了想,道:“ 要我孙女儿也行,但是你不行,你太老了。 ”言下之意,不能把自己家姑娘给夏亮这种老男人糟蹋……
夏亮的脸色阴晴不定,他坐了下来,埋头沉吟。
他想来想去,都没有别的人选。
目前四大国公府,只有吴家有适龄未嫁的姑娘,还是处子。
郑国公家虽然也有一个,但郑家对自己家姑娘管的不是一般的严,特别是出了郑想容的事后,根本就没有空子可钻。
盛国公府这一代有个庶女,但是已经死了。上一代的女儿,如今已经五十多岁,生不出来了。
而神将府倒是有几个庶女, 可惜神将府的周老爷子和周怀轩都太精明。他们派人将自家姑娘看守得比大家想象的要严,哪怕是已经出嫁的周燕婷、周雁颖, 又或者是出家的周雁丽,都有很多人在暗中盯着她们。
只要自己一动手,神将府马上就会知道。
以周老爷子的精明程度,说不定就能琢磨出味儿,对自己的计划实在是大大的不利。
况且这计划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所以只有找能够心甘情愿跟他合作的吴老爷子……
但是吴老爷子又不同意让吴蝉颖跟自己……
“我真的很老吗?”夏亮不悦地问。
吴老爷子点点头,笑道:“如果是小王爷跟我们家姑娘两情相悦呢,我是不会棒打鸳鸯的……”说完笑吟吟地看着夏亮。
夏亮明白了吴老爷子的心思,皱眉道:“可是我儿子已经跟苏定远的外甥女定亲了,两个月后就要成亲。——你这个提议,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吴老爷子翻了个白眼,沉下脸,冷声道:“强人所难?有王爷您的羞辱更强人所难吗?”
要不是看在背后巨大的利益份上,夏亮的提议就是**裸的羞辱和打脸!
把自己家未嫁的姑娘送上来给他糟蹋。还要保证生孩子,简直是不能再强人所难了!
夏亮一怔,马上笑道:“好了好了,那就听你的。反正只要能生下融合我们两府血脉的孩子就行。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以后怎么个说法?”吴老爷子也笑,“我本来跟我孙女看好了一户人家,嫁过去就是正房奶奶,听了你的提议,我孙女儿就算做妾,也不一定有人要了。”
“你看好了谁?”夏亮暗自盘算着。“说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忙。”
“也好。”吴老爷子点点头,“王爷您也熟悉的,就是您的大统领,也是我的便宜外孙。周怀礼。”
“是他?!”夏亮眼前一亮。“太好了!就他吧!——我保证你孙女儿嫁给周怀礼做正房奶奶。还能请封诰命!”
吴老爷子:“……”
……
夏亮走后,吴老爷子便盘算起来。
“过两天广源寺做道场,你带家里的孩子们去参拜一番吧。广源寺后山有个牡丹园。听说今年开了不少名种。”吴老爷子嘱咐吴老夫人出游。
吴老夫人成日里在家里待着,也只有趁着初一、十五去庙里上香的时候可以出去走走。而且不是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出去的,因此十分高兴。
第二天,吴老夫人带着家里的孙女和重孙出门。三房的吴婵颖是吴家没有出嫁的孙女,在几个孩子当中年纪最大。
她早年定过亲,但是还没到她及笄,未婚夫就一病死了,吴老爷子也没有想过让她守望门寡,正在积极给她物色夫婿人选。
来到广源寺,吴老夫人上过香,就去禅房歇着。
吴婵颖带着两个丫鬟去后山牡丹园看牡丹。
那牡丹花果然开得如火如荼,花瓣重重叠叠,比人头脸还大,而且牡丹花树枝繁叶茂,有一些甚至比吴婵颖的个子还要高。
她站在一株绿玉牡丹前,掂了脚要去够那最高枝头的绿玉牡丹花,却怎么也够不着。
正着急间,一只细白的手掌从她头顶越过,轻轻摘下那支硕大的绿玉牡丹,递到她面前,“给你。”
是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温和清朗,那人的面容更是清俊优雅。——正是小王爷夏止。
吴婵颖笑着接过绿玉牡丹,福了一福:“谢过小王爷。”
“花美,人更美。”小王爷夏止笑吟吟地看着她赞道,“吴三妹妹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今日一见,我竟如同见了天仙一样……”
女子哪有不喜欢别人夸赞她容貌的?
更何况夸赞的人还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小王爷……
吴婵颖红了脸,不好意思低下头,“小王爷谬赞了。”
“不是谬赞,我是真心实意的。”小王爷夏止笑着邀请她,“去那边走走。那边的牡丹更好看。”一边说,一边转身往前走。
吴婵颖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从广源寺回来,吴婵颖就常常不由自主想起小王爷夏止。
虽然他们今天只是随意在牡丹园走动了几下,并没有什么过份的举动,但是吴婵颖已经感觉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吴老爷子命吴老夫人带着吴婵颖经常去各大府邸做客,又去城外的寺庙田庄游玩。
每到一处,她们都能碰到叔王府的小王爷夏止。
终于在一个雨天的傍晚,小王爷夏止被大雨所阻,没有回京城王府,而是在吴国公府城外的庄子上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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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推手 (第二更求粉红票)
“大公子?”周显白轻手轻脚走进周怀轩的外书房,对伏案看书的周怀轩轻声叫了一声。
周怀轩抬头看了他一眼,手底下依然在翻书,“什么事?”
“您不是派人盯着吴国公府吗?”周显白悄声说道,“我们的人发现,吴国公府的吴三姑娘,最近跟叔王府的小王爷夏止……来往密切。”
“哦?”周怀轩放下书本,抬头看着周显白,“……来往密切?”
周显白想了想,还是道:“前些日子,两人只是总在各种场合遇到。但是昨天,吴老夫人带着吴三姑娘去城外的吴家庄小住,小王爷夏止居然也去那边打猎。恰好遇上大雨,就留宿在吴家庄。”
“哦。”周怀轩没了兴趣,“大雨留宿也是常事。吴家庄又不是只有一间房……”
“嘿嘿……”周显白神秘兮兮地笑,“就是!这么大的吴家庄,又不是只有一间屋子,结果那小王爷半夜还走错了门,进了吴三姑娘的屋子。”
周怀轩皱了皱眉头,“属实?”
“千真万确。我们盯梢的人亲眼所见。不信您叫他进来问话。我把他带进来了,就在外头。”
“不用了。”周怀轩抬手阻止周显白,沉吟道:“……夏止跟吴婵颖……吴老爷子这是想干嘛?”
