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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武记     盛宠txt下载     盛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7章 好巧 (第二更求粉票)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范妈妈犹豫着道:“大少奶奶,要不明儿去吧?”

    “明天?等到明天说不定一切都晚了。”盛思颜扬了扬眉,起身往门口走去。

    掀开厚重的皮门帘,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盛思颜看着夜空里大片大片飞舞的雪花,静默了一瞬,还是抬步走了下去。

    范妈妈紧紧跟在她身边撑着伞,后面跟着几个丫鬟婆子,出了清远堂的院门,坐上小轿子,往澜水院去了。

    ……

    “娘。”盛思颜掀开里屋的门帘,笑着叫了一声。

    冯氏回头看见是盛思颜,微笑着道:“这么晚你怎么来了?外头不是在下雪吗?”一边说,一边站起来,站在周承宗床边。

    盛思颜在外屋就脱了大氅,手里只捧着一只手炉,笑嘻嘻地走进来,屈膝福了一福。

    “坐吧,看你的样儿,是不是有事?”冯氏让盛思颜坐下,又命人上了热茶。

    盛思颜放下手炉,捧着热乎乎的茶杯深深嗅了一下那茶香,又往四周看了看,才低声道:“娘,有些事,我想问问您。”

    冯氏见盛思颜这个样儿,知道她是有话要说,就抬手让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下去了。

    屋子里只有她们娘儿俩,还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周承宗。

    周承宗现在是个傻子,冯氏也没有避着他,对盛思颜道:“什么事?”

    盛思颜斟酌了一下说辞,试探着问她:“娘,您对三叔这个人了解多不多?”

    冯氏愕然。道:“他是你公公的弟弟。是我的小叔子。我怎会了解他?”

    盛思颜被噎了一下,她不是这个意思!

    又换了一种说法:“我是说,他这个人成亲以前是什么样儿的,成亲以后又是什么样儿的,这您总有些印象吧?”

    冯氏笑着看了她一眼,道:“不知道你这个鬼灵精打听你三叔做什么。我对他确实知道不多。我当年进门的时候,并不受人待见。你知道的,我家世一般。配大爷其实是配不上的。”

    盛思颜知道,早年冯氏在神将府过得并不如意,二十多年在周老夫人和吴三奶奶联手打压下,却还是不声不响养大了病弱的周怀轩。

    这份心机手段,本就不是一般女人比得过的。

    冯氏以前看重的是周承宗,隐忍了二十多年,只因为她心里曾经只有周承宗,希望终有一天,周承宗回头,会看见她一直在他身边。

    可惜周承宗伤透了她的心……

    当然。那已经是往事了。

    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把自己的一颗心放在周承宗身上。自然无欲则刚。

    “嗯,那时候三叔是什么样子的?”

    “那时候,他很年轻,文弱书生,但是对人很是彬彬有礼。他是老夫人最疼的幼子,却并没有恃宠而骄,对我也极有礼。”冯氏慢慢回忆着当年刚嫁到神将府时候的事。

    “祖母最疼三叔,这不用说了。后来呢?他成亲之前有没有通房姨娘啊?”盛思颜越发好奇了,好不容易才把“红颜知己”这个词咽了下去,免得冯氏觉得她太过轻佻……

    冯氏笑了笑,低头道:“没有。那时候你三叔每天除了去学里听讲,回来就去老夫人那里待着,一直待到晚上要睡觉了,才回自己的院子。”

    “啊?”盛思颜呆了一呆,暗忖冯氏嫁进来的时候,周三爷肯定已经有十几岁了。

    十几岁的男子,又不是几岁的小娃,怎么还能整天待在娘亲身边!

    “老夫人因此更疼他。”冯氏又笑了笑,“后来,就是说亲,居然吴老爷子亲自出马,把他唯一的嫡女吴云姬,就是你三婶,说与你三叔为妻。”

    “呵呵,吴老爷子真是有眼光。”盛思颜言不由衷地赞了一句,又问:“成亲之后呢?”

    冯氏的脸色突然有些不好看,默然了半晌,淡淡地道:“成亲后两个月,你三婶就有了喜。我记得很清楚,就在你三婶诊出有身孕,大家都欢欢喜喜的那一天,老夫人把越氏给了大爷做妾。你说好不好笑,纳个妾,还要我准备龙凤喜烛,还有合卺酒。整个澜水院到处张灯结彩,红烛高烧……”

    盛思颜没想到一下子提起了冯氏的伤心事,忙转了话题道:“看来吴三奶奶还是有几分本事,把三叔管得牢牢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其实女人哪里能管得住男人呢?都是男人自己愿意,才会听你说话,服你管他。不然的话,就算拿绳子把他拴起来,他也有本事偷吃……”冯氏笑着摇摇头,“你也是成了亲的人,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盛思颜赧然道:“娘,我错了。”

    “错了?何错之有?”冯氏笑着拍了拍她的脸蛋,“还是个孩子,问这些话。”

    盛思颜顺势靠在冯氏肩上,低声道:“娘,您别伤心了。公公现在病了,等他好了之后,一切都会好的。”

    冯氏淡淡笑道:“他能活着就够了,我也不奢求别的。”

    盛思颜没有问出更多的东西,皱着眉头站起来,暗忖难道自己的方向又错了?

    虽然这样想,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她应该没有弄错方向。

    周老夫人的口气太不寻常,而周三爷的口气,也太唯唯诺诺。

    难道真的没有别人?

    冯氏跟着站起来,笑道:“你打听这些事做什么?”

    盛思颜支吾几声,道:“……我先前从松涛苑经过,偶尔听见祖母训斥三叔,说什么他最重要的人就是娘、妻子和儿子,让他仔细了。”

    冯氏“哦”了一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老夫人虽然对大爷不慈。但是对三弟确实是地地道道的慈母。”

    盛思颜点点头。“真是好呢。说句最不该的话。三叔是最没出息的,但是他却过得最舒服。什么都不用做,什么就都有了。有吴三奶奶这个家世雄厚、长袖善舞的妻子,还有三个能干精明的儿子。”

    “这就是‘巧者老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冯氏幽默地掉了一句书袋,又道:“这样说,你三婶岂不是命更好?出身显赫,嫁入的婆家也是显赫得不得了。这也罢了。还一口气生了三个健康聪明的儿子,嫁的夫君性情温和,心里只有她,不纳妾,除了看书修史,没有别的不良嗜好。”

    盛思颜也笑,道:“是啊,他们这一房,简直好得不像真的。”

    像是模板里摆出来的“五好家庭”……

    盛思颜在心里暗暗吐槽。

    “她是挺有福气的,连老爷子都夸呢。”冯氏幽幽地道。“她嫁进来两个月就有了身孕,第一胎就是儿子。跟越姨娘的大女儿雁颖是同一天出世。”

    “啊?”盛思颜张大嘴,这她可不知道!

    她嫁进来的时候,周雁颖已经出嫁六七年了,也不怎么回娘家,所以盛思颜对她一点都不熟,就她跟周怀轩成亲那天好像在喜堂见过一次。

    “你还不知道呢,那一年,二房也生了大儿子,就是怀仁。他们比怀轩只小两岁。——我们神将府那一年,有三个孩子降生,确实是福气盈门啊。”冯氏感慨说道。

    她就没有这样的福气。

    她是嫡长媳,虽然是最先生孩子的,可是孩子出生的时候,周老爷子和周承宗都在外征战未归。

    她在床上痛了一天一夜,才把怀轩生下来,结果洗三那天,怀轩就发病了……

    要不是那时候盛老爷子正在神将府做客,施急救把周怀轩救回来,周怀轩别说活不过十八岁,他根本连三天都活不到!

    而周老爷子和周承宗在那一年的征战中都受了伤,他们回来的时候,怀轩都满月了。

    冯氏把这些事淡淡地说出来,话语中已经没有多少伤感了。

    盛思颜眨了眨眼,觉得今天的信息量太大了,她要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娘,那我走了。”盛思颜向冯氏告辞。

    冯氏点点头,送她到门口。

    周怀轩正好掀了帘子走进来,“阿颜?”

    盛思颜看见周怀轩就情不自禁露出笑意,伸手给他:“你怎么来了?”语气里不由自主带了几分娇嗔。

    冯氏笑道:“你看,大晚上的不睡觉,别到处跑了,阿宝要找你怎么办?”

    盛思颜忙道:“我已经喂过他了,他现在睡得时候长了点儿。”

    周怀轩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周承宗。

    冯氏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已经好多了,晚上吃了三大碗饭,又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周怀轩点点头,“娘辛苦了。”说着,带着盛思颜离开澜水院。

    两人挽着受回到清远堂,周怀轩问她:“做什么去了?”

    这么晚跑去澜水院,大概不是孝心发作……

    盛思颜抿嘴笑,偎到周怀轩怀里,悄悄问他:“咱们府的二姑娘跟四公子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周怀轩点点头,“怎么啦?”

    这其实不奇怪。

    大家子里人多,赶在一起生孩子的情况并不少见。嫡出和庶出中间只隔几天的大有人在。

    当然,一家子里赶在同一天生孩子的也不太多。

    盛思颜摇摇头,笑眯眯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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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88章 击鼓 (3K5,当然是求粉红票)

    “巧?”周怀轩淡淡摇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笑得实在是太意味深长了。

    “哇呜——!”阿宝的哭声适时地响了起来,到了要吃夜奶的时辰了。

    瑞娘抱着阿宝从里屋走出,送到盛思颜怀里。

    周怀轩顺手将盛思颜自个儿做的一个可以斜搭在肩上的绒毯拉过来,罩在盛思颜胸前,将阿宝挡得严严实实。

    盛思颜从容伸手,在绒毯里解开前襟,掀开兜衣,握住一只软绵,送到阿宝嘴里。

    阿宝立刻大口大口吮吸。

    这个绒毯当然是盛思颜专门做的,可以搭在身上,喂奶的时候可以挡住别人的视线。

    既然盛思颜和周怀轩都在暖阁里,瑞娘便笑着屈膝福了一福,道:“大少奶奶、大公子,那奴婢先下去了。等值夜的时候再过来。”

    盛思颜点点头,“去吧,今儿换陈娘,你多歇息。”

    瑞娘应了,倒退着下去了。

    她也要去洗漱更衣,顺便再吃点宵夜。

    因阿宝不吃别人的奶,瑞娘和陈娘作为乳娘却不用喂奶,王毅兴知道后,索性把瑞娘和陈娘的孩子都送了过来,让盛思颜派人专门看着。

    瑞娘和陈娘不用当差的时候,可以去喂自己的孩子,正是两全其美的法子,瑞娘和陈娘于是对阿宝照料得更加小心周到。

    等暖阁里的人都走了,盛思颜才一边喂奶,一边轻声道:“二姑娘。不对。应该是二姑奶奶了。她以前在神将府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周怀轩想了一会儿,才皱眉道:“记得不清了。她跟雁丽的关系很好,跟我不怎么熟。”顿了顿,又道:“不过,她跟三房也不熟,不像雁丽。”

    盛思颜当然知道,三姑娘周雁丽跟三房的周怀礼好的胜似亲兄妹。而且吴三奶奶对周雁丽更是青睐有加,十分照顾。

    而周雁丽的亲姐姐,神将府的二姑奶奶周雁颖居然跟三房不熟?

    盛思颜想了想,“那她跟谁比较熟?”

    “二房的雁婷。”周怀轩顿了顿,“她比我小一岁,比雁颖他们大一岁。”

    “那是大姑奶奶。”盛思颜点点头,“我更不熟了。我们成亲的时候,她来了没有?”

    周雁婷是二房的嫡长女,在神将府排行是大姑娘。

    “好像来了。”周怀轩眉头越皱越紧,咳嗽一声。“说这些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阿宝在盛思颜怀里发出“唔唔”的声音,似乎在赞同他爹的话。

    盛思颜忍不住笑。掀开绒毯的一角,点了点阿宝的额头,“吃你的吧,瞎掺合什么?好像你听得懂我们说话一样。”

    阿宝伸出一只小拳头,无意识地挥动两下,像是在抗议,又像是在舒展筋骨。

    周怀轩瞥了一眼,见从那绒毯的一角,露出粉嫩嫩、软绵绵、香馥弹手的半边玉胸,还有那股他难以抗拒的甜香。

    周怀轩的喉结上下抖动,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别过头看向窗外的夜色,皱眉道:“下雪了。”

    “是呢。明天就迎亲了,大雪里迎亲,其实更有看头。”盛思颜笑着说道,“白的雪,红的盖头,飞扬的马蹄,迎亲的唢呐,想一想就难以忘怀呢。”

    周怀轩勾了勾唇,意味深长地道:“嗯,确实会难以忘怀。”

    盛思颜听到他话里有话,回头看他,脸色有些不好看了,眯着眼睛道:“难道比你我的大婚还要难忘?”

    周怀轩没有说话,伸臂过去,将她和阿宝一起拥入怀里,将头搁在她肩上,看着阿宝吃奶。

    两人一直没有说话,只听见暖阁高挂着的宫灯不时发出劈啪之声。

    过了许久,等阿宝吃完奶,又睡了过去,周怀轩才偏头在盛思颜面颊上亲了一记,低声道:“我们的大婚,不用跟人比,也无人能比。”

    盛思颜本是板起脸,心里有些不悦,但是听了周怀轩的话,她的精神陡然振奋,而她的心,却低到尘埃,从那尘埃里,开出璀璨的花,一如她甜似蜜的心情。

    盛思颜忍不住回头,嘟起嫣粉的唇瓣,在周怀轩的唇上轻触。

    周怀轩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他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握住她的后脑,追了上去,伸出舌尖,坚定地挑开她的唇,深入她的唇齿之间,来回轻抚,加深了这个吻。

    阿宝在一旁的长榻上静静地睡着。

    周怀轩伸手到盛思颜身上搭着的绒毯底下揉捏一阵子,便扯开她的腰带。

    长裙从绒毯里无声委地,堆在盛思颜和周怀轩脚边。

    周怀轩将她揽抱在怀里,背靠着他宽阔的胸膛,一边也掀开自己的袍子,解了腰带……

    盛思颜咬着牙,虽然强作镇定,但还是紧张得直打颤。

    她本是不愿意在这里匆匆忙忙,但是一想到她已经有五个多月没有跟周怀轩做过夫妻之事了,也难为他忍着,又不忍心拒绝他。

    而且她也高估了自己的忍耐能力。

    周怀轩只是伸手到她底下撩拨了两下,她已经软成一团春水……

    宫灯似乎都变暗了,她越来越恍惚,越来越激动。

    浑浑噩噩中,她被周怀轩托着双股举高了些,然后坐了下去……

    她的双眸半开半阖,媚得能够滴下水来,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双手搭在周怀轩双臂上,只觉得像是骑着骏马,驰骋在无垠的大草原上,身后是最心爱的人,带着她一起奔向日落的地方。

    明明是坐在屋子里,眼前的一切却动了起来,上下起伏,前后颠倒。波喘不休。

    她从嗓子眼里发出难以抑制的娇吟。让周怀轩一下子失了魂魄……

    事毕之后。两人静静地拥在一起,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盛思颜慵懒地哑着嗓子道:“阿宝还在旁边呢……”

    周怀轩扫了一眼阿宝,淡淡地道:“睡得跟猪一样。”

    睡梦中的阿宝瘪了瘪嘴,打了个小呼,到底还是睡过去了。

    “我去洗洗。”盛思颜裹着绒毯站起来,从裙子堆里走出来。

    周怀轩知道她的绒毯下,那一双光着的长腿是如何的诱人,只是今天他还有要事。不能尽兴,只得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整理了自己的袍子,起身扎上腰带,也没有看着盛思颜,只是道:“你早些歇着,我可能会回来的晚一些。”

    盛思颜在月洞门前回头看着他,轻声嘱咐他:“千万要小心。”

    周怀轩点点头,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不妥。转身走了出去。

    薏仁和小柳儿忙进来伺候。

    半个时辰后,盛思颜从浴房里走出来。已经换了一件狐毛锁边的兰花紫锦缎长袄。

    范妈妈匆忙从外面走进来,道:“大少奶奶!”

    盛思颜便知道是有要事,忙挥手让薏仁和小柳儿退下。

    “什么事?”

    范妈妈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迟马伕查到了周老夫人和吴三奶奶的计划。”

    “哦?”盛思颜回头,“她们想怎么做?”

    “吴三奶奶找了两个男人,扮作妇人,明天会跟着蒋侯府的送亲队伍入神将府。”范妈妈一口气说道,“那两个人已经被我们盯着了,大少奶奶想怎么做?是不是……”她做了个手刀砍头的姿势。

    盛思颜笑了笑,“弄死就不好玩了,还是不要的好。”

    “那您想怎么办?”范妈妈好奇问道。

    其实盛思颜想的是,时间紧迫,如果把这两人就这样弄死了,也不知道周老夫人和吴三奶奶会不会铤而走险,再弄出别的更疯狂的举动。

    所以还不如严密监视他们,免得事情脱出他们的控制。

    “先给我送一封信去盛国公府,同时吩咐下去,让人全程盯着这两人,从出蒋侯府,到进神将府,一刻都不能放松。”盛思颜低声吩咐道。

    范妈妈忙应了,道:“交给奴婢,您就放心吧。”

    盛思颜知道以范妈妈的本事,就是一般的堕民都不是她的对手,更别说两个普通人了。

    盛思颜去里屋写了一封信,封好交到范妈妈手里,低声嘱咐她:“一定要亲手交到我娘手里。”

    范妈妈点点头,“我马上就去了。

    她走了之后,盛思颜便放心回房睡了。

    她不晓得,周怀轩那边也得到了同样的消息。

    “……找了两个男人,扮作妇人?明天要混进神将府?”周怀轩眼底的血色氤氲一闪而逝。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周显白在旁边捋捋袖子,“大公子,您说,我们要怎么做?!”

    “我们?”周怀轩淡淡摇头,“关我们什么事?”

    “啊?这……这……这不是要对付……?”周显白瞠目结舌,他从自己的线人那里得到的消息,可是有人要借机对大少奶奶不利!

    周怀轩背着手走到窗前,看了看还下着大雪的夜空,道:“我要去大理寺走一趟。”

    “这么晚了?您去大理寺做什么?击鼓鸣冤?”周显白很是不解,但还是给周怀轩拿来紫貂大氅披上。

    “……嗯,击鼓鸣冤。”周怀轩戴上貂裘深帽,大步走了出去,只扔下一句话,语音袅袅,和雪花一起在夜空飞舞。

    周显白嗷地一声用手捂住嘴,恨不得去挠墙!——大公子需要击鼓鸣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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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乘黑骑从神将府的边门疾驰而出,往大理寺方向驶去。

    大理寺丞王之全刚刚睡下,就被下人惊慌的声音吵醒了:“大人!大人!有人击鼓鸣冤!”

    王之全没好气地道:“大半夜的,让他明天来!”

    “不行啊老爷!”

    “不行?!”王之全火气很大地捶床,“是我官大还是你官大?!你敢跟我说不行?!”

    “不是啊老爷!”那下人在门外都快急哭了,“是……是神将府的大公子!”

    王之全也唬得一跳,忙掀开被子,披上猞猁袄,冲出来问道:“真的是神将府大公子?!”

    “正是在下。”一身紫貂大氅的周怀轩已经负手站在回廊下,淡淡说道。

    得,他不用再确认了。

    这人已经进来了。

    王之全嗐了一声,笑着道:“周大公子,我还没穿衣裳,您先坐。”又命人上茶,自己去里屋穿好了衣裳才出来,和周怀轩一起往官衙里去了。

    他也没问周怀轩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破大理寺若干明卫暗卫,闯到他的内院来的。

    他知道问了也白问。

    周怀轩的本事,他早已经知道不能用常理度之。

    来到官衙的议事厅后面的小书房,王之全肃然道:“周大公子,大理寺的声鼓是为正清白,肃乾坤,掌天下黑白公平所制,不是让你们这些世家公子有事没事敲着玩的!”

    他以为周怀轩敲声鼓,只是一时兴起。

    周怀轩掸了掸袍子,淡淡地道:“我确实有冤情要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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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好戏 (4K5,大章求粉)

    “周大公子!镇国大将军!您不是要玩我吧?!”王之全惊得从书案后头跳起来,“您有冤情?!”

    他实在想不明白,以周怀轩的实力和行事作风,以王之全公开私下各方面对他的了解,若是有人敢冤屈他,他早就手起刀落,快意恩仇了。

    怎么可能来大理寺找他王之全喊冤叫屈?!

    这不合理!

    周怀轩唇角微勾,淡淡地道:“当然。”说着,从袖底里拿出一封书信,放到王之全面前的书案上。

    “我虽然没有在朝堂的军部带兵,但是圣上好歹封我做镇国大将军,我也不能辜负了圣上的重托。”周怀轩端起茶杯,低头吹了吹袅袅上升的热气,闻了闻茶香,不置可否地放下了。

    王之全狐疑打开信封,抽出信,匆匆忙忙看完,顿时变了脸色,他沉声问道:“此事当真?”

