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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武记     盛宠txt下载     盛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7章 桃花瘴

    盛思颜本来就年纪小,而且做了五年盲女,连走路都很少走动,比一般同年龄的孩子都要脆弱很多。

    拼口齿赌心眼儿,盛思颜不比任何人差,就连成年人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可是论力气,三岁小孩子都能把她秒成渣渣……

    盛思颜想不明白吴婵娟。这个人明明是顶级世家出来的大家闺秀,还有温软可亲如同圣母一样的娘亲郑素馨,可是为何上来就要对她喊打喊杀?!

    她们才见了两次面,可是两次都十分火爆,竟是不见血不成活,真是如同生死仇敌一样。

    盛思颜从不肯吃亏,但是如今力气不如人,被人架住双臂,连袖袋里的痒痒粉都拿不出来,只得徒呼荷荷,任人宰割!

    砰地一声巨响!

    盛思颜被吴婵娟拽着头发,狠狠地撞到校舍的砖墙上。

    一阵剧痛从额头传来,盛思颜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救命啊——!”然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吴婵娟觉得手上一沉,下意识更紧地扯住盛思颜的头发。

    “放手!”王二哥刚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比盛思颜高出一个头的小女孩,背对着门的方向,拽着盛思颜的头发将她的脑袋往墙上撞!

    吴婵娟听见男人的声音,手一松,下意识回头。

    “你怎么能打人?!”王二哥惊怒交加,飞扑过来,将已经晕过去,快要跌倒在地上的盛思颜抱了起来。

    盛思颜额角的伤口比吴婵娟那一次看上去还要吓人,又因为是磕在墙上,沾上土石灰的灰粉,鲜血混着墙泥,沾得一片一片。

    她小脸上一片斑斓。

    吴婵娟被王二哥想要杀人般的眼神吓得后退几步,指着自己额头的伤口,大声道:“是她先动手的!她先害我摔跤,撞到额头,我才还手的!”

    王二哥认出来,这就是郑素馨的嫡长女,吴家的大小姐吴婵娟了。

    “小小年纪,蛇蝎心肠。吴家有你,千年声名,毁于一旦!”王二哥平时虽然温文尔雅,可是要毒舌起来,谁都不是对手。

    只这一句话,就将吴婵娟气得一口气接不上来,活活气晕了过去。

    “大小姐!大小姐!”她的两个小丫鬟吓破了胆子,忙扑上去抱住她,背着就往门外跑。

    王二哥也顾不得跟她们计较,横抱了盛思颜,也往家里跑。

    “王大娘!王大娘!”王二哥一脚踹开王家的院子,冲着里面喊道。

    王氏扶着墙走出来,问道:“什么事啊?”

    抬眼就看到王二哥手臂里一动不动的盛思颜,王氏吓得心里砰砰直跳,腿直发软,路都走不动了。

    “你别吓我,我们家思颜怎样了?”

    “王大娘,快帮思颜看看。她在学里,被那吴家大小姐到底打了一顿,这额头上的伤口……”王二哥说着说着,竟然抹了一把眼泪。

    盛思颜玉雪可爱的小脸上,全是斑斓的血迹和土痕。

    王氏拍拍胸口,扶着门框站定了,连声道:“快抱过来让我瞧瞧!——那吴大小姐怎么回事?她是亲自动手的吗?”

    王二哥一边把盛思颜抱到屋里的榻上放好,一边跟王氏说了他看见的情形。

    当听见盛思颜被两个人架着胳膊,任由那吴大小姐打骂,王氏心疼得红了眼圈。

    她抹了抹泪,仔细给盛思颜清洗额头上的伤口。

    “王大娘,会不会留疤?”王二哥担心地问道。

    “唉,说不准。我尽量吧。思颜还小,应该长得好的。”王氏去里屋取了自己的药箱过来,挑了东西仔细给盛思颜擦拭。

    吴家庄上,吴婵娟刚刚从晕迷中醒过来。她睁开眼就看见娘亲担心的面容,立刻哭道:“娘,那人说话好恶毒……”

    郑素馨已经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弄清楚了,包括王二哥后来说的话,她都问得仔仔细细。

    现在看见吴婵娟醒了,郑素馨又给她略一诊脉,知道她身子没有问题,才换了脸色,对她严厉地道:“给我跪下。”

    吴婵娟一愣,但是看见娘亲严厉的神情,不敢如同往日一样撒娇,从榻上溜下来,在郑素馨面前跪下,小声道:“娘,不是我的错……那个盛思颜又多可恶,您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又怎样?知道你就能亲自动手了?”郑素馨的声音不大,但是特别有威严。吴家上上下下,都对她敬畏有加。

    吴婵娟愣了一下,“娘……?”