夏止能摸进吴婵颖的闺房,如果没有吴老爷子的首肯,周怀轩可以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
周显白不敢做声。在旁边静静地站着。
周怀轩想了一会儿,嘱咐道:“继续盯梢。但是要更加小心,别让人发现。特别是现在有了叔王府的人掺合……”
周显白忙道:“明白!”
……
到了七月,天气渐渐炎热。
城外的吴家庄上,吴婵颖清晨起来,突然觉得一阵眩晕恶心,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她没有吃东西,吐得全是清水。
服侍她的丫鬟吓坏了,忙去吴老夫人那里回报。
吴老夫人的脸色一直很不好,听了丫鬟的回报。她点了点头。吩咐道:“去给老爷子传话,就说,我们可以回府了。”
那丫鬟莫名其妙,忙道:“……可是三姑娘吐得厉害!”
“那是吃坏了肚子!”吴老夫人瞪了她一眼。“要看太医也要回城啊!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赶紧回去报信!”
那丫鬟只好应了。出去找庄子上的管事去京城吴国公府报信。
吴老爷子听了消息大喜。忙亲自带了车马来吴家庄接人。
叔王夏亮很快也得到了消息。
他按捺不住狂喜的心情,马上去了城南的宅子,等着吴老爷子过来说话。
吴老爷子傍晚时分才来到叔王夏亮在城南的小宅子。
“……是真的怀上了?”叔王夏亮欣喜问道。
吴老爷子点点头。笑道:“才刚在外面见了一个郎中,确实是怀上了。”
“郎中?”夏亮皱了皱眉头,“会不会走漏消息?”
“不会。那人不知道我们是谁,只知道婵颖是回娘家的小媳妇,也没有看见她的脸,没有关系。”吴老爷子笑呵呵地说道。
“太好了!”夏亮拊掌大笑,对吴老爷子道:“那赶快让她嫁人吧。”
“……”吴老爷子迟疑半晌,问道:“要不,等她生下这个孩子再说吧?”
“生完孩子,那她就不用嫁人了。”夏亮不以为然地道,“就做外室吧。”
“当然不行。”吴老爷子断然否认,“我孙女儿怎么能给人做外室?”
“这不就结了?本来也就是借她的肚子而已。”夏亮笑了笑,“你不是看上周怀礼么?他可是有妻子的。你打算怎么做?”
吴老爷子的脸色阴沉下来,道:“周怀礼这小子一向有自己的主意。他迟迟不肯休了蒋四娘,我觉得很是棘手。”
“他不肯,就让他不得不肯。——这,还用我教你吗?”夏亮不紧不慢地道。
一想到周怀礼居然私自吃了血饵,夏亮心里就梗着一根刺
……
吴国公府内院,吴婵颖从自己家的院子里搬了出来,住到了吴婵娟当年住过的含翠轩,身份服侍的人也换了一批。
吴婵颖早上起来,看着漏窗外精致的景色出神。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有一丝惶恐。
但是吴老爷子让她不要担心,只要她听话,她一辈子都有享不尽的福气……
“三姑娘,表少爷来了。”门外的丫鬟笑着通传。
吴婵颖从屋里走了出来。
周怀礼抬头一看,有一丝恍惚。
吴婵颖跟吴婵娟是堂姐妹,居然生得跟吴婵娟当年有五六分相似。
特别是她住在吴婵娟住过的屋子里,衣着打扮跟吴婵娟也差不多。
“大表哥。”吴婵颖微笑着叫他,“坐吧。”
周怀礼回过神,坐了下来,从她手里接过一杯茶,问道:“你怎么住到这里来了?”
吴婵颖抿嘴笑,“是祖父让我住进来的。”一边说,一边往屋里打量了一眼,羡慕地道:“这是二姐当年住过的院子,里面的好多摆设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
周怀礼不自在地笑了笑,道:“……你不害怕吗?婵娟就是在这里没的……”
吴婵颖摇了摇头,“其实这里已经都重新修缮过了,上房的这几间屋子已经推倒重盖。”
周怀礼点点头,站起身,“我不知道你住进来了。——打扰了。”说着告辞要走。
“怀礼?你真的在这里?”蒋四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扶着丫鬟的手走进来,抬头看见一个酷似吴婵娟的姑娘笑着对她行礼。顿时吓了一跳。
“大表嫂。”吴婵颖福了一福,“我是婵颖。”
蒋四娘脸色很不好看,对吴婵颖僵硬地点点头,看向周怀礼道:“外祖请我们来吃饭,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周怀礼笑了笑,道:“只是过来看看。这里是二表妹以前住过的院子,没想到如今三表妹住进来了。”
蒋四娘窒了窒,想起周怀礼口中的“二表妹”,就是那个死去的重瞳女吴婵娟,又想到她娘家大嫂李栀娘说过的话。还有当初她亲眼见过的吴婵娟和周怀礼一起放河灯的情形。心里顿时翻江倒海地闹腾起来。
好在她还是记得这是在别人家里,没有当庭跟周怀礼翻脸。
只是从这以后,一直到他们吃完饭,回到骠骑将军府。蒋四娘的心情都没有好转。
周怀礼也懒得哄蒋四娘。
他一直在想着吴老爷子的提议。
娶吴婵颖?
他总是觉得有些别扭。
虽然他需要吴家这个助力。不想失去吴老爷子的支持。但是娶个吴婵颖就能保证吴老爷子一直支持他吗?
如果不是吴婵颖,而是吴婵娟,到了这个时候。周怀礼肯定毫不犹豫娶她……
现在他却拿不定主意了。
他也不想休了蒋四娘,或者说,两相权衡,他看不出来吴婵颖好过蒋四娘的地方。
两个人最多半斤八两,不足以让他放弃蒋侯府,去娶吴婵颖。
……
“大公子,我们的人刚刚探听到,吴老爷子打算把吴三姑娘嫁给四公子!”周显白匆匆走进周怀轩的外书房,又告诉他一个大消息。
周怀轩的眉头皱得更紧,淡淡地道:“……吴三姑娘?她不是跟夏止有首尾吗?”
“何止有首尾……”周显白嗤笑,“肚子里大概已经揣了老夏家的种了……”
周怀轩看了周显白一眼。
周显白忙捂住嘴,笑道:“我乱说话!乱说话!该掌嘴!”说着,轻轻往自己脸上拍了一下。
周怀轩低头看着自己桌上的字帖,笑了笑,悠悠地道:“……嗯,看在亲戚份上,你去想法让怀礼知道这件事。”
吴老爷子和叔王夏亮的如意算盘,可不能那么好打。
周显白眼前一亮,马上明白了周怀轩的心思,唯恐天下不乱地叫道:“明白了!我这就去让四公子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
这一天,周怀礼从兵部衙门回家,突然一个乞儿跑过来把一张字条交给他,道:“有人让我给大将军!”然后一溜烟跑开了。
周怀礼十分警觉,但是察觉到这个乞儿没有功夫之后,才让他走到近前。
打开手里的字条,周怀礼瞥了一眼,顿时眼睛瞪大了,连呼吸都粗重起来。
只见上面写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含翠轩上房,王与吴共觞。”
这是什么意思?!——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可不是什么好词儿!