    周怀轩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淡淡地道:“不知。”

    “那这人呢?”王之全紧张问道,“这人给你写了这封信,看起来情况紧急,他人呢?”

    周怀轩道:“他逃到京城郊外神将府军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口气。见到我之后,他把这封信交给我,就咽气了。他的尸体还在神将府军营的义庄里,您随时可以派人查看。”

    “自然要查的,也要带回大理寺。”王之全阴沉着脸说道,再看一看那信上写的内容,皱了眉头道:“这件事。你其实应该避嫌。而且。这跟你有何关系?冤屈在哪里?”

    这封信。就是北地雷州守军的一个副将冒死投到神将府的军营,亲手交到周怀轩手上的。

    “是要避嫌,所以我半夜击鼓鸣冤。”周怀轩淡淡说道,“既避嫌,又全忠义。”

    王之全:“……”他从来不知道,周大公子不仅一身功夫无人能比,嘴皮子上的功夫也是横扫千军!

    “冤屈,不是我的冤屈。是雷州城外辛各庄四百八十口人的冤屈。”周怀轩背着手,瑰丽的眉眼一片肃穆,显得前所未有的庄重。

    王之全一时对周怀轩肃然起敬。

    他也从来不知道,周大公子居然如此为国为民!——值得钦佩!

    王之全抱拳说道:“这件事,我王之全以性命担保,一定查个水落石出!既不让这四百八十口人冤死,但也不能寒了功臣良将的心!”

    周怀轩启唇而笑,淡淡地道:“我信你。”

    那封信上,首当其冲要告的人就是周怀礼,如今当红的一品骠骑大将军。另外还有北地雷州另外几个将领。

    但是所有相关人等都死了,连写告发信的辛副将都死了。要查清此事,谈何容易?

    王之全知道很难,障碍也很多,也可能是他这一辈子当大理寺丞遇到的最难的案子,也许会让他就此终结在这个案子上。

    但是他义无反顾地接了下来。

    正清白,肃乾坤,平黑白公平,就是他一生的信念。

    “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王之全将那封信仔细收藏起来。

    周怀轩点点头,“有劳。”顿了顿,又道:“还有,我接到绝密消息,有鞑子从北地雷州混入大夏国土,已经来到京城。听说他们扮作几个婆子,会混在明天蒋侯府的送亲队伍里,企图混进神将府……”

    “混进神将府?”王之全愕然,“鞑子去神将府做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能猜,也许跟我们神将府有人去北地雷州打鞑子有关。”周怀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站起身,把几张画影图形放到王之全案头,“这就是那几个鞑子的画像,您参考参考。”然后拱了拱手:“告辞了。”

    “慢走不送。“王之全的目光被那几张画像吸引住了,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才把大理寺的衙差捕头召集过来开会,讨论明天的行动。

    一个衙差有些不确定地道:“明天是蒋侯府和神将府的大婚,我们哪一方都惹不起。老爷,您真的打算要这样做?”

    “大婚怎么啦?”王之全翻了个白眼,拍着桌子吼道:“没有国哪有家?如果真的有鞑子奸细混入神将府,那是要毁掉大夏的根基!——孰轻孰重,不用我再说了吧!”

    听见老爷都把“没有国哪有家”都祭出来了,这样衙差忙跟着吼一声:“遵命!”

    ……

    周怀轩从大理寺出来,就看见周显白牵着两匹马小跑着过来。

    一匹是周怀轩骑过来的,一匹是周显白的。

    “大公子!”周显白把缰绳递到周怀轩手里,臊眉搭眼,一脸欠揍模样问道:“……您滚钉板了吗?”一边偷偷往周怀轩背后扫,看看他的后背有没有被钉子扎上几个洞。

    到大理寺击鼓鸣冤,照例是要滚钉板的。

    周怀轩翻身上马,淡淡地道:“……寄下了,以后让你去滚。”说着扬鞭策马,往远处奔去。

    周显白气得跳脚,“……大公子!您不厚道!”跟着翻身上马,追着周怀轩而去。

    两人行到快到南城的地方才停下来。

    周怀轩看着通往南城去的街道岔口出神。

    “大公子,您真打算为那辛副将伸冤?”周显白不再故意打趣,脸色严肃得很。

    周怀轩眼望着南城的方向,淡淡道:“关我屁事。”

    他只是需要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去冲撞蒋侯府明天的迎亲队伍。

    若不是三房惹到他头上,他完全可以当没看见那封信。

    战场上的是非曲直,哪有那么容易说得清?

    他也是带兵打仗的人,一眼就看出来那封信上说的内容。最多只能信一半。

    想了想。周怀轩又道:“去多找几个人。明天混入蒋侯府的送亲队伍。”

    “多找几个人?”周显白一时有些不明白,“什么样的人呢?”

    周怀轩回头看了他一眼,眉间微蹙,淡淡地道:“下三滥。”

    “找下三滥?混到蒋侯府的送亲队伍?”周显白瞠目结舌。——这是要闹哪样啊!

    “两个人怎么够?当然要多找几个才热闹。”

    “啊!”周显白大叫一声,“我明白了!”

    吴三奶奶她们不是找了两个男人要趁机混入神将府吗?!

    大公子就给她们多找几个!

    而且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下三滥!

    到时候看看谁更没脸!

    “……最好找有案子在身,被通缉的案犯。”周怀轩悠悠地道,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转身策马离去。回神将府。

    周显白激动得脸都红了。

    哎玛!好多年没有做过这样促狭的事了!

    这次一定要让他爽个够!

    周显白策马往南城奔去。

    他在南城有自己最隐秘的线人,凡事当然不用他亲自出动,只要找着那人就行了。

    到天亮的时候,他已经找到了六七个人,各色人等,到时候一定要能让看热闹的人群欲仙欲死、欲罢不能!

    想想就有意思!

    ……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蒋侯府里已经忙得热火朝天了。

    今天是他们府上的四姑娘嫁入神将府的日子。

    这个婚礼推了又推,终于到了要正式成亲的日子了。

    蒋四娘含羞带怯地任凭全福妈妈给她梳洗打扮,穿上嫁衣,梳上妇人头。绞面开脸,从早晨忙到中午。心里紧张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吹坏了妆面。

    好不容易等到周怀礼带着花轿上门,她已经坐不住了。

    “四姑娘,姑爷已经到了大门外头,被拦着要给红包呢!”

    “四姑娘,姑爷好大方,出手的红包都是六两六钱的银角子!奴婢抢到三个!”

    “四姑娘,姑爷已经到二门了!”

    “四姑娘,姑爷被舅爷们拦在院门外头,让他唱催妆歌呢!”

    蒋四娘正想说“你们别太过份!”,就听见一个男人的歌声传了进来。

    那歌声嘹亮浑厚,如同苍鹰展翅翱翔在九天之上,很是动听。

    “四姑娘,想不到姑爷还会唱歌!”蒋四娘身边的丫鬟一个个喜得面色酡红,跟她们自己要嫁人一样!

    蒋四娘见最难的一关周怀礼都做了,一颗心简直要跳出喉咙口。

    “来了!来了!姑爷来了!”

    几个丫鬟忙上前,将大红盖头盖在蒋四娘头上,又扶着她坐到喜床上,等周怀礼来接。

    不知坐了多久,她终于等到有人过来牵着那根红绳,引她出了闺房,一步步往门外走去。

    她看见他穿的那双云纹青色缎靴,就是她偷偷给他做的,心里更是喜不自胜。

    这是她的夫君,她要相伴一生的良人。

    她不悔自己的选择。

    蒋四娘一颗心渐渐沉到实处,不再惶恐不安,也不再激动莫名。

    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要嫁给自己精心挑选的良人,而这个良人为了她,也付出了不懈的努力。

    他们一定能好好过一辈子。

    ……

    锣鼓喧天,红绸满地。

    蒋侯府大门口站满了蒋家人。

    一身大红嫁衣的蒋四娘,被周怀礼抱上了花轿。

    这个新郎抱新娘上花轿的习俗,还是神将府大公子周怀轩娶妻的时候创造的。

    盛思颜没有兄弟,周怀轩便亲自抱她上花轿。

    后来京城的仕女们争相仿效,两年来,这股风终于扩散到大夏的每个角落。

    蒋四娘虽然有哥哥,但还是愿意让新郎抱着她上花轿。

    她的大嫂李栀娘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情极为复杂。

    她一直以为,要嫁给周怀礼的,是她的闺中好友吴婵娟。

    结果吴婵娟香消玉殒,居然是后来居上的蒋四娘嫁入了神将府。

    这世上的姻缘,谁都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

    蒋侯府的花轿顺利出了大门。

    最前面是数十个吹鼓手。吹着欢快的唢呐调喜朝天。在前面领路。

    然后是花轿。坐着新娘子,喜婆和心腹大丫鬟在两旁相随。

    新郎则在旁边骑马相陪。

    后面是最后十几抬嫁妆,和蒋家送亲的亲戚朋友,以及蒋四娘陪嫁的丫鬟婆子。

    她的丫鬟婆子不能提前进神将府,要跟她一起进去。

    她娘曹大奶奶对这一点有些不满,跟神将府的吴三奶奶说过几次,说盛思颜出嫁的时候,听说她陪嫁的丫鬟婆子早早就去神将府的新房布置。等着她来,为什么蒋家就不行?

    吴三奶奶只好说:“大少奶奶是嫁给世子,以后要做宗妇,自然跟别人不一样。”

    曹大奶奶这才罢了,虽然不甘心,但也知道这是没法争的。

    浩浩荡荡的一长队穿红着绿的送亲队伍走在大雪纷飞的京城街头,倒也是一幅别样的风景。

    沿途围观的人很多,都在指指点点,七嘴八舌地交换着最新的消息。

    周显白戴着顶笠帽,穿着一身不显眼的灰衣。抱着胳膊站在人群中。

    送亲队伍拐了个弯,往神将府那边的大街行去。

    “站住!”送亲队伍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一队红带子公差手拿杀威棒,杀气腾腾跑了过来。

    “站住!”送亲队伍的后方也传来一声暴喝,同样是一队红带子公差,把他们的后路也堵住了。

    街道两旁看热闹的人顿时激动起来。

    唉玛!这是要抓逃犯呗?!

    周怀礼一愣,待看清楚是大理寺衙差,忙下马道:“几位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送亲的媒婆也抢上来道:“公差大哥,我们是送亲的人。今天是神将府和蒋侯府联姻的大好日子,我们赶着去拜堂呢,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大理寺衙差大声道:“奉大理寺丞之命,捉拿鞑子奸细!你们赶快让开!误了我们的差事,管教你去吃牢饭!”说着,也不看周怀礼,朝自己人一挥手,“给我搜!”

    “你敢!”周怀礼脾气再好,此时也忍不住了。

    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他不许任何人破坏他和蒋四娘最重要的日子!

    “骠骑大将军,我看您还是避嫌得好。我们接到密报,这鞑子奸细,据说是要借着蒋侯府送亲的队伍,混入神将府找您的。您要拦着不让搜,我们可是要怀疑您居心何在了!”那衙差是王之全一手调教出来的,极是能干,几句话就挤兑得周怀礼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种事实在是太可恶了。

    他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眼睁睁看着这些衙差冲入送亲队伍中,手拿着几张画像,开始一个个对着看。

    他倒不担心送亲队伍会出现什么问题,他知道这是有人不想他跟蒋侯府联姻,才故意捣乱。

    哼!他岂会被这种小伎俩打倒。

    周怀礼冷着脸,走到蒋四娘轿子边上,低声道:“没事,搜完就走……”

    他话音未落,就听一个衙差大叫:“瞿老四!居然这里有瞿老四!——他奶奶个熊!我说怎么通缉了整整三年都抓不到你!原来躲在大户人家了!你真是大隐隐于市啊!”

    “抓到瞿老四了?!——那可是有名的采花贼啊!”围观的人群一阵哗然,更加激动了,纷纷往前挤,要看看蒋侯府的送亲队伍里出现的大名鼎鼎的采花贼瞿老四的真容!

    “啊?!瞿老四这个采花贼怎么会在蒋侯府的送亲队伍里?!”围观的人群已经开始用有色眼光往蒋四娘的花轿扫去。

    “咦?!成雄!你个骗子!在江南犯了事,骗得无数人倾家荡产,居然跑到京城来了?!”又一个公差大叫出声。

    这两人可是他们大理寺早早挂了号的,那模样他们早就看熟了。

    立刻有公差拿出锁链,将这两人锁了,笑容满面地从送亲队伍里拖了出来。

    周怀礼的脸色简直已经黑沉如锅底!

    周显白在人群中绽开一个笑容。

    戏才开始呢。——大家慢慢看!

    他拉了拉笠帽,从人群中悄然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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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90章 打脸 (第一更)

    大理寺的公差们本来是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出这趟差事,毕竟神将府和蒋侯府,他们哪个都惹不起。

    神将府自不必说,而蒋侯府更是新贵中的新贵。

    圣上夏昭帝的生母蒋贵妃就是出自蒋侯府。

    夏昭帝自从登基之后,蒋侯府的风头一时无俩,就连府里的姑娘都能嫁入大夏的顶级世家神将府!

    就是这样两个不仅拳头硬,靠山更硬的府邸联姻,他们却要来搅散他们的迎亲队伍!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当一个个逃犯被认出来,拿链子锁上的时候,这些公差的胆儿渐渐肥了。

    “你,给我出来!家是哪里的?怎么混进来送亲的?”一个公差抓着一个看起来贼眉鼠眼的人问道。

    那人却是蒋侯府的家生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都快哭了,结结巴巴抖衣而颤,道:“……回……回官爷的话,小的……小的是蒋侯府家生子……”

    “家生子?”那公差瞥了他一眼,松开他的衣襟,“报上名字,等下我回去后去查籍册。”

    家生子是世代为奴,入的是奴籍。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一查便知,大概也不会有人这种情况下做假。

    围观的人群越发热闹,后面的人拼命往前挤,前面的人收不住脚,向路中间越逼越近。

    整个蒋侯府的送亲队伍被大家围在宽广的街道中间。

    大家如同看猴戏一样兴奋。

    有人见势不妙,企图从队伍中偷偷溜走。

    但是他们穿着蒋侯府送亲队伍的统一着装,围观群众怎容得他们逃跑?!

    再加上大理寺公差事先言明。是要抓企图借着蒋侯府送亲队伍混入神将府的鞑子奸细。围观群众在看热闹之余。也觉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看热闹、抓奸细两不误,居然自发做了大理寺公差的外围后备。

    一看见有蒋侯府送亲队伍中的人企图逃走,马上就有围观群众手拉手围成人墙,不许他们逃窜!

    虽然大雪纷飞,天气寒冷,但是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连喊带骂,连推带打,呼出的热气在空中融化的雪花,似乎连大家周围的气温都升高了几分。

    “你!出来!”大理寺的公差开始围着送亲队伍中的婆子转来转去。

    里面一个老是佝偻着腰,躲躲闪闪不肯抬头正眼看人的婆子引起了一个公差的注意,出言呼喝,让她出列。

    那婆子装没听见,拼命往婆子堆里挤。

    “叫你呢!你扭扭捏捏躲什么躲!”一个公差上前一步,攥住她的前襟,将她往外一拖。

    嚓!

    居然没有拖动!

    那公差情知不对。冷笑着大喊一声:“兄弟们!鞑子奸细在这里了!”

    人群中静谧一瞬,看着几个公差将一个弯着腰的婆子拽了出来。

    周怀礼实在气不过。也怒喝一声:“给我住手!”

    他大步走到那婆子旁边,对公差道:“这是蒋侯府的送嫁婆子,你们有完没完?!你告诉我,我周怀礼得罪了哪路神仙,要你们这样整我?!”

    那公差怔了怔,正要说话,却听见从喜轿那边传来一道柔和的女声:“四公子,咱们就略等一等,别妨碍大理寺公差们办案。”正是今天的新娘子蒋四娘发话了。

    声音柔滑如丝绵,听得周怀礼暴怒的神情不由自主缓和下来。

    他哼了一声,道:“我们已经等了很久了,他们拖拖拉拉,有这样办差的吗?”

    蒋四娘在喜轿里又道:“不过各位公差大人,我们蒋侯府绝对不会做作奸犯科之事。你们刚才拖出来的婆子,是我们蒋侯府的送嫁婆子,绝对不是你们要抓的奸细。”

    那公差也哼了一声,举起手上的画影图形,一张张对照了看,果然跟王大人给他的图像都不一样,难道真的是弄错了?

    这公差后退一步,正要叫齐自己的人手,商议到底要怎么办,却听见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故意发一声喊,道:“这就是鞑子奸细!鞑子杀我大夏百姓,抢我国土,大家伙儿砸啊!”说着,率先扔出一个臭鸡蛋,啪地一声,正中那婆子的发髻。

    紧接着,有更多的臭鸡蛋、石头、瓦块往那婆子头上身上砸了过来。

    那婆子急忙要护住头脸,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瓦块正好击中她的发髻,将她头上的发髻生生撞得耷拉下来!

    冷眼旁观的公差顿时明白过来,叫道:“抓住他!那人不是婆子,是男人假扮的!”说着冲了上去,一把抓住她头上歪在一边的发髻,用力一扯,果然扯下一个大发套!

    那婆子原来有个蹭亮的光头!并不是女人!

    那“婆子”见自己暴露了,也不再掩饰,直起腰,居然跟周怀礼一般高大!

    “周四公子、蒋四姑娘,这就是你们口中的绝对不会有事的送嫁婆子!”那公差冷笑道,“给我抓起来!”

    周怀礼又惊又怒,不明白蒋家的送嫁队伍里为何会有个男扮女装的婆子!

    蒋四娘在喜轿里听见外面的变故,也是大吃一惊,顾不得忌讳,掀开盖头,趴着喜轿的窗子往外瞧了瞧。

    果然看见一个穿着自己府上送嫁婆子衣裳的高大光头男人,站在周怀礼身边。

    他们一般高大,绝不会错认。

    蒋四娘又羞又怒,放下喜轿的窗帘,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刚刚在众人面前放话,说这婆子绝对没有事,绝对不是奸细,马上就被当众打脸了!

    周怀礼听见蒋四娘的哭声,忙回到喜轿旁低声安慰她。

    围观的人群大声喧哗,群情激奋。

    “蒋侯府的送嫁婆子里真的有男人假扮的!”

    “啧啧。这蒋侯府不是江南有名的世家吗?传家数百年。家风怎地这样不正啊?”

    “难怪。当初这蒋四姑娘说亲。说一个,倒霉一个,人都说她命不好,如今看来,还真有几分道理。”

    “可不是咋地!——当初挑三拣四、挑肥拣瘦,如今可好,原来是这样人家出来的姑娘,幸亏我家公子没有娶她。不然脑袋上怕不是绿得晚上能放光了!”

    当初跟蒋四娘议过亲的人家趁机报仇,在人群中添油加醋,十分活跃。

    “你想想,她的送嫁队伍里,有大名鼎鼎的采花贼,还有男扮女装的光头鞑子,如果不是舍不得,如何要混到送亲队伍中来?”有人嬉皮笑脸地说道。

    蒋四娘在喜轿里听见这番话,哭得更加厉害了,上气不接下气。连声抽噎。

    周怀礼面色一沉,从蒋四娘的喜轿旁边飞身而起。冲到人群中刚才那个说话最刻薄的人身边,左右开弓,抽了那人两个大耳刮子。

    那人吓了一跳,不敢乱嚼舌头,忙往后退着,挤出人群之外。

    周显白在远处抱着胳膊看见这一幕,呸地一声啐了一口,暗道这四公子看起来也不咋地,手段黏黏糊糊,跟娘们儿似的。

    若是有人敢当街这样说大少奶奶,大公子保管立即拿出刀,把嚼舌根那人的舌头给割下来!

    别人当街羞辱自己的女人,却只打两巴掌就了事,还是男人么?!

    周显白很是瞧不起周怀礼的作态。

    人群更加拥挤激动,蒋侯府送亲的队伍顿时被围得动弹不得。

    ……

    蒋侯府里,蒋侯爷霍然起身,猛地拍了桌子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好不容易跑回来报信的家人战战兢兢地道:“咱们的送亲队伍,被大理寺公差拦在大街上了!说是要抓奸细,最后……最后抓了几个逃犯,还有个采花贼……”

    曹大奶奶一听,面色一下子变得雪白,叫了声“我的天爷啊!”就软软地晕了过去。

    屋子里一顿忙乱,一群丫鬟婆子跑来跑去,将曹大奶奶抱回炕上。

    曹大奶奶醒了过来,对蒋侯爷哭道:“老爷!您快去看看!我的四娘,不知道现在吓成什么样儿了!今天可是她大喜的日子啊,怎么能搞成这样!”

