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辣手 (第三更求粉红票)
“哦?”那男人容色稍霁,“大家都知道了?”
那倒是好,省得他再想招儿了。
他确实是想让盛七爷收徒,但是却不是要为文宜室说合。
文家跟盛家那样的深仇大恨,盛七爷又不是傻子,怎会答应收文宜室为徒?——就算皇帝出面,盛七爷也是不会肯的。
文宜室异想天开,他可没功夫陪她瞎闹。
文宜室见那男人的怒气散了,暗暗松了口气,慢慢走过去,跪在他跟前,用手抱住他的双腿,将脑袋搁在他的膝盖上,微笑着道:“……老爷,您现在放心了吧?这时候您出面去跟盛七爷说,他一定会卖您这个面子。”还一心想拜入盛家门下。
“呵呵……”那男人笑了两声,并没有接她的话茬,只是问她:“神将府怎样了?那周承宗是死了吧?”
文宜室点点头,“我特意找机会看了,确实是死了。”顿了顿,低声道:“那死状,跟我们在那些人身上用过山风试过的情形一模一样。”
那男人真正吁了口气,满脸笑容,摩挲着文宜室头顶的秀发,道:“太好了……太好了……”说着,从袖带里又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文宜室,“听说你的香肌膏用完了,这是我又给你弄来的,你记得用啊。”
文宜室心里一沉,但还是缓缓伸出手,从那男人手里取过那小瓷瓶,紧紧握在手里。道:“这是香肌膏?”
“是啊,当然是香肌膏。你用了这两年,不是肌肤嫩滑,动人处格外紧凑?”那男子调笑着将她抱了起来。
文宜室靠在那男子胸前,任他为所欲为,手里一直紧紧握着那瓶“香肌膏”。
……
夜色已深,这个朴实无华的庄子看似与世无争,实际却暗藏玄机。
周显白蹲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俯瞰着这个庄子,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这防范简直是他们神将府一个级别的!
只比皇帝的皇庄规格差一点点而已。
今天幸亏是他亲自跟过来,换了任何别的人,说不定就被这里的岗哨发现了。
那文宜室一个破落户,居然能住到这样防范严密的庄子里。
“呱——!”
一只夜枭突然从他头顶飞过。吓得周显白差一点从树上栽下来。
他手一松。一根树枝摇晃了几下。
就这几下。已经引来了不远处的岗哨。
周显白暗叫一声“不好!”,为免惊动那些岗哨,他只好一动不动待在大树上。直到天色渐明。
天边刚露出鱼肚白,就从那庄子里驶出一辆大车,庄子前前后后那些岗哨便都纷纷上马,跟着那辆大车离去。
等这大车走远了,周显白才敢从树上跳下来。
昨夜这里防卫森严,难道是因为这里有贵客?
他不甘心地又换了一个地方继续观察这个庄子里面的人。
直到傍晚来临,他才确定,这里确实是文宜室住的地方,但是不知道主人是谁。
今天早上坐着大车离去的那人,到底是这个庄子的客人,还是这个庄子的主人?
不过他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这人身份不凡,出行带有很多的护卫,看来是个怕死的人。
周显白在黄昏时分终于离开这个庄子回城了。
……
“大公子。”周显白在天黑的时候终于回到神将府,向周怀轩回报。
周怀轩抬眸看他,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文宜室这种人,也值得周显白跟踪了一天一夜?
周显白忙道:“大公子您有所不知,这一次,文宜室好像跟了个很厉害的男人。”说着,就把跟踪文宜室到了城郊的庄子,却发现那庄子四周遍布岗哨,防卫十分森严。
他不敢进去,一直在外面待着,等到那男人从庄子里出来,把岗哨都带走了,又蹲了一天,才回来报信。
“那人是谁?”周怀轩眉间轻蹙,“你见到了吗?”
“没有。”周显白摇摇头,“那人一直坐在车里,从庄子里出来就是大车。我隔得远,没看见那人是什么样儿的。”
“很谨慎,很惜命,还有一定的权势地位。”周怀轩自言自语地道,“……这种人,京城好像不少。”
“大公子,文宜室这个人,您想怎么处置?”
周怀轩笑了笑,“她不关我的事。自有人处置。”
周显白跟着嘿嘿地笑,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
“继续盯着那个庄子,想法查清楚文宜室在那里做什么。”周怀轩继续吩咐道。
他虽然不会将文宜室怎样,但是文宜室的目的,他可是要查得清清楚楚。
突然冒出来,又通晓毒物,这人一看就不简单,就是不知道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
没过两天,那男人又乘着大车去城郊的庄子。
大车从庄子门口长驱直入,径直入了内院。
那男子一般在内院下车。
不过这一次,他刚掀开车帘,还没有下车,就听见一个手下来报:“老爷,这里好像被人盯上了……”
那男子唰地一下放下车帘,沉声吩咐:“回城!”
“是!”
他的手下赶紧将车掉头,往庄子外奔去。
文宜室听说老爷来了,忙去整了整妆,一直等在屋里,却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老爷进来。
她走了出去,问道:“老爷呢?”
“二姨娘,老爷说有急事,刚刚回去了。”
刚来这里,连个照面都不打。居然就走了……
文宜室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也没有发作,淡淡地道:“给我收拾东西,我也要回城去看我三婶。”
她的丫鬟应了一声,忙给她收拾了包袱,跟着她一起坐车回城里去了。
那男子并未很限制文宜室的行动,只要她出入有人跟着就行了。
而文宜室这些年来非常小心谨慎,从来没有出过错。
她回到三婶家里,想了一晚上,最后还是给盛思颜写了一封信。托她三婶给神将府送去。还有她新得的那瓶药,也放了一丸进去。
盛思颜接到文宜室的信,很是惊讶。
没想到文宜室还想跟她见面谈条件……
“这文大姑娘真是了不得。全天下人都要绕着她转才行。”盛思颜撇了撇嘴,从信封里倒出那粒药丸。托在手里细看。
“这是什么?”周怀轩坐在她身边问道。
盛思颜笑道:“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脐麝丸。”
“这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扔了吧。”周怀轩从盛思颜手里接过那枚药丸,随手扔到窗外的沟沿里。
“我还想看看它的配料呢。”盛思颜嗔道,“你怎么就给我扔了?”
“别看。”周怀轩揽住她的腰。含住她的耳垂,“你比它香多了……”
……
文宜室左等又等,都没有等到盛思颜的回信,不由十分失望。
她有满肚子的话要问,对方却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
“……拽什么拽,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文宜室恼怒地想着,坐车回了城郊的庄子。
这一次她一回去,就觉察到有些不一样。
虽然往日里这庄子也很安静,但是不是如同现在这样,安静得有些渗人。
“小喜?”文宜室扬声叫道。
她的小丫鬟从屋里走出来,屈膝行礼道:“二姨娘,您回来了。”
“老爷呢?这几天都没来吗?”文宜室很是失望,“庄子里的人好像少了很多?都去哪儿了?”
那小丫鬟摇头道:“奴婢不知。”
文宜室也没有再问,想着先歇息一晚上,明天再去看看她熟悉的那些人去哪儿了。
这里不仅是她住的庄子,也是那男子在这里养过山风的地方,有好几个毒师也在这里住着,不过是前庄,不是在后庄。
……
“老爷,那边都撤了。”
“嗯,那庄子不要了。”
“……老爷,二姨娘呢?她还住在庄子上呢。”
“嗯,也不要了。”
“是,老爷。”
……
文宜室早上刚醒来,就有人过来送她。她坐着大车,又从庄子上,送回到她三婶家。
这一次,她是高高兴兴回来的。
因为那男子终于答应要公开给她名份了。
第二天,也是神将府的神将大人出殡的日子。
天刚蒙蒙亮,文宜室的三婶起身,唤她一起去路祭神将大人。
“宜室?宜室?怎么还不起来?”文宜室的大嫂一掀开她的帐帘,看见文宜室满脸青黑地躺在床上,整个人如同皮包骨头的骷髅一样,居然已经死了!
“啊——!”文宜室的三婶捂着嘴狂叫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
大理寺的衙差接到报信,也赶了过来。
仵作验完尸,摇头道:“是被毒死的。”
“毒……毒死?”文宜室的三婶泣道,“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你跟我们去大理寺走一趟吧。”那衙差带着文宜室的三婶回了大理寺,给大理寺丞王大人审理。
王之全审来审去,只知道文宜室给别人做了妾,但是那人家里有妻子,不想让妻子知道,就将她养在城外的庄子里。
等王之全派人去城外的庄子找证据的时候,却发现那庄子早已被烧成了一块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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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弥彰 (3K5, 求粉红)
“庄子都没了?”周怀轩听见这个消息,眉头微微蹙了蹙,用手撑着下颌,靠在书案上沉思。
周显白点点头,“这人太谨慎狡猾了。刚刚发现他们被盯上了,马上就壮士断腕,不仅杀了文宜室,连庄子都烧了!啧啧,真是狠啊!”
“……欲盖弥彰而已。”周怀轩淡淡地道,从书案后头起身,背着手走到书房的窗子前,隔着漏窗看着院子里景色,“他要不这么辣手,也没人注意他。一有风吹草动,他就又杀人,又放火……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心里有鬼,而且所图不小。”
周显白恍然大悟,点头道:“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周怀轩微微一笑,回头扫了一眼,长睫半垂,道:“这才有些意思。”
“不过……”周显白挠了挠头,“庄子一烧,人一死,他们把一切线索就又掐断了,我们根本找不到他们啊。我听大理寺的人说,连善于审案子的大理寺丞王大人都束手无策,完全找不出一点点蛛丝马迹。”
“王大人是审案,找凶手 ,跟我们的目标不一样。”周怀轩转身回到书案后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坐了下来,摊在自己面前,“我们不用找,守株待兔就行。”
“守株待兔?”周显白撇了撇嘴,“大公子,这样好吗?他们有那么蠢吗?还能再次自个儿送上门来?”
“如果他们无所图,自然不会送上门。但是他们不仅有所图。而且所图不小,所以,他们一定会再次送上门。”周怀轩淡淡说道,随手翻看一页书,“文宜室,只不过是他们投石问路,早就是弃子。”
周显白像是明白了什么,抚了抚自己的下颌,深思道:“我明白了,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
午饭过后。周怀轩回到后面的院子。
盛思颜刚和小枸杞吃完午饭。打发他去午睡,自己抱着阿宝,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坐在摇椅上乜斜着眼睛跟着打盹。
“困了就去床上睡吧。”周怀轩将阿宝从盛思颜怀里拎了出来。轻轻放到小摇床里。
阿宝睡得呼呼地。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换了地儿了。
盛思颜朦胧中见是周怀轩回来了,立刻睁大眼睛,睡意全消。
“你怎么这会子就来了?”盛思颜起身笑道。叫外面的丫鬟给周怀轩上茶。
周怀轩一撂袍子坐下了,对盛思颜道:“你不想睡了?”
“看你回来我就不困了。”盛思颜笑嘻嘻地说道,和他并肩坐在一起。
周怀轩伸出胳膊,揽她入怀,静了一会儿,才道:“……文宜室死了。”
“啊?”盛思颜从周怀轩怀里抬头,惊讶地道:“怎么就死了?自尽?”
她想是不是因为文宜室知道她自己不能再生育,所以了无生趣了?
“当然不是。”周怀轩摇摇头,“跟……我爹的死因差不多,都是被过山风的毒液毒死。”
盛思颜肃然坐直了身子,眼睛眨了眨,道:“……这样说来,大爷的死,跟文宜室背后的人脱不了干系。”
“嗯。”周怀轩点点头,“本来我们没有任何头绪,直到文宜室突然上门,然后又突然死亡。”
他们确实不知道谁会突然豢养过山风,真是一点点线索都没有。
而文宜室横插一杠子,在差一点暴露之后,对方又用同样的手段杀了她,就暴露了对方曾经杀了周承宗的事实。
“文宜室突然冒出来,和三房一唱一和,到底是什么目的呢?”盛思颜想起了文宜室给她写的信,忙去拿过来细看。
“他们想让别人知道,你会盛家医术。”周怀轩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其实正和我意。”就不用他再去想法子一步步公开盛思颜的身份了。
要给她正名,第一步当然就是让她从盛家脱离出来。
盛思颜却想得跟周怀轩不一样,她皱起眉头,沉吟道:“这样说来,他们是想打盛家医术的主意。”
周怀轩想了想,点头道:“也有这层意思。”
“那我有法子了。”盛思颜拊掌笑道,“等过几天回去跟爹娘通通气。”
她的法子,当然需要盛七爷和王氏配合。
……
京城郊外的另外一所庄子里,那中年男子正怒不可遏地训斥手下:“……真是人头猪脑!随便怎样弄死她就行了,做什么要用过山风的毒?!你们疯了吗?!这是唯恐别人不知道……?”
过山风的毒发症状太独特了,若是有心人看了周承宗的死状,再看见文宜室的死状,马上就会联系起来。
“……正好曾大师说要试一试这种新淬炼的毒针,我们就试了试……”那手下垂头丧气地道,“是属下考虑不周,老爷恕罪!”
那中年男子发了一通火,也就罢了,摆了摆手,道:“以后不可如此鲁莽。过山风的毒针暂时不要再拿出来,如果要试验,只在山庄里面试,不要再拿出去惹人注意了。”
“不会那么巧吧?”那手下走近几步,压低声音道:“神将府的事,我们转了好几个弯,连那晚上的放蛇人都不知道他的主子到底是谁……而二姨娘那边,更是跟神将府搭不上关系,怎么会联系起来呢?”
“她才去神将府亮过相,你以为呢?”那中年男子白了手下一眼,“行了,以后不要自作主张,先收一收吧。如今除了大理寺,还有一拨人在找我们,再不能轻举妄动了。”
“遵命!”那手下赶紧低头躬身拱手说道。
……
王毅兴下了朝,跟着夏昭帝去御书房议事。
“你家里最近怎样?”夏昭帝温和问道。“珊珊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王毅兴忙躬身道:“珊珊越来越懂事,是我们的福气。”
夏昭帝点点头,将一只胳膊横在面前的书案上,微微倾身向前,又问道:“……你夫人呢?好些了吗?”
他问的是王毅兴新婚不久的妻子尹幼岚。
只可惜至今依然晕迷不醒,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王毅兴微微笑道:“好多了。臣公务繁忙,为了不耽误她的身子,专门去外面的药铺寻了个很不错的医女,在家里专门伺候她。”
因为尹幼岚的情形,不是每天喂食、擦洗身子就了事的。她还需要每天按摩全身。吃药,甚至熏艾草,来保证她的活力。
这些活儿都需要懂医术的人才能胜任。
“外面的药铺寻的医女?行不行啊?”夏昭帝皱了皱眉头,“要不朕从太医院给你挑个医女送过去伺候你夫人?”
“那倒不用。”王毅兴笑着婉拒。“如今家里除了医女。还有好些个丫鬟婆子。都能搭把手伺候。太医院的医女,是给宫里的妃嫔公主们预备的,臣妻不敢僭越。”
夏昭帝看了他一眼。笑道:“那就算了。”
说完家事,两人又说起今日在朝堂上没有议完的正事。
“……神将大人已经落葬了。他的神将一职,朕早就打算让他的儿子周怀轩继任。”夏昭帝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是,周怀轩的镇国大将军一职,就不得不卸任了。”
周怀轩承继了神将一职,就彻底跟大夏皇朝的军方再无瓜葛了。
“这是应当的。”王毅兴颔首说道,“圣上看这镇国大将军一职,由谁继任为好?”
“你说呢?”夏昭帝不置可否,看着王毅兴问道。
“这件事事关重大,臣也一时拿不定主意。请圣上宽限几日,容臣细细想来。”王毅兴躬身说道。
“嗯,你下去吧。好好想想,再给我上个条程。”夏昭帝挥了挥手,让王毅兴下去了。
王毅兴坐车回到相府。
刚掀开车帘,他就看见一辆朱红杆,蓝绸顶的大车停在相府门口。
“谁来了?”王毅兴扶着小厮的手下了车。
角门上的门子忙跑了过来,躬身道:“回相爷的话,这是卫王妃的大车。”
“卫王妃?”王毅兴皱眉,“她来做什么?”
卫王妃的辈分很高。
她夫君便是夏昭帝的叔叔,先帝夏明帝的小兄弟夏亮。
夏亮比夏明帝要小十多岁,是在夏明帝登基之后封的亲王。
连夏昭帝都要叫他一声叔王。
这个叔王是个地地道道的闲散王爷,除了吃喝玩乐,别的一窍不通。
而门子嘴里的“卫王妃”,便是叔王夏亮的王妃卫氏。
“说是来看表姑娘的。”门子领着王毅兴往角门行去。
王家的表姑娘夏珊,是夏昭帝的女儿,也就是卫王妃的侄孙女了。
“哦。”王毅兴点点头,“我还以为他们只是客套客套,面子情儿呢。原来还真的过来了。”
王毅兴进了相府,往内院去了。
卫王妃是第一次来相府。
她坐在夏珊的屋子里,拉着她的手,笑着道:“珊珊真是好模样,跟你娘生得很像呢,除了你的眼睛。你的眼睛跟你父皇一模一样,都是凤眼。”
夏珊本来有些拘束,但是卫王妃极为和气大度,又有耐心,很快就和夏珊熟络起来。
“叔祖母跟我娘很熟吗?”夏珊惊喜问道。
“不算很熟。”卫王妃笑着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太皇太后在的时候,我们都得避嫌啊。”
夏珊笑了笑,看向卫王妃身边的小姑娘。
那女孩十一二岁的年纪,比她大三四岁,是看上去更加沉稳安静。
“这是我们家的小郡主。”卫王妃笑着说道,“她生母是你叔祖的侧妃,早年过世了,她是我带大的,你叫她瑞姑姑吧。”
夏珊忙道:“瑞姑姑!”