周怀礼仔细读了几遍,心里拿不定主意。他这人疑心颇重,一旦起了怀疑,他就一定会想法查清楚。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周怀礼穿着一身黑色夜行服,跃上屋顶,往吴国公府行去。
他对吴国公府内院极为熟悉,一路闪避各路明卫暗卫,来到了吴婵颖住的含翠轩外。
他伏在含翠轩院墙旁边的一颗柳树上,暗暗盯着含翠轩里面的动静。
自从他吃了血饵,他的目力和耳力都比以前好了许多。
“……婵颖,你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要碎了。”一个熟悉的男声传了出来。
周怀礼定睛看去,正好看见有人推开窗子,露出两个人相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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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窥视 (第三更,CadySS灵宠缘2+2)
看着窗子里两个相拥的身影,周怀礼只觉得一阵狂怒从心底升起,涌上脑海,脑子里嗡的一声,差一点就失去常态发狂了……
一阵清凉的夜风吹来,他的燥热得到些许缓解。
双眸转为血红,怒视着屋子里那对相拥的男女。
“……颖妹,你别哭啊。”那笨拙地给吴婵颖拭泪的男子,正是小王爷夏止!
“小王爷,我已经有了,你能不能求求你父王,娶了我吧?我不想孩子生下来,要叫别人爹……”吴婵颖哭得很是动人。
和让人恐惧厌恶的奸生子周怀礼相比,当然是俊秀优雅的小王爷更得吴婵颖的欢心。
只可惜她的亲事,她自己不能做主……
夏止忙哄她:“是我不好,我不该管不住自己。可是我真的喜欢你,我看见你就无法控制自己。只怪我太心爱你……以后我少爱你一点就好了……”
吴婵颖被他哄得心花怒放,抱着夏止的腰,将头靠在他胸前,道:“不行,你不能不喜欢我。你一定要记得我,时时刻刻记得我。这样我就算嫁了别人,也是心甘情愿的。”
夏止微笑着抚了抚她的头,敷衍道:“当然……当然……”
屋外柳树上伏着的周怀礼看见这一幕,简直目疵欲裂,恨不得冲进去将这对奸夫淫妇一刀砍了!
不过转而想到吴婵颖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值得自己冲进去杀人吗?
周怀礼的心情渐渐冷静下来,只是想到一心想把吴婵颖嫁给自己的吴老爷子。还有夏止的父王夏亮,周怀礼又觉得齿冷。
他无法自欺欺人,认为这两人根本不知道夏止和吴婵颖的奸情。
看这两人熟悉的程度,肯定偷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在吴国公府内院,夏止能够来去自如,不是得到吴老爷子的默许是什么?
还有对自己儿子十分紧张的叔王夏亮,会不知道自己儿子在外面做了些什么?!
以周怀礼对吴老爷子和叔王夏亮的了解,这两人绝对不是那种会被蒙在鼓里的人!
那么如果他们是知道这件事的,为什么吴老爷子还要一力将吴婵颖嫁给自己?
这现成的绿帽子,便宜老子。他就要做吗?!
不过想深一层。夏亮和吴老爷子为什么会默许夏止和吴婵颖私下里偷情,那答案简直是呼之欲出了。
周怀礼冷笑一声,悄然从吴国公府离去。
……
过了几天,叔王夏亮又催周怀礼赶紧想法杀死盛思颜。
周怀礼苦笑道:“王爷。不是我不尽力。这件事真的没这么容易。”
“没这么容易?——要是容易我还会找你吗?你都吃了血饵了!大夏哪里还有你的 对手?!”叔王夏亮有些心急了。说话也没有以前客气。
周怀礼想了想。道:“这样吧,让我从长计议。先把神将府的路线探听好了再说。”
“也只有如此了。”夏亮点了点头,在屋里烦躁地走了几圈。道:“你不是在神将府住了那么多年?还不熟悉神将府的路?”
“自从我们搬出去之后,我大堂哥就对神将府进行了完全的改建。如果我贸贸然闯进去,明天王爷就只有给我收尸了。”周怀礼坦然说道。
夏亮窒了窒,挥挥手道:“行了,那你自去琢磨。”顿了顿,道:“一年,我给你一年时间。如果一年之内你还杀不了盛思颜,我就另外想法子。”言语中有着隐隐的威胁。
周怀礼不置可否地抱了抱拳。
到了晚上,周怀礼换上一身夜行服,从骠骑将军府悄然离去,来到神将府的院墙边上。
他其实已经来过很多次,但是总是不能深入到内院。
如果要杀盛思颜,那肯定是要进内院。
有时候想到阿宝身边那个绝世高手,周怀礼总是有些心悸,因此也不敢往内院探。
不过经过几天的试探,他发现那绝世高手一到晚上熄灯之后就消失了,因此他都挑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夜探神将府。
他按照以往探过的路径,一步步往神将府内院行去。
神将府的军士虽然厉害,但是以周怀礼现在的身手,除了周怀轩以外,还没有人能探测到他的出现。
周怀礼很快从二门的院墙翻了进去,在院墙边上的一棵大树上待了一会儿,四下看了看。
到底是在这里住过二十多年,虽然经过大的改建,但是大致的方向还是没有变。
周怀礼很快认出清远堂的方向,从树上跳下来,猫着身子摸了过去。
清远堂门口挂着两盏灯笼,照得门前一片光明。
周怀礼对那光明有股下意识的瑟缩。
他抬头看了看,还是后退融入黑暗中,从院墙边上的一棵大树上飞身上去。
院子里的下人都去睡了,上房的堂屋里似乎都没有人值夜。
周怀礼有些奇怪,他悄没声息地摸到了回廊下,跳到回廊的横梁上,从横梁上探出头来,悄悄地打量周围的情形。
盛思颜和周怀轩里屋的窗子半掩,灯光忽明忽暗地从里面投射出来。
周怀礼大气都不敢出,手里扣了一把匕首,眯着眼睛往屋里打量。
扑通!