    蒋侯爷黑沉着脸,叫了数十个家人,带着大儿子一起往府外冲去。

    ……

    神将府内院的芙蓉柳榭,吴三奶奶听完来人的说话,也变了脸,颤声道:“怎会如此?!”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道:“我去看看娘。”说着,急急忙忙冲出芙蓉柳榭。

    周老夫人一大早起来,换上大红寿字不断头暗金线葫芦纹的貂皮锦缎长袄,梳了百合髻,戴着最贵重的首饰,欢欢喜喜要等着最疼的孙子接媳妇。

    吴三奶奶扎着手冲了进来,急道:“娘!娘!出事了!”

    “出什么事?”周老夫人瞅了她一眼,“今天是你儿子接媳妇,你也不嫌忌讳!”

    吴三奶奶急得伏在周老夫人耳边,轻声道:“蒋侯府的送亲队伍被大理寺的官差堵在大街上,说要抓扮成婆子的鞑子奸细!”

    周老夫人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道:“鞑子奸细与我们什么相干?你忒小题大做了吧?”

    吴三奶奶搓着手,急道:“娘,您忘了您让我找人……扮成婆子混进来吗?”

    周老夫人心里咯噔一声,脸色遽变,扶着椅背站起来,喃喃地道:“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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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黄连 (第二更求粉)

    “娘,我们要怎么办呢?”吴三奶奶越发着急地问道。

    她本来就不太愿意在大婚的时候出手,但是周老夫人坚持,说这是最好的时机,让她不要因小失大。

    她也是一时情急,鬼迷心窍,同意了周老夫人的馊主意。

    如今想来,她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三奶奶!三奶奶!”周老夫人的门外传来吴三奶奶大丫鬟着急地声音。

    吴三奶奶急步走到门前,伸手掀开帘子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丫鬟脸色通红,额头上汗珠都冒出来了,她顾不得擦汗,颤声道:“三奶奶,蒋侯府送嫁的队伍里,被大理寺公差搜出一个男扮女装的婆子,整条街都传遍了!这当口,恐怕连京城上下都晓得了……”

    蒋侯府新娘子的送亲队伍里,不仅躲着采花贼,还躲着男扮女装的婆子!

    而且还是全京城上下那么多人的面被大理寺公差搜了出来!

    甚至这婆子还是跟他们神将府有关的……

    连说他们故意栽赃陷害都不敢……

    吴三奶奶只觉得嘴里苦涩不已,有股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她都不敢理直气壮去大理寺喊冤……

    周老夫人脸色铁青,从里屋走出来,咬了咬牙,对吴三奶奶道:“不行,不能让 他们这样羞辱我们神将府。”说着,指了吴三奶奶的那个丫鬟,道:“你,去找大爷。就说有人羞辱我们神将府。让他出面摆平这件事。”

    习惯性地。周老夫人一有事,就想起大儿子周承宗。

    反正她只要吩咐一声就够了,不管多为难,多难堪的事,周承宗都能给她办得妥妥帖帖。

    那丫鬟吃了一惊,忙道:“老夫人,大爷受了伤,还犯傻呢……”

    周老夫人一窒。

    她才回过神。想起自己那个很好使唤的大儿子,已经被别人一箭射傻了!

    “哼,真是!早不傻,晚不傻,偏偏这个时候傻,这是故意给我老婆子好看吗?!我白生了这个化生子!白眼儿狼!”周老夫人悻悻说道。

    周承宗如果不能去,那要谁去呢?

    周老爷子?——肯定不行,他要知道了她就活不到过年了……

    周怀轩?——更不行,他要知道了她连今天都活不过去……

    老二周继宗?——完全不知道他有什么用……

    老三周嗣宗?——那可不能去,那是她最看重的儿子。怎么能去当街丢脸?!

    周老夫人想来想去,把目光投向吴三奶奶。“那你去吧。你一向能干,赶紧去大街上,把那些人驱散了,把花轿接回来。”

    “啊?”吴三奶奶后退两步,“您让我去?”

    “你不能去吗?”周老夫人皱了皱眉,“快去快去!不然不知道还要传出多难听的话!你还要不要这个媳妇了?!”

    当然要!

    千辛万苦才娶到手,怎么可能不要?!

    吴三奶奶在心里冷哼,想自己可不能露面,如果真的露陷了,她也有转圜的余地,毕竟亲家是她的亲家,媳妇是她的儿媳妇。

    心里很快拿了主意,面上做出一脸怯懦的样子,喃喃地道:“……那我去了。”她对着周老夫人福了一福,转身走出门外。

    她的丫鬟忙伸手去扶她。

    吴三奶奶悄悄捏了捏那丫鬟的手。

    那丫鬟会意,一只手便只虚扶着,一点力都不用。

    两人走下松涛苑上房门口的台阶的时候,“精神恍惚”的吴三奶奶突然脚下一滑,从台阶上如滚地葫芦一般骨碌碌摔了下去!

    “三奶奶!三奶奶!”吴三奶奶的丫鬟哭叫得惊天动地,就跟吴三奶奶一下子摔死了一样。

    周老夫人刚要转身进屋,就听见了外面的哭声,忙又回过头,见吴三奶奶躺在回廊台阶下面,脑袋上摔了个大包!

    那丫鬟跪在地上,将吴三奶奶上半身托在怀里,大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啊!三奶奶摔坏了腿!”

    周老夫人的脸顿时拉得老长。——这吴云姬是怎么搞的?!下个台阶也能把腿摔断了?!

    “怎么啦?是真断还是崴了一下啊?”周老夫人扶着婆子的手,漫步走下台阶,拉长了脸问道。

    吴三奶奶醒过来,疼得汗珠都冒出来了。

    从外院迅速赶来几个专看跌打的郎中,给吴三奶奶仔细诊治了一遍,摇头道:“真是不巧,吴三奶奶没有断腿,但是脚崴得太狠,不知道脚筋是不是断了……”

    周老夫人听得用手掩住口,惊讶地道:“啊?这么严重?!”她还以为吴三奶奶是装的!

    想到自己错怪了吴三奶奶,周老夫人十分内疚,握住吴三奶奶的手,咬了咬牙,道:“你好生去歇息,我出去看看。”

    居然要亲自出马了。

    吴三奶奶心里一喜,忙握住周老夫人的手,做出感激的神色,“娘,您对我真好!”

    “咱们娘儿俩还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周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起身出去了。

    吴三奶奶被抬回三房的芙蓉柳榭,只能卧床休养。——如果她只是一般人,她的脚筋肯定断了。但是她不是一般人,因此她的脚筋还是好好的……

    周老夫人只好绷着脸,亲自带着几个婆子和家人,坐着神将府的轿子,匆匆忙忙离开了神将府,去接应蒋家送亲的队伍。

    ……

    神将府的外院里,周大管事悄声问周老爷子:“您不管一管?”

    周老爷子手执黑棋,若无其事地在棋盘上占了一个位置,抬眼看着周大管事:“……来一盘?”

    周大管事连连摆手。“不不不!老爷棋艺太过高超。我不是对手!”

    周老爷子笑着点点头。“算你有眼光。”说着,又摆了一颗白子下去,看了一会儿,很是遗憾地道:“……可惜阿宝如今离不得他娘亲。不然我也不会找不到人下棋了。”说着喟叹一声,将棋子扔到棋盒里。

    端上清茶,轻抿一口,门外却传来盛思颜的声音:“祖父在吗?”

    周老爷子大喜,忙放下茶杯。连声道:“在在在!”说着,就迎了出来。

    只见他的棋室门外,周怀轩和盛思颜并肩站着,乳娘瑞娘抱着阿宝立在旁边,还有几个丫鬟婆子抱着绒毯、食盒,还有尿布大包,笑嘻嘻地跟在后面。

    如今阿宝出行,除了丫鬟婆子尾随,还有一堆他专用的东西。

    “今天神将府有喜事,你们这是做什么?”周老爷子一边说。一边点点头,让他们进来。

    周怀轩淡淡地道:“……闲着也是闲着。阿颜说要来陪您下下棋。”

    其实他是故意的。

    他不会让任何人看出来他和阿颜跟今天蒋侯府送亲队伍里发生的事有关。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众人看见他和阿颜都在做什么。

    而最好的不在场证人,就是周老爷子了。

    他们只要跟周老爷子一直待在一起,就没有任何人敢把他们跟这件事联系起来。

    哪怕猜得肠子都断了, 也不敢真的质问他们……

    周老爷子也不管他们到底打什么机锋,反正只要有人跟他下棋就好了。

    至于外面的事……

    呵呵,如果周怀礼连自己大婚出现的波折都摆不平,就不用肖想别的东西了。

    周老爷子很是安然地跟盛思颜去棋室对弈。

    阿宝刚吃完奶,不吵不闹玩着小胖手,偶尔瞥一眼曾祖父和娘亲对弈的棋盘,眼里似乎有不屑的神情一闪而过。

    他的眼缝狭长,眼仁漆黑得如同上好的黑曜石,长长的睫毛随了他爹,忽闪忽闪跟两把密密的小扇子一样。

    周怀轩看他一眼,他就盯着他爹看,良久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无齿”笑容,看得他爹无语转头。

    ……

    “让开让开!神将府的国公夫人来了!”

    周老夫人坐着神将府的轿子,很是有威仪。

    她来到蒋侯府送亲队伍被拦着的地方,看见乌压压的人群,皱了眉头道:“这是做什么?还有没有王法?!——来人!”她神气十足地叫道。

    “老夫人有何吩咐?”神将府的一个跟着出门的管事忙跑上来问道。

    “去宫里跟圣上说一声,就说我们神将府和蒋侯府联姻的大好日子,有人偏要故意捣乱,故意让我们没脸!”周老夫人几乎是狞笑着说道。

    一想到她精心策划的计谋很可能就要被搅黄了,她的心都在滴血……

    “啊?您要向圣上禀报?”那管事吃了一惊,“这事儿圣上能管吗?”

    “怎么?我不能禀报?!”周老夫人毫不犹豫呵斥道,“我们是神将府,圣上还欠我们人情。他们是蒋侯府,更是圣上的母族。——你说圣上会不会管?!真是没脑子的东西!”

    那管事被骂了一通,缩了缩脖子,嘀咕道:“那小的就去了。”说着扶着帽子,翻身上马,往皇宫那边跑去。

    围观的人群看见神将府的国公夫人老太太来了,忙让开一条路,又听她说要去宫里向圣上禀报,就更是往后散开了。

    蒋侯府的送亲队伍总算是看见了一线希望。

    “祖母!”周怀礼看见周老夫人来了,忙欣喜地迎了上去。

    ……

    与此同时,王氏坐着盛国公府的大车,也往皇宫里去了。她手里捏着盛思颜昨夜给她送的信,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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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说一下,阿宝不是穿越,人家是天命人,当然跟普通孩子不一样。o(n_n)o。

    最近起点的网速渣得不行,上传一章都要好久。如果发现有重复或者乱码,重新下载几次就可以了。或者去书评区发贴,版主看见了会提醒俺的。

    。(未完待续。。)

第92章 贬斥 (第三更,丢丢剪剪灵宠缘+)

    “怀礼别怕,祖母已经使人去宫里给圣上报信去了。”周老夫人肃然说道。

    她虽然出身不显,但好歹在神将府养尊处优接近五十年,早就比一般人有架势。

    “啊?祖母使人给圣上报信?”周怀礼本有些惊慌,但是想到蒋家的门楣,又觉得这件事确有可为,忍不住赞道:“祖母真是智多星!我们神将府就是有了祖母,才能到如今的地位!”

    这话说到周老夫人心里去了。

    她抿了嘴,矜持地笑了笑,感慨说道:“当年老皇做媒,将我嫁给你祖父,我是做梦也没想过有这样的福气……”

    周老夫人和周老爷子的大媒,还是夏明帝的父皇,也就是夏昭帝的祖父在位的时候牵的红线。

    一个小户人家出身的姑娘能有皇帝做大媒,嫁到大夏皇朝的顶级世家,进门一年就生了嫡长子,她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

    想到这里,周老夫人有一瞬间的怅惘。

    她那样好的命,为何没过几年舒心日子,就跟周老爷子分崩离析了呢?

    她想来想去,觉得问题还是出在她的大儿子周承宗身上。

    她确实是生了这个大儿子之后,一辈子的好运气几乎都用光了……

    直到生了小儿子,她的好运气才又一步步回来了。

    周怀礼肃然起敬。

    他从来不知道祖父和祖母居然是老皇做大媒!

    ……

    周显白自从看见周老夫人来了之后,就打手势让自己人撤了。

    反正两个“男扮女装”的婆子,已经揪了一个出来。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甚至那些后塞进去的逃犯都超常发挥了。

    剩下的那个“婆子”。就暂且留下吧。

    反正大少奶奶的意思,是先按兵不动,紧密盯着就行。

    大公子后来也同意了。

    现在周老夫人来了,他也该撤了。

    周显白拉了拉笠帽,迅速跟着人群退散,拐了几道弯,回神将府去了。

    他一回去,就马上去内院找大公子。结果被告知大公子带着大少奶奶和阿宝去老爷子的外院棋室了

    周显白忙又去赶到外院,对棋室里的人行礼道:“老爷、大公子、大少奶奶,小的刚才在外面听说老夫人使了管事去宫里找圣上禀报去了。”

    啪!

    周老爷子手里的棋子掉落在棋盘上,把对面的盛思颜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老夫人做什么去了?”周老爷子的脸沉了下来,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阴森。

    “去宫里报信去了,大概是要向圣上告大理寺的状吧。”周显白严肃说道,不敢在周老爷子面前使小聪明。

    周老爷子站了起来,“好好好!”他连声说了三个好字,脸都气歪了,“真没想到。她还真有胆识!”

    盛思颜和周怀轩都看了一眼周显白。

    周显白抬头坦然看了他们一眼,表示一切都好。

    周怀轩和盛思颜一起笑了笑。

    “祖父。那我先抱阿宝回去了。”盛思颜便起身告辞。

    周老夫人已经去了现场,他们也可以告退了。

    盛思颜这时候很庆幸自己昨天连夜给王氏送了信。——她就是防着周老夫人和三房会拉大旗作虎皮,把圣上搬出来为他们撑腰。

    三房为何对蒋四娘志在必得,不就是看上蒋家是圣上的母族吗?

    圣上的妻族有王毅兴在,他们肯定扎不进去。

    而蒋家是江南百年大族,人口众多,是最好套近乎的。

    当然,周怀礼和蒋四娘两人本来也是两情相悦,正好是锦上添花了。

    盛思颜微微叹口气。

    她对蒋四娘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

    王氏坐着盛国公府的大车,几乎是和神将府的管事同一时刻来到夏昭帝的宫门外头。

    安和公主夏姗偎在夏昭帝身边习字,听见这两人都要见父皇,安和公主笑着道:“神将府不可轻慢,父皇,还是要神将府的管事先进来吧。”

    夏昭帝笑了笑,道:“父皇有事,你先回去吧。”要把她打发出去。

    安和公主当然不肯,拽着夏昭帝的衣袖撒娇道:“父皇,让我留下来嘛!我想陪陪父皇。”

    夏昭帝的眉头蹙了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夏姗。

    夏姗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起身行了礼,一步一挪地离开夏昭帝的御书房。

    其实在外人看来,安和公主一点都没有说错。

    王氏虽然是盛国公夫人,那管事却拿着神将府国公夫人的令牌,两个人的地位比起来,其实还是那管事更高,所以先见神将府国公夫人亲自派来的管事才是常理。

    但是因为有了盛思颜这层关系,夏昭帝却更看重王氏。

    他等安和公主走了之后,便道:“叫盛国公夫人先进来吧。”

    王氏走了进去,对夏昭帝行了礼,再抬头,已经是满脸悲愤地道:“圣上,神将府的周老夫人欺人太甚,臣妇请求圣上恩准,让我的女儿思颜归家!”

    这是要跟神将府和离的架势……

    夏昭帝惊得从书案后头跳了起来,一双胳膊撑在书桌上,探头出书案外头连声道:“这是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王氏也没解释,只把盛思颜的信呈给夏昭帝看。

    夏昭帝慌忙接过来,仔仔细细读了起来。

    待读到“疑颜之子身份不明,设圈套以陷女于不贞,实不能忍”,夏昭帝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心心念念不能相认的女儿,居然受了这么大委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夏昭帝赶紧问道。

    王氏就把她知道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末了还道:“臣妇起先是不太信的。周老夫人怎么说也是神将府的国公夫人。怎么会做这样下作的事?!可是今天大理寺的公差在大街上从蒋侯府的送亲队伍里不仅搜出了男扮女装的‘婆子’。还有大理寺通缉了两三年的采花贼!臣妇才确实信了。连忙赶来向圣上求助。”

    顿了顿,王氏抹了抹泪,又道:“神将府位高权重,我们虽然同为国公府,却远远不如他们。想要和离,就得靠您了。”

    要和离,周老爷子肯定是不同意的,但是如果夏昭帝跟着威胁威胁。周老爷子也无可奈何。

    再说王氏早看出来了,夏昭帝对盛思颜的父女感情是比一般的父女感情更强烈,更回护的。

    又因为不能相认,所以对她更存了一份内疚之心,这一次一定会帮盛思颜的。

    “一定要和离吗?”夏昭帝很是为难,“思颜刚生了孩子,还有怀轩对她也不错。不如想个别的法子?”

    王氏正是要夏昭帝这句话。

    她当然不是真的要盛思颜跟周怀轩和离。

    她这样说,不过是以退为进,让夏昭帝看清楚盛思颜的处境有险恶,情节有多严重!

    “还能有什么法子呢?”王氏愁眉苦脸地道。“周老夫人无论怎么说,都是祖母。难不成能把她赶出去?就算有这个福气。也没这个道理。纵然赶出去了,她的辈份在那里,还是会不断给我女儿添堵。我女儿嫁过去,可不是要天天提心吊胆过日子的。”

    “老虔婆!朕看她是不想活了!”夏昭帝被王氏的话激怒了,用力捶了一下桌子,“你放心,朕来帮你摆平她!”

    王氏松了口气,还是有意等了一等,才慢慢颔首道:“如果能管用的话,臣妇听圣上的。”

    夏昭帝忍了怒气,对王氏和颜悦色地道:“好了,你先回去吧。过两天你就能听见信儿了。”

    王氏屈膝福了一福,倒退着出去了。

    王氏走了之后,神将府的管事才被内侍领进来。

    他一进来,就跪下给夏昭帝磕头,连忙道:“圣上,我们老夫人使小的过来,请圣上主持公道!”

    “哦?什么公道?”夏昭帝故意问道。

    那管事忙道:“大理寺欺人太甚,居然借抓奸细为由,故意阻拦我们和蒋侯府联姻!蒋侯府的送嫁队伍到现在还被拦在街上,动弹不得。”

    “是吗?”夏昭帝淡淡说道,一双眼睛紧紧盯了那管事一会儿,心里却是越想越怒。

    他想维护的人不能正大光明地护,还要打着不相干的人的幌子护!

    “求圣上做主!”

    “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夏昭帝淡淡挥手,让那管事出去了。

    他刚要再细细读一遍盛思颜的信,却听见又有内侍回报,说蒋侯爷来了。

    夏昭帝只好又见蒋侯爷。

    “圣上,您要给我们做主啊!我们四娘何其无辜,被人拖累……”蒋侯爷一进门就嚎啕大哭。

    后面跟进来安和公主夏姗,她跟蒋家的关系最好,似乎已经在外面听人说过经过了,义愤填膺地道:“父皇一定要好好处置那个大理寺丞!他居然连蒋家的面子都不给,就是不把……父皇放在眼里!”

    她本来想说不把她安和公主放在眼里,但是那话在嘴边一转,她想起了姚女官平日的叮嘱,便改成“不把父皇放在眼里”。

    夏昭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不悦地道:“大理寺丞是有名的王青天,你有什么资格让朕处置国之肱骨?!”

    夏昭帝本来就在心碎神伤的时候,却还要被人逼着要去“助纣为虐”,已经快要忍得吐血……

    而安和公主的话,终于让他体会到盛思颜信里说的“不能忍”三个字,便板着脸道:“来人!传旨,安和出言不逊,干涉朝政,剥去公主封号,贬为庶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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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追究 (3K5,求粉红)

    “父皇!”

    “圣上!”

    安和公主和蒋侯爷一起惊叫出声。

    两人都没意识到夏昭帝居然能气成这个样子!

    “圣上,安和公主年纪幼小,又是一番赤子之心,对我们老祖宗极为孝顺,担心老祖宗气出病来,一时情急,才说错了话。圣上体谅她是第一次,还请收回成命。”蒋侯爷打了个激灵,一头跪了下来,整个人伏在书案前的金砖上,连连磕头。

    夏昭帝贬斥安和公主的话一出口,就觉得胸口壅塞多时的郁闷顿时松懈了不少,他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缓缓坐下,笑了笑,道:“收回成命?蒋随风,你是在质疑朕的决定?”