    “娘不是说你不该责罚那个盛思颜,而是说你法子用的不对。”郑素馨淡淡说道,“娘今日责罚你,是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天上的云,那盛思颜是你脚下的泥。你什么时候见过娘跟那些下等人一般见识?他们要是惹了你,自然有旁人帮你去收拾她,你偏要自己动手,不怕脏了自己的手?辱没了自己的身份?——那小子骂你的话,很有些道理,你自己想想。今儿就跪在这里,不许吃晚饭。”

    吴婵娟本来听着很是欢喜,可是听见最后一句话,还是瘪了嘴。但是一看娘亲的神情,还是乖乖地跪着了。

    ……

    王二哥白日里想着盛思颜额头上的伤口,听王氏说,有一味草药如果能找到,可以帮助伤口愈合,不留疤痕。他放学之后,就背着背篓要上山找药草。

    他们家也都挺担心盛思颜。小姑娘没爹,只有娘,家境一般,如果还破了相,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就让王家大姐跟王二哥一起上山采药,两人好有个照应。

    姐弟俩是经常进山的,并没有当一回事。

    只是这一次进山,转悠了半天,才找到一点点药草,还不知道能不能用。

    王二哥不甘心,继续往深山里走,结果走到半山腰,发现突然山里起了一层薄薄的雾瘴。

    王大姐当即就变了脸,拉着王二哥不许他再走,说这是桃花瘴,看上去粉嫩的颜色,其实有毒。

    王二哥只好跟姐姐躲进山洞。

    等这阵子突如其来的桃花瘴散去之后,他们发现外面的天都黑了,只好打起火折子下山。

    “咦?二弟,你看那边是谁?”王家大姐眼睛尖,一眼就看见下山的山路旁边有个人。

    王二哥眯着眼,拿火折子往前晃了晃,看见是一个穿着土黄色僧衣的和尚,一动不动地倒在山路旁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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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8章 出家人

    大夏皇朝的人对出家人都很和气,也很优待。

    王二哥一见,忙将火折子递给姐姐,自己蹲下去探了探那僧人的鼻息。

    还好,还能感觉到浅浅的呼吸。应该还有救。

    王二哥推了推那僧人的肩膀。

    那僧人“嗯”了一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

    王二哥没有听清楚,将耳朵凑近他脑袋边上问道:“你说什么?”

    王家大姐对他不屑地撇了撇嘴,“他说‘救我’。这么明显你都没有听见?”

    王二哥讪讪地起身笑了笑,对大姐谄媚道:“姐姐,你那耳朵比狗耳朵还灵些,我哪里比得上?——也就思颜的耳朵比你强点儿。”

    王家大姐被弟弟话气得笑了,点头道:“是,我就比你的耳朵灵些,还比不上你的思颜妹妹。”这是拐弯抹角在骂王二哥是“狗耳朵”。

    王二哥当然听出来了,不过乐得哈哈大笑,并不放在心上。

    他们王家兄弟姐妹多,感情都很好。平日里打打闹闹都是常事,随便说几句话外之音也没人真的小心眼在心里记恨一辈子,都是心宽的人。

    “行了。既然他还有气,咱们就带他回去吧。”王二哥说着,弯腰将那僧人扶起来。

    那僧人似乎清醒过来了,只是好像受了重伤,腿脚发软,连站起来都有些困难。

    “你说怎么啦?大晚上的,怎么一个人倒在山路边上?”王家大姐走过来扶住僧人的另一个胳膊,好奇地问道。

    那僧人有气无力地道:“家门不幸,路遇恶贼,被人打黑棍了。”说着,动了动脑袋,对王家大姐道:“快把火折子灭了……”像是怕人看见他们。

    王家大姐晃着火折子往他后脑勺上瞧了瞧,正好看见后脑上黑乎乎的一团,像是血迹凝结的样子,吓得吐了吐舌头,忙将火折子甩了甩,弄熄火了,才压低声音道:“你是遇到剪径的强盗了?瞧这黑棍敲的,没一棍子送你上西天已经是你祖宗积德了。”

    那僧人被王家大姐说得一窒,心里难受,索性闭上眼,断断续续地道:“……救我,日后必有重谢。”

    王家大姐爽利地道:“谢什么谢,你太外道了不是。难道我们还图你以后办白事念经算便宜点啊?——既然遇到你,肯定是要救的。不过你这伤口看上去好像不轻。”一边说,一边对那僧人另一边的王二哥道:“二柱,要不你连夜去请个大夫?”