一声巨响从里屋传来。
周怀礼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正要抽身就走,突然听见里屋又传来一声“荷荷”的声音,还有盛思颜软糯娇憨的声音:“怀轩……怀轩……你忍忍……再忍忍就好了……”
“嗷……”这是周怀轩的声音。
周怀礼大奇,忙压低身子。往屋子里看过去。
此时正好周怀轩抬起头,拼命往外挣。
盛思颜紧紧抱着他的腰,极力拖着他,不让他往外走。
周怀礼看见周怀轩的模样,吓了一跳。
只见周怀轩的双眸,也是一片血红!
就如同周怀礼变身的时候一样……
而且他的血红,比周怀礼的血红更加浓烈狰狞!
可是盛思颜一点都不害怕,她一直紧紧抱着周怀轩,不断地摩挲他的后背,在他耳边不住呢喃。叫着他的名字。说着他们以前那些美好时光,一点点,一滴滴,听得门外的周怀礼都怅然起来。
可是周怀轩似乎完全不记得了。他募地转身。手掌如同铁钳一样。掐住了盛思颜的脖子。
盛思颜被掐得满脸通红,呼吸短促急切,可是她依然不躲不逃。莹澈的凤眸定定地看着周怀轩。
她再也叫不出他的名字,但是她温柔的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周怀轩血红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门外的周怀礼都觉得像是过了天长地久那么久的时间,其实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看见周怀轩已经清醒过来,双眸中的血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他眼中的惊异和愧疚。
周怀轩垂眸,看见自己扼住盛思颜的手掌,忙不迭地缩了回来,转头就要出去。
盛思颜忙叫住他:“怀轩!你要去哪儿!”
周怀轩艰难地道:“不行,我不能再跟你待在一起。我怕……”怕下一次自己没有及时醒来,就已经要了她的命……
盛思颜上前一步,从背后抱住他,贴在他的后背,轻声道:“不会,你不会的。”说着,她转了一圈,来到周怀轩面前,抬头看着他的面容,如同看着她的神邸。
“你不会的,无论怎样,你都不会伤害我。”盛思颜斩钉截铁说道。
“你那么信任我?我自己都无法信任我自己。”周怀轩苦笑,伸手抚了抚盛思颜的面颊。
盛思颜微笑着将他的手摁在自己面颊上,道:“你以为,你若是真的要杀我,就凭我这点力气,能从你的手掌下逃过一劫吗?刚才你就算掐我的脖子,我都没有被堵住呼吸……”
她知道,就算周怀轩疯了傻了,或者失去理智,他也不会伤害她。
他对她的爱意,已经深入骨髓,无法割舍。
周怀礼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心情激荡不已,久久不能平静。
“谁?!——谁在那里!”一个女声从夜幕中传来,声音刚传出来,人影却已经如离弦之箭一样飞了过来。
好快的身手!
周怀礼回过神,忙不迭地转身,从大树上飞身离去。
那示警的人正是范妈妈。
周怀轩听见范妈妈的声音,耳朵动了动,立刻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刚才他陷入无法控制自己的混乱当中,因此警惕性差多了,居然没有感觉到有人在窥探他们。
周怀轩面色一凛,飞快地跃了出去,后发先至,跟上范妈妈,沉声道:“你回去,我去追。”这是谨防有人调虎离山。
清远堂里现在只有熟睡的阿宝和盛思颜两个人。
如果他和范妈妈都走了,谁来保护阿宝和盛思颜?
范妈妈却摇摇头,道:“阿宝和大少奶奶更需要您,我先追!”
周怀轩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那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还有刚才感受到的那股气息,觉察到这个人非同小可,不是一般人能追的上的,哪怕是堕民八姓精英之一的范妈妈。
“回去!”周怀轩低斥,身形闪动,已经消失在夜幕里。
如同一只黑夜里的鹰隼,周怀轩在神将府的屋顶上腾跃飞纵,渐渐逼近了前面那飞奔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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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旧梦 (3K6,第一更)
前面的人影背影十分宽厚,而且奔跑跳跃得也非常迅捷,只比周怀轩差一点点。
周怀轩眼看已经追到神将府边上,右手轻挥,闪电般射出一柄匕首。
卟!
那匕首激射过去,扎在那人背上。
那人身影晃了晃,身形陡然拔地而起,比先前跑得更快了,几乎眨眼间就消失了踪影。
周怀轩追到神将府外面的围墙边上,就没有再追了。他还是不放心家里那两个人。
周怀轩打了个呼哨,示意神将府外院埋伏的暗卫追了上去,一边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那人消失的方向,这人的背影非常宽厚,很特别,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跟今晚这人的背影一模一样,不像任何一个他认识的人。
这人到底是谁?
周怀轩背着手站在高墙上,看着苍茫的夜色,他知道,他们最强大的对手终于出现了……
……
周怀礼用尽了全部本事,才从周怀轩手下逃出。而神将府派出来的几个侍卫,并不是他的对手,被他从容回旋,扭断了脖子,扔到院墙根下。——明天这些人死亡的消息肯定会传到叔王夏亮耳朵里,也算有个交代了。
周怀礼忍着一口气,奔跑回到骠骑将军府,迅速钻入自己外书房的密室。
脱下外袍,他看见一支明晃晃的匕首扎在他夜行服的背上。
自从上一次被吴三奶奶认出来之后,周怀礼害怕再有人认出他的身影。就特意在身上穿一件背部特别加厚的袍子,将自己的背影加宽加厚,外面再套夜行服。
今天晚上,倒是多亏了这件特殊材料加宽加厚的袍子,不然自己说不定就被周怀轩一匕首给刺死了……
“咳咳……”周怀礼捂住胸口,弯腰猛地咳嗽几声,从嘴里吐出一口血在地上。
虽然那匕首没有刺到他身上,但是那匕首上蕴含的劲道,却还是伤到周怀礼的心肺,他现在一呼吸。肺就跟拉风箱似地。嗤啦疼。
……
天亮了,蒋四娘醒了过来,侧头一看,身边还是没有人。
她苦笑着坐起来。心想自己还是太心急了。
果然把秘密说了出来。周怀礼就把自己当马旁风了……
“大将军昨儿回来了?”蒋四娘坐到桌前吃早餐。随口问道。
“回来了。听二门上的妈妈说,大将军好像生病了,昨儿咳嗽了一晚上。”蒋四娘的丫鬟悄悄说道。
蒋四娘站起身拿帕子擦了手。“带上早饭,去外院。”
“四少奶奶,您要去哪儿?”蒋四娘身边的婆子忙问道。
“当然是去外院看将军。”蒋四娘回头看她,“不行吗?”
“不是不行。”那婆子笑道,“不过四少奶奶刚刚跟大将军闹了别扭,是大将军对不起您,不是您对不起大将军,您何必要去做小伏低呢?这夫妻啊,您只要低一次头,以后次次都是您低头。——四少奶奶,我老婆子痴长几岁,您听我老婆子的,绝对没错!”