    皇帝说话,那是金口玉言,错的也是对的。

    想让皇帝收回成命?你当你是太皇太后么?脸太大了吧!

    蒋侯爷又抖了几抖,不敢再说话,回头对安和公主使了个眼色,让她也跪下请罪。

    安和公主也被夏昭帝的话吓傻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公主,还有被废的时候?!

    她是皇帝的女儿,不应该天生就是公主吗?!

    宫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父皇!您不能废安和!”安和公主眼圈渐渐红了,她手足无措地立在夏昭帝的书案前头,一双明亮的凤眸盈满了泪水,虽然害怕,但还是直愣愣地盯着夏昭帝。

    夏昭帝不由自主想起盛思颜那双莹澈的凤眸,心里一恸,别过头。淡淡地道:“不能废你?凭什么?”

    “安和是父皇的亲生女儿!天生就是公主!”安和公主握着拳头。大着胆子说道。

    “呵呵。你父皇当年也被废过,朕看你是忘了自己的出身了吧?”夏昭帝摇摇头。

    蒋家对安和公主夏姗的教养,明显不是当公主来教的。

    公主的教养,只能在宫廷里完成。

    “传姚女官,让她带夏姗出宫。”夏昭帝吩咐道,“就在相府旁边赐一座宅邸,以后就住在那里吧。”

    废为庶人,要么在宫里入冷宫掖庭操持杂役。要么就出宫过普通平民的日子。

    夏昭帝没有让夏姗直接去掖庭,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姚女官匆匆赶来,也跟着伏地请罪,说是她教养不力,才让安和触怒圣颜。

    夏昭帝挥了挥手,道:“既然知道自己教养不力,以后就要用点心。朕把安和教给你教养,可没有想过看见她变成这个样子。”

    姚女官脸上火辣辣地,低头重重磕头,不敢再辩。

    夏姗看见连姚女官都伏地请罪。一句话都不敢为她辩驳,幼小的心里才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天威难测”。

    纵然亲如父女。也不能如同寻常百姓家的父女亲情一样……

    她双膝一软,缓缓跪了下来,流泪道:“父皇,姗儿知错。请父皇责罚姗儿就好了,不要责罚姚女官,更不要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到底是在蒋家过了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底子还在。

    对夏昭帝亲情的期待一旦破灭,她立刻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并没有和她娘一样,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夏昭帝心情复杂地看着夏姗,叮嘱她:“出宫以后,要修心养性,记得自己的本份。”

    夏姗含泪点点头,“谢父皇教诲。”又道:“弟弟年岁还小,不如让姚女官留下来教养弟弟,我就跟着二舅住吧。父皇不用给我赐宅邸。我年纪小,恐不能掌家理事,如果被下人蒙蔽,以后闯出祸来,更要给父皇蒙羞。”

    姚女官听到这里,心里一动,暗忖这夏姗,倒是有几分太皇太后的意思,虽然目前来看远远不及,但是这份随机应变的心思,实在是非常人能及。

    夏昭帝想起王毅兴,挑了挑眉,道:“也好,那你就跟你二舅住吧。姚女官留下,在宫里继续教养大皇子。”顿了顿,又交代姚女官:“以后不能这样了,一定要尽心教养大皇子。”

    姚女官连连磕头:“谨遵圣命。”

    夏姗被内侍和宫女带走,收拾了几件当初带进宫来的衣裳,还有王毅兴送她的一些玩具陈设,就跟着传旨的内侍出宫,往王毅兴的相府去了。

    御书房里,姚女官已经退下,只有蒋侯爷还跪在地上。

    夏昭帝对安和公主夏姗的一通发作,已经把蒋侯爷的气焰彻底打了下来,他不敢如同刚进来的时候那样喊冤,因为实在揣摩不透夏昭帝是什么心思。

    夏昭帝将蒋侯爷晾了一会儿,才抬手道:“爱卿起来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蒋侯爷谢过圣上,从地上蹒跚起身,定了定神,把刚才的事又说了一遍。

    夏昭帝脸上慢慢聚集起怒气,一只手往前探出,无意识地握住了书案上的宝鼎冻石砚台。

    咚!

    他手臂一挥,将那砚台往地上狠狠砸去。

    虽然不是对着蒋侯爷砸的,但是却掉落在蒋侯爷脚边不远的地方,把蒋侯爷吓了一大跳。

    “……真是岂有此理!”夏昭帝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

    蒋侯爷紧张的心情顿时轻松下来。

    看来圣上虽然将夏姗贬为庶民,但是并没有对蒋家生隙。

    “来人!给朕查!查那个‘男扮女装’的婆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朕可是不信,这婆子是蒋侯府的人!蒋侯府疯了才会允许这种人混进蒋四姑娘的送嫁人中去!”

    蒋侯爷听得热泪盈眶,连呼三声“圣上圣明!”

    真是一眼就看出这不关他们的事!

    他们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不过你说,这婆子是如何混到你们的送嫁人中去的?”夏昭帝也不放过蒋侯爷,眯着眼睛道:“你是一家之主。如果连这件事都查不清。我看你这侯爷。也当到头了。”

    蒋侯爷神情一凛,拱手道:“圣上明鉴!下官这就回去查!从头查起,看看这奸人是如何混进来的!”

    夏昭帝点点头,“朕会下旨让大理寺丞跟你一起查。你不要以为这是家事。这件事跟蒋侯府和神将府联姻牵扯起来,就不再是你的家事,听见了吗?”

    “啊?”蒋侯爷愣了愣,很是失望地叹了一声。

    他本来进宫,是要告大理寺丞王之全一状的。

    但是听圣上的口气。不仅发落安和公主,而且还命王之全跟他一起查这件事,就知道圣上的意思了。

    圣上不会追究王之全的责任!

    蒋侯爷一喜一忧,默默告辞离去。

    ……

    神将府不远处的大街上,人群远远散开,不敢再围上去。

    大理寺的公差将自己抓住的那些逃犯和那个男扮女装的“婆子”用绳子绑在一起,带回大理寺。

    前面的路终于能看见神将府的重檐飞顶了。

    周怀礼重重吁了一口气,看着最前面周老夫人的轿子,目露感激之色。

    幸亏祖母赶了来,不然今天真是难收场。

    不过那些混进蒋侯府送嫁队伍中的歹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是蒋侯府故意坑他。还是蒋侯府不小心,让这些人混进来了?

    蒋四娘在喜轿里哭得眼睛都肿了。

    四周人群的议论纷纷让她听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冲下轿子跟这些人理论一番。

    但是她的教养告诉她,她只能忍,再难过,也要忍下去。

    因为对于流言蜚语,最好的对付法子,就是不去理会。

    这不是自欺欺人,而是谣言止于智者。

    但是蒋四娘心情还是很受影响。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下了轿子,被迎到神将府的喜堂上,跟周怀礼三跪九叩拜天地,也不记得是如何被他一步步带入洞房,坐床撒帐,喝合卺酒,最后同入鸳帐,颠鸾倒凤的……

    她只记得被周怀礼破身而入的那一刹那,她终于回过神,痛得嘤咛一声,眼泪都流出来了。

    “……疼吗?那我轻点儿……”周怀礼温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水,带她一起进入极乐深渊……

    ……

    第二天醒来,蒋四娘觉得全身都要散架了。

    周怀礼笑着将她抱起来,去浴房洗漱,悄声道:“……昨夜让你受累了,娘子。”

    “那你还一直一直做,总也不停?!”蒋四娘红了眼,两腿根本都合不拢,走路直打颤。

    “娘子,你要体谅为夫二十多年没有尝过女色……”周怀礼在她耳边呢喃,“还有,娘子你太诱人了。”一边说,一边伸出大手,在蒋四娘饱满的胸前又握了一握。

    蒋四娘惊叫一声,身子往后拱起,却像是要把前胸送到他手里一样!

    周怀礼发出低沉的笑声,胸腔不住震动。

    “好了,你泡一泡澡,等下我们就要去松涛苑认亲了。”周怀礼起身,唤了蒋四娘的丫鬟过来伺候她,自己大步走出浴房。

    ……

    蒋侯府里,从昨天蒋侯爷出宫之后,大理寺丞王之全就来到蒋侯府,和他一起查蒋四娘送嫁队伍里发生的事。

    数百年的江南豪族,怎么会出现这些匪夷所思的篓子?!

    蒋四娘的送嫁队伍里,怎么会钻出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歹人?!

    特别是那个男扮女装的“婆子”!

    不得不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大理寺丞王之全的效率就是比蒋侯爷要高。

    到底是审案审惯了的,王之全很快就从那男扮女装的“婆子”那里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原来跟他接洽的人,是神将府的人!

    有了这个方向,在蒋侯府就更好查了。

    蒋侯爷命管家动了家法,很快就查出来,原来是神将府的某个人,找到蒋四娘身边最得力的陪房蒋妈妈,给了她一大笔银子,然后说,神将府的老夫人担心蒋四娘在神将府被人欺负,因此特意送了两个婆子过来,跟着她嫁去神将府。

    有了这两个婆子,在神将府蒋四娘就可以横着走,不怕任何人。

    又说这件事,要瞒着蒋侯府的人,因为是神将府的家事,不想让蒋侯府看笑话。

    蒋妈妈看在银子份上,又见那人拿出了神将府周老夫人的印信,说得也是大家子里常有的那些尔虞我诈的事,也就信了,悄悄把这两个婆子安在了送亲的人里面。

    只要进了神将府,安在蒋四娘的院子里就没事了。

    因想着是神将府周老夫人的提议,蒋妈妈完全没有想过这件事会有什么波折。

    结果在送亲的大街被揪出来那个婆子原来是男扮女装的男人,蒋妈妈才觉得大事不妙,一直惴惴不安,但是也不敢跟蒋四娘说。

    一说出来,她知道她的死期就到了。

    她只想在别人发现另一个婆子之前,把这人赶紧偷偷退回到周老夫人那里。

    ……

    第二天一大早,大理寺丞王之全查出了真相,一边命人去神将府把蒋妈妈锁拿归案,一边迅速入宫,去向夏昭帝禀明案情。

    因这件事查出来跟神将府的周老夫人有关,王之全不敢自专,只有入宫禀报了。

    “什么?!不会是周老夫人吧!”夏昭帝惊讶,心里却暗道,果然是那老虔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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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责难 (5K5,大章求粉红)

    “臣已经派人锁拿蒋四姑娘的陪房婆子,等她来了,臣问了口供,肯定就确凿无疑了。”王之全沉声说道。

    夏昭帝缓缓点头,“那你赶快去审,记得把口供呈给朕。”

    王之全躬身应了,离开御书房。

    ……

    神将府内院新盖的梧桐院,就是周怀礼和蒋四娘的院子。

    院子门前有两棵梧桐树,气派不凡。

    蒋四娘刚刚洗漱出来,要跟周怀礼去松涛苑认亲,就听见门外传来蒋妈妈的哭喊声,不过很快就销声匿迹了。

    蒋四娘有些奇怪,问身边的大丫鬟:“蒋妈妈怎么啦?”

    那大丫鬟摇摇头,“奴婢不晓得。”

    周怀礼正在院子里铁青着脸问:“周大管事,您这是什么意思?”

    周大管事抱拳肃然道:“四公子,大理寺衙差奉命拿人,请四公子不要阻碍大理寺执行公务。”

    周怀礼愕然道:“大理寺执行公务,跟我娘子的陪房有何关系?周大管事,您不能这样不声不响把蒋妈妈带走。”

    “四公子,这话您跟外面的衙差,或者大理寺丞说去。至于有什么关系,您自己问一问那陪房不就知道了?”周大管事一挥手,对自己带来的婆子道:“去把蒋妈妈拖出来!”

    蒋妈妈起身不久,正在后罩房给丫鬟婆子分派差事。

    听见外面有人叫她的名字,忙从后罩房里走出来笑道:“谁找我?”

    “抓起来!”一个婆子呼喝一声,带着几个人冲了上去。

    “你们要干什么?!”蒋妈妈又急又怒。“我是你们四少奶奶的陪房!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大理寺抓的就是你!你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明白!”那婆子鄙夷地往她脸上啐了一口。拿索子将她捆了起来。

    蒋妈妈立刻想起了那个男扮女装被大理寺抓走的“婆子”,顿时哭喊起来。

    “早知道你会乱叫唤!”那婆子不屑地撇了撇嘴,很快拿帕子塞到她嘴里,堵住了蒋妈妈的嘴。

    周大管事见蒋妈妈被抓来了,对周怀礼拱了拱手,带着蒋妈妈离去。

    周怀礼阴沉着脸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才回到里屋,对蒋四娘道:“吃早饭吧。吃了早饭去认亲。”

    屋子的丫鬟婆子见周怀礼不许她们说,也都不敢多嘴,低着头服侍他们吃完早饭。

    周怀礼带着蒋四娘去松涛苑认亲。

    神将府的亲戚大部分都不在京城,上一次他们来京城神将府,还是周怀轩和盛思颜大婚的时候。

    时隔两年,又一次来到神将府。

    不过他们昨天就听说了蒋侯府送嫁时候出的事,再看蒋四娘,就带了一丝审视的神气。

    蒋四娘心里发苦,但是面上还是要装作没事人一样,对着这些客人行礼。

    周怀礼四下看了看。见没有看见周老爷子,也没有看见周二爷和周三爷。正在奇怪,回头看了看他娘亲吴三奶奶。

    吴三奶奶因崴了脚筋,只能坐在椅子上跟人说话。

    “娘,祖父呢?还有爹去哪儿了”周怀礼小声问道。

    吴三奶奶道:“才刚圣上宣旨,说有急事,要开大朝会,你祖父和二伯父、你爹都去了。”

    周怀礼皱了皱眉,“二伯父和爹都去了?他们好像并无官职吧?”

    “我也在奇怪呢。”吴三奶奶低头抿了一口茶。

    就在这时,又有个内侍进来宣旨,道:“圣上有旨,宣周怀仁、周怀义、周怀礼、周怀智、周怀信入宫觐见。——钦此!”

    居然没有提周怀轩的名字。

    周怀礼忍不住看了周怀轩一眼。

    周怀轩却若无其事地坐在盛思颜身边,正襟危坐,面无表情,一点都不惊讶,也不愤怒,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情绪变动。

    周怀礼将目光移回来,笑了笑,拱手道:“遵旨。”

    周怀礼是周家除周怀轩和周老爷子、周承宗以外,官职最高的人。

    他在这五兄弟中是领头人。

    “你们跟我一起进宫吧。”周怀礼忙说道,又回头对蒋四娘道:“我们有事要入宫,你自己……”顿了顿,他微笑着看了盛思颜一眼,对蒋四娘道:“你就找大嫂帮你认亲吧。”

    蒋四娘忙应了一声,柔声道:“我没事的。圣上既然宣召你们,你快去吧,被误了差事。”

    周怀礼应了,带着四个兄弟大步离去。

    本来认亲应该由吴三奶奶带着,但是吴三奶奶摔坏了脚,不能走路,因此就只有冯氏带着,并不用盛思颜出马。

    冯氏便带着蒋四娘来认亲。

    神将府的男子几乎都走了,只剩下周承宗这个有病的傻子,还有周怀轩这个冷冰冰的人,另外就是从外地来的远亲。

    “这是祖母,昨儿特意出去迎你,真是给足了面子。”冯氏微笑着先向蒋四娘介绍周老夫人。

    蒋四娘忙跪下行礼,将茶盏举过头顶给周老夫人敬茶。

    周老夫人笑嘻嘻地接过茶,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红包放在她的托盘上,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神将府众孙媳中的第一人。以后一定要好好当家理事,侍奉公婆,相夫教子。”

    当着这么多亲戚的面夸蒋四娘是众孙媳中第一人,这个面子给的可不小。

    不过盛思颜这个刚生了嫡长重孙的嫡长孙媳就坐在旁边呢,这句话简直就是在打盛思颜的脸。

    周怀轩目光似电,阴鸷地往周老夫人这边扫了一眼。

    盛思颜轻轻将手盖在周怀轩手背上,微微一笑,对他做了安抚的眼神。

    周怀轩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方砖地出神。

    蒋四娘虽然站得离盛思颜和周怀轩远。但是她眼角的余光一直盯着他们两人的动静。见周老夫人的话有些不像,忙打圆场道:“祖母谬赞了,我刚进门,又是小的,远不如各位嫂嫂。”

    “我说你是第一人,你就是,管别人做什么?有人嫁进来几十年,照样不得公婆欢心。”周老夫人笑着指桑骂槐。

    冯氏一点都不在意。跟没听见一样,对蒋四娘道:“那边还有亲戚呢。”

    蒋四娘忙起身,对冯氏歉意地笑了笑,道:“大伯娘……”

    “不用客气。”冯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咱们去看看你二伯娘。”

    二房的嫡长女周雁婷带着夫婿和孩子都来了,坐在胡二奶奶身边,对周二爷进宫一事也是惴惴不安,正跟胡二奶奶交头接耳说小话。

    冯氏带着蒋四娘过来认亲的时候,周雁婷几乎都没有听见冯氏的话。

    还是胡二奶奶赶紧推了推她,笑道:“这是怀礼的新妇。”

    周雁婷才忙站起来。满脸笑容对蒋四娘道:“四弟妹好模样,真不愧我们四弟费尽心思。多方求娶。”

    蒋四娘脸红了红,屈膝福了一福,道:“大姑姐有礼了。”

    神将府三房人,一共有三个姑娘。

    二房的周雁婷是最大的,因此一直是大姑娘。

    大房的大女儿周雁颖是二姑娘,小女儿周雁丽是三姑娘。

    三房没有女儿,只有三个儿子。

    和儿子一样,姑娘们都是三房在一起排行的。

    又和胡二奶奶见了礼,见了二房的两个嫂子。

    冯氏介绍完二房,才带着蒋四娘来到盛思颜和周怀轩面前,笑道:“思颜你是熟悉的,就不用我说了。”

    蒋四娘忙屈膝行礼道:“想不到我和大少奶奶这样有缘份,有福气做妯娌。”

    “四娘你过谦了。”盛思颜笑着站起来,命下人给她送了见面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多谢。”蒋四娘又对周怀轩屈膝行礼,叫了一声:“大哥。”

    周怀轩漠然颔首,连站都没有站起来。

    冯氏又道:“我们大房还有两个姑娘。雁颖已经出嫁了,还没来。雁丽还在家庙,不过周大管事说,派人去接她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周雁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母亲,我们回来了。”

    冯氏回头,看见周雁丽身边居然还站着她的姐姐周雁颖!

    两人像是一起回来的样子。

    周雁丽穿着一身素白的银鼠大氅,头上戴着月白的观音兜,亭亭玉立站在门口。

    周雁颖是一身海棠红百子千孙婴戏纹锦缎长袄,穿在莲青色哆罗呢披风下面,既艳又雅,比周雁丽标致得多。

    只是周雁丽一脸笑容,周雁颖却是紧绷着脸,眼里的神情有些不善。

    冯氏心里暗暗称奇,笑着道:“咦,你们是在门口遇到的吗?”

    “是。”周雁丽忙答道。

    “不是。”周雁颖却挑了挑眉,跟周雁丽说得不一样。

    周雁丽有些着急地拽了拽周雁颖的披风,“姐,不要……”

    周雁颖看了她一眼,嗔道:“你啊,事事谨小慎微,人家又不领你的情,你怕什么?”

    周雁丽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哟,回来得挺及时。”冯氏当没听见这姐儿俩的说话,笑着招手,“过来见见你四堂嫂。”

    周雁丽快步走了过来,主动拉着蒋四娘的手,特别亲热地道:“四嫂,可算把你盼来了!”

    蒋四娘微笑着道:“以后还要三姑娘多多照应。”

    “没问题。你要闲了,尽管来玲珑阁找我说话。四哥平日里对我们很好,三婶也是对我们照顾有加,我就算是投桃报李,也要对四嫂好的。”周雁丽笑眯眯说道。

    周雁颖走过来,也跟蒋四娘福了一福,两人寒暄几句,便算是认了亲的。

    周雁丽往屋里扫了一眼,见男宾大部分都是远亲,家里的近亲除了周怀轩以外,一个都没有见到,很是惊讶。问道:“祖父呢?我爹呢?二叔呢?三叔呢?还有几位堂哥和堂弟呢?都去哪儿了?”

    蒋四娘的脸更红了。心里也很难受。

    按照大夏习俗。新媳妇认亲的时候如果家里正经的主子都不在,那是打新妇的脸,表示这家人对新妇极度不满。

    虽然蒋四娘知道神将府的男人们是被圣上宣召走的,心里还是很膈应。——这事传了出去,大家只会认为是她不得神将府长辈的欢心,对她这个新媳妇不满……

    刚才周老夫人那样夸她,她觉得就是为了弥补今日认亲的缺憾。

    但是缺憾就是缺憾,如果能弥补。就不叫缺憾了。

    蒋四娘在心里叹了口气,低声道:“祖父和伯父,还有兄弟们,都去宫里了。”

    周雁丽讶然,“二叔和三叔也去了?”