    那僧人听了,忙道:“不用麻烦,不要请大夫。”顿了顿,又道:“别让别人知道。”

    “咦?这是为啥?难道你不是被剪径的打了,而是被仇家追杀?”王家大姐脑洞大开,很快勾勒出一幅跌宕起伏的情节画面。

    王二哥和那僧人默默地对视一眼,都紧紧地闭上嘴。——跟脑洞大开的女人没什么话好说,任何简单的事情,都会被她们拿来添油加醋作为素材发挥……

    好不容易等王家大姐说完了,王二哥才瓮声瓮气地道:“姐,你刚才说得挺好听的。不过你忘了一件事,人家是出家人。你的那些爱恨情仇,最好不要往出家人身上套。”说完又悄声嘀咕,“郑二小姐什么都好,就是不该写那什么‘四大名著’,看得这些女人一个个都疯魔了。”

    听见“郑二小姐”那四个字,那僧人全身僵硬了一瞬,而后才慢慢放松下来。他喃喃地道:“……郑二小姐的书啊。”然后转头仔细看着王家大姐。

    月光下,王家大姐肤色如缎子一样细腻,一双闪烁的眸子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十分有精神。浓黑的长眉,高挺的鼻子,轮廓分明、嫣红丰润的双唇。个子高挑,胸部更是高高隆起,腰身又极为纤细,穿着宽腿裤子,显得腿极长。——跟郑想容,完全是两个不同类型的女子。

    他记得,郑想容个子是娇小的,只到他胸口。虽然他不在乎,但是郑想容对自己的身高极是不满意,曾经穿过一双后跟比较高的鞋出来见他。她告诉他,这叫高低鞋。后来,高低鞋就风靡大夏皇朝了……

    “……他怎么啦?”怎么哭了?王家大姐吃惊地对王二哥做了个口型问他。

    王二哥诧异地摇摇头,道:“……如果不想请大夫,就让隔壁的王大娘给瞧瞧吧。她的医术不比外面正经坐馆的大夫差。”

    “是哦。不过你也得跟王大娘说清楚了。人家愿意治就治,不要勉强人家。”王家大姐很是细心地说道。

    “我省得。”王二哥点点头。

    两人一左一右扶着那僧人下了山。

    入夜,吴家庄和王家村一片静谧,只是偶尔有狗吠声响起来。

    一群黑衣人如同鬼魅一样,在乡间小道上穿行着,四处搜索,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找到没有?”

    “没有。那边的山上,要不要去看看?”

    “听说那山上有蛇,还是最毒的蝮蛇。还是等天亮,找几个村民带着上山吧。”

    “如果那小子上了山了怎么办?”

    “如果那小子上山了,被蛇咬一口最好。不用脏了大家的手……”

    “嗯,咱们就派几个人守在山脚。另外一些人继续搜寻。天亮就进村找人带路吧。”一个首领模样的人一锤定音,拿了主意。

    这些黑衣人往山脚下去的时候,王二哥和王家大姐已经扶着僧人摸黑进了王家村。

    天空正好飘来一片乌云,将那一片明月和星光遮得严严实实。

    王家村霎时间伸手不见五指,黑沉地要命。

    王二哥和王家大姐悄悄地将那僧人带入自己家的院子,没有惊动任何人。

    因那僧人要求他们保守秘密,说一旦泄露,不仅他有性命之忧,可能他们一家人都会没命,让他们权衡之后,再想想到底要不要救他。

    王二哥和王家大姐就商议了一下,决定让那僧人住到王二哥房里。

    大夏皇朝有科举,每三年一次,分秋闱和春闱。除了四大家族的家主担任的官职是世袭,别的官员,都是科举出身。

    考试的名次越高,授予的官职就越大。

    一甲前三名分别授予状元、榜眼和探花的称号,直接进六部任职,在皇帝身边做亲信。

    而王二哥是王家最会读书的孩子,为了让他专心进学,他爹娘专门给他在家后院圈了一个小小的三间屋子的院子,给他一个人住,平日里不许别的孩子去打扰他。

    王二哥的兄弟姐妹也都知道这个弟弟、哥哥,以后会是王家最有出息的人,都很照顾他。

    那僧人藏在他的房里,是最稳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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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9章 活菩萨