小郡主抿嘴笑,道:“珊珊不必多礼,你叫我瑞儿就行了,别姑姑姑姑的,我比你大不了几岁。”
卫王妃笑道:“瞧你这孩子,娘真把你宠坏了。你高着一辈呢,怎么能坏了规矩?”
小郡主拉着夏珊的手,道:“珊珊还应该是公主呢。论理我品级比她低,应该给她行礼。娘,您就别管我们了,我跟珊珊去她房里玩去了。”
卫王妃点点头,“去吧,我去跟王老夫人说说话。”
她刚起身,就听外面有婆子回报:“相爷回来了。”
卫王妃便又坐了下来。
王毅兴听说卫王妃在夏珊这边,赶忙回去自己屋子换了衣裳就过来了。
“卫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王毅兴连忙拱手说道。
“王相不必多礼。我不过是闲来无事,早就应该来看珊珊了,但是王爷一直在外面游山玩水,没有归家。府里头不能缺人,我都没法出来。”卫王妃含蓄说道。
王毅兴闻弦歌而知雅意,“哦”了一声,道:“叔王回来了?好久没有看见叔王了,改日去王府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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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医女 (3K5,推荐票30万票加更)
“王相政务繁忙,我们王爷成日里就是闲逛,不能比的。王相不用多礼。”卫王妃含笑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王毅兴笑着客套。
“王相若是真有空,我看王相还是好好想想如何让珊珊回宫去吧。”卫王妃叹口气,端起面前的茶盏,“论理这话我早就应该说了,我们是长辈,珊珊是皇室骨肉,这样待她,就算太皇太后在世,也是不忍的。”
王毅兴脸上的笑容不变,颔首道:“卫王妃若是能帮我们珊珊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我们全家感激不尽。”
卫王妃颔首道:“那我就试试吧。圣上就算生气,想来看在珊珊份上,也不会太为难我们的。”
她是圣上的长辈,说句话还是应该的。
说了夏珊的事,卫王妃便转入正题:“王相,今日我们冒昧过来,其实是想向王相讨个主意。”
王毅兴微笑。就知道这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敢不敢。卫王妃有什么事,尽管说话。”王毅兴点头道。
“是这样的。”卫王妃叹口气,脸上露出愁色,“我儿子夏止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想娶一房媳妇……”
王毅兴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笑道:“小王爷的婚事还没有定吗?这件事,该你们做爹娘的做主吧?问我做什么呢?”
“王相您可别这么说。我儿子的婚事,不应该问过圣上吗?”卫王妃叹息道。“圣上不开口,我们不敢给他找媳妇啊。”
“……不至于吧?圣上为人宽宏,小王爷也是圣上的堂兄弟,更是亲厚,找谁家的闺女不是找呢?”王毅兴笑着说道。
“可是……”卫王妃欲言又止,苦笑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一家子都胆小。圣上不发话,我们不敢啊……这不您是圣上的心腹,我们想来想去,只好来问问您,圣上对我们止儿的婚事。有没有什么想法?若是有。就给我们止儿指个婚,我们做爹娘的感激不尽!”
这叔王一家,也太谨小慎微了吧?
圣上不发话,居然给儿子找媳妇都不敢找……
王毅兴笑了笑。道:“卫王妃太过谦了。”顿了顿。又问:“叔王呢?他是什么想法?”
“他?”卫王妃冷笑一声。“除了吃喝玩乐,斗鸡走狗,偎红倚翠。他还会做什么正经事?!——靠他,我儿子一辈子娶不到媳妇!”竟是满腹怨气的样子。
王毅兴听着怪别扭的,只好摸了摸鼻子,讪笑道:“卫王妃这话说得,叔王何至于此?”
卫王妃起身,盈盈下拜,“这件事,还望王相搭把手,就帮我们探个口风。”
“行,我帮你们问问吧。”王毅兴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卫王妃大喜,又拜了两拜,才起身道:“那就有劳王相了。”便要告辞而去。
王毅兴跟着送她出去,又命人去把夏珊和小郡主夏瑞请过来。
小郡主夏瑞和夏珊在她屋里坐了一会儿,两人说起近来看什么书,穿什么衣裳,打什么新样式首饰,很快就叽叽喳喳聊开了。
不过没有说多久,就有丫鬟过来回话:“小郡主,表姑娘,王相请你们过去。”
夏瑞跟夏珊一起出去。
“娘,我们要走了吗?”夏瑞拉着卫王妃的手问道。
“今天叨扰了,改天请珊珊去我们家做客,您看行吗?”卫王妃彬彬有礼地问王毅兴。
“你们也是珊珊的亲戚,怎么不行?”王毅兴呵呵笑道,“到时候送份帖子过来,我就使人送她过去。”
卫王妃便和王毅兴说定此事,又跟珊珊说了几句话,才带着小郡主夏瑞走出屋门。
她们刚跨过门槛,就看见一个身材修长,容颜清丽的女子背着药箱从回廊拐弯处绕了过来。
“王相。”她抬头看见王毅兴从屋里走出来,眼前一亮,忙笑着快步上前。
“你有什么事?”夏珊立刻警惕地往前走了一步,站在王毅兴身前问道。
卫王妃和小郡主夏瑞都停下脚步,笑着对那女子点了点头。
那女子却看也不看她们,一双眼睛只紧紧盯着王毅兴,又叫了一声:“王相!”
夏珊更恼,但当着叔祖母的面,她也不好发脾气,只好耐着性子问道:“曾医女,你有什么事吗?”
原来这就是王毅兴给妻子尹幼岚找的医女,专门伺候她的。
王毅兴见卫王妃和小郡主都笑着跟曾医女打招呼,便对曾医女介绍道:“这位是卫王妃,这位是小郡主。”又对卫王妃和小郡主介绍:“她是为我夫人专门请的医女,姓曾。”
曾医女漫不经心对卫王妃和小郡主点点头,并未行大礼。
夏珊再也忍不住了,拉下脸,道:“曾医女,你失礼了。”
一介平民,看见皇室中人理应行大礼,光点头怎么行?最起码也要福上一福吧?
曾医女却皱了皱眉头,道:“我哪里失礼了?”她专注地看着王毅兴:“王相,我想跟你说说幼岚姐的病情。”
夏珊被彻底无视了。
她握了握拳头,用力深呼吸几次,冷冷地道:“我二舅母自有盛国公照料,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
当日夏昭帝虽然有旨,说一般人不得请盛国公诊治,但是如果盛国公自己愿意诊治,也是可以的。
王毅兴的夫人尹幼岚当日是由王氏亲自照料的,后来跟王毅兴成亲之后,盛七爷和王氏隔十天就上门一次,查看尹幼岚的状况。
因盛七爷和王氏不可能每天上门诊治,王毅兴就又请了曾医女做填补。她医术也不错。而且肯钻研,盛七爷每次开的药方她都如获至宝,仔细揣摩,甚至还跟盛七爷议过几次医术,得到过盛七爷的赞许。
卫王妃和小郡主看得目瞪口呆,对这曾医女目中无人的架子也有些不满。
王毅兴只好苦笑着打圆场:“曾医女自小跟她祖父在山里长大,不谙世事,是个医痴,两位别见怪。”
有本事的世外高人,当然怪癖比较多。而且大多恃才傲物。需要捧着供着,才会心甘情愿为你效力。
卫王妃也懂得这个道理,便不再怪罪曾医女,笑着道:“原来如此。令夫人有曾医女照料。想来康复指日可待。”
曾医女摇摇头。很直率地道:“我的医术还不够精湛。暂时还救不醒幼岚姐。等我以后医术精进了,应该就没问题了。”一边说,一边立到王毅兴身边。和芝兰玉树的王毅兴站在一起,犹如一对璧人。
夏珊一看见这幅情形,就有些心慌意乱。
好像原本属于她的二舅,很快就要被人抢走一样……
这种感觉,就连当初二舅说要娶尹家姑娘的时候,她都没有过。
不够这一次,夏珊没有继续闹下去,而是默默地低下头,将自己的不快压在心里。
卫王妃看在眼里,摸了摸夏珊的头,柔声安慰她:“过两天接你去我们王府住几天。”
夏珊忙点头,端端正正福了一福,“谢谢叔祖母。”想了想,又道:“我有好久没有见过我弟弟了,叔祖母能不能顺便接我弟弟出宫,也去贵府上?这样我就能见到他了。”
听见夏珊说得这样可怜,卫王妃忍不住鼻子一酸,带着哽咽声道:“嗯,过两天我亲自进宫,试试能不能接大皇子出宫。”
大皇子夏池才三岁,这么久不见,估计已经把夏珊这个姐姐忘了。
王毅兴也想到这一点,只好对卫王妃道:“那就有劳王妃。到时候,我亲自送珊珊过去。”
先前只是说使人送夏珊去叔王府,现在听说有可能把大皇子也接出来聚一聚,王毅兴便打算亲自送夏珊去叔王府,明显亲近了许多。
卫王妃很是高兴,点头道:“那好,过两天我送帖子过来,在家里倒履相迎。”
卫王妃和小郡主夏瑞走了之后,曾医女拉住王毅兴的衣袖,“王相,你跟我来,我有个法子,想对幼岚姐试试。”
夏珊实在忍不住了 ,沉下脸道:“曾医女,男女有别,你跟我二舅拉拉扯扯做什么?”
“夏珊,你实在太多话了。”曾医女皱了皱眉头,“俗气。”
“你——!”夏珊被曾医女气得几乎要跳脚,她几乎是用手指掐着掌心,才按捺住自己狂怒的心情,没有当场失态,“俗气?礼仪之道,怎么能叫俗气?”
“俗人才多礼。”曾医女目下无尘,“我只对医术感兴趣,别的事情,你别再对我说了,说了我也不懂。”
“你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做出与众不同的样子?”夏珊年纪虽小,口齿也很伶俐。再加上她忍曾医女很久了,这时候终于爆发出来。
“你什么身份?我二舅母什么身份?轮到你叫她姐?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夏珊眼圈都红了,看向王毅兴,“二舅,你真的这样觉得没事?”
王毅兴皱了皱眉头,道:“珊珊,曾医女不同一般女子,你不要用俗礼拘束她。”
曾医女跟着祖父在山里住到十五岁,后来因为她长大了,她祖父觉得不能再待在山里,不然这姑娘一辈子嫁不出去,便从山上下来,在京城开了个小小的药铺,当然不能跟盛家的天下药房比,但是过了几年,在那一片街区也小有名气。
这些事情王毅兴在请她之前,都是仔细调查过的。
曾医女见王毅兴向着她说话,毫不掩饰地对王毅兴露出高兴的笑容,点头道:“王相,我一眼就看出来你跟别人不一样,没有那么俗不可耐。”说着,一把拉住王毅兴的衣袖,“走,我们去看看幼岚姐的病,我觉得盛七爷的药,太保守了。以幼岚姐的状况,应该下猛药才行!”
夏珊瞪着曾医女拽着王毅兴衣袖的手,恨不得拿刀把那纤白的手指剁下来!
王毅兴这时也觉得有些不妥,不动声色将自己的衣袖拽了出来,道:“不过,珊珊说得也对,你该称幼岚‘夫人’才是。”
曾医女没有料到王毅兴居然挑剔她的称呼,睁大眼睛道:“啊?可是我在山里的时候,都是叫别人姐姐的。”
“我二舅母比你还小点儿,你别姐姐姐姐的,谁人愿意有你这样的妹妹?”夏珊跺了跺脚,“再说了,你现在还是在山里吗?你愿意叫姐姐,你回山里叫去。在我们相府,你就该按照相府的规矩来!”
王毅兴这一次觉得夏珊说得很有道理,他不动声色看了曾医女一眼。
曾医女撇了撇嘴,不情愿地拖长声音道:“知道了。”又对王毅兴道:“现在可以走了吧?”
夏珊瞪着她,挡在她面前,一步都不肯退让。
正僵持间,已经有婆子快步进来回话:“王相,盛国公和盛国公夫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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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探口风 (第三更,霁鱼儿仙葩缘+)
夏珊极是高兴,忙道:“快请快请!”说着,含笑看了曾医女一眼,快步走下台阶。
王毅兴也忙跟着走了下去,曾医女独自一个人在回廊上站了一会儿,转身往尹幼岚住的屋子走去。
她就在那里等着盛国公和盛国公夫人进来好了,她不耐烦接来接去地假客套。
……
“七爷、王夫人。”王毅兴在内院门口迎到了盛七爷和王氏,笑着拱了拱手,“今日劳烦两位了。”
“见过盛国公、盛国公夫人。”夏珊跟着行礼,姿势很是标准。
王氏笑着携了她的手,道:“珊珊又长高了。”
盛七爷笑着道:“毅兴每次都这么客气。我们不过是例行查验。”一边走,一边问王毅兴,“你夫人那边有进展吗?”
王毅兴苦笑道:“我今儿才回府,刚刚送走了卫王妃和小郡主,说实话,还没来得及去见幼岚。”
“卫王妃?”王氏有些惊讶,“她都好久没有出来走动了。难道是叔王回来了?”
“好像是,终于游玩归来了。”王毅兴笑了笑,“她们是来看珊珊的。”
“应该的。论辈份,卫王妃是珊珊的叔祖母。”王氏跟着闲聊,一路来到内院尹幼岚住的屋子。
他们走了进去,坐在尹幼岚床边的曾医女才款款站了起来,点了点头,“七爷、夫人。”
盛七爷从来不在乎这些虚礼,再说跟曾医女也不熟。这女子生性好强,喜欢跟他争辩,盛七爷已经怕了她,凡是她说什么,他都咿咿呀呀赞好,免得多费唇舌,一再唇枪舌战地辩来辩去。
王氏对曾医女没怎么关注过,就觉得她不懂礼仪进退,但是因人家是在山里与世隔绝地长大,不免让王氏想到盛七爷以前的情形。对曾医女又宽容和气几分。
盛七爷笑着点点头。走过去要给尹幼岚诊脉。
曾医女忙让到一旁,专心看盛七爷的手势。
屋里的人都是屏息凝气,生怕打扰了盛七爷。
盛七爷闭着眼睛,诊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上次开的药方。照方抓药了吗?按时吃了吗?”
“吃了。都是按您的药方抓的药。”曾医女忙道。
这是她的主要职责之一。
盛七爷点点头,“效果还不明显,继续吃。”
曾医女忙道:“我有个主意。您看看,能不能把药方这样改一改?”说着,将自己拟的药方送给盛七爷看。
盛七爷扫了一眼,“这个啊?呵呵呵呵,改了好几样关键的药材。”
曾医女眼前一亮,拊掌笑道:“七爷真不愧是出自盛家门下!一眼就看出来我把方子略微改了几样吗?”
盛七爷点点头,“你为何要这么改?我开的都是温和的药材,白芍、当归、陈皮,你却换成了麻黄、枳实,却是为何?”
王氏也皱了皱眉,道:“枳实、麻黄都是虎狼之药……”
曾医女很是得意,道:“我觉得,像幼岚姐……像尹夫人这样的情形,不下猛药,怎么醒得过来?”
王氏含笑摇头,走过去也诊了诊尹幼岚的脉,半晌说道:“猛药的效果虽然明显,但是,你改过的药方,却会对她的肝经、肾经和肺经有损。——你这是伤本逐末,就算是能让她醒过来,也是要付出别的代价。”
“不会吧?!”曾医女冲口说道,“我的剂量放得不多,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尹夫人的身子本来就弱,我们用温药给她固本培元,就是希望能帮她补齐不足,等日后醒来,她的身子能更胜以前。”王氏指了指她的方子,“要是用你的药方,却是把我们这些天的努力都给抵消了。”
王毅兴脸上的怒气一闪而过,他看向曾医女,温言道:“曾医女,让盛七爷再开方子,你只负责抓药、煎药就好。”
“呃?”曾医女眨了眨眼,有些失望,“我一心向医,只为了精进自己的医术,才来你这里的。再说我只是在跟盛七爷论方。盛七爷要不同意,我是不会换方子的。”她对盛家医术无比感兴趣……
王毅兴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含蓄地道:“曾医女,我请你来,是帮幼岚煎药、喂药和按摩穴道的。”意思是,别的看诊开方子,是盛七爷和王氏的事,不用她代劳了。
夏珊听得很是高兴,轻声嘀咕道:“我就说嘛!二舅母有盛国公照料,哪里需要她拿着鸡毛当令箭?——精进医术?难不成我们拿银子请你来,是让你来学医的?若是学医,那你该给我们学费才是……”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这屋子也不大,人又少,大家都清清楚楚听见了她的嘀咕。
曾医女只不屑地看了夏珊一眼,道:“你这孩子年纪不大,怎地如此俗不可耐?开口就是礼仪,闭口就是银子,跟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似的。”
夏珊确实是在蒋家老祖宗长大的,以前她都是引以为傲,但是从曾医女嘴里说出来,就显得那样讽刺和不堪。
“……曾医女,你去煎药吧。”王毅兴无奈地道,伸手抚了抚夏珊的脑袋,安抚她快要炸毛的脾气。
说起来,夏珊近来确实是懂事了不少,王毅兴又觉得恻然。
夏珊的满腹怒气顿时被王毅兴的一个手势给消弭了,她转头对曾医女做个鬼脸:“是啊,我二舅吩咐了,你去煎药,快去!”