蒋四娘:“……”只好将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去,一个人闷闷地回屋习字绣花去了。
……
神将府里,盛思颜清早起来,见范妈妈已经带着阿宝出去玩了,只是没有看见周怀轩的身影,一边拉开帐帘,一边问道:“看见大公子了吗?”
薏仁给盛思颜拿来今天穿的衣裳,笑着道:“大公子早上回来了一趟,说有事,又出去了。”
盛思颜点点头,连忙去浴房洗漱。
出来的时候,正好范妈妈带着阿宝回来了,还有小冬葵,两人像是刚刚晨练过,白嫩的小脸上有两抹红晕,像是新鲜桃花瓣上的两抹嫣粉。
“娘!”
“大姊!”
两人一齐叫道。
盛思颜笑着对他们点点头,“过来吃早饭。”
阿财听见“早饭”两个字,也窸窸窣窣从东次间爬了出来。
阿宝低头看着阿财笑道:“就会偷懒!早上叫你去晨练,你装睡着了。吃早饭你就听见了!”
阿财抬头,和阿宝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慢慢低下头,将脑袋蜷起来,整个身子蜷成一个小小的刺猬球,骨碌碌滚到盛思颜脚边。
盛思颜拎着阿财背上的软刺,将它提起来放到桌上它常待的位置,笑着道:“阿财,你是该晨练了,瞧你又胖了一圈。”
正要向酱牛肉片爬过去的阿财怔住了,悄悄又退了回来,抱起盛思颜给它的一片蔬菜叶子,默默地啃了起来。
阿宝:“……”悄悄放了一个绿色的豆皮牛肉包放到阿财面前的小碟子里。
……
吃完早饭,盛思颜问范妈妈:“……我想见一见堕民大长老。”
范妈妈眼皮子重重一跳,小心翼翼地问:“要见大长老?”
盛思颜点点头:“我有事要问他。”顿了顿,又道:“很重要的事。”
范妈妈沉吟半晌,道:“您等着。”
范妈妈出去了一会儿,就带着堕民大长老进来了,对盛思颜道:“大长老在门外。”
盛思颜看了阿宝一眼,“范妈妈,劳烦您带他们去我娘那里请安,我这边的事情忙完了就过去。”
范妈妈笑着应了,带着阿宝和小冬葵去澜水院给冯氏请安。
盛思颜没有跟着去,而是在清远堂见堕民大长老。
堕民大长老穿着大夏人的衣裳,除了略微有些蔚蓝的眼眸,跟大夏人一点差别都没有。
“大少奶奶,您找我有事?”堕民大长老躬身问道。
盛思颜站起来,笑道:“您别客气。请坐。”
堕民大长老坐了下来,看着盛思颜不说话。
盛思颜变着法儿将堂屋里伺候的人都打发下去,才悄声问堕民大长老,“……您听一听,这周围没有别人吧?”
这是把堕民大长老当探测器了吧?
大长老有些囧,但还是听了听,摇头道:“都出去了,这屋子前后左右都没有别人。”
盛思颜松了口气,轻声道:“今日我请您来,是有些事要问您……”
她还没开口具体说她要问的事。大长老已经了然地道:“是有关怀轩吧?”
盛思颜:“……”居然知道她是问周怀轩。不是问阿宝!
“……您也看出来了?”盛思颜不再绕弯子,轻声叹口气,“怀轩,以前的病。明明已经好了。但是如今。他好像又有了种病。跟以前不一样,比以前更厉害……”
以前,周怀轩发病的时候。只会伤害他自己。
而如今他发病的时候,完全是六亲不认,双眸血红,整个人跟变了个人一样,除了盛思颜,他根本毫无顾忌……
好在目前他的状况只有在午夜时分最为严重。
为了这清远堂里面别人的安全,因此盛思颜晚上都不再用值夜的下人。
一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把人都遣走了。
结果昨天晚上真的进了贼,差一点就酿成大祸。
盛思颜觉得她不能再存侥幸心理了。
因为她的血对周怀轩的影响已经越来越少,而且周怀轩似乎对她鲜血的依赖也没有以前那样重了。
大长老抚了抚胡子,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道:“我确实注意到了。怀轩如今的情形跟以往都不同。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真正的‘新生’……”
“新生?!”盛思颜抬了抬眼眸,“跟卓凡涛一样的‘新生’?”
大长老讪笑道:“……和怀轩比起来,卓凡涛算不上真正的‘新生’,他只不过拣了点您留下的气息,完成了转变,但还没有到‘新生’的程度。”
“这么说,还是我的原因?是我害了他?”盛思颜心里一沉。
“也不能说是害了他。”大长老不自在地别过头,看着门外的景色,轻声道:“……堕民中的‘新生’,拥有无尽的力量。每一次‘新生’出现,就会对堕民高层发起挑战,掀起无尽杀戮。要不是‘新生’的性命很短暂,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堕民高层早就被杀得一干二净了。”
“一年?怀轩的性命只有一年?!”盛思颜惶恐起来,“那有什么法子能够救他?!”
堕民大长老摇摇头,“……一年的性命,是针对堕民历史上曾经有过的‘新生’而言。而怀轩,他早就超过一年了。只要超过一年,他们就能……拥有无尽的生命。”
这个“一年”,是从他成为“新生”的那一天开始。
据大长老推算,周怀轩正式成为“新生”,应该就是在阿宝降生的那一天。
而阿宝已经一岁多了,周怀轩却还活着,并没有衰退的迹象,就是发狂的时候多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跟这有关……
盛思颜松了口气。
只要他没事就好。
“不过,他发狂的时候越来越多,而且完全不认人了,这样有法子治吗?”盛思颜深思问道。
“等阿宝长大,也许有法子……”大长老含蓄说道,“另外,您不离他左右,暂时应该能缓解。”
盛思颜抿嘴笑了笑,在心里暗道:求之不得……
但是周怀轩哪里是天天在后宅陪着女人的男人呢?——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盛思颜抬头,正要送堕民大长老出去,却看见大长老张了张嘴,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您有话就说。”盛思颜好奇问道,“还有什么事是我应该知道的吗?”