    王家大姐帮着王二哥将那僧人送到他的小院子安置下来。

    第二天,果然就有一些陌生人来到他们村子里,说是要找帮手带路上山寻人,一边又问村里人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土黄色僧衣的和尚。

    当村里人问他们,那和尚生的什么样子,他们又不直说,只是含含糊糊地说是二十多岁,样貌俊逸不凡。

    村里人听了忍不住想翻白眼。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是真心想找人吗?遮遮掩掩,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要欺负他们乡下人厚道老实好不好?老实人也是有脑子的,老实人不等于是傻子……

    王二哥早上出去上学,跟这些陌生人打了个照面,又听了一耳朵闲言闲语,心里有了谱,知道那和尚说的大概都是真的。这些人确实像是寻仇的样子,不像是来走亲戚的。

    他和姐姐将那僧人藏在自己的小院,连自己家人都没有说。

    他白日里出去上学,就是王家大姐借给他收拾屋子的时候,送了好多吃的东西进去。

    反正王二哥也是要吃东西的,而且王家大姐偏心,跟这个二弟的关系最好,经常给他开小灶,王家别的孩子也都习以为常了,没有一个人怀疑那院子里另有乾坤。

    那僧人一直在王家村里养伤。

    王二哥偷偷跟王氏说了,求她去瞧一瞧。

    王氏本着医者之心,悄悄来到王二哥的院子,借着给王二哥诊病的由头,帮那僧人瞧了瞧伤势。

    “这是伤了脑袋。一直低烧,断断续续还有头晕呕吐?我看是脑袋里面有淤血。”王氏一边诊脉,一边瞧着那僧人的脸色。

    “脑袋里面有淤血?那能不能治好啊?”王家大姐是个急性子,忙悄声问道。

    王氏犯愁,“若是盛老爷子还在,应该是能治的。我听说,盛老爷子医术通神,曾经给人开颅散淤血。我倒是没有这么大本事。”

    “啊?连王大娘都不行?”王家大姐很是失望,担心地看着那僧人。

    那僧人微微一笑,安慰王家大姐,“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这辈子,早就不是红尘俗世中人,纵然现在就死了,也不算是夭折,你不用愁眉苦脸的。”

    “可是……可是……好死不如赖活着!”王家大姐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

    那僧人噗嗤一声笑了,暗道这王家大姐虽然是村姑,可是天然淳朴,说话总是能让自己解颐,真是难得的一个妙人。

    王二哥在旁边静静地听着,突然插嘴说道:“郑大奶奶就在隔壁的吴家庄上养静,不如,我们去求郑大奶奶?”

    郑大奶奶郑素馨的医术,如今是大夏皇朝的翘楚。盛老爷子还活着的时候,就对郑大奶奶的医术赞不绝口,声称假以时日,她一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如果盛老爷子能做开颅手术,郑大奶奶也差不多吧?

    没等旁人开口,那僧人却断然否决,“不成。就算我死在这里,也是我的命。”如果专门去求郑素馨,说不定会走漏消息。他可是知道,郑素馨作为吴家的大少奶奶,跟那些人的关系很不错的。

    “为什么?”王二哥很是吃惊,“你是担心郑大奶奶不肯出手医治?她是个慈善人,如同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样。我听说她在吴家庄经常义诊,免费给村民看病呢。这四里八乡都夸郑大奶奶是‘活菩萨’。就让她瞧一瞧吧!”

    王氏也点头,“郑大奶奶确实为大家做了很多好事。要不去义诊那边看一看?”

    那僧人还是摇头。这些人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有这提议。他这一次的无妄之灾,就是不小心暴露身份的缘故。——那个人还是不放过他,就算逼得他出家了,还是不放心!