曾医女不紧不慢地道:“我在这里等盛七爷诊完脉,开了新的药方再去抓药煎药。”
竟然连王毅兴的话都敢驳回,确实是个医痴。
盛七爷走到书案旁边坐下开方子。
曾医女留神看着。等写完之后,才郑重接过,道:“盛七爷的医术我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希望盛七爷不要急着走,等下再跟我一起论方?可以吗?”
盛七爷笑着摇摇头,“今儿忙得很,就不陪姑娘论方了,改日有空再论。”说着拱了拱手,跟王氏一起向王毅兴告辞,一阵风似地离了相府。
“走得这么急做什么?”曾医女很是失望地看着盛七爷和王氏背影叹息。
夏珊抿嘴笑。道:“这你都看不出来?——人家怕了你了。”
“怕我?怕我做什么?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难道还能吃了他?”曾医女撇了撇嘴,一甩垂在胸前的大辫子,去按方取药去了。
……
周怀礼的将军府里。蒋四娘恹恹地靠坐在床上。脸色灰败。几天不见,就苍白憔悴了许多。
“四少奶奶,喝药吧。”蒋四娘的婆子战战兢兢给蒋四娘送了药过来。
蒋四娘看也不看。接过来一饮而尽,用帕子擦了擦嘴,“将军回来了吗?”她在问周怀礼的行踪。
“早上出去说有事,这会子还没回来呢。”那婆子小声道。
“嗯,盯着些儿。等将军回来了,请他过来。”蒋四娘淡淡吩咐道,阖上眼,“你出去吧,我要睡会儿。”
那婆子躬身倒退着出去了,静静地候在月洞门前。
掌灯时分,周怀礼终于回来了。
“将军大人回来了!”丫鬟婆子忙行礼通传。
周怀礼点点头,撂开帘子进了里屋。
蒋四娘下午睡了一觉,心情好些了,但是想到腹中胎儿,心里还是惴惴地。
周怀礼走进来,含笑道:“你可好些了?”说着,在她床边坐下。
蒋四娘一见周怀礼进来,眼圈都红了,哽咽着道:“……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纸钱和香里面,怎会有毒?!”
蒋四娘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肠子都悔青了。
如果对这孩子真的有害,岂不是她这个做娘的害了他?!——当然还有他爹……
周怀礼一愣,道:“四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些东西里有毒,我怎么会知道?”
“你真不知道?”蒋四娘狐疑问道,她不想相信这件事跟周怀礼有关,也不敢相信,但是那两天,确确实实是周怀礼嘱咐她一定要去灵堂跪灵,打的幌子就是要下大房的脸面。
因周怀礼告诉他,冯氏和周怀轩对周承宗颇有怨言,故意不给他大办丧事,就是为了报他一辈子忽视他们母子俩的仇。
蒋四娘听了,也觉得冯氏和周怀轩过份了些,就算周承宗生前有不妥的地方,但是人死如灯灭,有什么不好就都过去了,再加上自从知道周怀礼的身世之后,她心里一直沉甸甸地,如同压了一块铁,也需要做些什么,来让自己安心。
所以她就连着两天不辞辛劳地去灵堂跪灵。
哪里知道最后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差一点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折进去了……
周怀礼见蒋四娘起了疑,忙指天发誓:“这件事若是与我有关,我不得好死……”
蒋四娘见状忙捂住他的嘴,嗔道:“行了,你说我就信了,发誓做什么?”
周怀礼将她的手握住,从他嘴边拿下来,“我只有你了,你不能不信我。”
这句话说得蒋四娘心里又暖烘烘的,她偎在周怀礼胸前,螓首轻点,“嗯,我信你。”
……
王毅兴第二天上完朝后,就跟着夏昭帝去他的御书房单独议事。
两人说完正事,王毅兴就说起了叔王的独子夏止,“圣上,卫王妃昨日来我家看珊珊,顺便求我来探圣上的口风,是不是对小王爷的亲事另有安排。”
夏昭帝微微地笑,“她来让你探朕的口风?真是谨小慎微。唉,叔王一家子从先帝时期就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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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恩典 (3K6,第一更)
王毅兴浅浅地笑,没有接话。
他跟着夏昭帝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也越来越深。
夏昭帝这么多年,只对一个人毫无芥蒂,只对一个人说过真心话,那就是郑想容。
郑想容不在了,夏昭帝就成了一个谜,没有人能猜透的谜。
当然,他如今贵为天子,正是需要这种状况。
臣子不能揣摩帝王的心思,帝王的心思也不能明明白白被众人看透。
王毅兴谨守着臣子的本份,虽然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他依然明白哪些界限是他不能逾越的。
因此他没有多话,将卫王妃的话带到就可以了。
夏昭帝笑了笑,道:“那你去给卫王妃带话,把她和叔王心目中的儿媳人选报上来,让朕瞧瞧。若是对方不肯,朕再帮他们说合说合,你看怎样?”
王毅兴点点头,“如此甚好,臣回去就去叔王府传话。”
王毅兴说到做到,很快就把夏昭帝的意思带给了卫王妃。
卫王妃当然是感激不尽,第二天就送帖子进宫,求见夏昭帝,履行她答应王毅兴的承诺。
夏昭帝见了帖子,忙命人请她进来,笑道:“卫王妃客气了,都是亲戚,何必见外呢?”
卫王妃带了小郡主夏瑞一起进宫,她们俩一起端庄地屈膝行礼。
夏昭帝看了看夏瑞,笑着道:“郡主也有十二了。寻了婆家没有?”
卫王妃笑着道:“多谢圣上挂念。瑞儿还小,我们都不想她出嫁太早。”
是啊,凡是有能力、真正心疼女儿的人家,都不愿意女儿嫁得太早。
不说别的那些嫁人之后的琐碎事,单就生育一事,就能让两三成不足十五岁的新嫁娘死于非命。
夏昭帝恍惚想起了盛思颜,她出嫁的时候,也不足十五岁,所幸后来有喜的时候,已经满了十五。孩子出生的时候。她已经十六了。
但是想到盛思颜九死一生生阿宝的经过,夏昭帝的目光又转为晦涩深沉。
“是啊,卫王妃实是真心疼爱小郡主。”夏昭帝感慨说道,看向夏瑞点点头。
“圣上过誉了。这孩子虽非我亲生。却是我一手养大。就算是亲生也就这样了。”卫王妃笑着看了夏瑞一眼。然后小心翼翼求肯道:“圣上,我带瑞儿今日进宫,是想向圣上求个恩典。”
“哦?卫王妃尽管开口。你们一家子也太谨慎了。这么多年都是这样。难道朕是那种眼里容不下人的皇帝吗?”夏昭帝似笑非笑说道。
这话说得看似闲适,不紧不慢从夏昭帝嘴里说出来,听在卫王妃耳里,却如晴天一声霹雳,吓得她赶紧跪了下来,惶恐地道:“圣上息怒!圣上息怒!我们家都是闲散的性子,谨小慎微也是早年父皇在位的时候,就一直这样叮嘱我们,我们不敢逾越。”
卫王妃嘴里的“父皇”,当然就是夏昭帝的祖父了,也就是太皇太后的夫君。
“卫王妃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夏昭帝忙招呼宫女扶着卫王妃起身,又问道:“你刚才说求个恩典,所为何事?”
卫王妃定了定神,笑着道:“是这样的,我家瑞儿跟珊珊很是合得来。我看珊珊如今在相府只有她一个人,没有跟她年岁相当的玩伴,就想求圣上一个恩典,允许我家瑞儿去做珊珊的伴读。”
按照大夏皇室的惯例,在公主皇子成年之前,身边都有伴读的。
这些伴读,有从宗室中来的,也有从文武百官中来的,都是跟公主皇子年岁相当的人选。
夏昭帝“哦”了一声,道:“可是夏瑞是郡主,珊珊只是庶民。郡主给庶民做伴读,这不合适吧?”
卫王妃深吸一口气,不敢抬头看着夏昭帝的眼睛,但还是硬着头皮一口气说道:“珊珊不管身份如何,她都是圣上的血脉,是圣上的亲生女。我们瑞儿虽然是郡主,还是没有珊珊身份贵重。若是她能做珊珊的伴读,那是她高攀,是她三生有幸。”
夏昭帝静静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卫王妃和小郡主夏瑞,过了一会儿,问夏瑞道:“小郡主呢?你跟珊珊很熟?”又道:“珊珊这孩子极为任性,被惯坏了,小郡主能受得了她吗?”
夏瑞也是低着头,跪在自己嫡母身边,道:“圣上过谦了。我前几天才去过相府,跟珊珊说过话。她一个人,很寂寞。我愿意与她为伴,只是平日里跟她一起念书、玩耍而已。”
夏昭帝垂下眼眸,淡淡地道:“嗯,朕好好想想,以后再给你答复。”
虽然没有一口答应,也没有一口回绝。
卫王妃心里略安,和夏瑞一起站了起来。
卫王妃又道:“我们王爷从外地回京了,带了些好玩的东西回来,都是中原难得一见的,就想在家里摆个筵席,请亲戚朋友们吃顿饭,热闹热闹。”
“嗯,听起来不错。”夏昭帝有些兴趣,“叔王还是有心了。”
“王相已经同意了,到时候带珊珊一起过去。我们也想请大皇子去我们家坐坐,顺便看看那些稀罕物儿。”
夏瑞跟着兴致勃勃地道:“我父王这一次带回来很多珍禽异兽呢。有南罕国的大象,象牙又白又长。有身上一条一条黑白条纹的斑马,还有跟鳄鱼那么长的大蜥蜴。有骄傲的白孔雀,孔雀尾羽一展开,在阳光下却又是五颜六色,美如彩虹。对了,还有从大山里抓来的猫熊,圆圆滚滚,可爱到不行!”
这些动物,都是连皇宫的珍禽所都没有的稀罕物儿,夏瑞忍不住为自己的父王自豪。
虽然喜欢吃喝玩乐。不务正业,但是对于孩子来说,这样的父亲才是他们喜欢的。
“你这孩子,就记得这些!”卫王妃嗔道,回头对夏昭帝道:“还带回来很多奇花异草,想着养好了,就给圣上的御花园进贡呢。不过都是外地的出产,我们王爷说,还不知道养不养得活,所以让大家先睹为快。以后就算养不活。也没什么遗憾的。”
夏昭帝呵呵地笑,点头道:“真是很有意思,连朕都好奇了。行,你们给大皇子送张帖子。到时候朕命人送他过去。”
才三岁的大皇子。应该很喜欢这些东西的。
卫王妃喜出望外。忙又颔首屈膝行礼:“多谢圣上开恩!”
然后欢天喜地带着小郡主夏瑞回王府了。
既然夏昭帝同意了,也在他那里报备了,叔王府就紧锣密鼓地筹备起这一次的盛宴。
京城上下刚刚经历了神将大人的突然离世。还沉浸在压抑的悲伤之中。
叔王府的这个帖子,好不容易能让大家从悲伤的气氛中挣脱出来,因此大家趋之若鹜,应者云集。
人的天性是偏向光明和喜乐的。
暗黑和悲伤都是人性潜意识里要逃避的东西。
因此沉寂数年的叔王府,突然一下子成为京城里众人瞩目的焦点,叔王府盛宴的请帖再一次洛阳纸贵,千金难求。
因叔王府一向行事低调,不引人注目,他们发的帖子,也只发给特别亲近的朋友和亲戚。
叔王夏亮从来没有在朝堂供职,因此没有同僚。
只有宗人府的人勉强更熟悉一些。
京城里面除了四大国公府,别的人家要得到一张叔王府的帖子,就只有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又或者拿出大量的银子,去黑市上买。
有些拿了请帖的人家,若是不想去,是可以转让的。
因为叔王府的帖子分作两种。
一种是写有被邀请人的姓名,这种当然没法转让。
还有一种是没有被邀请人的姓名的,只有笼统的一张帖子,谁拿到都可以去。
当然,也不是说连街上的乞丐捡到都能去。
拿到请帖,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凭请帖向叔王府回帖报备,除了交上礼金,还有出席人的姓名家世,在叔王府登记造册之后,拿到回执,才算是真正能去了。
……
神将府地位不一般,一下子收到三张请帖。
一张是给周老爷子,一张给冯大奶奶,一张给盛思颜和周怀轩,还有他们的儿子阿宝。
周老爷子不耐烦去,早就让周大管事回了帖子婉拒了。
冯氏也懒怠去,命婆子去叔王府单送了礼,表示婉拒了。
这样一来,盛思颜和周怀轩就不得不去了。
盛思颜坐在院子里的藤萝架下,翻来覆去看着那张帖子,笑道:“你别说,我还真挺有兴趣的。”
周显白在旁边凑趣道:“听说有好些个中原看不到的好东西,大象、斑马,还有白孔雀、猫熊!”
盛思颜知道这里的“猫熊”,就是后世的“熊猫”,圆圆滚滚,趣致得不行。
她前世大部分时间在病床上度过,没有去过动物园,只在网上见过圆圆滚滚的图片。
没想到在这里,她居然能一饱眼福了。
“……阿宝不去。”周怀轩坐在她身边,淡淡地吩咐。
“真可惜。”盛思颜极是惋惜,如果阿宝能看见猫熊,肯定也很喜欢的。
阿宝坐在盛思颜怀里,似乎听懂了周怀轩的话,皱着眉头对他挥了挥小拳头,转身背对着周怀轩坐着,不去看他,一幅生闷气的样子。
盛思颜看得有趣,低头在阿宝面颊上亲了亲,低声道:“阿宝乖。以后娘亲给你找只猫熊,在家里养着。”
阿宝转头,胖胖的小胳膊抱住盛思颜的脖颈,嘴里咿咿呀呀说着话,像是在叮嘱她不要忘了。
几个人在这里坐了一会儿,薏仁便过来道:“大少奶奶、大公子,午饭已经备好了。”
周显白马上告退,也回去吃午饭了。
周怀轩和盛思颜带着阿宝进了屋子,在桌边坐下。
吃完午饭,阿宝已经昏昏欲睡,被范妈妈抱去睡午觉了。
周怀轩和盛思颜两个人坐到暖阁的榻上,各捧着一杯清茶说话。
屋子里很静,初夏的风带着暖意,从半开的窗子里一阵阵吹进来。
盛思颜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低声问周怀轩:“……你跟我说实话,那些纸钱和香烛是怎么回事?”
虽然采买是周二爷、查验是周大管事,可是盛思颜不信,周怀轩会一点都不管这些从外面进府的东西!
特别是经历过半年多前神将府差一点被人攻破的状况之后,周怀轩已经重新梳理过府里的人手。
如果还能出这样的纰漏,那这个周怀轩一定是假的!
周怀轩伸出手指,将盛思颜垂在鬓边的一缕秀发一圈一圈缠在手上,淡淡地道:“为何这样问?”
“真要我说?”盛思颜不客气地将头发从他手边抽走,“你再三叮嘱,不让阿宝去灵堂。就连我,也只准一天去一次,待的时候不能超过一炷香的功夫。娘和祖父也都不去……”
周怀轩云淡风轻地笑,“……跟我无关,我只是放手不管。他们愿意塞毒,就让他们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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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起心 (第二更,推荐票30万+2)
放手不管,所以那些人才自作自受?
这是几个意思?
盛思颜眨了眨莹澈的凤眸,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怀轩看着她有些呆滞的神情,觉得很有趣,俯身下去,在她耳边轻声道:“……就是你想的这个意思。”
熟悉的清冽寒气在她耳边吹拂,本应觉得冷,但是身子里却有股燥热升腾,盛思颜不争气地红了脸,连莹白的耳垂都染上淡淡的红晕。
她怔忡许久,才收敛心神,轻声道:“真没想到是这样……”又问周怀轩:“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二叔和周大管事为何没有发现呢?”
周怀轩没有继续逗她,微微一笑,往后靠在长榻的大迎枕上,懒洋洋地道:“他们查的是货,我查的是供货的铺子。”
盛思颜明白过来,若有所思地道:“原来你早就知道给神将府供货的铺子出了问题?”
“不是早就知道,只是例行查验。”周怀轩用两根手指吊着茶盏,斜靠而坐,容色清华,只是眉梢间不时闪现的凛冽让他平添威仪。
盛思颜回头看他,每一次都会被他俊美无俦的容颜震撼。
她垂眸,纤细黑浓的长睫掩盖住她眼底的惊艳,笑着道:“那就是说,你的人早发现那供货的铺子有问题,所以你将计就计?”
周怀轩将手指上吊着的茶盏放下来,将盛思颜拉入怀里。下颌轻轻搁在她头顶,淡淡地道:“对他们还需要用计?”
盛思颜无语。这人怎么傲气到这个地步了?!