    她可是知道,二叔和三叔都没有官职。

    “圣上的圣旨召去的,也不知要做什么。”蒋四娘努力堆起笑容,笑着答道。

    “哦。”周雁丽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周雁颖却走过来,拉着周雁丽的手,走到盛思颜身边。盯着她的脸,生硬地道:“大嫂。我妹妹回来了,我想问问您,我妹妹到底做了什么错事,您非要她去家庙里住了大半年!”

    盛思颜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了周雁颖一眼。

    她跟这个大姑子完全不熟,以前就是点头的交情,没想到她居然来给周雁丽打抱不平来了。

    果然妹妹一般都比姐姐机灵,知道指使姐姐来为自己说话……

    盛思颜也没有站起来,微笑着道:“雁颖,这是祖父的决定,你如果有疑问,要去问祖父。”

    “祖父还不是看你们两口子的眼色。”周雁颖毫不客气地道,又看向周怀轩,“大哥,你是雁丽的亲大哥,你就这样看着亲妹妹被人欺侮到这种程度?我们出嫁的姑娘就不说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不理会我们,我不怪你。可是雁丽她还没有出嫁,过了年就十八岁的姑娘了,还没有说亲!把她一个人关在家庙,不过是因为大嫂跟她口角了几句!你这样做真的好吗?”

    当着这么多亲戚的面,周雁颖居然敢向周怀轩发难。

    盛思颜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对周雁颖竖起一个大拇指。——姑娘,你够厉害!

    周怀轩依然没有抬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方砖地,淡淡地道:“不关你事。”

    他完全不想理会周雁颖和周雁丽两姐妹的事,也从来没有把她们当成是自己的亲姐妹,但是如今周承宗变傻了,周怀轩还是收敛了一些脾气,没有当场翻脸走人。

    “她是我亲妹妹,怎么能不关我事?”周雁颖很是不满,“我昨夜去家庙看我妹妹,见她寒冬腊月,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吃的是白菜豆腐,冻得瑟瑟发抖。她是神将府的姑娘啊!不是外面没爹没娘的乞儿!”

    盛思颜心里一动,起身伸手要搭住周雁丽的手腕,想给她诊诊脉。

    她也担心周雁丽在家庙过得太苦,如果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她虽然跟周雁丽不合,但是并不想她死,也不想害她一辈子身子受损。

    结果周雁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在这个时候抬起手腕捋了捋头发。

    盛思颜的动作当然没有她快,顿时伸出去的手就落了空。

    “雁丽好快的身手。”盛思颜忍不住说道,又仔细瞧了瞧她的面容,道:“雁丽面色红润,眸子明亮,不像是有病的样子。”然后看着周雁颖道:“雁颖,你关心你妹妹,有姐妹情,我很欣赏。不过你妹妹身子还好……”

    “身子好就能作践她吗?!”周雁颖忍不住反驳盛思颜的话,“看她没有冻病,你失望了?!”

    周雁颖忘不了昨夜跟周雁丽一起入睡时候,周雁丽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

    她出嫁之后,原来姨娘和妹妹在大房受了那么多委屈!

    而盛思颜进门之后,姨娘和妹妹受的委屈更是令人发指!

    周雁颖一向沉默寡言,不像周雁丽会说话,待人也不算热忱,但是她极疼这个妹妹。

    从小越姨娘虽然更疼周雁丽,但是周雁颖从来不嫉妒,而是跟越姨娘一起宠着周雁丽。

    这一次她接到妹妹的信,知道她因得罪大嫂,被关在家庙大半年了,才急得忙去家庙探望她。

    跟妹妹抵足长谈了一夜,周雁颖简直气得不行,一直埋怨妹妹怎么不早说!

    周雁丽拉着周雁颖的手,眼泪汪汪地道:“姐,不要说了,不关大哥大嫂的事,是我不好。”说着,又对盛思颜行礼道:“大嫂,您千万别生气。我姐只是太关心我了,她没有恶意的。”

    盛思颜笑了笑,道:“我对雁颖不生气。你怂恿你姐姐来给打抱不平,倒是好心思,好伎俩。”

    “我没有!”周雁丽立时通红了脸反驳道:“我姐姐一直是这样的热心人!她从小就疼我!”

    “就是因为从小就疼你,你就更应该为你姐姐着想了。”盛思颜笑眯眯地道,“你姐姐是出了嫁的人。你这样怂恿她站出来跟我们翻脸,让她没了娘家依靠,你让她以后怎么在婆家立足?”

    论堵口齿,十个周雁丽都不是盛思颜的对手。

    周雁颖一怔,转了头道:“反正我从没有靠过娘家。有没有翻脸都无所谓。”

    “是吗?”盛思颜见周雁颖糊涂,忍不住提点道:“那你就试试,回去说你跟娘家闹翻了,以后跟神将府再不来往,你看看你婆家会如何反应。”

    周雁颖突然想起有一年,她过年的时候不愿意回娘家,她婆母和夫君百般劝说,出尽百宝,最后她点头同意了,婆家的人才高兴得给她准备回娘家的礼物。

    虽然她从来没有从娘家得到过什么物质上的好处,但是这些影响力,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吧?

    周雁颖沉默了。

    她确实不愿意回娘家。

    她唯一关心的人,就是这个小时候嘴特别甜,跟她特别好的亲妹妹。

    她跟越姨娘这个生母的关系并不好。

    她听越嬷嬷以前私下里说过,说越姨娘原本第一胎是想生儿子的,给她看诊的郎中和稳婆也都说越姨娘怀的是男胎。

    那时候越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无比珍贵。

    因为那一年,两岁的周怀轩经常病得奄奄一息。

    也是在那一年,有个高僧给周怀轩批命,说他活不过十八岁。

    而医术通神的盛老爷子虽然一直在给他看诊,居然也不敢打包票能治好他,只说尽力而为。

    因周怀轩的病,盛老爷子说是娘胎里带来的,说除非周承宗换个妻子,否则冯氏再生个孩子,依然会是病怏怏的。

    周承宗不肯休掉冯氏,还是四处为幼小的周怀轩寻医问药。

    周老夫人见不是事,才把越氏给周怀轩做妾。

    越姨娘也争气,进门两个月就有了身孕,就怀了她。

    在这种情况下,越姨娘肚子里的胎有多重要,真是可想而知了。

    可是她却不争气。

    越姨娘满怀希望生下她,一直以为会是个男孩,结果却是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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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抬举 (4K,第一更求粉)

    虽然跟四堂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是两个人的命实在是相差太远了。

    周雁颖心里更难受。

    她听越嬷嬷说过,她是早产,在娘胎里待了七个月就出来了,好像是故意要跟三房抢风头一样。

    后来神将府的孩子们过生辰,她和四堂弟总是同一天。

    因为这个原因,三婶一直不待见她,对她妹妹周雁丽和越姨娘都好,就是不太喜欢她。

    有她在的场合,三婶是连正眼都不瞧她的。

    她的生母越姨娘也不喜欢她,盼了那么久,结果生出来是女儿,不是儿子……

    周雁颖不怪姨娘。

    她知道,对于一个妾室来说,如果生不出儿子,下场是很惨的。

    正室就不一样,就算生不出儿子,还有妾室生的儿子叫她母亲,给她传宗接代。

    况且自己虽然是早产,但是身子一直很好,从小就生得比同龄姑娘们高大,很少生病,是个好养活的孩子。

    反正爹不疼,娘不爱,她也就只有天生天养靠自己了吧。

    好在后来又有了小妹周雁丽,这个小姑娘对她非常孺慕,两姐妹感情非常好。

    她出嫁那天,周雁丽哭得眼睛都肿了,第二天还被人笑了一通。

    想到这些事情,周雁颖的眼圈又红了,对冯氏哽咽着道:“母亲,爹受了重伤,照应不过来,母亲也不说句话吗?我和妹妹虽然是庶出,但是我们一向敬重母亲……”

    冯氏别过头,没有理会周雁颖。也没跟她争论。

    当初越嬷嬷在大房当家的时候。周雁颖和周雁丽什么时候把她这个嫡母和周怀轩这个病怏怏的亲大哥放在眼里了?

    现在越嬷嬷失势了。这两姐妹就忘了当初的事了吧?

    作为庶出,这两姐妹的待遇,可一点都不比嫡出差!

    只有更好,没有差一点点。

    冯氏接手管家之后,并没有克扣越姨娘和周雁丽,只是把她们的待遇,从正室嫡出的不合理待遇,降到了符合她们妾室庶出的身份而已。

    她们的日子当然过得不如以前了。但这却不是冯氏的错。

    不过人都是这样,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舒坦日子过久了,就忘了自己的本份。

    看周雁颖的样子,就是在众人面前公开指责冯氏克扣妾室和庶女的份例,公报私仇了。

    盛思颜默默走到冯氏身边,扶着冯氏的胳膊,对周雁颖皱眉道:“二姑奶奶出嫁这么久,家里的事情你未必事事都清楚。你这样不知端倪强出头,真的好吗?再说娘虽然是你嫡母。但是当年的事你也是知道的。娘根本就不能当自己的家,是你的外祖母越嬷嬷当这个家。你和你妹妹姨娘过得好不好。关娘什么事?你现在来指责娘没有尽到嫡母的责任,那你们当初有把娘当过嫡母对待吗?”

    周雁颖确实没有领教过盛思颜的本事。

    她一直听说的是这个大嫂只知道躲在大哥背后仗腰子。

    没想到嘴皮子还挺利索。

    周雁颖咬了咬唇,想起当初越嬷嬷当家时候的情形,气焰不由自主低了下来,“……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我又没问当初的事,我问的是最近一年的事。”

    没法子,周雁颖只好强词夺理,追着冯氏当家之后的状况不放。

    妹妹昨晚跟她哭诉的情形历历在目,特别是妹妹说的姨娘断了腿,嫡母百般推脱,不肯请她的亲家公盛七爷来治疗的事,一想起来就恼火。

    盛思颜笑了笑,道:“真是有意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你懂吧?再说娘确实没有对不住你妹妹和你姨娘的时候。不信的话,把账目册子拿来看看,看娘到底有没有克扣你妹妹和你姨娘的用度。”说着,不容周雁颖再狡辩,盛思颜已经吩咐人去账目册子。

    内院的账房把这些年大房的账目册子送了过来。

    盛思颜也不接手,命账房直接念出来越姨娘这一房的用度。

    从越嬷嬷当家那一年念起,到冯氏当家这一年结束。

    当大家听到越嬷嬷当家的时候,越姨娘月例五十两,两个庶女每个三十两,而冯氏和周怀轩两个人加起来才不到二十两,厅堂上的人都惊呆了。

    那些近亲远亲的目光立刻就变了。

    刚才他们还以为周雁颖说的都是真的,是冯氏这个嫡母故意克扣庶女姨娘的用度,因为这种事在大户人家也不少见。

    结果居然跟大家想的相反,而是神将府大房在越嬷嬷当家的那十几年,完全是嫡庶颠倒的待遇!

    周雁颖的脸一下子红,一下子白,很是难堪。

    盛思颜淡笑道:“二姑奶奶为了妹妹,真是连父母婆家都不顾了,这样的姐妹情深,当真少见。”说着,盛思颜转头又盯着周雁丽,淡淡地道:“三姑娘,你姐姐为了你,把她大哥、嫡母,甚至是父亲、婆家都得罪了,希望你能当得起你姐姐这份深情厚谊。”

    周雁丽眼神闪烁着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忽闪两下,流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哽咽着道:“二姐,父亲、父亲被流矢伤了头,重伤在床,还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呢。”不动声色地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不想他们再关注到大房嫡庶不分的用度上面。

    周承宗刚醒过来但是变得痴傻的消息,还没有来得及在外面传开,因此周雁丽和周雁颖还不晓得。

    吴三奶奶在旁边冷眼看了半天,忍不住冷笑一声,看着自己涂着大红蔻丹的指甲道:“幸亏我们三房没有这些破事儿。一个出嫁的庶女敢跟嫡母公开叫板,想必是嫁的婆家比我们神将府还厉害,所以敢看不起我们神将府了。”

    吴三奶奶不知怎地。一直看不惯周雁颖。她总觉得大房的庶长女跟她三房的嫡长子同一天出世。就是要故意恶心她。而且恶心了她十几年,直到周雁颖早早出嫁了,她才不再觉得那么恶心膈应。

    周雁丽忙道:“三婶,我二姐不是这样的人,她没有……”

    她话音未落……

    啪!

    一个锦衣男子大步走了上来,一巴掌将周雁颖打得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到地上!

    周雁颖忙扶着桌脚站定,回头怒目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夫君!

    她立刻就萎了,委屈地道:“夫君,你为何打我?”

    “我不仅打你,还要休了你!”那男子怒道,“你哪里来的胆子,怎么能这样跟你嫡母说话?!大哥大嫂哪一点对不起我们,你今天闹这样一出,是不想过了吗?!”

    “可是他们对不起我妹妹!”周雁颖忍不住捂着脸叫道,“我为我妹妹出头都不行吗?”

    “对不起你妹妹?哪里对不起你妹妹?你有没有脑子?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我还说她是故意的,使起憨头打老虎!你就这样给人当枪使。如何能做我苏家的主母!”那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跟你妹妹过一辈子吧!我们苏家供不起你这样情深意重的姐妹!”

    周雁颖的这个妹子。他这个做姐夫的早就看出来不是省油的灯,比她姐姐不是精乖一点半点。

    他也不明白,同父同母的亲姐妹,在为人处事上怎么差那么多。

    周雁丽听苏姐夫的意思,是觉得自己进谗言了,忙哭了起来,道:“我没有!姐姐,我没有骗你!”

    周老夫人闭着眼睛坐在上首,如同入定的泥菩萨一样,完全没有任何表示。

    “闭嘴!”周怀轩实在忍不住了,额头直冒青筋,站起来正要发话,外院的管事突然领着一个内侍急匆匆进门,对他道:“大公子,圣上有旨!”

    夏昭帝先前发了两道旨,一道宣走了周老爷子、周二爷和周三爷,第二道宣走了周怀仁五弟兄。

    现在是第三道旨意,只给周怀轩一个人了。

    周老夫人猛地睁开眼睛,和吴三奶奶交换一个眼神,一起盯着门口的方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大将军国之栋梁,可代朕出行,往东陵安放供果。——钦此!”那内侍笑着宣完旨,然后把那旨意塞到周怀轩手里,道:“镇国大将军,圣上真是对您格外优容。这代天子出行,去祖陵安放供果的事,可是莫大的荣耀。”

    东陵是大夏皇室的皇家陵园,都称“祖陵”。

    能代皇帝去东陵安放供果,确实是莫大的荣耀。

    一般是天子近臣,最宠信的臣子才有这机会。

    进了腊月,也是要给祖宗上供的时候了。

    周怀轩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拱手道:“遵旨。”说着,回头看了盛思颜一眼,转身离去。

    盛思颜微笑着对他点点头,让他不要担心家里面。

    周怀轩就这样被一道圣旨匆匆唤走了。

    周老夫人和吴三奶奶的面色黑如锅底。

    没想到圣上居然这样抬举周怀轩……

    周老夫人更加拿定了主意。

    她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大房羽翼已丰,三房就一点渣都没有了。

    周怀轩走后,苏家姐夫忙对冯氏赔礼:“岳母大人,是我的不是,没有好好管教雁颖。她今儿言语冒犯之处,还请您不要介意,我代她向您赔罪了。”说着跪了下来,向冯氏磕了三个响头,行了大礼。

    他这样放下身段赔礼道歉,冯氏倒不好再板着脸,只得微笑道:“没事,以后好好教你媳妇,雁颖性子直爽,有什么说什么,不闷在心里,比那些凡事绕弯弯的人好多了。”

    周雁颖不敢再说话了,捂着脸,走到夫君身边,跟着跪下来,给冯氏磕了头。

    周雁丽不是不失望地,委委屈屈在后面叫了一声“姐姐”……

    盛思颜不容她再说话,闲闲地道:“三姑娘,你是要真闹得你姐姐被夫家休弃才罢休吗?”

    “我不是!”周雁丽忙摆手,“我只想我姐姐过得好,怎么会有这种天打雷劈的念头?!”

    “那你就不要把你姐姐当枪使。有什么不满,你直接跟我说,跟娘说,没人堵住你的嘴。”盛思颜淡淡地道,扶着冯氏在一旁坐下。

    周老夫人这才出言道:“好了,认完亲,入席吧。当着这么多亲戚的面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思颜,你是大嫂,应该让着弟弟妹妹。不要争强好胜,跟人斗嘴。——多嘴多舌可是犯了七出的……”

    盛思颜笑了笑,起身屈膝福礼道:“老夫人说得是。”说着,转身对周雁丽道:“三姑娘,祖母的教诲你可记住了?调三窝四,多嘴多舌可是犯了七出,以后你若是因此嫁不出去,可不要怪姨娘不与你说亲。”

    当初周承宗就发过话,说周雁丽的婚事,由越姨娘做主。

    明明是祖母训斥盛思颜的话,却被她说成是训斥周雁丽!

    真是太奸诈了!

    周雁丽简直被盛思颜气得说不出话来,手里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却被吴三奶奶一个眼风定在地上,不敢造次。

    ……

    皇宫里,夏昭帝高高坐在金銮殿上,阴沉着脸看着殿内的百官出神。

    他今天特意召开大朝会,就是要狠狠敲打一下神将府!

    今天他召来的人,除了应该出席大朝会的百官,还有四大国公府的大部分男丁。

    除了周承宗因伤痴傻没来,还有周怀轩被他指使去东陵安放供果,四大国公府别的十五岁以上的男丁都来了。

    “昨天的事,诸卿都知道了吧?蒋侯府和神将府联姻,却被歹人混入送嫁队伍,搅得鸡飞狗跳!”夏昭帝重重一拍面前的龙案,“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还有没有上下尊卑?!”

    “周国公,请问你神将府家反宅乱,当的什么家?”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让个老妇下蒋家的面子!你们情何以堪!把朕又置于何地!”

    夏昭帝一通责骂噼里啪啦扔出来,一下子把大家砸晕了。

    “圣上莫气,请问这跟神将府有何关系呢?他们也是受害者吧?”吴国公忙笑着出列,拱手问道。

    “王爱卿,你说。”夏昭帝拿过茶杯抿了一口。

    大理寺丞王之全就出列道:“经查证,昨日之事,乃神将府国公夫人周江氏有意所为!这里有歹人江行运,和蒋家仆妇口供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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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曙光 (5K,含CadySS灵宠缘+)

    站在四大国公府人等对面的蒋侯爷猛地抬起头,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会是神将府的周老夫人做的?!

    “王大人,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蒋侯爷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周老夫人……为何要这样做?臣昨日还听说,是周老夫人后来亲自出面,将花轿迎进了神将府。”

    “这,您就得问周老夫人。”王之全将手里的供词给夏昭帝呈上,“贵府上的蒋氏仆妇收押在大理寺,侯爷若是不信,也可以移步大理寺大牢,问一问您家的仆役。”

    吴国公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站到郑国公府众人身后。

    “让男人男扮女装混入女方的送嫁队伍,这事要捅出来,两方都不要做人了。——周老夫人为何又要这样做?”蒋侯爷还是不解,看看王之全,不像是屈打成招之人,再看看圣上,确实火冒三丈。但是想来想去,又还是摸不着头脑。

    王之全笑了笑,道:“蒋侯爷,您想的是捅出来的后果。您知道吗?王某审案多年,一直有个感慨:就是那些罪犯如果真的想过被抓到会有什么后果,就没有人犯案了。”

    就是因为那些罪犯都认为自己不会被抓到,所以才做坏事做得肆无忌惮。

    蒋侯爷被噎了一下。

    “就是,如果能想到被人捅出来的后果,就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了。所以做这事的人肯定想着这事可以瞒天过海。只要不捅出来,马上蒋侯府的花轿就要进神将府。只要进了神将府。那不就是周老夫人的天下了?她怕个鸟儿……”王之全身边的兵部尚书尹安伯呵呵笑道。

    他跟吴国公府是姻亲。他侄女儿尹秀妍现在是吴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蒋侯爷的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看向周老爷子,沉声道:“周国公,您是不是要给圣上,给我们蒋家一个交代?!”