“我曾经听大祭司说过一次,如果堕民‘新生’能闯过一年的关卡,就能拥有无尽的生命,但是他们必须去不可知之地,不能留在这里。不然的话,他们会最终疯癫狂躁,陷入无尽杀戮之中,给这个世间带来天翻地覆的灾难……”
盛思颜听着大长老如同梦呓般的声调,神思一阵恍惚。
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幅画面,一幅她曾经在梦中见过的画面:
湛蓝的天空变得血红。
绿色的大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皲裂,大河断流,高山夷为平地,沧海变成桑田。
天上像是下着血雨,凡是被那血雨沾到的人都在痛苦中挣扎死去……
一眼望去,赤地千里,饿殍遍地。
昏暗发红的天空中,一只只凶猛的秃鹫如饿狼一样往地上俯冲,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都是它们的目标。
她一个人站在这片民不聊生的荒原当中,跟着一大群人奔走逃难。
天空中传来一道道闪亮的闪电,还有炸雷在他们头顶响起。
她慌不择路地四处奔逃,天上的闪电却不放过她。
她下意识叫着周怀轩的名字,想要躲到他身边,得到他的救护。
在梦中就像是有神迹一样,周怀轩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拦腰将她抱住,腾身而起。
他们在云层上穿行,往远方快速飞去。
但是那道闪电依然追着他们,雷声一记比一记激烈。
她趴在周怀轩肩上,于奔逃中惴惴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那闪电如箭般往周怀轩背上击杀过去。
她大叫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周怀轩错手推开,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周怀轩,任凭那道闪电击中自己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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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更三千六百字。这个梦还记得吧?第二卷第216章《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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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反间 (第二更求粉红票)
大长老走了很久,盛思颜还在神思恍惚当中。
等她清醒过来,已经过了快一个时辰了。
“大少奶奶?”薏仁见大长老出去了,又等了一会儿,才从厢房过来,一来就看见盛思颜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出神。
盛思颜闭了闭眼,起身笑道:“跟我去看娘那里请安。”
……
晚上周怀轩回来了,盛思颜从背后抱着他的腰,将脑袋靠在他的后背上,微笑着道:“……我要你每天晚上都要陪我,不许再出去了。”
周怀轩静默一瞬,笑着点点头,“好。”
盛思颜放下心来。
只要周怀轩每晚都跟她在一起,就不用担心他会发狂到失去理智了……
……
叔王夏亮得知神将府侍卫晚上被人劫杀的消息,满意地点点头。
周怀礼到底还是动手了,虽然还没有成功,但是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不过杀盛思颜的事可以等,但是吴婵颖的肚子不能等了,偏偏周怀礼这些天说是病了,一直在骠骑将军府闭门不出,可把吴老爷子愁坏了。
他三番五次请周怀礼去吴国公府做客,周怀礼都以身体不适推托了。
后来吴老爷子没法子了,猛然想到自己生辰快到了,立刻以生辰为由,请了一些相熟的世交好友来家里吃酒。
周怀礼这一次躲不开了,再说他的身体修养了一阵子之后。已经好了很多,便带着蒋四娘去吴国公府赴宴。
寿宴在傍晚时分开始。
吴家外院装点的富丽堂皇的花厅里,众宾客齐聚一堂,为吴老爷子庆生。
吴家的几个小子频频给周怀礼敬酒,一口一个“表兄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使得周怀礼推托不得,一杯接一杯地灌了下去。
没有多久,他身边的酒坛子就见了底。
吴老爷子见了,笑着呵斥他几个孙子:“太闹腾了,你们表兄大病初愈。怎么能把你们表兄灌醉了?——来人!”一边说。一边叫了两个小厮过来,“扶表少爷去后厢歇息。”
花厅上的人看着周怀礼被两个小厮架到后厢,都笑着道:“原来骠骑大将军不胜酒力。这可不像我们大夏的将军!”
……
周怀礼被小厮送到后厢的床上躺下。
他嘟哝一声,翻了个身。面朝里睡了过去。
“表少爷?表少爷?”两个小厮轻轻唤了他两声。
周怀礼没有做声。只听见鼾声四起。已经睡着了。
“喝得太多了。”那两个小厮摇摇头,转身出去了。
他们刚走没多久,吴婵颖躲躲闪闪地从回廊另一头走过来。闪身走到周怀礼歇息的后厢房。
她紧紧带上门,来到里屋,看见一双男人的鞋放在床前的脚踏板上,床帘低垂,听得见从里面传来的断断续续的鼾声,还有一股浓烈的酒气。
吴婵颖嫌恶的用手在面前挥了挥,企图将那酒气赶走,然后伸手掀开床帘。
那床帘刚一打开,一只手如同闪电般从床里面伸了出来,直接击打在她的腹部上!
吴婵颖什么都没有看清,只觉得小腹一阵剧痛,立刻疼得晕了过去。
那人松开手,吴婵颖身子一软,倒在了床前的地上。
那人阴沉着脸从床上坐了起来,正是周怀礼。
他现在一点酒醉的模样都没有,若是刚才那两个小厮回来看见了,肯定要大吃一惊。
将吴婵颖打晕了扔在地上,周怀礼低头想了想,还是将吴婵颖扛起来。
打开窗户,他探头看了看,见外面果然没有人,在心里冷笑一声,扛着吴婵颖从窗子里翻了出去,避开众人的耳目,往内院行去,将吴婵颖送回到她住的含翠轩。
这个时候,含翠轩已经掌灯,丫鬟婆子都在含翠轩的上房里候着。
周怀礼想了想,直接将吴婵颖扔到了含翠轩的院子里,然后悄然离去。
黑夜里,他的双眸变得血红,整个人都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身形闪动,行走如风,如同闪电般飞离了吴国公府,往叔王府行去。
吴老爷子和叔王夏亮敢这样算计他,他也不是软柿子,任凭人算计。
周怀礼这时只感激那个给他报信的人。
若不是那人通过乞儿给他示警,他真是要给别人养儿子了……
要知道,周怀礼这辈子最忌讳的就是给别人养儿子!
别的地方,周怀礼夜闯的时候可能还要谨慎一些。
但是叔王府和吴国公府两个地方,他却是如同进出自家后院一样方便快捷。
因为叔王府和吴国公府的防务,都是他一手帮叔王夏亮和吴老爷子改造的……
而且这一阵子,因为他恼了叔王夏亮,就没有再去南城的宅子吃药。
结果他发现他的体力更充沛,行动更迅速了。
这样一来,他不由对那些药起了疑心。
但是他因为没有吃药,不能控制自己的情形也增多了,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胡思乱想中,周怀礼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叔王府的院墙底下。
他四处看了看,避开叔王府的明卫暗卫,找到一个隐蔽的死角,拔地而起,从一丈高的院墙跃了上去,钻入了叔王府里面。
顺着外院的林荫小道穿行,他很快来到二门的围墙根儿,四处看了看,便翻了进去。
他的目标十分明显,就是叔王夏亮的女儿小郡主夏瑞所住的院子。
他早就探查过,夏瑞住的院子,因为靠近正院。护卫反而很少,因为正院的护卫很多,只要稍带着她那边就可以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只不过是庶女,不是王妃卫氏亲生的。虽然是在王妃身边长大,但是亲生和非亲生的待遇,还是一目了然。
周怀礼在心里嗤笑,风驰电掣般来到了夏瑞的居所,轻轻松松闯进去,将院子里的下人一一放倒。然后闯进夏瑞的闺房。一巴掌打晕她,将她扛了起来,悄然离开了叔王府。
周怀礼现在是今非昔比,战力一步步提升。
他身上扛着一个人。来去叔王府和吴国公府之间。也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
回到他刚才歇息的吴国公府外院花厅后面的后厢房。花厅上的筵席还是吵吵闹闹,丝毫没有人发现周怀礼已经出去又回来了。
将晕过去的夏瑞扔到床上,周怀礼面无表情地脱了衣裳。也翻身上床。
挥手扯下帐帘,床里面黑了下来。
周怀礼伸手过去,将夏瑞的衣裳一件件脱了下来。
叔王夏亮和吴老爷子默许夏止跟吴婵颖私通,不就是为了生了一个“堕民之主”出来吗?!