不过细想一下,周怀轩似乎说得也没错。
他知道了神将府这一次采买的纸钱和香烛不对劲,被人下了毒,但是他没有吭声,任凭这批有毒的东西流入神将府内部,并且被用在灵堂里,只是叮嘱自家人不要在灵堂久待。
若是蒋四娘和周怀礼没有跟他们作对的心思,那么他们根本就不会借怀孕这件事闹事,蒋四娘也不会在神将府灵堂待那么久的功夫。这些东西纵然有毒。也害不了她。
而在盛思颜诊出蒋四娘有孕,并且叮嘱她在将军府静养之后,若是她没有歪心思,也不会继续来神将府。这样她也不会中毒。
只是这些都没有发生。
事实上。蒋四娘不顾盛思颜的劝阻。继续来神将府长时间跪灵,才被那些有毒的纸钱和香烛害到肚子里的孩子。
这样一看,还真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难道真是他们自编自演?只是可惜了四弟妹肚子里的孩子。”盛思颜感慨说道,“怎么下得了这个手?”
若是盛思颜有了身孕,他们这样对付她,盛思颜虽然也会恨他们,但还不会觉得齿冷。
毕竟他们立场不同,为了自己的利益谋害盛思颜和她的孩子,还属于正常的坏人范畴。
可是为了拖他们下水,就连自个儿的孩子都能算计,这一点,已经脱离了正常坏人的范围,而是向偏执变态发展了。
“自古财帛动人心。何况是比财帛更加动人的权势。”周怀轩淡淡说道,“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要走到哪一步。”
“这件事,四弟妹知道吗?”盛思颜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理喻,她不敢相信一个第一次要做母亲的女人,会这样丧心病狂。
周怀轩沉默半晌,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
“那四堂弟呢?他知不知道?”盛思颜继续追问。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是这不重要。”周怀轩淡淡地道,“重要的是,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就是终于把盛思颜挤兑了出来。
“有人千方百计要拜入盛家门下,一定是盛家医术有他们需要的东西。”盛思颜深思说道,“到底是什么呢?我真想不明白。”
以她所学来看,盛家医术并没有特别出奇的地方,就是比一般的医家更系统,更仔细,包罗万象,但是要说真正的医术高低,还是要看各人的水平。
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同一套教材,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学生都是良莠不齐的。
更何况医术这种对个人素质要求极高的学问,根本不是拿着本什么秘籍就能成就绝世高手的。
盛思颜当然也不理解盛家医术那个“传子传媳不传女”的规矩。
但是想想在这个世间,始终只有男子才有继承权,她又释然了。
“想他们做什么?”周怀轩不悦地道,伸出手指托着盛思颜的下颌将她的脑袋转过来看着自己,“你还是多用些心思在我身上吧。——我饿了。”
盛思颜:“……”。
……
大夏京城的五月,是一年到头天气最好的时节。
天气不冷不热,阳光普照,城里繁花盛开,人们脱下繁重的冬装,换上轻便的夏衣,明亮的色彩像是把整个京城都照亮了。
小郡主夏瑞坐着青鸾车来到相府,拜访夏珊。
上一次卫王妃向夏昭帝提出让夏瑞做夏珊的伴读之后,夏瑞就经常来相府了。
虽然夏昭帝的正式谕旨还没有下,但是他说考虑考虑,没有一口回绝,那就是说有转圜的余地。
因此夏瑞也能大着胆子来相府见夏珊。
这些天夏珊都是懒洋洋地,虽然天气还不热,但是她明显很是心浮气躁,只是这两年的经历,让她慢慢学会了忍让。
夏瑞看在眼里,极是心疼,对夏珊道:“珊珊,你别这样。虽然你现在不是公主的位份,但你始终是圣上的亲女,这一点。没有人敢否认。你何必这样苦着自己呢?”
夏珊默了默,道:“其实没人对我不好。”
夏瑞不解,“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夏珊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眼神游移地看向窗外,喃喃地道:“……我也不知道。”
夏瑞:“……”
丫鬟进来道:“大姑娘,点心备好了,您要不要跟小郡主去吃点心?”
夏珊点点头,带着夏瑞去外屋吃点心。
两人吃完点心,夏珊看了看时辰,道:“是我二舅母吃药的时候了。咱们去看看二舅母吧。”
夏瑞本来就是来陪她的。当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带着丫鬟婆子来到尹幼岚住的院子。
曾医女刚在耳房煎完药,端着药碗出来,看也不看夏珊和夏瑞,自顾自往屋里走去。
夏瑞眯了眼睛道:“……她挺大模大样的。”
“何止啊?不过人家是世外高人。有资格大模大样。”夏珊有些不服气地说道。跟在曾医女身后进了屋子。
曾医女坐在尹幼岚的床边。端着药,拿着调羹吹了吹。
另一个 丫鬟将尹幼岚扶着坐起来,靠在她身上。任凭曾医女喂药。
那药大部分都顺着尹幼岚紧闭的嘴唇流出来了,只有少部分进到她嘴里,慢慢浸入她的咽喉和肠胃。
夏珊忍不住道:“盛国公夫人说,用芦苇管可以喂食,你为何不用芦苇管喂药?”然后看了看尹幼岚,道:“二舅母最近瘦多了,是不是你捣鬼?”
曾医女将碗往桌子重重一放,沉下脸道:“医者父母心。你这样说,简直是侮辱我作为医者的尊严!”
夏瑞也受不了,护着夏珊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医者。人家说句话都不行吗?不能质疑你?你当你是谁?盛国公吗?”
“就是!”夏珊很高兴有人帮腔,“医术多高明没看出来,架子倒是端得比世人都大!”
曾医女冷冷看她们俩一眼,道:“你再说,我不管了。你这么孝顺,你自己来照顾你二舅母吧。”说着,将胸前的大辫子一甩,昂首走了出去。
“脾气怎么这么大?”夏瑞瞠目结舌地看着曾医女走出去的背影,“你们这是从哪里请来的祖宗?”
夏珊却一下子蔫了气,不安地道:“糟了,她要撂挑子不干,二舅肯定要恨死我了……”一边说,一边流下眼泪。
“不过是煎药,还有按方抓药,能有多难?”夏瑞咬了咬唇,低声问夏珊:“你想不想跟着盛七爷去学学医术?日后就不用看那女人的脸色,反倒是你二舅要看你脸色了……”
“学医术?”夏珊砰然心动,特别是想到二舅对曾医女礼敬有加,可见他确实很需要这样一个人在家里……
夏瑞看了看她的脸色,又道:“如果你愿意学,我可以陪你一起学。”
“……听起来倒是不错。不过,学医术难不难啊?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学会。”夏珊还是有一丝犹豫,“要不,先找个一般的郎中试试?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
夏瑞点点头,“使得。你可以跟你二舅说,就说你想学点东西。女孩子家,学点医术总是好的。你看神将府的大少奶奶,不是就跟盛家学过医术吗?”顿了顿,又提醒她:“别一开始就说要跟盛家学医,要慢慢来,知道吗?太急会让你二舅疑心你有意跟那位过不去的……”说着,朝曾医女消失的地方努了努嘴。
夏珊连忙点头,“我省得,我会跟二舅说的。”
夏瑞走后,夏珊径直去找王毅兴,道:“二舅,我想试试学医术。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师傅?”
王毅兴很是意外,问她:“你为何突然想学医了?“
“学医不好吗?神将府的大少奶奶就学过医术啊。”夏珊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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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大筵 (第三更,书香迷恋168仙葩缘+)
“神将府的大少奶奶?”王毅兴眯了眯眼,看着夏珊道:“你是因为神将府的大少奶奶会医术,所以你也要学?”声音变得冷凝持重。
夏珊瞪大眼睛,摆手道:“当然不是!”
“那是为何?好端端地,怎地突然要学医?”王毅兴没有放过一丝蛛丝马迹,定定地看着夏珊问道。
夏珊扭捏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道:“……二舅,二舅母这个样子,需要懂医术的好好照顾她。我……我不过是想给二舅分忧。”说完低着头又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学会,所以就想试试。若我不是这块料,二舅放心,我不会强求的。”
学医真的是需要天份的事情。
夏珊虽然年纪小,这一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王毅兴想了想,反之夏珊年纪小,又成日里在府里无所事事,说不定让她去学医,还能给她找点事做。
再说女子学一点医术傍身,以后她长大出嫁了,他们也不用对她担心太多了。
王毅兴想到此处,微微一笑,温言道:“你有这个心思,足见你长大了。——也好,我明日出去太医院问问,看看有没有人愿意试试。”
夏珊大喜,没想到这件事一说就成!
她对王毅兴连连点头道:“二舅放心,我一定好生学!”说完又不好意思地道:“若是我学不会,二舅也别笑话我。”
“不会的。你有向学之心。无论怎样都是好的。”王毅兴笑得很是温和。
送了夏珊回房,王毅兴回到尹幼岚住的屋子,默默地坐在床边看着她,叹了口气,叫了婆子过来问道:“夫人怎么看着瘦了?”
那婆子不敢隐瞒,道:“曾医女这些日子只用调羹喂食,夫人……夫人……吃得不多。”
人还晕着呢,如何只能靠调羹喂食?
王氏说过要用芦苇管,直接喂到喉道里,这样才能真正让晕厥的病人吃下东西。
难怪瘦了。
王毅兴命人叫曾医女过来。
那婆子去了半天。回来道:“曾医女说她不干了。要走。”
王毅兴皱了皱眉,起身出去,到曾医女住的厢房去了。
“怎么回事?”王毅兴在门口淡淡问道。
曾医女回头,看见王毅兴来了。冷冰冰地道:“王相。我看在您的面子上。才来医治您夫人。可是您的外甥女,实在是太过份了。”
王毅兴意外,“是珊珊?她怎么了?”
曾医女板着脸道:“我不在背后说人是非。王相想知道,自己去问她。”不过在王毅兴的注视下,她收拾东西的手倒是慢了下来。
王毅兴揉了揉额角,道:“若是珊珊得罪了,我代她向你赔罪。”
曾医女一愣,道:“又不是你的错,怎地要你向我赔罪?”
“她是我外甥女,她得罪你,就是我得罪你,自然也要我赔罪。”王毅兴笑着说道,终于把曾医女劝服了,也不闹着要走了。
王毅兴这才问她:“……你为何不用芦苇管给夫人喂食?光是调羹,她能吃多少?看上去都瘦了……”
“是夏珊跟你说的吧?”曾医女一脸了然的神情,“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不过夏珊,真的是要好好管教管教。”
王毅兴便不再多说,只是道:“明日我要带珊珊去叔王府做客,会跟她好好说的。”
“……是叔王府的那个筵席?”曾医女眼前一亮,道:“能不能带我去?”
“曾医女也感兴趣?”王毅兴忍不住想笑,“是想去看那些珍禽异兽?”好像挺孩子气……
曾医女却摇摇头,道:“我对畜牲没有兴趣。”
王毅兴:“……”
“我听说叔王搜罗不少奇花异草,很多都是罕见的药材。我想去看看,有没有夫人可以用到的灵药。”曾医女一本正经说道,“虽然您说过只让我负责抓药、煎药,但我还是想尽自己的一片心,早日让夫人好起来。”
王毅兴沉默半晌,才道:“多谢你费心了。”
“若是王相真想谢我,就帮我在盛国公面前说说情,好吗?让我跟着他学医,哪怕不能拜在盛家门下,只要跟着他做些杂事,我也是肯的。”曾医女直言不讳地说道,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盛家医术的向往之意。
大夏学医的人,哪个不是对盛家医术心向往之呢?
王毅兴很是明白曾医女的心情,不过他也没法子,只好道:“盛家收徒是有规矩的。传子传媳不传女……”
“他们家的医术已经传给女儿了。”曾医女挑了挑眉,“神将府的大少奶奶不就是盛家女吗?她就会盛家医术。”
既然已经能破一次例,也能破两次。
王毅兴明白曾医女的意思,但这件事他无法插手,摇头道:“我没法子的。圣上曾经有旨,盛七爷只给皇室中人瞧病。别的人不能找他治病。当然,这个意思,是说别的人不能强迫他。他自己想治,那是另外一回事。”
曾医女想了想,道:“那行啊。你让盛七爷自己想收我为徒,不就行了?既不违背他们的祖训,也不违背圣旨。”
王毅兴苦笑道:“没那么容易的,你别想那么多了。”说着,转身就走。
……
第二天就是叔王府大筵的日子。
从早上开始,得了帖子的客人就陆陆续续上门了。
先来的都是带着自家小孩子的人,被小孩子催促,要去看那些罕见的动物。
盛思颜和周怀轩来得不早不晚,在门口还遇到了盛七爷和王氏。
盛思颜笑着走过去。抱着王氏的胳膊道:“娘,你们怎么来了?”
“当然是你爹想看看这里的奇花异草。听说有不少罕见的域外之种,整个大夏都没有的。”王氏笑着说道。
盛思颜知道盛国公府也接到帖子了,只是没想到王氏他们还来了。
不过想到叔王夏亮这一次拿出来吸引大家的噱头,她又释然了。
有中原没有的奇花异草,盛七爷这种人不来就怪了!
“小冬葵没有来?”盛思颜往王氏周围看了看。
王氏笑道:“阿宝和小枸杞也没来啊!”一边说,一边朝盛思颜挤挤眼睛。
小枸杞如今在神将府里跟着盛思颜住在一起,盛思颜今日也没有带他过来。
盛思颜明白王氏的意思,笑着抱着她的胳膊,一起往叔王府的大门行去。
“盛国公、盛国公夫人、神将大人、神将夫人到!”叔王府的门子大声报着名头。一边点头哈腰地请盛思颜他们进去。
卫王妃亲自迎了出来。和王氏寒暄几句,带着他们去了内院上房。
盛七爷和周怀轩被下人带着去外院叔王待客的地方。
最后不管是男宾还是女眷,都要去王府后院的万锦园。
那些珍禽异兽和奇花异草,都在万锦园里。
王府的下人们忙了快一个月。在万锦园里搭起了硕大的帐篷。草地上铺着厚厚的绿色绒毯。摆着一张张酸枝梨的条桌,男左女右,排得密密麻麻。
大家坐在帐篷里面。可以吃酒行酒令,可以听歌女唱歌,看舞女跳舞,还可以看园子里各处调养好的珍禽异兽,和随处可见的奇花异草。
叔王夏亮是玩乐的行家,这一番布置下来,务必要做到宾主尽欢,让大家对这一次叔王府的大筵难以忘怀。
盛思颜和王氏跟着卫王妃先来到内院的正堂坐下。
堂上的女眷来了也有不少了。
看见卫王妃进来,纷纷站起来跟她打招呼。
卫王妃一一点头示意,让王氏和盛思颜坐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曾医女是跟着王毅兴和夏珊一起来的。
王毅兴去了外院男宾坐的地儿,曾医女就和夏珊在一起。
两人都不喜欢对方,虽然坐在一处,但是脑袋都各自转向别处。
夏瑞听说夏珊来了,忙从后堂跑出来,道:“珊珊,你跟我去那里吧。”
夏珊求之不得,起身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曾医女自始至终没有回头,任凭夏珊跟夏瑞走了。
盛思颜和王氏进来之后,曾医女才回头打量了她一眼。
郑国公夫人也来了,她是带着小孙女郑月儿一起来的。
看见盛思颜进来,郑国公夫人马上向她招手:“思颜,到我这里来。”
盛思颜笑着点点头,看了王氏一眼,才走向郑国公夫人那边。
郑月儿高兴地站起来,对盛思颜道:“盛大少奶奶,好久不见了。”
盛思颜笑着握住她的手,道:“这阵子我们家出了太多的事,今儿本来是不该来的,但是叔王盛情相邀,不来不像话,所以还是来了。”
神将大人周承宗是她公公,她和周怀轩在孝期,本来是不应该出来参加筵席的。
但是一来因为叔王夏亮的位置要高他们一层,上位者相邀,是说不得孝不孝期这种话的。
二来嘛,也是周怀轩好像不太注意这些。盛思颜问过他,孝期怎么办。
周怀轩只是淡淡地道:“不必专门守孝。”
盛思颜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她聪明地没有问他原因,只自己注意,不穿鲜艳颜色的衣裳,也不戴颜色妍丽的首饰。
郑月儿点点头,“我省得,你辛苦了。”
几个人说着话,突然感觉到堂上静了下来。
她们一抬头,看见一个俊俏的青年男子从门外走进来。
“……那是小王爷夏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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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入微 (3K5,第一更求粉红票)
盛思颜还是在她十一岁那年刚跟着王氏和盛七爷回到京城的时候,在吴国公府上见过一次叔王府的小王爷夏止。
那时候是郑大奶奶特意为他们盛家重回京城、得回爵位而举办的洗尘筵。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小王爷已经从十一二岁的少年,长成了十七八岁的青年。
而且更加风度翩翩,丰神如玉。
他去卫王妃跟前行了礼,说了几句话,就转到郑国公府女眷这边,对郑老夫人和郑家的四位儿媳妇躬身行礼。
夏止笑着对郑老夫人道:“师母今日大驾光临,真叫敝府蓬荜生辉。”又礼貌地对郑月儿点一点头:“月儿师妹也来了,你怎不找我瑞儿妹妹去玩?她刚才还在这边。”
郑月儿笑着回了一礼,道:“小王爷多礼了。我跟着祖母和娘亲一起过来,怎能抛下她们,自己跑到别处去?”