    夏昭帝坐在上首,心里还是无比憋屈。

    他明明是要为盛思颜出头,却不得不打着为蒋家出头的幌子,心里直怄得恨不得吐血。

    听见蒋侯爷问周老爷子,夏昭帝的目光也转向他。

    这件事。实在是让夏昭帝出离愤怒。

    如果还对周老夫人那老虔婆听之任之,盛思颜的处境真的是很不妙。

    而周怀轩如果护妻心切一出手,他们小两口不管有理没理,都会成为千夫所指。

    毕竟大夏皇朝的人还是很遵循孝道。

    周老夫人再不地道,她也是长辈。

    夏昭帝想来想去,只有自己出手,帮这小俩口一把。

    周老夫人对周怀轩和盛思颜来说,是长辈,他们不能违拗。

    但是自己相对于周老夫人来说,却是君。周老夫人也不能违拗他的决定。

    周老爷子一直微阖着眼,站得笔直。一动不动地听金銮殿上的人说话。

    不管是先前夏昭帝发怒,还是王之全宣读周老夫人的罪状,还有蒋侯爷的疑问,吴国公的回护,周老爷子都是一言不发。

    现在蒋侯爷直接了当的质问他了,周老爷子才睁开双眼,向上首的夏昭帝微微躬身道:“圣上所言甚是。但是我们也没法子。”

    神将府的众男人简直羞愧地头都抬不起来。

    但是他们也没有辩解。

    因为他们心知肚明,老夫人这种事,确实做得出来……

    再说是大理寺丞王之全审的案子,他们有辩解的余地么?

    别人也许会捏造事实,故意抹黑他们神将府。

    大理寺丞王之全完全没有这个可能。

    而且他跟周老爷子私交一向不错。

    于公于私,王之全都不会故意下神将府的面子。

    除非事实就是如此。

    所以他们也没有多说话。

    说多错多,再说这种事,吵起来很有面子吗?

    “周国公,什么叫你们也没有法子?!”蒋侯爷拿胳膊指着周老爷子,气得直发抖。

    周老爷子笑了笑,坦然道:“拙荆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性子就是如此。但是老皇觉得她堪为老臣之配,所以特意赐婚神将府,您能让老臣如何?”

    周老爷子说话也是绵里藏针。

    他一句“拙荆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性子就是如此”,就是在直指老皇帝不地道,故意把这种性子不好的女子赐婚给他。

    老皇赐婚,当然是不能休弃的。

    夏昭帝一窒。

    他盛怒之下,倒是忘了。

    周老夫人是夏昭帝的祖父赐婚给周老爷子的。

    这车轱辘话一转,问题又抛回到夏昭帝身上。

    老皇赐的婚,周老爷子不能违抗,也不能休弃,那就只有看夏昭帝如何处置。

    但是夏昭帝如果下旨让周老爷子休弃周老夫人,那就是在说他自己祖父的不是,也是大大的不孝。

    夏昭帝的脸色一时很不好看。

    蒋侯爷这才知道周老夫人的后台,原来是两代之前的老皇帝!

    难怪这老虔婆有恃无恐!

    原来是算准了这件事就算闹到御前,她也不怕吧?!

    夏昭帝默然半晌,对着周老爷子阴阴一笑,道:“先祖父赐的婚当然不会有错,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若不是周国公你有意纵容,周江氏又怎会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所以归根究底,原因还是出在你们神将府内部。周国公,既是你的家事,朕不逼你处置周江氏。只是这种蛇蝎女子,不配为国公夫人。朕今日要收回周江氏的一品国公夫人衔,众卿不会有异议吧?”

    虽然不能下旨让周老爷子休妻,但是把朝廷封赏的国公夫人的封诰收回,还是完全可以的。

    只要周老夫人没了国公夫人的爵位。她在神将府。就只能屈居在盛思颜之下。

    要知道盛思颜身上可是有着一品镇国夫人的封诰。等同公主。

    有品级的孙媳妇,没有品级的祖婆婆,神将府的内院,可真是热闹了……

    周老爷子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拱手道:“多谢圣上成全。”说着,深深躬身,向夏昭帝行了大礼。

    神将府的众人也跟着行礼如仪。

    周怀礼很不是滋味儿地站在周老爷子身后,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也没有想到。扰了他大婚,让蒋四娘脸上蒙羞的人,居然是周老夫人!

    枉他昨天还对周老夫人给他解围满心感激!

    ……

    从金銮殿回到神将府,正是神将府认亲之后吃酒席的时候。

    周老爷子带着一众神将府的男人们,还有宫里的内侍一起进了摆酒席的松涛苑花厅。

    周老夫人款款站了起来,微笑道:“你们回来了?圣上可有什么吩咐?怎地把你们都叫去了?!”

    周老爷子大步走过去,当着众人的面,甩手又是两巴掌,打得周老夫人嘴角出血,两边脸顿时又肿了起来。

    上一次。周老爷子打周老夫人,还是在内室。只当着周承宗和冯氏的面,别人并没有看见。

    这一次,可是当着神将府所有人,还有周家所有的近亲远亲的面!

    那清脆的两巴掌,简直把周老夫人打得羞愤欲死。

    “老爷!我做错了什么?!您要如此对我?!就算是死,也要让我做个明白鬼!”周老夫人不顾一切地大叫,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

    “你做错了什么?还要问我?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的良心?我神将府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让我们在百官面前蒙羞?!”周老爷子恨声说道。

    今日在金銮殿里的情形,对于周老爷子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这份奇耻大辱,就是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老婆子给他招来的。

    “什么百官面前蒙羞?你们爷们儿在外面的事,跟我们女人有什么相干?老爷你不要听别人的一面之词。”周老夫人简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她完全没有想到,她指使吴三奶奶做的事,已经被人查了个底儿朝天。

    “别人的一面之词?”周老爷子冷笑,“圣上的一面之词,你也不以为然,是吧?”

    吴三奶奶也觉得有些惴惴不安,不由看了周三爷一眼。

    一向很维护周老夫人,甚至不惜跟周老爷子对着干的周三爷,居然也是满脸寒霜,很是生气的样子。

    吴三奶奶更加奇怪,再看向周怀礼,见他更是义愤填膺,看着周老夫人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这到底是怎么啦?

    “圣上……?圣上跟我有什么关系?”周老夫人更加疑惑,觉得自己一定是遭受池鱼之殃,委屈地哭道:“我嫁到神将府快五十年,辛辛苦苦……”

    “行了!你五十年辛辛苦苦,别人就都是吃闲饭的是吧?”周老爷子顾不得亲戚们惊讶的目光,对周老夫人不留情面地道:“你说,你找个男扮女装的婆子,混在蒋侯府的送嫁队伍里,到底是何居心?你知不知道蒋侯府是圣上的母族!你这样做,下的不是蒋侯府的面子,而是下的圣上的面子!”

    “什么?!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周老夫人心里一紧,完全不明白这件事怎么会被周老爷子知道了……

    “你别再支支吾吾。不仅我知道了,就连圣上,全京城能上朝的官员,都知道了。你周江氏,真是威风啊。从今往后,没有人不知道你周江氏的大名!”周老爷子冷笑,回头对那内侍道:“宣旨。”

    那内侍便上前一步,宣读了圣上要褫夺周老夫人国公夫人封诰的圣旨。

    周老夫人这才瘫软在地上,哭天抢地嚎哭道:“我是老皇赐婚!圣上不能这样做!”

    “是啊,周江氏,所以圣上没让老爷子休弃你,但是你的封诰,可是朝廷封赏的。随时可以褫夺。”那内侍冷笑一声。将圣旨递到周老爷子手里。

    周老夫人急得六神无主。

    她的国公夫人封诰。跟了她大半辈子,就跟她穿的衣裳一样重要。

    没有了封诰,她觉得自己跟没穿衣裳一样,实在是惶恐得抬不起头来。

    她哭闹一阵子,被两个婆子架起来要拖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叫道:“不是我!圣上弄错了!找人男扮女装混到蒋侯府送嫁队伍中的人,是她!是吴云姬!”她用手指着吴三奶奶。脸上激动得红彤彤的,夹着鼻涕眼泪,实在是一塌糊涂,令人无法直视。

    吴三奶奶心里一惊,手足无措几乎要跳起来,只是足踝处传来锥心的疼痛,她才没能站起来。

    还没等吴三奶奶为自己辩解,周老爷子已经森然道:“你敢做不敢当吗?人家认的是你的印信,那男扮女装之人是你江家的族人远亲,还有。蒋家仆妇也招认是你的主意。从头到尾,跟别人都没有关系!”

    听见这番话。吴三奶奶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她爹机灵,提醒了她一声,她去安排这件事的时候,就没有直接出面,而是找的周老夫人这边的婆子,并且本来就是周老夫人的意思,那婆子也是听见了的,因此她用周老夫人的名义去找蒋侯府找人接洽。

    这件事闹了出来,就只有周老夫人被拖下水,吴三奶奶还是妥妥的在岸上。

    况且整件事确实是周老夫人的主意,她有这个下场,并不冤。

    “我没有说谎!真的是她!是吴云姬亲自找人接洽,塞到蒋侯府的送嫁队伍里去的。”周老夫人慌慌张张说道。

    周怀礼听不下去了,悲愤地叫了一声:“祖母!您这样把责任推到我娘身上,想过我娘的感受吗?四娘可是她儿媳妇!”

    蒋四娘听得泪水涟涟,忙过来扶着吴三奶奶另一边的胳膊,泣道:“娘,我知道这件事跟您无关……”

    吴三奶奶心里大为愧疚,但还是扶着桌上站起来,双目含泪道:“是,这件事是我做的,跟娘无关,你们不要把娘带走!”说着,又转身求那内侍:“还请圣上不要褫夺娘的封诰!这件事是我做的!”

    她虽然说是她做的,但是那神情语气中顶罪的意思太明显了,完全在说“就算不是我做的,我也认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只有周老夫人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慌慌张张地道:“你们看,我说了是她做的吧?快抓她吧!跟我无关!”

    “够了!”周老爷子怒喝一声,“拖下去!”

    那两个婆子连忙将周老夫人堵了嘴,然后拖了下去。

    那内侍对周老爷子道:“周江氏的封诰册子、大礼服、还有仪仗,我们都要收回。”

    周老爷子点点头,对周大管事道:“去把那些东西拿出来,给这位内侍带回去。”

    周大管事应了,带内侍去拿周老夫人的封诰册子、大礼服,还有外院的国公夫人仪仗也要一并交还。

    蒋四娘的认亲礼,就这样不欢而散。

    客人们看了出好戏,见主人家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便都告辞而去。

    盛思颜跟着冯氏回到澜水院,一路上都是默不作声。

    冯氏拍拍她的手,笑道:“行了,以后你不必担心了。”

    盛思颜却不是这么想。

    在她看来,对周老夫人这种人,要不动则已,动就要把她拍死。

    现在只是褫夺了她的封诰,反而是赶狗入穷巷,会引来她疯狂的反扑。

    只要她一日是神将府的老夫人,她的反扑就不会是轻而易举躲得过去的。

    盛思颜跟冯氏一起去看周承宗,见他在里屋睡了,便问了一句:“大爷的情形怎样了?”

    冯氏看了一眼周承宗,给他掖了掖被子,淡淡地道:“这样挺好的。”似乎觉得痴傻的周承宗还好相处一些。

    盛思颜叹口气,低声嘱咐冯氏:“娘,最近你要更加小心,这屋里屋外都不要断人。还有,我让樊妈妈回来跟着您吧。”

    “不用不用。你那边更需要她们。”冯氏忙阻止她,“阿宝还小呢。”

    “娘,我心里很是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盛思颜正色说道,“老夫人被褫夺了封诰,她不是会坐以待毙之人。我一直觉得她让人男扮女装企图混进神将府,是有更大的阴谋,绝对不只是让蒋家没脸这样简单。”

    “你想多了。她有再大的阴谋,如今都被揭了出来,你还担心什么呢?”冯氏不以为然地安慰她。

    盛思颜眉头皱得更紧,终于向冯氏摊牌说道:“越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是大爷的。我怀疑,这个奸夫,其实就在神将府内……而老夫人的这番作态,我觉得是跟越姨娘的胎有关。”

    冯氏的眉梢跳了跳,神情有一丝丝恍惚,但很快收敛心神,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神将府内院,不是一般人能进的来的,我觉得你真是想多了。”

    “怀轩也是这样认为。”盛思颜咬了咬唇,把周怀轩拉来做幌子。她已经说服了周怀轩,现在想要说服冯氏。

    “轩儿也这样认为?”冯氏倒是惊讶了,“真有这种可能?”

    盛思摊开双手,道:“我只是怀疑,但是查来查去,都不得要领,实在是没法子了。”

    她找的很多方向,最后都证明是死胡同。

    这种感觉并不好,就像走迷宫一样,虽然知道出口就在前方,但是七弯八拐,反而发现离出口越来越远了。

    床上的周承宗发出几声鼾声,翻了个身。

    冯氏忙过去照应。

    盛思颜只好告辞离去。

    周怀轩晚上回来之后,盛思颜跟他说了这些情形,很是为难地道:“怀轩,我查不下去了。”

    周怀轩笑了笑,道:“交给我。”

    第二天一大早,周怀轩去外院书房整理公务,发现有一张字条躺在他的书案上。

    “查雁颖和怀礼出生之年事,另去南城寻当年接生之徐稳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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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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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当年事 (3K5,第一更求粉红)

    周怀轩眯起狭长幽深的双眸,将那张字条拿了起来。

    字条上的字迹看得出来是用左手写的,是他不熟悉的笔迹。

    而且左手字迹写得歪歪扭扭,一看就不是习惯性用左手写字的人。

    这样一来,他反而确信,这字条是熟人写的。

    所以故意用不熟悉的左手来写字,免得被他认出笔迹。

    周怀轩眸光轻闪,将那字条扔到左手边的博山炉里焚化了。

    “显白!”周怀轩坐了下来,静思了一会儿,扬声把周显白叫了进来。

    “大公子。”周显白笑嘻嘻地跳了进来,“您吃了吗?”

    周怀轩淡淡看他一眼,问道:“今日有人进入我的书房。”

    “什么?!不可能!”周显白的脸立刻涨得通红,激动得几乎跳起来,“我一直守在旁边的屋子里,从昨晚到现在都没离开过,怎么可能有人进来?!大公子,您是不是搞错了?!”

    周怀轩没有说话,静静地盯着他。

    周显白在屋子中央转了个圈儿,视线往书房四面八方都扫了一眼,才悻悻地道:“……大公子,小的真的没有看见有人进来,除非是堕民。”说着,他瘪了瘪嘴,“您责罚我吧。”

    他明白,大公子说有人进来过,那就肯定是有人进来过。只不过他没发现而已。

    但是谁有这么大能耐呢?!

    周显白想来想去,觉得除了堕民,应该没有别人能逃过他周显白夜以继日的监视!

    周怀轩唇角微勾。道:“暂时寄下。”顿了顿。又道:“如果你差事办得好。可以将功赎罪。”

    “大公子您说!小的赴汤蹈火、上天入地,也要帮您把差事办了!”周显白用力拍着胸脯说道。

    “不要赴汤蹈火,也不要上天入地。”周怀轩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呃?”周显白侧耳倾听,想知道是什么差事。

    “你去找神将府里的老人们问一问,打听当初这两个人出生时候的事。”周怀轩用手比了个“二”,然后又比了个“四”字。

    “二……”周显白挠了挠头,“二姑奶奶?还是二公子?”

    “雁颖。”周怀轩点点头。

    周雁颖出嫁前是神将府的二姑娘,现在是二姑奶奶。

    “四”当然就是四公子周怀礼了。周显白这个问题就没问。

    他笑着将胸脯拍得山响:“这两人好打听。出了名的同年同月同日生,我显白从小到大都知道。”

    周显白也是神将府的家生子,后来入了军籍,才做到如今副将的位置。

    但他还是愿意跟着周怀轩做小厮。

    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他还是多做几年小厮,跟着“作威作福”几年再出去吧。

    当然,等他成家立业了,就是想做小厮都不行了。

    周显白很珍惜现在的机会。

    周怀轩点点头,“去吧。”顿了顿,吩咐他:“不要让人知道你在打听这件事。还有,要越快越好。不要拖得太久。”

    周显白应了,忙出去布置。

    虽然打听这件事挺容易,但是要让人不知道是谁在打听这件事,却有些不容易。

    周显白回去想了一天一夜,才想出个法子。

    因到了腊月,家家户户都在给祖宗准备供果上供。

    周显白回到自己爹娘家里,跟他们闲话几句,就怂恿爹娘兄弟去街坊邻居家串门。

    他家是神将府的家生子,他们住的那一条街,都是神将府里比较有头脸的家生子下人。

    因此住得倒也宽敞,每家每户都有个小小的院子。

    周显白的爹妈带着他去邻居家吃酒,因说起快过年了,很多人家也要合八字,给儿子娶媳妇,给女儿找女婿。

    这一次是大酒席,整个堂屋里摆了四张长条桌,总有一两百人那么多。

    周显白在其中很不起眼。

    一个对相学很精通的邻居在席上眉飞色舞地跟大家说起八字的事,“这个世上没有人的命数是一样的,因为每个人的出生时辰都不一样……”

    周显白听了一会儿,笑着问道:“那像老崔家的双生子,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生,他们俩的命数岂不是一样的了?那还算个屁啊?”

    “嗳!这你就不知道了!就算是双生子,生出来的时辰也有先后呢,怎么能说是一样呢?”那人很不满地将手里的酒杯重重放下。

    旁边还有一个人素来喜欢抬杠,忍不住开玩笑道:“那如果两个人真的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生呢?命数是不是就是一样的了?”

    “哪有这样的人?!”那算命的邻居更加不满,捋起袖子站起来,一条腿踩到板凳上,一只手叉腰,一只手在半空中挥舞,“哪有这样两个人?同年同月同日生,还同时辰同地点?!——你说!如果有,我就认栽!这两人的命数就只能一样了!”

    席上的人便纷纷说出他们知道的人和事,果然很快,就有人提到了周雁颖和周怀礼这对堂兄妹。

    周显白一直笑眯眯地没有再说话,此时听到终于绕到了他想听的内容,便竖起了耳朵,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吃菜喝酒,一边不动声色往旁边移了移。

    他知道,只要提到同年同月同日生这个问题,只要是神将府上了年纪的下人,就一定会想到周雁颖和周怀礼。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咱们神将府的二姑奶奶和四公子,你们熟悉吧?”那喜欢抬杠的人见大家都看着他,心里十分高兴,装模作样喝了一大碗酒,抹了抹嘴角,继续道:“这两人。可是名副其实同年同月同日生。而且是一个时辰、一个地儿!”

    那喜欢算命的邻居顿时黑了脸。——他怎么把这对主子给忘了!

    一想到他刚才的话说得太满。就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周显白连竖起的耳朵尖儿都红了。

    同年同月同日甚至同时辰都好理解,这“同地儿”,是怎么回事?!——求解惑!

    周显白简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想去大叫大嚷的心情。

    镇定!一定要镇定!

    有人会问……有人会问……

    果然有个比周显白年纪还小的哥儿问了出来,“同地儿?怎么同地儿啊?大叔,你是不是吹牛吹过头了?二姑奶奶是大房的姑奶奶,四公子是三房的嫡长子,这两人是怎么同地儿生下来的?你倒是给我吹出朵花儿来看看!”

    “就是就是!”

    “吹牛吹牛!”

    “一定是喝多了!”

    “来!再罚酒三杯!”

    席上立刻闹腾起来。就连周显白都趁机跟着起哄。

    因为大家都起哄的时候,他还要一本正经地坐着,就太扎眼了。

    不引人瞩目的首要因素就是要随波逐流,人云亦云。

    那喜欢抬杠的邻居被大家说得满脸通红,一拍桌子道:“这事儿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知道的老人一大把一大把!不过是吴三奶奶不喜欢别人把她的宝贝儿子跟大房不受宠的庶长女相提并论,所以大家都不说罢了。”

    早年还有人经常拿来嚼舌根,吴三奶奶听了就生气,严惩过几个喜欢嚼舌根的人,大家才渐渐都不说了。

    但是就算不说,大家的记忆还是没办法就此抹去。

    因为那时候这俩孩子出生的事儿。在神将府里还曾经热热闹闹传过一阵子。

    “那你说啊!不说你就是那对门喜相逢酒楼里养的王八!等着别人活烹下酒!”席上有些促狭的人拿筷子敲着碗欢快地激他。

    那喜欢抬杠的邻居举起手里的大碗,仰头喝了一大碗酒。拿袖子抹了抹嘴,才趁着醉意道:“这件事反正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大家也都知道,我今儿就提一次。吴三奶奶连儿媳妇都接了,眼看就要抱孙子了,想必是不会再有膈应了。”

    “快说!别废话!”

    “说就说!”喜欢抬杠的邻居坐下来,夹了一筷子花生米吃了,低头抬眉往席上看了一圈,慢悠悠地道:“吴三奶奶和大房的越姨娘一向处的好。吴三奶奶刚嫁过来的时候,老夫人就把管家的事交到她手里。吴三奶奶开始有些过意不去,还经常去大房的澜水院给冯大奶奶请安说话。后来一来二去,她跟冯大奶奶渐渐淡了,跟越姨娘倒是越处越好。你们以为越姨娘和两个庶女的份例,都跟正室嫡出一样,是真的靠了越嬷嬷?!”