他周怀礼不用羡慕别人的儿子,他会亲自跟夏瑞生个“堕民之主”出来……
后厢房里床帐激烈地抖动起来,屋里发出的咚咚咚咚的声音,跟有人扯着脑袋撞墙一样。
那两个小厮在旁边的耳房里听见里面的声音,吓了一跳,忙对里面喊道:“表少爷,您怎么了?”
屋子里似乎传来女人的声音,嘤嘤唔唔,如泣如诉,像是猫叫,细听又像是哭声,伴随着粗重的男子嘶吼声,两个小厮像是明白了什么,战战兢兢对望一眼,齐声道:“快去叫老爷!”
吴老爷子得到消息,不由大喜,面上却做出十分愤怒惊讶的样子,气愤地一跺脚,道:“什么?你说什么?!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到底是怎么了?”一旁的王毅兴饶有兴趣地问道。
吴老爷子一拍桌子,怒道:“真是欺人太甚!——来人,去内院把老夫人,还有怀礼他媳妇都请过来!今儿这事,怀礼一定要给我个说法!不然我就算告到金銮殿,这口气也咽不下!”
“告到金銮殿?”王毅兴跟着站了起来,“那一定要去看看了,不然圣上问起来,我不知道如何作答……”
吴老爷子窒了窒,他本来不想这么多人都跟过去,但是王毅兴摆明了要参一脚,吴老爷子一狠心,索性不顾脸面,放任这些人跟他一起去了。
席间那些爱管闲事,爱看热闹的人也笑嘻嘻站起来,跟着王毅兴后面一起去了。
而吴老夫人已经带着蒋四娘,还有吴家的几个媳妇站在后厢房的回廊上,诧异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婵颖呢?她们房里的丫鬟,说是表少爷请她过来,这都一顿饭的功夫了,怎么还没有回去?”
尹二奶奶心里一沉,暗道不好,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她还是赶紧躲了吧,忙道:“娘,那我去婵颖的含翠轩看一看。”说着,不等吴老夫人发话,赶紧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匆匆离开这个是非地,往吴婵颖住的含翠轩去了。
吴老爷子来到后厢房门口,伸手大力拍门:“开门开门!怀礼!你在里面吗?”
里面却是悄无声息,没有刚才又是撞墙,又是嘤咛,又是嘶吼的香艳……
两个小厮面面相觑,忙道:“老爷,刚才就是在这屋里!”
吴老爷子皱了皱眉,“开门!”
两个小厮上前用力一推,后厢房的门打开了。
吴老爷子率先闯了进去。
王毅兴笑呵呵地跟进去。
蒋四娘心中惊疑不定,有心不想去,却被吴老夫人拉着进去了。
一行人进到里屋,只看见屋里四散的女人和男人的衣裳,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吴老爷子大步上前,撂开帐帘吼道:“怀礼!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家婵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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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金枝 (第三更,丢丢剪剪灵宠缘+1)
蒋四娘看见地上那男人的衣衫正是周怀礼今天穿的,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可她的胳膊被吴老夫人抓得紧紧的,推都推不开。
又听见吴老爷子说“婵颖”,蒋四娘的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
她觉得没脸见人,更不想看见帐帘里面的无限春|光,一时来了力气,倒是将吴老夫人狠狠推开了,不悦地道:“有什么事,你们找他,拖住我做什么?!”
吴老夫人愣了愣,就见蒋四娘立即转身出去了。
吴老爷子横了她们一眼,再一回头,看见的却是周怀礼和另外一个女子并头睡在床上!
那女子并不是吴婵颖!
吴老爷子暗道一声不好,正要将帐帘放下,王毅兴已经走上前来,从他手里接过帐帘,笑嘻嘻低头看了看,道:“怀礼,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你夫人都气得跑出去了,还不快去哄哄?”
周怀礼嘟哝一声,用手揉了揉眼睛,慢慢坐起来,看着帐帘外站着的那些目瞪口呆的人,不悦地皱了皱眉,“怎么了?你们跑来做什么?喝醉了酒也有罪?”
吴老爷子这时看清周怀礼身边的女子,正是叔王夏亮的庶女夏瑞,禁不住大叫一声:“喝醉了没罪,但是你身边的女人……”
周怀礼嘿嘿一笑,拱手道:“多谢外祖关爱,见我喝醉了,送了伎娘进来。”说着看了看屋里的女眷,皱眉道:“这是男人歇息的屋子。外祖让你家的女眷出去吧……这么多人也不知道要干嘛……”
居然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吴老爷子指着他,手臂直哆嗦,“伎娘?什么伎娘?!我……我府里……”
他又说不出“没有伎娘”这话。
大夏的世家权贵,家里都养有伎娘,可以歌舞助兴,也可以陪客喝酒,甚至上床。
“……怀礼,可是你身边的人,好像是叔王家的小郡主啊……”王毅兴“好意”提醒周怀礼。
周怀礼全身一抖,恐惧的神色惟妙惟肖:“不会吧!”他回头看了一眼。顿时裹着被子连滚带爬从床上爬下来。失声道:“怎么会是夏瑞小郡主?!——外祖,你坑死我了!怎么把小郡主当伎娘送到我床上!惨了惨了!”一边说,一边裹着薄被扶着床架子站起来。
他这一滚,就把被子全从床上带下来了。将小郡主赤条条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屋里的女眷也就罢了。关键还是有很多从花厅跟过来看热闹的男人。一下子都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看见了小郡主玉体横陈的旖旎春光……
王毅兴拍了周怀礼一掌,“还不把被子放回去?你让人家这个样子……”
周怀礼背着身子。不敢看床上,赧然道:“我也没穿衣裳啊,你帮我扔件衣裳上前吧。”
王毅兴只好从地上拣了件衣裳扔过去,将夏瑞的身子严严实实盖住。
夏瑞这时才醒过来,抬头看见满屋子的人愣愣地看着她,想起了刚才的痛楚和恐慌,大哭道:“你们是谁?!我要告诉我父王,你们欺侮我!你们欺侮我!”