“月儿师妹是极孝顺的,不比我妹妹,就知道玩。”夏止笑着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会郑月儿,转头继续跟郑老夫人说话。
“师母,我上次出远门,得了个东西,我觉得师母戴着最合适。”夏止笑嘻嘻说道,一边从袖带里掏出一块碧绿莹澈的物事,看上去晶莹剔透,宝光莹莹,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碧玉蝉噤步,雕工精致无比,纤毫毕现,那蝉翼上的络纹都清晰可见。
郑老夫人觑了一眼,笑道:“这东西可不得了。你看这上面的水头多足?是块难得的老玉。”
盛思颜也瞥了一眼,看出来应该是翡翠,不是软玉,鲜浓正阳四样俱全,就算没有那雕工,也是数一数二的宝物,加上雕工,就是无价之宝了。
“我一看这东西,就觉得给师母定做的,所以不远千里带了回来。算是徒儿孝敬师母的一点心意。”夏止说得极是谦逊。姿态也放得很低。
他这样说,郑老夫人倒不好推脱了,笑着点点头,道:“劳你费心了。出去走了一圈。可学到什么东西?”
“师父真是没有说错。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缺一不可,方能成就学问大家。”夏止感慨说道。似乎有一肚子的体会要与人分享。
“那就好,你师父年事已高,每日里只念叨你们这些弟子。你这趟回来之后,可以多跟你师父谈谈讲讲,免得他成日里挂念。”郑老夫人也说得文绉绉地。
夏止躬身应是,抬头的时候,目光落在盛思颜面上,着意看了她两眼,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她是谁。
盛思颜对夏止笑着道:“小王爷,这里是女眷待的地儿,您不去帮叔王招待男宾?”
夏止打量盛思颜的穿着打扮,虽然素净,但是从头到脚,每一样都是罕见的珍品,偏她随随便便穿戴在身上,似乎那些都是极普通不过的东西,看上去气派着实不凡。
他一时想不起郑家有哪位夫人奶奶有这样的气度风姿,忍不住问道:“我跟师母家极熟,好像没有见过阁下。请问您是……?”
盛思颜这些年跟他从无交集,也难怪他不认识她了。
不过这当然不用盛思颜自报家门,旁边已经有人笑着道:“这是神将府的大少奶奶,跟我们月儿姑娘好着呢。”
夏止容色稍动,忙向盛思颜拱手行礼,“原来是神将夫人,失敬失敬。”这就难怪了,难怪一身的稀世奇珍……
盛思颜也不再多说了,福了一福算是还礼,继续催促:“外面的客人到齐了吗?我们就不耽搁小王爷了。”
夏止仔细看了她一眼,终于想起了当年的事情,笑着道:“多年不见,盛大少奶奶还是这样口齿伶俐不让人。”一边又转头对郑月儿和郑老夫人道:“师母,月儿师妹,那我先出去了。等下开席的时候,大家在万锦园再见吧。”
盛思颜微一凝眉,想起来夏止是拜在郑老爷子门下,难怪叫郑老夫人是师母,郑月儿是师妹。
夏止袍袖轻拂,翩翩出了中堂,往二门上去了。
屋里姑娘们的视线都有意无意盯着他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来。
只有郑月儿正眼也不看他,只顾跟盛思颜说笑。
盛思颜在心里暗自点头。
别人家姑娘青睐风度翩翩的小王爷,只有四大国公府的姑娘是正眼也不看他的。
特别是郑家,经历了郑想容的事,郑家更是要牢牢看着自家的姑娘了。
郑老夫人像是明白盛思颜的心意,轻声叹一口气,拍了拍盛思颜的手背,道:“月儿已经要定亲了。改日请盛大少奶奶上门吃杯酒。”
盛思颜忙笑道:“那要恭喜月儿妹妹了。”又道:“到时候一定要给我信儿,我去给月儿妹妹添箱。”
郑月儿一点都不扭捏造作,笑着道:“那我可记住了。盛大少奶奶到时候不来添箱,我就找上神将府了!”
“一言为定!”盛思颜也爽利地跟她做了约定。
从郑家那边的位置走回到王氏身边,盛思颜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若有若无地盯着自己。
等她着意看过去,对方又若无其事地低首喝茶。
盛思颜皱了皱眉头,轻声问王氏:“……那人是谁?”
一个容貌清丽、身材高挑的女子,梳着一根又粗又长的大黑辫子,斜斜垂在胸前,莲青色对襟短襦,鸭蛋青挑线裙子,短襦和裙身都没有任何花饰和暗纹,襟边袖口却绣着色彩繁复的缠枝大丽花,和她浑身上下的简约形成鲜明对比。
王氏瞥了一眼,笑着道:“……那是个世外高人。”一边说,一边对盛思颜挤挤眼。
“世外高人?”盛思颜失笑。她听得出来王氏声音的揶揄之意。
那女子看了过来,目似点漆,这一次,毫不躲闪,一动不动地盯着盛思颜看。
王氏笑着低头,轻声道:“她是王毅兴给他夫人请的医女,专管平日里照料的。”
盛思颜知道王毅兴娶的尹家姑娘,其实至今未醒,跟着叹了口气,问道:“尹夫人的情况怎样?您和爹一直照看着吧?”
王氏点点头。“我们每十天去一次。她的情况还好,虽然好转得比较慢,但是一直在好转。只要假以时日,她应该能醒过来的。”
盛思颜松了口气。道:“希望她能快点醒过来。”
母女俩头碰着头。低声交谈尹幼岚的情形。
坐在她们对面的人正是曾医女。
她从盛思颜进来的时候。就一直在观察她。
她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来盛思颜是会医术的样子。
在她看来,会医术的女子。一双手一定要修长有力,因为好的郎中,都要自己配药,这是需要指力和腕力,切割药草。如果要制丸药,就更要用上一定的体力了。
而盛思颜的一双手,小巧精致,指如削葱根,指甲圆润透明,手指骨节都看不到,手背上指根底处甚至还有小肉涡。——看上去就像小孩子的手,只是稍微比小孩子的手尺寸大一些而已。
这样的一双手,怎么可能是名医的手呢?
曾医女垂眸看了看自己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五指回拢,缓缓紧握在手心里。
她决定了,今天一定要试一试。
众人坐了一会儿,一个婆子匆匆走进来,对卫王妃说了几句话,卫王妃就笑着对大家道:“好了,那边都收拾齐整了,咱们去万锦园入席吧。这里怪闷的,还是万锦园好玩一些。”说着,率先站了起来。
小郡主夏瑞和夏珊从内堂匆匆走出来,一左一右站在卫王妃身边。
“走吧,咱们去万锦园。”卫王妃一边一个拉了两个孩子的手,往门外走去。
屋里的女眷也纷纷站了起来。
盛思颜紧紧跟着王氏,还有郑家的女眷,一起往门外走。
吴国公府的女眷们对她们似乎有些膈应,今天一直没有上前打招呼。
但是在离开中堂,往万锦园去的时候,吴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尹秀妍却落后一步,对盛思颜笑着点点头,道:“盛大少奶奶,好久不见。”
盛思颜知道她是主动示好的意思,微微一笑,也道:“是啊,尹二奶奶您近来可好?”
两人随便交谈了几句,才分开各自往前走。
尹二奶奶走了之后,盛思颜对王氏嘀咕道:“……吴家人这是几个意思?”
“……你管他们几个意思。难道还要看他们的脸色不成?”王氏斜了她一眼,“你现在身份不同了,要硬气一点。”
盛思颜靠在王氏身上,笑嘻嘻地道:“不行,娘啊,我硬不起来。横竖有您和怀轩帮我撑着,我就软一点也不打紧。”
“你就会说!”王氏刮了刮她的鼻子,“我就不信,要是阿宝有个闪失,你还能这样跟我说话?”
“谁要动阿宝,那是活腻味了。”盛思颜淡淡说道,整个人的气势却不一样了,如同刚出鞘的剑,锋芒毕露。
“果然是做娘的人,就是不一样了。”王氏感慨说道。
盛思颜没有再说话,微笑着跟着王氏往外走。
别人对她如何,她可以不在乎。
但是不能打她在乎的人的主意。
那是她的逆鳞,谁碰谁死。
一行人终于来到叔王府后院的万锦园。
盛思颜看见那幕天席地的大帐篷就眯了眯眼,忍不住往四周看了看。
树梢林荫间偶尔有白光闪动,看着像是剑光反射,当然,也许那些白光不过是天空中的阳光折射而已。
再说叔王府这样大的筵席,来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有护卫在周围也不足为奇。
王氏拉着她的手,一起往帐篷里走去。
来到帐篷里面,她们被王府的丫鬟领着去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她们的位置,最靠近卫王妃的首席。
等大家都坐下了,丫鬟婆子们开始陆续上菜。
都是用素银高脚的托盘托着,一盘盘放到众人面前。
盛思颜看了看,有些心惊。
只见她面前摆着的,是一盘鸳鸯五珍烩,还有一盘光明虾炙,都是她平日里最爱吃的菜,但是因做起来手续繁复,就算是神将府,也只在逢年过节给她做一道让她尝尝鲜。
而王氏面前,是一道素鲜蘑什锦,有猴头菇、榛蘑、松菌,浇的是白松露的头汁。还有一道鱼皮虾肉荠菜馄饨,单闻气味就鲜掉眉毛。
这两道菜,也是王氏很爱吃的菜,但因为食材难得,她一年到头也只能吃一次两次而已。
坐在她们旁边的郑家人桌上,也是这样的情形。
郑月儿笑着对盛思颜道:“哎呦,今儿可是要大饱口福了。这两样菜,我平日里一年才能吃一次呢!”
没想到叔王府宴客,居然这样细心周到,连她们这些宾客爱吃的菜都打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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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做贼 (4K,第二更求粉红票!!!)
盛思颜对郑月儿眨了眨眼,笑道:“咱们今天都可以大饱口福了。”
隔着数座半透明一人高的屏风,对面就是男宾们的席位。
想到周怀轩就在对面,盛思颜觉得十分心安,拿银匙舀了一勺鸳鸯五珍烩,放到自己的小碗里,细细品尝。
食物的鲜美刺激了味蕾,她忍不住“唔”了一声,眯了双眼。
王氏也吃得很是舒心,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笑道:“叔王这么多年致力于吃喝玩乐,果然是不同凡响,简单的一道鱼皮虾肉荠菜馄饨,硬是比咱们府上做的鲜美。你道是为何?”
盛思颜摇摇头。
“……这馄饨皮,原来真是鲥鱼肉夹了澄粉擀的。”王氏意犹未尽地道。
盛思颜也吃了一惊,“鲥鱼虽然鲜美味甘,但是小刺多得让人头疼。叔王府的厨子是如何剔除鲥鱼肉里面的小刺的?!”
王氏哈哈一笑,道:“这是人家的不传之秘,你怎么能打听?——就跟我们盛家的祖方一样,可以拿来救人,但是怎么能告诉你方子是什么呢?你说是吧?”
盛思颜莞尔,颔首道:“那倒是。叔王府的不传之秘都是跟吃的有关的,倒也应景。”
以吃喝玩乐闻名于世的叔王夏亮的厨子要是没有几手厨艺的绝活儿,叔王夏亮岂不是欺世盗名?
赴席的人都吃得大快朵颐,一时宾主尽欢。气氛极是融洽。
就在大家快要吃完这第一道头菜的时候,有个婆子慌慌张张跑到卫王妃身边,低声回报道:“王妃,圣上带着大皇子来了。”
卫王妃惊讶地站了起来,道:“圣上也来了?!”
上一次她去宫里说情,圣上同意让大皇子出宫赴席,当时说是让人送来。
没想到圣上这一次居然亲自带着大皇子来了!
卫王妃匆匆起身,和屏风对面的叔王夏亮一起赶往大门迎接。
没有多久,一道道通传声从外头传进来。
“圣上驾到!”
大家纷纷起身跪迎。
夏昭帝牵着大皇子的手,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对地上跪着的众人道:“大家平身吧。朕今日是微服出宫。咱们不论君臣,只论亲戚。朕要好好跟叔王聚一聚!”
“圣上好不容易出宫一次,今日一定要不醉不归!”卫王妃笑着躬身说道。
跟着大皇子一起出宫的姚女官微笑着对卫王妃颔首示意。
大皇子一直由她教养,她当然得跟着大皇子。
夏昭帝笑着摸了摸大皇子的头。转身对叔王夏亮道:“叔王。你们刚才在哪边乐呵呢?”
叔王夏亮指了指屏风对面的位置。“男宾在那边呢。”
夏昭帝呵呵一笑,看了看这边跪着的女眷,道:“那边的男宾。和这边的女眷都是一家人。朕看今天来的客人,大部分都是世交,也不用这样拘礼了,就把屏风撤了,大家能看见对方彼此,才是亲香。”
夏亮忙点头道:“就依圣上所言。”一边回身吩咐道:“撤了屏风。”
叔王府上的下人忙去将屏风搬开。
整个场地越发宽敞起来。
夏昭帝带着大皇子跟着叔王夏亮往另一边的席位上去了。
夏亮这边已经撤了他的首席,另外摆上紫檀木的条桌,给夏昭帝和大皇子坐。
叔王夏亮的位置,就移到他们两人的下方。
移开屏风之后,盛思颜她们的位置,正好在两个场地中间的地方,因此看对面看得格外清楚。
盛思颜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她从未见过的叔王夏亮。
只见他快五十的年纪,但是保养得极好,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面目白皙,眼神明亮清澈,颌下留着三缕胡须,清瘦隽永,有股飘飘欲仙的出尘感。
果然专攻吃喝玩乐的人不容易老啊……
盛思颜在心里感叹一声,飞快地又睃了夏昭帝一眼。
她看得清清楚楚,夏昭帝的鬓边,似乎有了几丝白发。
夏昭帝还不到四十岁,看上去却比快五十岁的叔王夏亮还要老相一些。
叔王府的下人鱼贯而入,给夏昭帝和大皇子桌上摆上了一道道素银高脚托盘。
揭开托盘的盖子,盛思颜瞥见那几道菜,只是普普通通的松鼠鱼,毛豆虾仁, 糖醋里脊,还有一般小孩子爱吃的金银小馒头。
这些菜难道就是夏昭帝和大皇子爱吃的菜?
盛思颜狐疑半晌,突然明白过来叔王府这样安排的用意!
论辈份,叔王夏亮虽然是夏昭帝的叔叔,但是论尊卑,一个是君,一个是臣。
作为臣子,不得揣摩上意。
皇帝爱吃什么东西,就算知道,也要装不知道。
上这些四平八稳的菜,才是不偏不倚的正道。
盛思颜霎时对那个据说只知道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叔王夏亮有了一丝改观。——他没有外面传说中的那样“超脱”吧……
至少这些君臣礼仪他还是很懂行的。
盛思颜再一想,又觉得自己在杞人忧天。
叔王夏亮再怎样无能,那也是一路从老皇时期就在太皇太后的铁腕之下顺顺当当活下来的皇子……
就看大夏皇朝这二三十年,经历了多少事?换了多少个皇帝?
叔王府却一直屹立不倒,无论什么风波,似乎都吹不到他们府上。
光这一点明哲保身的技能,盛思颜就忍不住要给叔王夏亮三十二个赞!
皇室里能够存活下来的人,有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就看现在高坐在首席的夏昭帝,当初不也是出家做了和尚?
盛思颜无限感慨地低头吃菜。企图拉回自己信马由缰的思绪。
曾医女端着一个酒杯走了过来,在盛思颜的条案前跪坐下来,举杯对盛思颜道:“听说盛大少奶奶习得一身好医术,不知道您能否赏光,跟我论方?”
盛思颜一愣,“论方?”
“是啊。我对盛家医术有很多不解的地方,总是找不到机会跟盛七爷切磋。我听说盛大少奶奶深得盛家医术真传,今儿冒昧打扰,还望海涵。”曾医女对盛思颜还是有几分客气。
夏珊看见曾医女对盛思颜这幅样子,惊讶得张大了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对身边的夏瑞道:”……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女人这样有礼的样子。”
或者说,曾医女对夏珊从来没有这样有礼过。
夏瑞凑到夏珊身边跟她咬耳朵:“……那是因为曾医女敬重医术好的人。听说神将府的大少奶奶,深得盛家医术真传,所以曾医女才对她礼敬有加。”
夏珊听得心头一热。喃喃自语道:“……若是我也习得一身好医术。不仅是她。就连二舅,也要对我好一些吧……”
“那是自然。若是你有盛大少奶奶那样的医术,我保管王相将那讨厌的女人赶出相府。只让你亲自照料你二舅母。”夏瑞继续鼓励夏珊。
夏珊“嗯”了一声,一边吃菜,一边琢磨回去要赶紧找个太医先学起来。
那边曾医女已经对盛思颜说开了:“……盛国公对尹夫人之症,似乎太过保守。当归、陈皮、白芍虽然能固本培元,但是……”
盛思颜皱了皱眉,打断曾医女的话,“这里是叔王府的大筵,你在这里说这些东西,不太好吧?”