    不管哪个世家大族,内院的用度,不可能由一个仆妇说了算,哪怕这个仆妇是某爷的乳娘。

    这种用度,一定是有主子允许同意的。

    “呵呵,你是说,越姨娘和两个庶出姑娘的用度,是吴三奶奶同意的?”

    “就算不是明面上同意,也是默许的。”那说话的邻居拍了拍桌子,“账上也是这样记的,足以说明,吴三奶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就是故意记上的!”

    “这是干嘛?”

    “干嘛?恶心冯大奶奶呗!——这你都看不出来?白在神将府做了这么多年了!”有个上了年纪的邻居不以为然地道,“我们虽然是下人,但是也看得清清楚楚。神将府里的矛盾,只有一个矛盾,就是大房和三房!”

    众人静默一瞬,然后看向那喜欢抬杠的邻居,“然后呢?吴三奶奶和越姨娘处得好,难不成好到穿一条裤子,在一间屋子里生孩子?!”

    “嚓!你太聪明了!都不用我说了!”那喜欢抬杠的邻居哈哈大笑,然后道:“这件事真是让人印象深刻。那时候我才你们这么大年纪,我还是跟着二爷当差。那一天,我听我婆娘说,越姨娘本来是在吴三奶奶那里说闲话凑趣儿,结果就要离开的时候,越姨娘突然在下台阶的时候摔了一跤,立刻破水发动了。吴三奶奶一着急,也破水发动了。当时三爷正好在家,马上指挥早早预备下来的两个稳婆将她们两人一起抬到吴三奶奶准备好的产房里。”

    “啊?!这样也行?为什么不把越姨娘送回大房?”

    “这我不太清楚。只记得我婆娘说,越姨娘摔得挺厉害,都见红了,三爷担心抬来抬去误了越姨娘的胎,对不起他大哥,因此就让自家准备的稳婆马上给越姨娘接生,还让越姨娘先上的产床,因这事儿,吴三奶奶气得晕过去一次。”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两个稳婆只好一边一个,分别给两个孕妇接生。三爷在产房外面又不好进去,只急得团团转。最后两个孩子几乎是同时辰生下来的,吴三奶奶生了儿子,越姨娘生了女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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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今日果 (4K,含浅笑轻纱灵宠缘+)

    周显白缩在一边听得眉头皱了起来。

    就这么简单?

    两个产妇一起进了产房,然后一人抱了儿子出来,一人抱了女儿出来?

    如果就这么简单,大公子为何巴巴地让他专门查这段往事呢?

    一定有猫腻……

    周显白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眼珠一转,瞥见旁边大圆桌那边坐着女眷,也正热火朝天在说这事儿。

    女人比较婆妈,说得也更细一些。

    周显白往席上瞧了瞧,便拎了一壶酒,走到离那边女眷席不远的地方,给一个远房亲戚斟酒,一边笑道:“大头哥,咱俩好多年没一起喝酒了。”

    “是啊是啊,你小子攀了高枝,出息了,跟着大公子有前途啊!”

    “哪里哪里。大头哥说笑了。”周显白一边给他斟酒,一边竖着耳朵听旁边女眷席上说话。

    他们是普通人家,又都是街坊邻居,没有那样戒备森严的男女大防。

    坐席的时候,只是分了男女,并没有分两间屋子坐。

    “……当时两个孩子一起抱出来,到旁边的耳房用温水清洗,连襁褓都一模一样。”

    “是啊,都是用的吴三奶奶给孩子准备的襁褓,当然一模一样了。后来还是神将大人亲自把那襁褓给还了回来。”

    “神将大人还来过?”

    “来过,跟三爷说会儿话,,还看了看刚出生的四公子。”

    “神将大人一定羡慕死了。如果那时候越姨娘能生个儿子。如今神将府也不会闹成这样了。”一个仆妇叹了口气。伸筷子夹菜。

    “是啊。如果那时候越姨娘生个儿子。就算大公子的病治不好,有越姨娘生的儿子,大房也不会被三房压在头上,压了几乎二十年。”

    周显白在心里细细琢磨这些话。

    也对,如果越姨娘当初生的是儿子,大房就还是有承继神将府的希望。

    神将府的世子,不一定要嫡出,庶出也可以。

    关键是要看神将大人和国公爷的意思。

    他们看准了谁。就会当继承人培养。

    神将大人那样厉害,他的庶子肯定也不差。

    “……真是可惜了。如果当初越姨娘生的是儿子,大房就依然会掌家,三房根本连根毛都摸不着。说实话,就三爷那样子,我也看不上他。那么大年纪人,成天就知道看书,但是又没见他下场考科举,也不知道看的什么书。他武不如大爷,庶务不如二爷。就福气比他们都好,有个能干的老婆。还有三个能干的儿子!”

    “这就是我说的命!——你不信命不行!”一个婆子拍着大腿大声说道。

    “也不能这么说。如果越姨娘生的是儿子,越嬷嬷的尾巴更是要翘到天上去了。那这神将府,就真成了小妇养的天下了。我看啊,还幸亏越姨娘生的不是儿子,不然大家的日子更不好过。”

    “那倒是。三爷虽然不怎么样,吴三奶奶却是能干人,四公子也是原配嫡出。要说承继神将府,比庶子跟有份量。——幸亏大爷没有庶子,不然这饥荒真难打。”

    周显白听到这里,恍惚觉得明白了什么,但是又不敢确信,更不敢多问,只把她们说的每个字都记在心里,等回到神将府之后,一五一十说与周怀轩听。

    周怀轩默默地听完周显白的话,微微颔首道:“知道了。”

    周显白觑着眼睛打量周怀轩的神色,见他依然是淡淡的,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想了想,周显白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道:“大公子,您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你下去吧。”周怀轩坐在书案后沉吟。

    周显白走了之后,周怀轩坐了一会儿,才往二门上走,要回神将府内院的清远堂。

    此时天已经全黑,晚饭时辰都过了。

    周怀轩这几天有事,都没有回内院吃晚饭。

    因此盛思颜也没有去松涛苑跟大家一起吃,而是自己在清远堂跟阿财一起吃。

    “大少奶奶,去屋里吧。天怪冷的。”薏仁在盛思颜背后催了一声。

    盛思颜披着深燕尾蓝的貂裘大氅,立在回廊上。

    廊柱上挂着的灯笼发出明亮柔和的光,将她罩在里头,亮闪闪的如同一尊雕像,从外面进来的人一眼就能看见她。

    周怀轩进了清远堂的大门,绕过院子中间的影壁,确实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回廊上的盛思颜。

    他皱了皱眉,快步走过去,拉起她的手,“走,进屋去。”声音有些高亢的严厉。

    她的手冷得如同寒冰,握在他温热的大掌里,慢慢回温。

    盛思颜抿嘴笑,悄声道:“以前你的手不论什么时候都跟寒冰似的,我那时候还想以后我要每天都给你暖手,做你的手炉……”

    周怀轩低头浅笑,双手握紧了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现在换我做你的手炉。”

    “这样暖得太慢。”盛思颜俏皮地挑眉,从周怀轩的大掌里抽出自己的手,从他胸前的领子里伸进去,轻抚他更加温暖的胸口。

    以前周怀轩的胸口也是一片冰凉,如今都能给她暖手了……

    盛思颜满足地吁一口气,慢慢将头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勃勃的心跳,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

    周怀轩抱住她,坐到暖阁的炕上,一边问她:“晚饭吃了吗?阿宝又闹了没有?”

    盛思颜点点头,正要说话,就听见从里间屋里传来阿宝不满的哼唧声。

    盛思颜凝神听了一会儿,悄悄笑道:“我觉得阿宝可神了,总是能恰如其分地哭闹。”

    “……他就是爱哭。”周怀轩淡淡地道。

    里间的小阿宝涨得小脸通红,但是到底这一次没有哭。最后放了个屁。以兹愤怒。

    阿财默默地爬到小摇床一只翘起的床脚上。开始上上下下地跳跃,它的力气越来越大,居然能让摇床跟着摇起来。

    小摇床一摇起来,阿宝就咯咯地笑了,心情好得很的样子。

    瑞娘从浴房出来,阿财才赶紧停下来,爬回自己的小窝里。

    盛思颜和周怀轩一起走到里屋。

    瑞娘忙行礼道:“大公子、大少奶奶。”

    “你下去吧。这么晚了,你还没吃晚饭吧?”盛思颜笑着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瑞娘忙道,“那奴婢先走了。晚上陈娘会来值夜。”

    “嗯。”盛思颜应了一声,跟周怀轩一左一右坐在阿宝的小摇床边上看着他。

    阿宝专心致志地吃着手,两眼望着屋顶的藻井,表示没有看见摇床边上的两个人。

    两人盯着阿宝看了一会儿,周怀轩才轻声将刚才周显白说的那些事说了一遍。

    盛思颜听着很是好奇,忍不住道:“真是太奇葩了,越姨娘怎么能去三房生孩子?”

    周怀轩淡淡地道:“他们还瞒得挺紧。”

    “怎么说?”

    “连我都不知道。”周怀轩叹息。

    “那时候你才两岁啊,就算知道也记不住。”盛思颜忙安慰他,“不关你的事。”

    “我只记得每次雁颖过生辰的时候。越姨娘就会发一次脾气。”周怀轩自失地笑了笑,“我那时候以为是因为她没有生出儿子。所以把气撒在雁颖头上。”

    “难道不是?”盛思颜喃喃地道,“越姨娘挺有意思,能忍,也有手段,吴三奶奶那样严苛的人,她都能笼络住,这个女人,其实非同小可。”

    “她跟三婶交好,是因为她们有共同的敌人。”

    “你是说,她们都想对付娘?”也就是要对付冯大奶奶。

    “当然。若是我娘真的被她们斗垮了,她们两人立刻就会翻脸,不可能继续好下去。”周怀轩不由自主想起了在紫琉璃里看见的幻境。

    那一世,他不到十八岁就死了,他娘很快就跟着他去了,他爹也死于非命……

    三房,等于是大获全胜。

    幸亏这一世,他有她。

    周怀轩心里爱怜横溢,将她的手握在手心,给她暖手,又低声说她:“……出去站着也不拿手炉,存心想气我。”

    “我哪里是想气你?——我明明是想你心疼我。”盛思颜嗔了他一眼。

    其实她就是懒而已。

    周怀轩伸手捏了捏她白腻柔嫩的小脸,“笨。”

    想要他的怜惜,哪里需要这样辛苦?她要多少,他给多少,甚至比她要的还多……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周怀轩道:“你早些睡,我这些天晚上都要出去,不能回来陪你了。”

    盛思颜点点头,“辛苦你了。”她知道周怀轩在忙什么事,“有线索了吗?”

    “有一点,但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周怀轩连周显白都没有说。

    有些事情,可以让周显白去查。

    但是有些事情,他一定要亲自出手。

    “不想让别人知道?”盛思颜想了想,起身去妆台前打开妆奁匣子,从最底层将那个紫色面具拿了出来,送到周怀轩面前,“你戴上这个吧?”

    周怀轩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紫色。”

    紫色是女人用的颜色,他有些嫌弃。

    盛思颜有些好笑,将那面具套在自己脸上,然后轻声叫他:“……怀轩。”

    周怀轩和阿宝一起瞪大眼睛看着她,面上的神情都十分惊讶。

    就连阿财都从摇床底下的小窝里抬起头,黑豆似的眼睛瞪着盛思颜,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好玩吧?”盛思颜咯咯笑着,将那面具取了下来,“这可是个好东西,戴上它,不仅别人看不见你的样貌,而且你的声音,会自然改变。——刚才完全听不出是我的声音吧?”

    除了能听得出来是女人的声音,那音质跟盛思颜完全不同。

    光听声音,根本听不出她就是盛思颜。

    周怀轩有些明白过来。

    如果戴着这个面具就能改变声音,那比单纯蒙面要更加隐蔽。

    “拿着吧。你用得上的。”盛思颜笑着将那面具揉成小小的一团,塞到周怀轩手里。

    周怀轩将那面具塞到袖袋,一边问她:“阿财到底是从哪里找到这个东西的?”

    盛思颜低头看了看阿财,道:“等天暖和了,我再问它吧。”

    到时候让阿财领她去看看找到这个面具的地方就行了。

    盛思颜送周怀轩到门口,被周怀轩回身拦住了,“别出去了,外面冷。”

    “你也要多穿一点。”盛思颜看了看周怀轩只穿了一件薄绒貂裘外袍的身子,“你的病好了没多久。”

    周怀轩没有告诉她,他最近觉得自己的气血越来越旺盛,就算只穿一件单衣,也不会在寒冬腊月有冷的感觉。

    “知道了。”他回头,转身大步离去,融入到黑暗里。

    从内院出来,周怀轩先去外院自己的外书房换了一身夜行衣,然后戴上紫色面具,再在紫色面具外面蒙上黑巾,这样看起来好多了。

    他很不习惯那妖冶的紫色,上面画着的怪模怪样的图像如同妖兽一样,似乎能吞噬人的魂魄……

    子时已过,周怀轩飞身跃上屋脊,几个纵跃,人影已经消失在夜空中。

    等他再次出现,已经在南城街坊的入口。

    他攀着屋脊跳了进去。

    他在南城有自己的落脚点,是周显白都不知道的地方。

    ……

    “……你是谁?!”南城的里正在睡梦中被一个高大的黑衣蒙面人惊醒,被在自己面前晃动的白色匕首吓住了,“你要什么?银子?还是女人?”那里正哆哆嗦嗦问道,以为遇到了劫匪。

    这黑衣蒙面人正是周怀轩。

    他压低声音道:“我找个稳婆,徐稳婆。”

    声音一出口,周怀轩自己都愣了。——这玩意儿确实很管用,听起来完全不是他的声音。

    恐怕就连盛思颜站在对面都听不出是他……

    那里正松了一口气,忙道:“这位好汉,请您把刀拿远一些好么?刀剑无眼,伤了人倒不好了。”

    周怀轩收了刀,再次问道:“徐稳婆?”

    里正抹了一把汗,战战兢兢从床上爬下来,道:“好汉您等我去给您拿花名册子。”

    周怀轩冷冷地看着他,他戴着紫色面具,外面还蒙着一层黑巾,那里正连周怀轩的眼睛都看不见。

    里正的花名册子就在他这间房里,很快找了来,翻开给周怀轩细看,“我们这里一共有三个稳婆姓徐,您要找哪一个?”

    周怀轩想了想,“最厉害的那个。”当年能被神将府请去做稳婆,肯定技艺非同凡响。

    不过按照周显白听来的话,当初是两个稳婆,为何那人留字条,只要他找一个稳婆呢?

    ※※※※※※※※※※

    第二更四千字,含为浅笑轻纱盟主大人除夕夜打赏的第一颗灵宠缘加更。

    还是要求粉红票和推荐票的。o(n_n)o。

    秘密正在一层层解开,亲们别急,很快就到了。o(n_n)o。早上那更第97章修改了一个小小的细节。考虑不周,多谢“小白兔再也不上树”提醒。么么哒。o(n_n)o。

    。(未完待续。。)

第99章 明白 (4K5,大章求粉红票!)

    “最厉害的稳婆?那就只有徐大婆了。不过她的脸被烧了半边,又贪杯好酒,如今找她接生的人越来越少了。”里正叹了口气,圈了个名字出来,把地址给周怀轩看,“喏,就是这里。”

    周怀轩记住那个地址,又问:“她的脸为何被烧了?”

    “这我可不知,她也从来不说。听她的街坊邻居说,她是外地人,家里人都死了,一个人过不下去了,才流落到南城。”里正一想到周怀轩刚才拿的明晃晃的刀子,就恨不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生怕这位好汉心情一不爽,就拿刀把他给捅了。

    周怀轩点点头,一个手刀挥出,砸在那里正后颈,将他砸得当场晕了过去。

    周怀轩从容离去。

    从里正家里出来后,他在南城转了一圈,才来到徐稳婆住的大杂院。

    院子很小,只有两进,徐稳婆住在厢房那边的小尾屋里。

    周怀轩轻轻推开徐稳婆的屋门。

    简陋的柏木门发出吱嘎一声响,还有吧嗒一声碎裂的声音。

    周怀轩顿了顿。

    这门背后,居然还有一道绳子,将屋门绑住。

    一般的歹人就算拿刀把门闩撬开了,也推不开门,因为门后有绳。

    但是周怀轩的力气奇大,他随手一推,不仅门闩断成两截,就连门后的绳子都断了。

    周怀轩没有在意,大步走了进去,顺手将门阖上。

    屋里并不是一片漆黑。而是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还有一股闻之欲呕的酒糟味。以及食物腐烂酸臭的气味。

    周怀轩飞快地往四周打量了一眼,微微一怔。

    屋里的简陋不用说了,这屋子居然没有窗!

    怪不得屋里的味道那样难闻。

    周怀轩轻蹙眉头,往对面挂着一顶看不出颜色的帐子的木板床看过去。

    床上一个灰白头发的老妇猛烈咳嗽着坐起来,侧对着周怀轩,断断续续地道:“……你终于来了?你还是要取我的性命?唉,我多活了二十多年,也够本了。这二十多年。我日日夜夜想念我的家人。我早就不想活了!”

    周怀轩负手站在门前,淡淡地道:“不,你不想死。”

    “谁说的的?我早就想死了!我早就死了!你看我的样子,早就生不如死了!”那婆子猛地别过头,正面对着周怀轩,“你看我!早就不是人啊了!”

    周怀轩看见她的脸上,一半正常,另一半,却被烧得一片乌黑,眼睛倒是好的。但是脸上的皮肤焦黑虬曲,还能看出一丝丝红痕纵横交错。很是吓人。

    不过周怀轩在西北战场上,见过比这更恐怖的景象,他一点都不在意,淡淡地道:“若你想死,就不会住在这大杂院,也不会在门后拴绳,更不会在枕头下藏匕首。”

    那婆子浑身一震,像是最大的秘密被周怀轩窥透了一样,条件反射一样伸手到枕头下面,拖出自己的匕首,嘶哑着声音道:“你要做什么?!你别过来!——你要过来,我就杀了我自己!”

    周怀轩没有理会,往前迈了一步,径直问道:“二十多年前,你是不是去神将府三房接过生?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士?”

    那婆子全身抖得更厉害,手里的匕首都握不住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慌慌张张滚下床,要去捡那匕首。

    周怀轩身形一晃,已经来到她面前,一脚踩在她的手上,将她的手和匕首狠狠踩在一起。

    那婆子顿时痛得呲牙咧嘴,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直往下掉,整个人抖得如筛糠,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说。老实说了,我包你活命。”周怀轩淡淡地道,“如果不说,死路一条。”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语气中的决绝和狠辣,让那婆子恐惧到不能自已。

    “我……我……我说……我说……”那婆子再也不敢打别的主意,老老实实向周怀轩坦承:“我叫徐春娇,本来是西城人士。我们家世代都是做稳婆的,我曾外祖母、外祖母、到我娘,再到我,家传的手艺。当年徐家稳婆的招牌,在整个京城都是响当当的。”她一边说,一边就哭了起来。

    回忆往日的荣光,再看看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现在,徐稳婆头一次有了想死的心。

    虽然这么多年,她一直舍不得死,也死不了,只能活着。

    “继续。”周怀轩将脚拿开,放开了徐稳婆的手。

    徐稳婆抓着匕首坐在地上,灰白的头发乱糟糟的。

    她失神的目光盯着昏黄的油灯,问周怀轩:“你为什么要打听神将府三房的事?”

    “有人要我来找你。”周怀轩淡淡地道。

    “有人?那人是不是戴一个赤色面具?面具怪模怪样的,画得花里胡哨的鬼脸?!”徐稳婆猛地抬头,盯着周怀轩猛瞧,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扑过来,跪在周怀轩脚下磕头,连声道:“恩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这人的身形跟她记忆中的恩人几乎是一模一样!

    周怀轩一怔。

    他低头垂眸看了看徐稳婆,心里一动,伸手解开自己蒙在脸上的黑色布巾,露出那个紫色面具。

    同样是花得花里胡哨的鬼脸,但是是紫色的,不是赤色的。

    不过,这婆子说是赤色。——赤色?难道不是橙色?

    周怀轩问她:“你看清楚了,是赤色,还是橙色?”

    “赤色,当然是赤色!我老婆子这辈子都不会忘!那夜的大火烧得铺天盖地,差一点把整条街都烧了,恩人从天而降,将我老婆子救走。我老婆子就算是死了。也记得他的赤色面具!”徐稳婆斩钉截铁说道。

    周怀轩良久没有作声。

    赤色、橙色、紫色。他已经知道有三个这样同样类型的面具。

    它们难道是属于同一伙人的?