周怀礼背着身子道:“夏瑞小郡主!怀礼多有得罪!可这不是我的错啊!我外祖把你送到我床上,我喝醉了,又不认人,以为是伎娘啊!”
吴老爷子听到这里,怒道:“你别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把小郡主送到你床上?我失心疯了吗?”
周怀礼霍然回头,看着吴老爷子道:“没有送小郡主?那小郡主是如何到你们吴国公府的?我醉得人事不省,哪里知道还被人陷害!——哼!”他竟然生气了,弯腰捡起地上的衣物,去屏风后面换上,出来对吴老爷子拱手道:“吴国公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告辞!”
周怀礼追到门外,看见蒋四娘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脸色铁青地站在回廊下,便一拉她的胳膊,“走!回家!”
后厢房里面的话,蒋四娘在回廊上听得一清二楚。
她咬了咬唇,问周怀礼:“……小郡主是怎么回事?”她还以为是吴婵颖。
周怀礼沉着脸道:“我被人算计还不够?!回家再说!”说完匆匆忙忙带着蒋四娘走了。
……
此时吴婵颖刚刚在含翠轩的院子里醒过来,睁眼一看,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头顶有闪烁的繁星和月亮,周围确实黑黢黢的,忍不住叫了一声:“来人啊!”
她只觉得下身沉甸甸的,直往下坠。
尹二奶奶带着下人匆匆忙忙来到含翠轩,正好听见吴婵颖的声音,心里一松,推开含翠轩的院门进去,笑着道:“怎么了?人呢?”
含翠轩上房候着的那些丫鬟婆子忙跑了出来。
院子里有些黑,但是尹二奶奶一行人是打着灯笼过来的。
她们都看见含翠轩院子里的地上,躺着一个人。——正是他们的三姑娘吴婵颖。
“这是怎么了?快扶三姑娘起身!”尹二奶奶忙走过去,让自己的婆子把吴婵颖扶起来。
吴婵颖咬着牙站起来,正要说话,就听见尹二奶奶的一个丫鬟指着她的背后,惊呼道:“三姑娘,你裙子上好多血!”
尹二奶奶瞥见那血的位置,心里一沉,厉声道:“三姑娘来小日子了,你们还不小心伺候!让三姑娘在这泥地里躺着,不要命了吗?!”
众人忙簇拥了吴婵颖和尹二奶奶进屋子。
吴婵颖腹痛不已,而且她也知道并不是来小日子,拉着尹二奶奶的手,将下人都赶了出去,然后一五一十将她和小王爷夏止的事都说了。
尹二奶奶听了,几乎晕过去。
她定了定神。才道:“你且不要着急。我马上找相熟嘴紧的太医过来,给你诊治。这孩子……保不住是最好的。”
“啊?”吴婵颖捂住自己的肚子,“可是……他是我和小王爷的孩子!小王爷让我好生把他生下来!”
“把他生下来?!那小王爷会娶你吗?”尹二奶奶恼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小王爷已经跟苏定远大将军的外甥女定了亲,不日就要大婚了,你还做梦呢?再说就算你大着肚子进了门,你这辈子也只是个妾!”
吴国公府的姑娘去做妾,尹二奶奶一想就抬不起头。
没想到吴婵颖嗫嚅道:“……我会嫁给表哥,不会做妾……”
尹二奶奶这时才明白吴老爷子打的什么算盘,不由跺一跺脚。道:“你糊涂也就罢了。没想到……也糊涂了。你先躺着,我去请太医!”
尹二奶奶想想不放心,将自己的心腹婆子叫来,守在吴婵颖这里。免得她一时想不开。做出傻事。
当天晚上。吴婵颖就小产了。
月份太浅,还看不出男女。
……
一直关注吴国公府今晚事宜的叔王夏亮得到一个不幸的消息。
“王爷,小郡主……小郡主……跟周怀礼睡了……”他放在吴国公府的探子抽身回来报信。
夏亮一开始都没有听明白那人说什么话。怔了半晌才上前一步,拎住那人的衣领,脸上五官都狰狞起来:“你说什么?!小郡主好好的在王府,什么时候去吴国公府了?!”
为了避嫌,夏亮今晚连王妃都没让去吴国公府,恭贺吴老爷子的寿辰。
那人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把在吴国公府听到的流言说了出来:“周怀礼喝醉了,吴老爷子给送去的……”
“呸!吴老爷子什么时候能来我王府拿人了!”夏亮在屋里焦躁地走来走去,这一次,跟上一次东山山腹里的山庄突然被摧毁一样,都是突如其来,让事情脱去他的掌控。
他是喜欢将一切握在手中的人,因此很讨厌这种事情失去控制的情况。
他正举棋不定,不知道该不该去吴国公府看个究竟,就听见门外有人来回报,说王相带着人送小郡主回来了……
夏亮腾地一下子站起来,冲到门外,揪着那人的衣领问道:“王相?跟王相又有什么关系?!”
那人哆哆嗦嗦地道:“小的不知,除了王相,还有一些别的人。”
夏亮虎着脸,吩咐道:“让王妃去处置。”他就不出去了,还不嫌丢人吗?!
王妃卫氏忙带着丫鬟婆子来到叔王府门前,看见小郡主夏瑞坐在一顶蓝色小轿里,轿帘掀开,露出小郡主衣衫不整,鬓发散乱的容颜。
“母妃!”她哭着从轿子里扑出来,抱住卫王妃。
卫王妃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一边问王毅兴,“瑞儿本来是在王府,却不知为何去了吴国公府?”
王毅兴打着哈哈道:“这,您就要去问吴国公了。我们是在吴国公府做客,刚好遇到这事,吴老爷子气晕了,我见小郡主可怜,留在那里不是个事儿,所以就大胆送她回来了。叔王和王妃不要嫌我多事就好。”
“气晕了?”王妃卫氏心里有着隐隐的不安。
夏亮让她出来接夏瑞,并没有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说是王相从吴国公府送回来的。
王妃虽然很生气夏瑞不跟她说一声就去了吴国公府赴宴,但是也没有多加指责。
不过听王相的话,好像还有别的事情?
王毅兴拱了拱手,叹息道:“这都是命吧。小郡主金枝玉叶,也不知道怎地被人当成了伎娘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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