曾医女挑了挑眉,“医者能活人性命,比天下任何事情都重要。盛大少奶奶为何这样看不起医者?”
“我没有看不起医者啊。”盛思颜被曾医女的话搅得头疼,她的意思是这里是人家宴客的场所,要谈医方,似乎跟人家主人家的意愿相左。
“那为何盛大少奶奶会觉得吃饭玩乐更加重要,因此不愿与我论方呢?”曾医女很是严肃说道。
这个指控太严重了。
盛思颜心里很不高兴,她慢慢坐直身子,看着曾医女道:“请问你是何人?”
曾医女一愣,“盛大少奶奶不认识我?”
“我从何处认识你?”盛思颜反唇相讥,“你上来就要跟我论方,却连自己的姓名出身来历都未曾说一声,你不觉得太冒昧了吗?”
“冒昧?”曾医女轻蔑地笑了笑,“想不到盛大少奶奶也是一个俗人。姓名出身来历算什么呢?我只看重医术,只想与你谈论医术,跟我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关系?”
“你的意思是,只要你想做什么事,别人就一定要奉陪,是吧?”盛思颜怒极反笑,声音越发放得缓了。
“……我想做的,都是正经事,是能救人生死的大事,别人为什么不奉陪?”曾医女振振有词的反问道。
“好,那我问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什么意思?”盛思颜淡淡问道,“你救过谁的命?治过多少病?都跟我说说吧。我看你够不够资格跟我论方。”
“……不懂。”曾医女摇摇头,“我只懂医。尹夫人就是我要救的人,要治的病,所以我要跟你论方。”
“己之所欲,勿施于人,又是什么意思?”盛思颜又问道,“既然你没有救活过一个人,没有治好过一桩病,又有何理由在这里大言不惭说你的事,是救人生死的大事?!”
“还是不懂。这跟医术有什么关系?”曾医女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头问盛思颜:“你到底懂不懂医啊?!”
“我要说我不懂,你会信吗?”
“当然不信!”曾医女脱口而出,“整个京城都知道你得盛家医术真传!你别想狡辩!”
“我还需狡辩?”盛思颜挑了挑眉,“你师从何人?从何而来?缠着我论方,到底有何目的?”
“我跟着我爷爷学的祖传医术,我从山里来。我要跟你论方,只是要精进医术。”曾医女马上说道。
“你别想狡辩!我不信你跟我论方,只是为了精进医术。”盛思颜轻笑,“京城名医汇集,太医院更是人才济济,你不去找别人,一定要找我,你跟我说只是为了精进医术?你这个借口,太拙劣了!”
“我有什么目的,是我的事,跟你无关。”曾医女皱了皱眉,慢慢觉得这盛思颜有些不好对付了。
“那我懂不懂医术,也是我的事,跟你无关。请你不要再纠缠下去。”盛思颜沉下脸,肃然说道,“你再纠缠,不是你走,就是我走。”
卫王妃在上首明明听得见这边的争执,却像没听见一样,侧头在跟小郡主夏瑞说话。
盛思颜飞快地扫了一眼卫王妃胆小的样子,心里有些生气。
“想不到盛大少奶奶居然以势压人,我对你太失望了。堂堂盛家医术,却传给了你这样一个人,真是可惜!太可惜了!”曾医女叹息着摇头,对盛思颜很看不起的样子。
盛思颜突然笑了笑,道:“我今儿才见到有人把强盗逻辑发挥到如此淋漓尽致的地步。”
“你说谁是强盗?”曾医女脸色一沉,“我醉心医术,心里眼里只有医术,你怎能如此辱我?”
盛思颜不再理她,转头对王氏道:“娘,我听显白前儿说了件事。一个小偷想去绸缎庄偷东西,但是绸缎庄防守严密,他怎么进都进不去。后来一急,他就找到绸缎庄出嫁的女儿,对她说:‘你一定要带我去你娘家偷绸缎。’那出嫁女当然不肯。那小偷就骂出嫁女白白从绸缎庄出身,居然连一匹绸缎都偷不出来给他看,实在是白白生在绸缎庄,真是可惜!太可惜了!”
盛思颜本来就口齿伶俐,她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口音语气都模仿曾医女,模仿得惟妙惟肖。
旁边坐着的女眷听得清清楚楚,都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郑月儿更是笑得肚子都疼了,拉着她娘的手,直说“娘给揉揉肠子”!
曾医女被盛思颜含沙射影的话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于她,只得冷笑道:“……我不过是要跟你论方,居然污我是贼!”
“借论方之由,偷学别人的医术,难道不是贼?!”盛思颜见曾医女这样不知进退,终于把这顶大帽子给她扣上了。
大夏皇朝最是尊师重道。
同时各家对于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有严格的界定。
未经允许,偷学对方的东西,为世人所不齿。
曾医女浑身一震,白皙的面容变成猪肝色,飞快地睃了盛思颜一眼,嘴唇翕合,被盛思颜一席话激得差一点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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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圈禁 (4K,第三更求粉红票!!!)
大夏皇朝最是尊师重道,这一点,跟孝道一样,都是大夏皇室的治国之本。
就算曾医女“不谙世事”,这一条“师道尊严”,她却不能以“不谙世事”为由搪塞过去。
因为“师道尊严”,跟“孝道”一样,是做人的根本,就算山野之人,也没人说自己不懂这两样做人的基本道理。
“好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今儿就不追究你的偷师之心了。”盛思颜一派大度地说道,语气很是温婉。
曾医女捂着嘴,真的一口血吐在自己的帕子上!
想她这么多年顺风顺水,居然差一点在阴沟里翻船了……
她只是想跟对方论方而已,怎么就被扣上了“偷师”的大帽子!
当然,这一瞬间,她无法从辩驳,甚至有些心虚,因为她心里确实有想进盛家学医的心思,所以“偷师”一说,她听得心惊胆战……
曾医女抿了抿唇,悻悻地起身,耷拉着脑袋,转身要往自己的位置走回去。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不远处圣上和大皇子坐的条案上,三岁的大皇子面色发青,正用手捂着喉咙,左右摇晃着,渐渐往圣上身上歪过去!
曾医女心里一动,下意识往不远处看了一眼,有人垂眸端坐,对她微微点头。
曾医女便大叫一声“大皇子!”拎着裙子就往圣上的条案那边冲过去!
她还没有跑到跟前,两个护卫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伸手拦住她的去路,道:“请回去自己的座位。这里不得擅闯!”
有皇帝在的地方,防卫当然是一等一的严格。
曾医女着急地道:“大皇子被噎着了!你们快让我过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那护卫一愣,回头看了看大皇子,却见大皇子已经歪倒在夏昭帝的腿边。
夏昭帝低头一看,大皇子已经面色发青,两只小手抓着自己的喉咙,一双求肯的眼睛看着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圣上!大皇子是被 噎着了!让我过去!我能救他!”曾医女着急地叫道。
盛思颜和王氏也都听见了,忙起身跟着迎上去。
夏昭帝挥了挥手。他身边的护卫撤了下去。
曾医女率先冲了过来。从夏昭帝手里接过大皇子,箍住他的肚子,将他倒提过来,用力击打他的后背。
周围的人看着都大声叫起来:“住手!”
“胆敢对大皇子无礼。活得不耐烦了!”
有两个护卫见状。又想上前将曾医女抓起来。
就连夏昭帝的脸色都变得很不好看。
盛思颜却知道曾医女的做法是正确的。幼儿被噎着了,确实要如此行事,才能把喉咙里的东西控出来。
她连忙道:“别拦着她!她是在救大皇子!”
听了盛思颜的话。夏昭帝的脸色才恢复正常,他再一次摆了摆手,让身边的护卫退到身后。
其余鼓噪的人听了盛思颜的话,赶忙缩了回去,不敢再叫唤。
曾医女又用力拍了大皇子的后背两下,大皇子一声咳嗽,然后一颗绿莹莹的毛豆对他嘴里吐了出来。
他的呼吸终于通畅了!
劫后余生的大皇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王氏忙上前,将大皇子从曾医女手中接了过来,抱在怀里,给他诊了诊脉。
还好,幸亏曾医女抢救及时,大皇子只是有一点点虚弱,别的都很正常。
盛思颜也松了一口气。
小儿被噎着这件事,可大可小。
有时候噎得时间长了,大脑缺氧的时间过久,就算救活了,也要变成个呆子。
曾医女这一次,还真是立功了。
盛思颜笑着对她点点头,道:“多谢曾医女。”
曾医女看了她一眼,道:“我是医者父母心。”又道:“大皇子是我救的第一条人命。”
盛思颜笑了笑,“恭喜你。”就没有再说下去。
王氏将大皇子交到夏昭帝怀里,道:“圣上,孩子还小,须臾不能离人啊。”
夏昭帝看了看身后,问道:“姚女官呢?”
一个宫女低头上来回道:“……姚女官刚才有些不舒服,去更衣了。”
也就是说,去上厕所了……
再说大皇子刚才是坐在夏昭帝身边,背对着这些宫女内侍,就算姚女官在这里,也看不到大皇子刚才的情形,不可能及时救他。
幸亏曾医女反应迅速,这才救了大皇子一命。
叔王夏亮和卫王妃赶紧过来赔罪。
两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求肯道:“圣上息怒!圣上息怒!臣刚才已经命人杀了做毛豆虾仁的厨子,以及要求厨房做毛豆虾仁的管事,还有采买毛豆的下人,一并都杀了,替大皇子报仇!”
就为了一颗毛豆,居然转眼间就杀了这么多人!
盛思颜有些不忍地垂下眼眸。
这件事还不知道跟那些可怜的厨子和下人有没有关系呢……居然转手就把这些相关人等都杀了。
叔王夏亮这个性子,到底是胆小如鼠,还是雷厉风行呢?
盛思颜眼底闪过一丝讥嘲。
她抬头,正好跟夏昭帝的眼眸对视,忙低下头,不让夏昭帝看见她眼底的神色。
夏昭帝笑着摇头,对叔王夏亮道:“叔王,你也太谨慎了。小孩子贪嘴,吃了颗毛豆噎着了,你用不着杀这么多人啊。”说着,对下面吩咐道:“传旨,今天叔王府这些因毛豆被杀的人都当公伤处置,着宗人府给他们的家里人抚恤金。”然后摸了摸大皇子的头,“就当给他积福了。”
叔王夏亮和卫王妃这才战战兢兢谢了恩。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夏昭帝抬头看向依然站在他面前的曾医女,温言道:“你是谁府上的?你救了大皇子,朕当重谢于你。”
曾医女眼前一亮,喜道:“圣上可是说真的?真的要重谢我?”
夏昭帝点点头,“君无戏言。”
王氏心里一沉,正要说话,盛思颜却拽了她的手,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王氏便知道盛思颜已经有主意了,就闭了嘴,让盛思颜去处理这件事。
果然曾医女对夏昭帝跪了下来。求肯道:“圣上如果要谢我。请给我一个机会,让盛国公收我为徒!”
盛思颜嘴角带着浅笑,静静地垂眸看地,并不言语。
夏昭帝虽然微笑着看着曾医女。眼角的余光却瞥了盛思颜一眼。见盛思颜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夏昭帝心下略安,对曾医女温言道:“盛国公府有自己的规矩,收徒与否。朕也不能强求他们啊。”
曾医女忙道:“民女当然知道圣上不能强迫盛国公收徒。民女知晓,盛国公府有规矩,传子传媳不传女。但是自从上一代盛老爷子开始,他就收了并非出自盛家的郑大奶奶为关门弟子。这一代盛七爷,更是将医术传给了他女儿盛大少奶奶。所以盛家的祖训规矩早就破了。既然能破一次,就能破第二次,也就能破第三次。所以民女斗胆,请圣上说合,让盛国公收民女为徒!”
曾医女刚才才救了大皇子,夏昭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许给她一个愿望,似乎盛七爷想不理都不行了。
盛七爷从席上起身,走到王氏和盛思颜中间,对夏昭帝拱手道:“圣上,这件事,您不用为难。”
“盛七爷打算收我为徒了吗?”曾医女又惊又喜,就要跪下给他磕头。
盛七爷却往旁边让了一步,只看了盛思颜一眼。
盛思颜早就跟盛七爷和王氏说好了,这件事要听她的,她自然早有准备。
盛思颜便对王氏点点头。
王氏上前一步,对夏昭帝躬身,按照早就跟盛思颜合计好的理由说道:“圣上容禀,我们老爷子确实曾经开了先例,收了郑素馨为关门弟子。所以我们作为后辈,也只能依先例而行。”
“盛国公夫人,您也同意收我为徒了?”曾医女高兴得满脸红晕,赶忙又要给她跪下。
王氏再一次让开,笑道:“曾医女莫急。我还没有说完呢。”
曾医女愣了愣,眼光游离,在人群中看了一个人一眼,赶忙又移开眼神,看着面前的地面出神。
王氏又道:“我们不能再收曾医女为徒,是因为我们国公爷已经按照老爷子的先例,收了思颜为关门弟子。”
“什么?!”曾医女顿时大怒,“你说她是关门弟子?!她明明是盛家女儿,如何能跟郑大奶奶的先例相提并论?!你们这是故意搪塞!”
王氏瞥了面色沉静的夏昭帝一眼,按照盛思颜的嘱托,一字一句地道:“曾医女,你一直在山上,应该不知道这件事。但是这里的人都知道,思颜,并非盛家女儿。她的爹娘很快就要让她认祖归宗,所以我们收她为关门弟子,不算违反‘传子传媳不传女’的祖训。我们只是按照老爷子的先例行事而已。”
那就是说,盛七爷收了关门弟子,当然就不能再收别人了。
夏昭帝也表示惋惜,道:“唉,那就没法子了。人家已经收了关门弟子,你总不能搬出朕的权势压人吧?”
这话如一句耳光,打在曾医女脸上 ,让她晕头转向。
刚才她才说盛思颜企图“以势压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夏昭帝打脸了!
曾医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了看盛七爷,又看了看王氏,喃喃地道:“……我不信,怎么这么巧?”
“不信?拜师做关门弟子,可不是随便说说就成的。我们有仪式,有人证,有字据。——曾医女若是不信,我们现在就回去命人取来给曾医女过目。”王氏笑着说道。
他们从文宜室在灵堂挤兑盛思颜开始,就做了这些准备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才用上……
曾医女被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晕头转向,她咬着唇,看了盛思颜一眼,又道:“……可是圣上答应过我。若是圣上开口……”
居然还不死心。
盛思颜也没法子了,只好使出最后一招,笑着道:“这样吧,我有个主意,大家伙儿看看行不行。”
“你说。”夏昭帝饶有兴味地探身向前,倚在条案上。
盛思颜笑了笑,道:“既然我是盛家的关门弟子,学的也是盛家医术,那就由我出面收徒吧。”
盛思颜是盛七爷的关门弟子,而她又不是盛家人,所以由她收徒,既能让圣上不食言,也能满足曾医女想学盛家医术的心愿,实在是两全其美的一招!
不少人在心里对盛思颜的“虚晃一招”暗暗叫好,当然,也有人在心里骂她“狡猾”,将她骂得狗血淋头……
和盛七爷这个老实人比,盛思颜这个滑不留手、背靠神将府的人可不好对付。
曾医女心里很有些不情愿,但是夏昭帝不肯给她反悔的机会,拊掌笑道:“此计甚好。——这位姑娘,你就拜神将府大少奶奶为师吧!”
曾医女咬牙摇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不拜师了。”
“放肆!”夏昭帝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你敢抗旨?”
“抗旨可是要杀头的!”夏珊旁观了半天,这时忍不住兴致勃勃接了一句。
曾医女这才醒悟过来,忙道:“民女不敢。但是……”
“但是什么?难道你不是想学盛家医术?难道你刚才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深得盛家医术的真传?——那你还等什么?赶紧拜师!”盛思颜肃然说道,“在圣上面前,怎可出尔反尔?!”
到这个时候,曾医女知道她已经骑虎难下,心一横,抬头笑道:“那好,我要进神将府侍奉师父。”说着,得意地往某处扫了一眼。
有人微微低下头,掩盖住眼底的笑意。——能进神将府,又比进盛国公府强百倍……
盛思颜却没有放过她斜飞的眼神,慢条斯理说道:“你脑子有毛病吧?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你要住哪里,什么时候轮到徒弟说了算?”
曾医女一愣,她一点都没有把盛思颜当成她师父,当然没有想到“师父、徒弟”的问题。
“你听好了,我以师父的名义命令你,即刻搬出相府,回你的药铺,寸步不许离开!——等我有空了,自然去你的药铺授徒。”盛思颜一字一句吩咐道,毫不犹豫将曾医女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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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对不起了。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心塞死了。关键时刻啊,心里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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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管教
居然要她搬出相府?!
曾医女这下子真的急了,她心念电转,马上道:“但是我受王相所托,要为他照顾他夫人,盛大少奶奶……师父您不会为了别的缘由,就故意将我调走,不去医治王相的夫人吧?”