    还有别的颜色吗?赤、橙、紫……

    他想起祖父曾经提过的守护者,说过他们也是七种颜色命名的。

    赤橙黄绿青蓝紫。

    难道,这就是他们的信物?!

    这样说来,曾经去堕民之地的阮同,就是那个橙色面具的所有人,也是守护者之一了。

    据他所知,文三爷、章大将军,这两人也曾经是守护者。已经都死了。

    阮同死在他面前。

    七大守护者,应该还剩四个。

    有一个不足为虑,那就还有三个。

    紫色面具是被阿财在神将府后院找到的,难道,紫色面具者,是个女人?

    周怀轩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查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些眉目了……

    徐稳婆诧异抬头,看向周怀轩。

    一看之下,她的瞳孔猛地收缩。诧异道:“恩人,你的面具怎么变成紫色了?”

    周怀轩缓缓摇头。淡淡地道:“赤色面具是我同伴的。”

    那婆子再无怀疑。

    虽然二十多年过去,但是这面具实在是太让她印象深刻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另外一个跟这个面具相似的东西。

    而这个紫色面具虽然颜色不同,但是相同的花色已经让她确信无疑,这人就是她恩人派来的。

    “请问您有什么要问的?”徐稳婆确信这人不是来杀自己的,心里一松,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问道。

    周怀轩随手蒙上黑巾,问道:“那就把你接生的情况说一遍吧。——在神将府三房接生的情况。”

    徐稳婆点点头,开始说那时候的事。

    二十多年过去了,对于她来说,还是像昨天发生的事情。

    因为她富裕丰足快乐幸福的人生,就停留在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天。这之后的日子,她都是行尸走肉,根本就只是活着而已……

    “那一天,神将府的三爷专程来我们家,先下了一百两银子的定金,请我和卫姐姐都去神将府接生。您知道,大户人家,都是恨不得从一怀上就备下稳婆。我们算是比较忙,不能一直住在他们家,就商量了很久,在神将府吴三奶奶八个月的时候住进去的。我们住了两个月,就赶上那一天,大房的越姨娘来三房说话。她走的时候,从台阶上不小心摔了下来,破水见红……”

    “周三爷十分惊慌,马上将我们叫了出来,让我们去给越姨娘接生。我们问是不是送回大房,周三爷说来不及了,已经破水见红,等抬回去,说不定越姨娘就断气了,他会对不起他大哥,因此命我们赶紧扶着越姨娘进了给吴三奶奶准备的产房。没想到这时候吴三奶奶受到惊吓,也破水了。她的丫鬟婆子也把她送到产房。越姨娘叫得十分厉害,周三爷就慌了神,说让我们先给越姨娘接生,说吴三奶奶身子健壮,可以等一等。吴三奶奶当时一听这话就晕了过去。我和卫姐姐才连忙分头处理,卫姐姐去照顾吴三奶奶,我去照顾越姨娘。”

    “生孩子的时候,屋里的人不能多,人多了不好保持干净,产妇会得产褥热,是会要命的。因此我和卫姐姐都用烈酒擦了手,戴着帽子和专门用热水煮过的大袖褂子,把屋子里的旁人都赶了出去,专门给两个人接生。”

    “越姨娘据说是早产,才七个月。不过……”徐稳婆顿了顿,被烧毁了半边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照我接生这么多年的经验看,她那根本就不是早产!”

    “不是早产?”周怀轩眉头攒了起来,在屋里踱步,“这也看得出来?”

    “当然。早产的孩子我们接生过很多次,都是瘦瘦小小跟猫儿差不多大,有的连皮都没长全,哪像她?两腿一开,就生下来一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徐稳婆撇了撇嘴。

    周怀轩脚步一顿,回过头,目光如鹰隼般盯着徐稳婆。“你说什么?越姨娘生的是儿子?!”

    “当然。”徐稳婆呵呵地笑。“我就知道。迟早有一天,有人会来问我当初的情形,谁知道等了二十多年,才来人。我还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可是,人人都知道,神将府大房的妾室,只生了两个庶女。”周怀轩定定地看着徐稳婆。“你作何解释?”

    “呵呵,那自然是事出有因了。”徐稳婆的声音有些凄厉,“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这边接完生,把孩子抱着给越姨娘看了看,那边卫姐姐却大叫‘吴三奶奶,您不能晕啊!马上就要出来了!您用力啊!’我忙过去帮忙,却见吴三奶奶又一次晕了过去。好在我和卫姐姐两人联手,还是把孩子拽了出来。这是个小小的女婴,生得也是白白胖胖,跟越姨娘生的那儿子长得差不多的样子。”

    “孩子都生了。我们就把他们抱到一旁的水盆边上去清洗,然后包上襁褓。吴三奶奶准备的襁褓布。都是一模一样的好替换。我包得是越姨娘生的儿子,卫姐姐包得是吴三奶奶生的女儿,包完就把两个孩子分别放在越姨娘和吴三奶奶身边。”

    “然后我们去洗手,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们洗完手,转身发现吴三奶奶刚刚醒过来,随手抱起来她身边的襁褓,掀开来看了看,兴高采烈地道:‘我的儿子,我的大胖小子,可把你娘折腾死了……”

    “我和卫姐姐大吃一惊,忙看向越姨娘。越姨娘刚才生孩子的时候,没有晕,现在却晕了过去。我们叫醒她,她说后颈一凉,就晕了过去。然后抱起襁褓,看了看孩子,发现不是儿子,正要发脾气,就听见周三爷在外面叫我们。我们赶紧对她摆摆手,然后出去了。”

    “三爷在外面问我们生了没有,我们赶紧出来回话,悄悄说了为难之处。我记得卫姐姐小声说:‘三爷,本来越姨娘生的是儿子,吴三奶奶生的是女儿,但是刚才不知怎地,两个孩子给放错了地儿,吴三奶奶以为她生的是儿子,这会子正高兴呢。”

    “周三爷顿了顿,让我们先什么都别说,他进去看看。”

    “等他出来之后,一人给了我们一千两金子的票据,是吴国公府的银楼作保,十足真金,让我们保守这个秘密,对外说,吴三奶奶生的是儿子,越姨娘生的是女儿。”

    那就是说,越姨娘和周三爷都知道孩子换了,但是吴三奶奶不知道。

    这倒能解释,为什么吴三奶奶对周怀礼完全是当亲生子对待。——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孩子不是她的!

    说到这里,徐稳婆停了停,眉头也皱了起来,像是在想什么难解的问题。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地道:“我想了二十多年,总算想明白一件事。”

    “想明白什么?”周怀轩淡淡问道。

    “明明我是把越姨娘的儿子放在越姨娘身边,吴三奶奶的女儿是卫姐姐放在吴三奶奶身边,我们两个人都没有搭对方的手,绝对没有放错。但是我们去洗了个手,转过身,发现孩子居然就被换了!——到底是谁换的?”徐稳婆百思不得其解。

    “兴许是吴三奶奶换的?”周怀轩若有所思地道。

    “不可能。她刚生了孩子,而且是难产,伤得很重,哪里能下床走路?她在炕上,越姨娘在床上,两人中间隔着一段呢,就算是她换的,也不可能这么快。”

    “那是越姨娘?”

    “更不会了。越姨娘已经晕了过去,更不可能在我们一转身的功夫,就把孩子换了。”

    “那是周三爷?”

    “等他进去的时候,吴三奶奶已经抱错孩子了。”徐稳婆叹了口气,“我终于想明白了,屋子里应该还进来过一个人。因为我记得那产房的窗子明明是关着的,但是在我洗完手一转身,我发现有一扇窗子开了一半。从此以后,我住的屋子,就不能有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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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贬斥》修改了一个情节,多谢“亲切的猪”提醒。么么哒!

    。(未完待续。。)

第100章 约吗 (4K,大章二更求粉红!)

    还有一个人……

    周怀轩隐隐明白,这个人,应该就是给他写字条的人。

    他为什么要把这件事,藏在心里这么多年呢?

    周怀轩默默出神,只听徐稳婆继续道:“刚开始的时候,我和卫姐姐都吓坏了。神将府是什么人家?这样也行?!如果被神将大人晓得,我们还活不活了!但是周三爷说,这件事只有我、卫姐姐、三爷和越姨娘四个人知道,他和越姨娘肯定不会说,说了他们俩都得死,所以只要我们两人也不说,这个世上就没人知道。周三爷还说他深爱他的妻子,而他妻子特别争强好胜,绝对受不了自己生女儿,而大房的妾室却生儿子。他不忍让她难过,所以那儿子,就给她吧……我们也知道对神将府这样的人家,嫡子是多么重要,而且,我们也贪图那一千两金子的票据,才将这件事守口如瓶。”

    “一千两金子?你们是有命拿,没命享吧?”周怀轩已经明白过来,另外一个卫稳婆,应该已经葬身火海了。

    “是啊,确实有命拿,没命享。”徐稳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但是又有几个人能够抗拒这么多金子银子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石头不砸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痛。不到了家破人亡的那一天,我和卫姐姐都觉得不会有事的。”

    “那卫婆子一家人,都死了?”周怀轩淡淡问道。

    徐稳婆重重点头,“都死了。我们从神将府回来之后,就去吴国公府的银楼兑了金子。我们不敢多兑。先兑了一百两放在家里。洗三那天。我和卫姐姐一起去神将府三房帮着操持。周三爷和吴三奶奶都很高兴。难得周三爷把大哥的儿子当亲生子疼爱,抱在怀里不撒手,洗三的时候,都是他亲自抱出去的。而大房越姨娘那边,根本就没有洗三。你说这俩孩子的命,是不是也是我们造孽呢?”

    周怀轩不记得周雁颖和周怀礼洗三时候的情形,那时候他才两岁,还在生死线上挣扎。

    “洗三回来之后。我总觉得心里有些慌,不知为何,总觉得像是有人跟着我们。卫姐姐说我太小心了,疑神疑鬼,还说既然已经做了,就不要后悔。反正两个孩子都在神将府,又都是堂亲,跟至亲没有什么两样,让我不要后悔。结果到了晚上,我睡得死沉。被人一盆水泼醒的时候。四周已经都是浓烟。我被恩人从火场里救出,看见自己家人都已经葬身火场。难过得不得了。我往卫姐姐的家那边看去,发现她的家也是一片火海。恩人负着我从火场里冲出,躲过一群黑衣人的搜索,带着我去了南城,将我安置在这里。这些年,他总会找机会来看看我,确保我还活着。他跟我说,终有一天,有人会来找我,问我当初的事,我一定要活着,要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告诉来找我的人。”

    周怀轩低下头,脸上的表情隐在紫色面具和蒙面黑巾后面,完全看不出端倪。

    “我也知道,除了恩人会派人来找我,那要杀我的人,这些年也没有放过找我的机会。”徐稳婆叹息着捶了捶膝盖。她一直跪在地上,腿都麻了。

    周怀轩道:“你起来。”

    徐稳婆忙谢了他,扶着一旁的竹椅慢慢站了起来。

    “你说,要杀你的人,也一直在找你?”周怀轩定了定神,疑惑问道。

    徐稳婆点点头,“我觉得他们还是在找我。这些年,我也曾经扮作老乞婆,偷偷回到我以前住的西城,想看看我的家人有没有活下来的,就发现依然有人在我家附近监视,等着我送上门。后来我就不回去了……”

    周怀轩偏了偏头,想道如果去西城查看,会不会打草惊蛇?

    后来再想一想,还是放弃了。

    他在查这件事,一定不能让对方知道。

    对方一旦知道有人在查,立刻就会疯狂反扑。

    因为这件事实在干系太大。

    周怀轩又默默地出了一回神。

    他完全没有想到,周怀礼居然会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不过周三爷怎会这样好心,给别人养儿子?

    他真不像这样大公无私,重亲情重道义的人。

    再说了,把别人的儿子占为己有,真的是大公无私、重亲情道义?!

    明明是无耻贱人才做得出来的行径……

    还口口声声深爱妻子,却把自己的嫡亲骨肉眼都不眨就给换了,而且还是嫡女变作不受宠的庶女……

    事若反常必有妖。

    周怀轩冷冷笑了笑,对徐稳婆道:“好,现在你跟我走,帮我做一件事。等这件事做完,我保证你能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

    徐稳婆因那面具的关系,对周怀轩深信不疑,认定他一定是她恩人派来的。

    当年她恩人在那种情况下都没有弄死她,现在怎么会让她死?

    再说她活着,还有好大的用处呢……

    徐稳婆也跟着笑了笑,道:“我知道,那吴三奶奶生的大儿子,昨儿刚大婚吧?啧啧,娶的圣上母族的嫡女,金尊玉贵,甚是了得。“顿了顿,又道:“这孩子确实命好。”

    “走吧。”周怀轩不想跟她废话,趁着天没亮,一掌打晕她,将她拖着离开南城,往自己在神将府外的一处房子里去了。

    将徐稳婆安置在那里,周怀轩才回到神将府。

    他回到神将府内院清远堂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盛思颜躺在床上,半梦半醒地给阿宝喂奶。

    周怀轩去浴房洗漱了一番,出来将已经吃完奶的阿宝拎起来,扔到小摇床里,自己在盛思颜身边躺下。将她搂在怀里。

    一时闻到那股甜香。又有些饿了。便埋首在她怀里吃了几口。

    盛思颜被他闹醒了,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嗔道:“满身寒气,去哪里了?”

    “出去找了个人。”周怀轩大力吮吸一口,终于恋恋不舍地抬起头,将盛思颜重新抱入怀里,道:“……这小子吃得越来越多。”害他没吃几口就没了……

    盛思颜:“……”一时恨得牙痒痒,伸手拧住他胸前一块肉。想下死劲扭一扭。

    周怀轩微一运气,他的胸膛立时坚硬如铁石。

    盛思颜“啊”地叫了一声,欲哭无泪地捧着被蹦疼了的手指头道:“你太过份了!”

    周怀轩也不说话,只是眯眯地笑,狭长幽深的眼眸里跳跃着星光,他低头,含住她的手指尖,含糊不清地道:“……这样赔礼总行了吧?”

    舌尖在她手指尖上如鹅毛般轻轻扫过,颤栗从指尖如电流般蔓延到她全身。

    盛思颜只能庆幸自己是躺在床上,如果是站在地上。她肯定已经软得站不住了……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周怀轩才把他从徐稳婆那里问出来的事。在盛思颜耳边轻声说了。

    盛思颜听得心惊胆战,两只手不由自主抓住周怀轩的前襟,颤声道:“……三叔怎么可能这样大公无私,帮大房养儿子?!”

    “我也觉得不可能。”周怀轩轻叹。

    “如果怀礼真是大房的庶子,哼,我就不信三叔这些年会看着他被当继承人培养而一声不吭。”盛思颜对三房耿耿于怀。

    利益之争,没什么可体谅对方的余地。

    更何况是对方一直觊觎他们手里的东西。

    “事若反常必有妖。”盛思颜说了一句跟周怀轩想的一样的话,“有不合理的地方,一定是有关键我们还没有想通。如果想通了,自然就合理了。”

    就跟解几何题一样,需要添加必要的辅助线,才能一目了然。

    “这就需要我出马,给你去找辅助线了。”盛思颜笑眯眯地道。内宅的事,她是女人家,由她想法打听,比周怀轩想法打听要简单得多。

    又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周怀轩斜睨她一眼,“陪我再睡一会儿。”

    ……

    过了一天,是蒋四娘三朝回门的日子。

    周怀礼一大早就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带着她坐上神将府的大车,回蒋侯府回门去了。

    盛思颜带着丫鬟婆子,抱着阿宝,先去给冯氏请安,又看了看周承宗的病情,问冯氏要不要请她娘家爹娘过来给大爷再看看诊。

    冯氏笑道:“上次开的药还吃着呢。等吃完了再请吧。”

    盛思颜应了,坐了一会儿,道:“娘,我想去老夫人那边看看。”

    上一次周家众男人被夏昭帝召开大朝会,狠狠削了一顿,周老夫人就被周老爷子命人拖了下去,关在了松涛苑后面的小楼里。

    冯氏皱了皱眉,道:“她不惹事就行了。何必要再去招惹她?”

    周老夫人心心念念要让她最心爱的幼子承继神将府,已经是铁了心要整垮大房。

    盛思颜道:“一个脓包,总是遮着掩着总不行。还不如一次挤破了事。”

    这周老夫人对他们大房来说,就是一个脓包。

    冯氏笑了笑,道:“哪有那么容易?你们年轻人,就是心浮气躁。她有几年好活?忍一忍就过去了。”

    “呵呵……”盛思颜笑了笑,“娘,您放心,我不会乱来的。”顿了顿,盛思颜又问:“越姨娘呢?”想起越姨娘的身孕,盛思颜心里一动。

    她听周怀轩昨天说过,越姨娘生周雁颖,并不是早产,那就是说,越姨娘在给周承宗做妾之前,就已经有了身孕。

    她是带着肚子进大房的门的。

    那么,在给周承宗做妾之前,她就跟周承宗偷上了?

    那时候,越姨娘还是周老夫人身边的得力丫鬟,以周老夫人那不待见周承宗的样子,周承宗敢去周老夫人身边偷人?!——这根本不合理!

    “越姨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自己院子里养胎呢。”冯氏忍不住讥嘲一笑,“她那院子,是我们大爷特意给盖的,就在澜水院围墙边上,跟前面后面都隔得远远的,还有后门可以直接出入,不用从我的院门前过。这样越姨娘就不用给我行礼了。”

    盛思颜在冯氏身边踌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腆着脸问起越姨娘和周承宗的事。

    “娘,那越姨娘,之前在老夫人跟前做丫鬟的时候,就倾心大爷了吗?”盛思颜红着脸问道。

    冯氏低头做着针线,摇头道:“不晓得。老夫人管丫鬟婆子,管得挺严的。她的房里,除了三爷能自由出入,别人是不能随便进去的。”

    又是周三爷!

    盛思颜觉得她应该已经找到了那条辅助线!

    她是应该大胆地试一次了。

    盛思颜把阿宝和范妈妈留在冯氏那里,自己带着木槿和薏仁她们去了松涛苑后面的小楼坐了一坐。

    周老夫人说病了,起不来床,根本就不见她。

    盛思颜跟周老夫人屋里的丫鬟婆子随意套了套话,对周老夫人管丫鬟婆子的手段有了切实的了解。

    再和她往日里的观察一对照,已经信了**分。

    但是这件事,光**分是不可以的,她必须要有十成的把握!

    盛思颜回到清远堂,默默策划了一个行动。

    等范妈妈带着阿宝从澜水院也回来了,盛思颜将她叫来,轻声嘱咐道:“我有两样东西,你帮我把它们分别放到越姨娘和三爷屋里。”

    是两张盛思颜分别模仿越姨娘和周三爷的字迹写的字条。

    范妈妈接过字条,笑着去了。

    以范妈妈的功夫,出入越姨娘的屋子当然如入无人之地。她悄悄把那字条放到越姨娘的妆台上的时候,越姨娘还在给手炉添碳呢。

    周三爷那边,芙蓉柳榭的上房不好进去,但是周三爷的书房平时不让人靠近,她进去还是很容易的。

    果然到了晚饭时分之前,越姨娘和周三爷都看见了一张字条,写着:急事,老地方见。

    言下之意:约吗?

    当然。

    ……

    盛思颜写这两张字条的时候,并不清楚越姨娘和周三爷有没有一个“老地方”。

    但是如果这两人有猫腻,那就一定有一个“老地方”……

    这个行动光靠她和范妈妈当然不行,她还需要周怀轩这个可以高来高去的人,带她去验收成果。

    下午的时候周怀轩回来了,盛思颜就把他拉到屋里,笑着道:“大公子,帮小的一个忙吧?”

    这样礼下于人,当然是必有所求了。

    周怀轩看了她一眼,故意板着脸道:“什么忙?要看值不值得。”

    “去!好好跟你说你还拽起来了!”盛思颜啐了他一口,嗔道:“我要你带我去看戏!现在!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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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介绍:
重生在大夏皇朝的盛思颜看上去是人畜无害小白兔,身娇体软易推倒,岂知内里是一只从不吃亏的腹黑多智小狐狸。 小狐狸择夫,自然慧眼独具。 于是盛思颜发现自己千挑万选,捡到一只自带宅斗不死光环的夫君…… O(∩_∩)O哈哈~,这下日子爽了。——夫君,宅斗你去,享福我来! 夫君:=_=。宅斗乃是女人的战场啊,娘子,你不厚道…… ——*——*——*——*—— 某寒另有完结文古言系列三部曲:《烟水寒》、《重生空间守则》、《与子偕行》。完结玄幻仙侠悬疑文《补天记》。正在连载的古言《原配宝典》。坑品保证,欢迎跳坑。O(∩_∩)O盛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