曾医女这一席话说完,眼里已经带了三分笑意。
王毅兴跟盛思颜当年差一点定亲的事,她明显也是知晓的,所以话里话外暗示盛思颜是难忘旧情,才故意不让她继续照顾王相的夫人。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曾医女站直了身子,气定神闲地看着盛思颜。
盛思颜听了也暗忖:不装世外高人了?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她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道:“说得好像没有你,尹夫人就会伤重不治一样。曾医女,你知道吗?我让你搬出相府,回药铺,就是为了尹夫人着想。——有你在,尹夫人才是真的好不了。”
曾医女忡然变色,恼道:“盛大少奶奶……师父您可不能乱说话。我照顾尹夫人,尽心尽责,有目共睹。”
“唉,说实话,我都有些后悔收你这个徒弟了。你没什么本事,却又自视甚高。这也罢了,最麻烦是你惯会颠倒黑白,嘴里没一句真话。你这样品行恶劣,我要怎么教,才能把你扳得正呢?”盛思颜用一根青葱般的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面颊,显出十分为难的样子。
曾医女气得浑身发抖,连声音都抖了起来。“盛大少奶奶,您说话要有证据!我什么时候颠倒黑白了?我说的话,句句属实。”
作为一个郎中,最重要的人品被人质疑,她以后还怎么能成杏林国手,当世名医?!
“还狡辩?”盛思颜淡然打断她的话,“你说你照顾尹夫人,尽职尽责,可是我听人说,你不按我师父、师娘的医嘱照顾尹夫人。反而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如今尹夫人变得瘦骨嶙峋。别说醒过来,很可能过几天,就被你活活饿死了。——你说这样的情形,就是你‘有目共睹、尽心尽责’地照顾尹夫人?”
因今日王氏说了盛思颜是盛七爷的关门弟子。所以盛思颜不再称盛七爷和王氏“爹、娘”。而是改称他们“师父、师娘”。
当然。这也就是在外人面前堵曾医女的嘴而已。
等回去了,还是照样叫爹娘。谁也没规定拜了师父,就不能再叫爹娘了。
尹幼岚的哥哥尹二郎听了盛思颜的话。一头冲了出来,揪住王毅兴的衣襟,怒道:“什么?我妹妹怎么了?怎么会被饿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请的什么贱人王八蛋,怎地会把我妹妹饿着了?!”
王毅兴掰开尹二郎的手,将他推开,温声道:“这件事我也才刚刚得知,还没来得及处理。”
王毅兴这样说,却又像是坐实了盛思颜的话。那就是,曾医女确实自行其是,让尹幼岚的病情恶化了……
尹二郎的怒气又撒到曾医女身上,他上下打量她一眼,朝她挥了挥拳头,道:“……就你这本事,还非要拜在盛家门下,难怪人家不愿收你,你的良心坏透了,医术再高明,只会害人害己!”
“你胡说!”曾医女气得跺了跺脚,“我是有自己的原因的。但是盛七爷一直不肯听我的……”
盛思颜抚了抚额,有些头疼地道:“我师父是杏林国手,一生治病救人,品行更是一等一的好。人家凭什么要听你的?看起来,在教你治病之前,得先教你做人。”顿了顿,盛思颜用手指了指曾医女的下颌处,淡淡地道:“……你刚才吐的血,还没有擦干净呢。”
曾医女的脸腾地一下子又红了,慌忙掏出帕子,又在嘴边狠狠擦拭了一遍,果然看见帕子上还有隐隐的暗红色。
“这些话,先别说了。你先拜师吧。拜完师,我再教你一个乖。——不拜师,我何必白费唇舌?”盛思颜挽着王氏的手,走回自己的位置,端坐下来。
夏昭帝拊掌笑道:“正是正是,拜师拜师!”
皇帝发了话,有人不甘心也不行。
叔王府很快上来一队奴婢,端着香案,捧着香烛,放到盛思颜面前。
“今儿这里的人都是你拜师的见证。”盛思颜缓缓说道,“从今而后,你就是我盛思颜的大徒弟,可记住了?以后切切不可任意妄为,给为师丢人。”
曾医女怄得快要内伤了,却不得不当着众人的面,跪了下来,对着盛思颜三跪九叩首,行了拜师的大礼。
盛思颜端坐在香案后头,正色道:“我这个人,一向待己严,对人宽。你既然拜我为师,那就是自己人,所以我对你,比对旁人要严格得多。你要记得,你的生杀予夺,从此都在我手里。若是你居心叵测,图谋不轨,为师一定取你性命,绝不轻饶!”
曾医女被盛思颜的话说得头皮发麻,刚才的气焰被打消了不少。
在大夏皇朝,拜了师父,确实就跟给自己另外找了父母一样。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如果背叛师门,那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不轨行径。
夏昭帝坐在条案后头,笑眯眯地拍了三下掌,颔首道:“神将夫人果然好气魄!”然后又对曾医女道:“这位姑娘,你既然拜了神将夫人为师,这辈子你的性命就在她手里。他日你若是行差踏错,神将夫人可以取你性命,与人无由。”
夏昭帝发了话,简直就像给盛思颜递了把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
曾医女先前还想着如何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拿捏盛思颜,从她身上套出盛国公府更多的秘密。但是一听夏昭帝的话,她顿时知道她的机会不多了,心里一急,脚就发软,她的腰都直不起来了,整个人软瘫在地上,背影凄惶,显得十分可怜。
夏珊看着这个曾经在相府目中无人的“世外高人”,居然被盛思颜整治得服服帖帖,不由对她大起钦佩之感。
夏瑞坐在夏珊身边。心里一动。凑到夏珊耳边轻声道:“……看见了吧?会医术,就是这么了不起。如果会盛家医术,那更是了不起。你看神将府大少奶奶就知道了……”
夏珊点点头,“我省得。我会好好跟着太医好好学医的。”
夏瑞抿嘴一笑。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盛思颜冷冷地盯了曾医女半晌。直到彻底打消她的气焰。才淡淡地道:“好了,你今日到底救了大皇子,圣上为了答谢你。让你拜我为师,习练盛家医术,这是圣上的恩典。但是你这个人犯的错也不少。鉴于你一直在山上与世隔绝,不谙世事,也不懂礼仪,为师就不怪罪于你。不过为师既然收了你,也不能对你放任不管,白白让你三跪九拜,你定然是不服的。罢了,我就多费点心,先教你为人处世的道理吧。”
曾医女从喉咙里发出一丝微弱的声音,喃喃地道:“……我只想学医术。”
盛思颜挑了挑眉,“曾医女,你的老毛病又犯了。我是你师父,你是我徒弟。我说教你什么,就教什么,哪里轮到你来挑三拣四?”
曾医女彻底被盛思颜堵得哑口无言,说也是错,不说也是错。
拜了个师而已,却好像在她脖子上套了个绳索。
盛思颜让她往东,她就不能向西,否则就是不尊师重道!
曾医女恍恍惚惚觉得,她好像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作茧自缚”的道理。
但是她没法子,如今已经这样了,她只能忍。
她深信有人会来救她,不会让盛思颜得逞的……
曾医女深吸一口气,振作起来,伏地磕头道:“曾仪谨遵师命。”
原来她的名字,叫做曾仪。
盛思颜点点头,招手叫了周显白过来,吩咐道:“送她回药铺。”说着,又似笑非笑地往这帐篷里面的人一一看过去,道:“从今往后,曾仪就是我的人。谁要打她的主意,就是跟我过不去,跟我们神将府过不去。”
这话说得体面又大度,帐篷里面绝大多数人都在羡慕曾仪有了个好靠山,但也有极少数人,知道他们这一次真的是套圈儿把自己套进去了,正在急速思考着如何解套……
夏昭帝看了一场好戏,很是欣喜,他起身道:“罢了,今日能看见神将夫人收徒,实在是一大幸事。朕还有事,先走了。”
“圣上起驾!”夏昭帝的内侍赶紧扬声招呼。
姚女官从后面低着头走上来,将大皇子抱在怀里,跟着夏昭帝出了帐篷,回宫去了。
夏昭帝一行人走了,帐篷里面的气氛才又活跃起来。
郑月儿笑着举起酒杯,对盛思颜道:“盛大少奶奶,想不到你今儿还能收到一个徒弟!只是这徒弟不好教啊!”
“是啊是啊……”盛思颜轻笑,“小徒顽劣,一定要严加管教,不严不能成器。”
这边盛思颜派周显白带着人径直将曾医女押回她家的药铺。
“咦,你祖父呢?不是说你自幼与你祖父在山间相依为命,后来你祖父为了你才下山开了这间药铺?怎地你祖父不在这里?”周显白在药铺前后逛了一圈,甚是惊讶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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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迎合 (加更求粉红票)
曾医女暗叫一声“不好”,正急切地想着托辞,就听见从门外传来一声咳嗽,一个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老人出现在药铺门前。
曾医女抬头,眼里闪过一抹喜色,她快步迎了上去,低声道:“……祖父,您回来了?”
那老人点点头,看了她一眼,诧异说道:“你不是在相府照顾王相夫人吗?怎地回家来了?可是有事?还是你偷懒耍滑!”
曾医女委屈地摇摇头,哽咽着道:“我没有……”
周显白在旁边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轻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祖孙的别后重逢,道:“这位是……”
曾医女挽着那老人的胳膊,道:“这是我祖父。”
“原来是曾老先生。”周显白微微躬身笑了笑,又道:“听说您有好久没有在药铺了,请问您去哪儿了?”
“他是谁?”曾老先生很是不悦地问曾医女,“在我们药铺里做什么?”
曾医女撇了撇嘴,“他是神将府的下人。”
“神将府?”曾老先生诧异地不得了,“神将府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曾老先生。”周显白笑吟吟地说道,“从今而后,您这个药铺,就是我们神将府罩着的。以后有谁敢找您的麻烦,就报我们神将府的大名,看谁还敢不把你们放在眼里。”
曾老先生越发不解,他看了看曾医女。又看了看周显白,半晌方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显白笑着不说话。
曾医女只好道:“……我刚拜了神将府的大少奶奶为师,所以……”
“拜神将府大少奶奶为师?”曾老先生很是莫名其妙的样子,“你为何要拜她为师?”
“这话说来话长,你们可以慢慢说。不过曾老先生,您这些日子去哪儿了?”周显白还是不放过曾老先生的行踪。
“哦,我这阵子回了山上。小仪去了相府,我这边就没什么事了,所以我就回山上消停了几天。——还是山上好啊,安静。悠闲。比这山下好多。”曾老先生感慨说道。
周显白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我就告辞了。”说着,对这祖孙俩抱拳一揖,带着自己人离开了这间小小的药铺。
等他们走得不见人影了。祖孙俩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默默地对视一眼。都聪明地没有说话。
他们算是知道。这里应该已经布上了神将府的眼线,时刻盯着他们。
“……祖父,我搞砸了。”曾医女不无懊恼地说道。“我不知道……他们竟然这样搪塞于我。”
曾老先生坐在药铺里,屋门大敞,将里里外外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拿出旱烟杆,眯着眼睛抽了两口,道:“……没事,其实这样也好。”
“好?哪里好了?”曾医女有些不解地问道。
“别问那么多了,你好生待着吧。”曾老先生站起身,“我去歇会儿。紧赶慢赶才赶回来,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曾医女忙道:“我扶您进去吧。”
很明显,曾老先生是得到通知,紧急赶回来的。
幸亏那边反应快,不然这个饥荒还真的难打。
……
周显白将曾医女带走之后,王毅兴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一会儿,也起身来到盛思颜的条案前,长揖到地,道:“多谢神将夫人援手。”
盛思颜忙起身还礼,道:“王相多礼了。”顿了顿,又道:“尹夫人的伤势,也确实需要有医女在旁日夜照料。我已经托人去盛家药房帮尹夫人寻找合适的医女,很快就有人选了。”
王毅兴点点头,“那就拜托神将夫人了。”
王氏也道:“确实早就在寻了。大概等两日就能找到了。”
王毅兴又谢过王氏,道:“其实,我打算亲自照料内子。不过在我不在家的时候,内子身边有个医女,我也放心些。”
王毅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周怀礼看了看他,道:“毅兴,对不住了,是我的不是。我不知道这人是这种性子。”
王毅兴笑道:“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也是一片好心,才向我举荐曾医女。我也是经过仔细查验的,她人没什么不好,就是性子太过孤高,跟世人不同。”说着,拍了拍周怀礼的肩膀,“不是你的错。来,喝酒!喝酒!”
周怀礼笑了笑,举杯跟他碰了一下,“祝你夫人早日醒来。”
“嗯,我也希望。”王毅兴笑着说道。
那酒后劲极足,王毅兴白皙的脸上很快就有些发红。
而周怀礼酒量极好,喝了那么多杯酒,脸上一点都没有变色。
叔王府的万锦园里,大筵终于了进入了最后的高|潮时分。
各种珍禽异兽都被驯兽人带了出来,在宾客面前憨态可掬地表演,赢得一阵阵喝彩。
大象甩着长鼻吸水,白孔雀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舞娘面前比美,展开了硕大的尾羽,在阳光下如同一道道彩虹。
从南方大山里来的小金丝猴灵巧活泼,可以钻火圈,蹬脚蹬,还能团团作揖。
所有人都看得高高兴兴,特别是小孩子们,更是目不转睛,不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就连盛思颜看见那最后出场的,熟悉的圆圆滚滚的“猫熊”,都忍不住露出会心的微笑。
她的笑容,明显被人看在眼里。
筵席还没结束,一公一母两只猫熊,就被送到了神将府的角门前。
盛思颜和周怀轩在神将府门前下车的时候,叔王府早就候在这里的管事笑着迎了上来。躬身道:“神将大人,神将夫人,这是我们王爷和王妃的一点心意,还请两位笑纳。”
周怀轩背着手看了盛思颜一眼,见她眼底流露出喜爱的神情,便改了主意,淡淡地吩咐道:“打赏。”然后带着盛思颜头也不回地进了神将府的大门。
跟着周怀轩的另一个小厮忙从怀里掏了一块银子出来,扔到那管事怀里,笑着道:“我们大公子赏你打酒喝。”
那管事在叔王府也是有些头脸的人,被周怀轩这样打发。心里颇有些不高兴。但是叔王府规矩极严,别说周怀轩给他打赏银子,就算是给他打赏几巴掌,他也得受着……
“多谢神将大人打赏。”那管事堆起笑容。躬身答道。
盛思颜回到自己和周怀轩在外院住的院子。笑道:“没想到还真的拐了两只熊猫回来。”
“猫熊。”周怀轩纠正她的说法。
“嗯。猫熊。”盛思颜笑眯眯地马上改正,往屋里走去。
周怀轩不紧不慢地在她身旁走着,道:“你真打算给阿宝?”
盛思颜斜睨他一眼。道:“是啊,不行吗?”
周怀轩抿了抿唇,明显有些担心的样子。
盛思颜虽然也觉得叔王夏亮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闲散超脱,但是这俩圆圆滚滚的大熊猫,绝对不可能是“间谍”……
“你放心吧。猫熊除了卖萌,没有别的本事,所以一定不会伤害到你儿子。”盛思颜笑嘻嘻地道,“我记得咱们新修的内院,有一个竹馨馆,种了很多种竹子,有五色竹、凤尾竹、金镶碧嵌竹、观音紫竹、桃丝竹,正好给这俩猫熊住。”
周怀轩想了想,点头道:“也好,我去吩咐人把竹馨馆再改建一下。”
以前竹馨馆是给人住的,以后就要给这俩猫熊住了。
盛思颜笑着回到屋里。
一天没有看见盛思颜的阿宝正在发脾气,对着范妈妈嗷嗷叫唤。
小枸杞在旁边耍宝都不管用。
“阿宝!”盛思颜撂开帘子进来了。
阿宝回头看见盛思颜,哇地一下哭得更大声,“娘——!”居然发出了字正腔圆的一声“娘!”
盛思颜真是百感交集,差一点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忙走过去,从范妈妈手里接过阿宝,搂在怀里哄他道:“阿宝别哭,别哭。娘真的给你带熊猫回来了。”
“猫熊。”周怀轩跟着走进来,再一次纠正她。
“嗯,猫熊。”盛思颜不以为意地亲了亲阿宝的面颊,抱着他往外走。
小枸杞惊讶地道:“猫熊是什么东西?有阿财可爱吗?”
默默跟在盛思颜脚边的阿财顿了顿,停下脚步,仰头看着盛思颜。
盛思颜瞥见阿财那双黑豆似的小眼睛,只好咳嗽一声,道:“……一样可爱,一样可爱。”
阿财满意了,低下头跟着她继续往前爬。
小枸杞弯腰将阿财拎了起来,捧在怀里,道:“咱们走快些!”
几个人走出院子,来到临时关着两只熊猫的笼子前面。
“哗!这就是猫熊?!果然好可爱!”小枸杞兴致勃勃地看着笼子里的两只圆圆滚滚的小动物,还伸着手指指点点。
阿宝也瞪大眼睛看着这两只猫熊,跟着小枸杞一起拍着小手咯咯地笑。
刚才的伤心不满简直是一扫而空。
范妈妈跟在他们身后,感慨地对周怀轩道:“阿宝跟他娘亲真是亲得不得了。”
周怀轩淡淡地道:“很奇怪吗?——那可是亲娘。”
……
和神将府里的欢声笑语相比,京城西边那所七进大宅里,就显得有些冷清。
但是这一晚,还是多了点人气。
四个戴着面具的人坐在一张长条桌前,面前各自摆着一粒白色药丸。
“上次我说了,大家要再吃一次断生。——这是我从宗庙请出来的,只有最后一批了。”戴着赤色面具的赤一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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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17章 旁敲 (第一更)
屋子里的人听见赤一的话,都坐直了身子,肃然问道:“……什么叫最后一批?”
赤一看着自己面前的白色药丸,沉声道:“大家手里都有一粒给徒弟的断生,早就发给大家了。而宗庙里,这是坛子里剩下的最后一个药盒。从里面取出来,就只有这些了。其实,这些是备用药丸,以防不测用的。真正最后一批药丸,是大家手里给徒弟的那一粒。也就是说,守护者,我们是倒数第二代,而我们的徒弟,应该是最后一代。他们之后,大夏应该再无守护者。”
“这是为何?”青五情不自禁问道,“守护者的使命,不是为了守护大夏吗?为何守护者已经传到了最后一代?那大夏呢?”
赤一看了他一眼,道:“守护者的使命,是守护大夏。而大夏唯一的威胁,是什么?”
屋里的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齐看向赤一,道:“……堕民。”
“没错。”赤一用拳头捶了一下桌子,“堕民,就是大夏唯一的威胁!”
“那您的意思是……?”黄三明白过来,若有所思地看着赤一,“堕民,难道快要灭绝了?”
堕民灭绝了,大夏的威胁就没有了,守护者的任务也完成了,所以不用再存在了。
紫七嗤笑一声,将那粒药丸握在手里,朝空中抛了一抛,摇着头道:“大夏难道只有一个威胁?呵呵,咱们的太祖皇帝真是厉害啊。居然这样自负,自负到认为大夏皇室只有一个威胁。”
赤一转头看向紫七,两手搁在面前的桌上,一字一句地道:“那你认为,大夏还有什么威胁?”说着,他抬眸,透过窗子看向屋外的夜空,道:“我以前也有些不明白,后来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太祖皇帝的意思。”
“是什么?”青五有些紧张地问道。身子微微前倾。和以前闲散贵气的样子很不一样。
赤一斜了他一眼,道:“太祖皇帝的意思是,堕民只要灭绝,大夏就能平安无事。而大夏和大夏皇室。是两码事。我们守护的。是大夏。是这片土地上的黎民百姓,不仅仅是大夏皇室。”
“呵呵,这是你自己说的吧?守护者的誓言。可不是这么说的。”紫七垂眸,伸出自己的手掌翻来覆去地看。
赤一不置可否,看着大家道:“好了,废话少说,大家吃了断生。”说着,他首先拿起那粒药丸,放到自己嘴里。
因为“断生”的样子太过奇特,一千年来,从来没有人能够仿制出来,就连外形都无法模仿,因此在座的人都没有怀疑面前药丸的真假,一个个跟着赤一,仰脖将那药丸吃了下去。
赤一一直盯着屋里的每个人,直到确信大家都吃了下去,他才微笑着道:“好,大家都吃了断生了,我相信大家确实都是当初在太祖皇帝的牌位前发过血誓的同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紫七很是不悦,“难道你还在怀疑我们?我们为了做守护者,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你居然还怀疑我们?!”
“是,我们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是我们也得到很多好处。”赤一不以为然地道,“你不能只享受好处,不履行你的职责吧?”
虽然他们吃了断生,以后不能生孩子,但是在吃断生之前,他们也可以成亲生子、传宗接代,并不矛盾。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在生育了好几个孩子之后,才正式吃断生,接任守护者之责的。
而吃了断生之后,最大的好处,就是他们从此可以摆脱病魔的困扰,一辈子不会生病,直到老死,或者,老死之前被人杀死。
当然还有钱财上的好处。太祖皇帝在首创守护者的时候,就为守护者留下一批产业,由吴国公府掌管,每年都会有一笔固定的银钱,送到守护者的秘密据点。
这笔产业累积到现在,已经成了天价。
守护者的任务完成之后,按照当初太祖皇帝的遗训,吴国公府掌管的这批地下产业,要归还给国库。
再对照赤一刚才说的话,大家都知道,这个日子已经不远了。
“……太祖皇帝如何能知道,堕民就快要灭绝了?”青五抿了一口茶,小心翼翼地问道,“若是……若是堕民没有灭绝呢?”
若是他们下一代的守护者都死了,堕民还没有灭绝,那可怎么办?
赤一看了青五一眼,道:“你怀疑太祖皇帝的英明决策?——太祖皇帝的决定,迄今为止,还没有错过。”
“不,不是。”青五赶紧摇头,“我当然不敢怀疑太祖皇帝的英明决策,我只是有些奇怪。太祖皇帝已经逝去千年,他如何能推断千年以后的事情?”
“……这不奇怪。世上的奇人异事那么多,也许有人就能预知千年以后的事情呢?”黄三声音中带着笑,似乎在逗着青五。
“太祖皇帝难道这么厉害?”青五很是惊讶地看向赤一,“老大,你知道的事情最多,给我们说说吧!”
“你要知道什么?”赤一坐直了身子,“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你的好奇心这样重。”
青五被噎了一下,讪讪地道:“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够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堕民确实要灭绝了。不然的话,守护者下一代之后就终结,我总觉得是不是太草率了。”
“任何事情,都有开始,有发展,也有结束。守护者也不例外。”赤一淡然说道,“如果守护者一直存在下去,势必会凌驾于大夏皇室之上。而太祖皇帝,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东西存在的。”
“……我没说守护者要一直存在下去。我只是希望我们慎重一些,确认堕民灭绝之后。再终结守护者也不迟。”青五看了看紫七,迟疑着说道。
紫七点点头,“青五说得有道理。我们要确认堕民已经灭绝了,才能终结守护者。”
赤一挑了挑眉,“但是我们的任务,并不包括灭绝堕民。”
“老大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不灭堕民,难道堕民自己会灭绝?!”连黄三都不懂了,拍了拍桌子,很是火爆地问道。
“正是如此!”赤一双手一阖,拊掌说道。“堕民受天谴。终归要被天收。我们的目标,是要铲除堕民复兴的一切希望!”
“堕民复兴的希望,又是什么?”青五有些紧张地问道,“当年那个孩子已经死了。难道还有新的人出现了”
赤一看了他一眼。问道:“最近四个国公府。你们有没有暗地里监视?”
“看着呢,但是都没有异常现象。”黄三、紫七和青五都摇头,表示一切太平。
“好。大家继续监视。我最近得到消息,有人在打守护者的主意,所以大家要格外小心,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赤一缓缓说着,目光在屋里人面上一一扫过,“若是暴露了,蓝六就是前车之鉴。——堕民八姓精英,可不是吃素的!”
众人面色一凛,忙点头应了,道:“我们会多加小心。”
“那好,我还有件事,要单独跟紫七说。你们先走吧。过几天再聚,那时候应该有眉目了。”赤一挥了挥手,“紫七留下来。”。
青五见没有他的事,便迅速起身,飞快地走了出去。
黄三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看了赤一一眼,也转身离去。
紫七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似乎行动有些不便的样子,问赤一道:“老大找我有什么事?”
赤一的目光在她行动不便的右胳膊处停留了一瞬,突然问道:“紫七,重瞳女吴婵娟身死的那一天,你是在吴国公府监视她,是吧?”
紫七不动声色地点头:“是啊,我不是说过了?那一天,吴国公府内院突然被人纵火,我被人调虎离山。等我回来的时候,吴婵娟已经被人杀死了。”
“那就对了。”赤一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
“什么事?”紫七垂眸,定定地看着坐在她对面的赤一。
“……吴国公府那天晚上放火将你调虎离山的人,已经被我抓到了,关在一个秘密的地方。我正在想法拷问他。过几天拿到他的口供,我们就能进一步查到当初吴婵娟身死的真相了。”赤一正色说道。
紫七全身震了一震,十分讶异地问道:“啊?放火的人你抓到了?你如何找到他的?怎么抓到的?”
赤一笑了笑,“我自有办法,这你就别管了。这几天,你继续给我盯着吴国公府。如有异常,一定要赶紧报与我知晓。”
紫七咬了咬唇,点头应了,带着满腹狐疑转身离去。
紫七走后,赤一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才吹熄了灯烛,从这屋里悄没声息地走了出去。
他故意慢吞吞地翻过院墙,往街上行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一出这所宅子,身后立刻就多了几个盯梢。
赤一垂头,微微笑了笑,缓步走过街角,融入黑暗之中。
他的身影一到暗处,便显得飘忽不定,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几个盯梢的人从后面跟了上来,四处张望着,到处也找不到赤一的人影,忍不住低声咒骂:“他奶奶的,实在是忒狡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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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侧击 (第二更)
“怎么办?人跟丢了,回去会被主子骂的……”
“骂你算便宜你了!最怕是回去被一刀咔嚓了……”
几个盯梢的人悄声嘀咕着,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四处张望。
没过多久,那个戴着赤色面具的人的背影又出现在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
“啊!——在那边!快跟上!”有人眼尖,一下子发现了他们之前跟丢了的那个人,忙又跟了上去。
赤一的身影在他们前面时隐时现,总是在后面的人觉得快要跟丢的时候,他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
这些人一路追赶着,躲藏着,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穿行。
快要到天亮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跟着前面那戴着赤色面具的人来到一座大府邸附近。
那人沿着院墙根走了一会儿,便飞身上了院墙,跳到院墙里面去了。
后面跟踪的人等了一会儿,一直没有等到这府邸的角门开了,下人出来干活的时候,他们才笃信这人是进去了。
这座大府邸的门口,高挂着一挂黑底烫金字的牌匾,上书“吴国公府”四个大字!
“我的天爷啊!居然是吴国公府的人!”
盯梢的人忙悄然退去,赶回去报信。
……
“什么?赤一居然是吴国公府的人?!”穿着青衫的中年男子听了手下的回报,一拍靠背椅的扶手,霍然站了起来。
但是没过过久。他眯了眯眼,又坐了下来,半信半疑地道:“……但是吴国公府里,没听说谁的功夫特别厉害啊?”一边琢磨,一边吩咐道:“去把吴老爷子请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吴老爷子很快被人请到这个京城郊外偏僻的山庄里。
“有什么急事吗?现在这会子找我过来。”吴老爷子皱了皱眉头,“这样不太好吧?”
“吴老爷子莫怪,是这样的,有件急事,我想跟您通个气。”说着。就把他的手下跟踪戴赤色面具的赤一的事。说与吴老爷子听。
吴老爷子听完,脸色立时变得很不好看,“……你认为那人是我吴国公府上的?”
“吴老爷子,莫怪我多嘴。就算他是。您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当然。也有可能根本就跟吴国公府无关。只是有人故意搅混水而已。”
吴老爷子点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加强防范。可不能半夜三更的,再有人随意进出我吴国公府!”
那中年男子呵呵笑了笑。亲自送了吴老爷子出去。
……
周怀礼的二品骠骑将军府里,吴三奶奶带着丫鬟婆子去蒋四娘和周怀礼住的院子看望卧病在床的蒋四娘。
“母亲。”蒋四娘忙从床上坐起来,要起身行礼。
“不用了,你别在乎这些虚礼。”吴三奶奶抬了抬手,示意蒋四娘不必起身。
蒋四娘身边的婆子抬了一张搭着白老虎皮的圈椅过来,请吴三奶奶坐下。
吴三奶奶坐到蒋四娘对面,对她道:“近来觉得怎样?身子好些了吗?”
蒋四娘缓缓点头:“好些了。”
其实她的脸色依然白得吓人,而且整个人瘦的厉害,一看就很不好的样子。
吴三奶奶知道她这样说,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而已,可是想想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她,只好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好养着,别想东想西。你是头胎,本来就会累一些。等这几个月过了就好了。”
蒋四娘心里一酸,流泪道:“让母亲费心了,都是我不好……”没有护住自己的孩子。
吴三奶奶握了握她的手,“别七想八想,好好养胎。等日后孩子生下来,你就苦尽甘来了。”
蒋四娘使劲儿点点头,“母亲,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好好顾着孩子。”
吴三奶奶又劝了她几句,才问起周怀礼,“怀礼呢?好几天没有见过他了。”
蒋四娘看了看门口,道:“他这几天忙,说是兵部有事,他忙着帮兵部造兵册。”
“哦,那我先回去了,你好生养着,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吩咐厨房去做。”吴三奶奶又叮嘱了几句,才起身离开。
她走了没多久,周怀礼就回来了。
蒋四娘对他道:“母亲刚才来看我了,还问起你。”
周怀礼便知道吴三奶奶有话要说,忙道:“那你先吃饭,我去看看母亲。”
蒋四娘点点头,“快去吧,母亲像是有话要说。”
周怀礼来到吴三奶奶住的院子,在门口对守门的小丫鬟道:“帮我通传一下,我要见母亲。”
那小丫鬟忙道:“三奶奶,将军大人来了。”
吴三奶奶在里屋应了一声,“让他进来。”
周怀礼抬步走了进去。
吴三奶奶已经从里屋出来,候在堂屋的上首位置上。
“母亲,您今日可好?吃了晚饭吗?”周怀礼先寒暄几句。
吴三奶奶道:“刚要吃晚饭,要不你在这里跟我一起吃?”
周怀礼眼圈都红了,“母亲,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晚饭了。今日一定陪母亲吃。”
吴三奶奶笑了笑,命下人布好饭菜,和周怀礼一起坐了下来。
母子俩寂静无声地吃完一顿晚饭,婆子又上了茶。
吴三奶奶吩咐她们:“你们也去吃晚饭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是,三奶奶。”丫鬟婆子躬身退下,堂屋里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
周怀礼静静地捧着茶盏坐着,没有说话。
吴三奶奶低头抿了一口茶,坐了一会儿。才道:“……你还记得娟儿是什么时候过世的吗?”
周怀礼一怔,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吴三奶奶,“母亲,哪个娟儿?您说谁啊?”
“呵呵,你连她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娟儿,当然就是你表妹吴婵娟啊。”吴三奶奶呵呵地笑,放下手中的茶盏,眯着眼睛打量了周怀礼一番。
周怀礼面色如常,只是眉宇间有着淡淡的惋惜之色,他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笔直。低声道:“原来您是说表妹……”
“是啊,不然还能有谁?”吴三奶奶撇了撇嘴,“娟儿的忌日就要到了。你不会忘了吧?”
周怀礼笑了笑,“我还真不记得。”
吴三奶奶叹了口气。“我昨天做了个梦。梦见了娟儿。”
周怀礼“嗯”了一声。“母亲是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果母亲着实挂念表妹,过几天就去祭拜她吧。”
吴婵娟未嫁而逝。依然葬在吴家祖坟。
“过几天我会去的。”吴三奶奶看了周怀礼一眼,“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吧。”周怀礼露出尴尬的神情,“四娘身怀有孕,本来就身子不好,要是知道我去祭拜表妹,说不定又胡思乱想……”
吴三奶奶又笑了两声,摇了摇头,声音里已经带了淡淡的疏离,“……果然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当初若不是娟儿突然死了,你现在的妻子,就是她了。”
周怀礼的眉头皱了皱,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很明显,他不喜欢听见这样的话。
“算了,你不去也好。我还记得,娟儿死的那天晚上,你就住在吴国公府。昨晚我做梦,梦见娟儿,她说,有人故意害她……”吴三奶奶一边说,一边紧紧盯着周怀礼的面容,像是要从他脸上寻找到蛛丝马迹。
周怀礼脸色如常,只叹了一口气,道:“当然是有人害她。大理寺丞都说她是被谋杀的。只是凶手至今没有抓到。”
吴三奶奶趁机道:“昨天娟儿在我梦里说,一直有人在为她追凶。而那晚在吴国公府放火的人,已经被人抓起来了,正在严加拷问。”
“不可能!”周怀礼下意识反驳,“放火的人怎么可能抓得到?母亲,梦里的事情,不可不信,但是也不可全信啊。”
“哦?你觉得放火的人不会被抓到?我倒觉得,与杀娟儿的凶手相比,在明瑟院放火的人,其实更好抓。我记得那天晚上,是有更夫跟那放火的人朝了相的。”吴三奶奶意有所指地道。
周怀礼这时反应过来,已经恢复了常态,他跟着点点头,“抓到也好。若是抓到了放火的人,说不定也能顺藤摸瓜,抓到杀害表妹的凶手。”
“嗯,希望能早日抓到杀你表妹的凶手。”吴三奶奶端了茶,“你回去吧,好好待四娘。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你的嫡出。”
周怀礼起身行礼,“那我回去了。”
周怀礼刚离开吴三奶奶住的院子,吴三奶奶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将手里的茶杯咣得一声扔到地上。
茶杯砸得四分五裂,碎瓷片非得到处都是,褐色的茶水弄脏地上雪白的地衣。
周怀礼离开吴三奶奶的院子之后,也有些心神不宁。
他在自己的院子里走了几圈,没有回屋子,只对门口的丫鬟婆子吩咐道:“……跟少奶奶说一声,就说,我今儿有事,晚上不回来了。”
周怀礼转身离开了院子,往二门上去了。
他离开自己的将军府,径直往吴国公府去了。
“大将军来了!”吴国公府的门子开了角门,欣喜地请他进去。
周怀礼点点头,“外祖在吗?”
“在,在,刚从外面回来了,风尘仆仆的,累得不行。大将军快去见见我们老爷子吧!”那门子欢快地说道,亲自带他去见吴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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