    王家大姐见这僧人坚决不肯去吴家庄看诊,只好又转而求王氏:“王大娘,您要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王大娘心里也疑惑,但是也知道不该问的事不要问,就道:“也有别的法子,就是慢一些。有个方子,按方抓药,然后喝半年,再加上按摩,可以把脑子的淤血散开。”

    “有这种法子?快写快写!写了方子我去抓药!”王家大姐忙催着王大娘开方子。

    王大娘笑道:“不用去别处买。这山上就都有。”

    这王家村旁边的这座山,懂行的人就把它叫做“药山”。当初神农盛家有一处药田就在此处。有些比较奇特的药草,还就得在这山上的某些地方才能种植存活。

    王大娘选择带着盛思颜住在这里,也是为了给盛思颜治眼疾,采药方便。

    “太好了,我去我去!”王家大姐忙抢着说道。

    王二哥看了看那僧人,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那僧人这一次倒没有拒绝,对王氏彬彬有礼地道:“如此,多谢王大娘了。”

    “不客气。你也别谢我,你要谢就谢王家大姐和二柱。我是看在他们俩的面子上,才给你治伤的。”王大娘毫不客气地道,不肯占这点便宜。

    那僧人莞尔,觉得这村子里的人真不错,对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僧人,都这样热心帮助,完全不求任何回报的,很是感动。

    王大娘开好方子,教给王家大姐如何煎药,如何按摩。

    那僧人就安心在王二哥这里住下了。

    时间一长,王二哥的爹娘也都晓得了,但是都装作不知道。

    救人是好事,对方不想出来见人,想来也是有原因的。

    厚道的乡里人家都知道给对方保留一份面子,不去打破砂锅问到底。

    盛思颜被打破头之后,也在家里养伤。她倒是不在乎额头上留疤,但是这却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可以不去上学。

    “娘,我额头上的疤难看死了,我不想去女学……”盛思颜对王氏撒娇。

    王氏怜惜地抚了抚她的额头,安慰她:“不上就不上吧。等娘把你头上的伤治好了,再去上学也不迟。”

    盛思颜被噎了一下,闷闷不乐地道:“娘,我可不可以不去上学了?那个吴大小姐好可怕。我怕去了又被她欺侮。”

    ※※※

    这一更补昨天的更新。晚上还有正常更新。

    ……

第30章 来人

    盛思颜这样一说,提醒了王氏,她郑重想了想,点头道:“我倒是忘了这一层。这想容女学是郑大奶奶开的。你又得罪了她的亲生女儿,那个地方,你肯定没法待了。”一边说,一边叹了口气,“好了,可惜我们思颜不能进学了。就在家里跟娘念书吧,总不能让你做睁眼瞎子。”

    “当然不会!我跟着娘念书最好了!”盛思颜顿时欢欣鼓舞,抱着王氏的胳膊蹭了蹭,很是讨好的样子。

    王氏见了,又是欢喜,又是心疼,道:“你在家养伤,哪里都别去。我去山上采药,争取早点给你治好头上的伤疤。”

    盛思颜对王氏非常有信心,忙道:“娘,您要小心啊。我额头上的伤没什么打紧的,娘记得早去早回。”不要再同上次一样,半夜三更才回来,还骗她说是去京城……

    王氏背上背篓,笑着出去了。

    走到隔壁,又叫了王家大姐,两个人一起上山采药去了。

    王家最擅长是捕蛇。王家一家大小都会这门手艺。

    王氏自从那次被蛇咬了之后,再上山,总是要跟隔壁王家人结伴同行。

    王家大姐正好要给那僧人采药,也巴不得跟精通医术的王大娘一起去。

    两家人的关系更加和睦。

    很快一个月过去,那群陌生人在王家村、吴家庄,还有附近几个村镇晃了这么久,附近的那座山上如同篦篦子一般密密麻麻地篦了好几遍,都没有看见那僧人的踪影,似乎他凭空消失了一般。这些人很是懊恼,又恨害怕找不到人交不了差。

    毕竟他们顶头上司背后的那个人,可是手眼通天……

    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只要跺一跺脚,就能把他们这些小人物踩成肉泥。

    因此他们越是惶恐,越是变本加厉在乡间折腾这些普通老百姓。

    “出来出来!搜屋子了!”他们一个村子一个村子搜过来,家家户户都不放过,带着村子里正,拿着村子里的花名册,一一对着点数。

    凡是没有登录在名册上面的,一律抓走,然后要亲属拿着官府的印信和银子来赎人。

    用这个法子,他们颇发了一笔不小的财。

    眼看就要搜到王家村了,王二哥和王家大姐都很犯愁。

    那群陌生人最近在附近几个村子大张旗鼓地找人,摆明了是冲他们家里的这个僧人来的。

    他们都是普通庄户人家,如何能跟这些好像后台很硬的恶霸抗争呢?

    再说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多势众,如果真的搜到他们家里,他们是从还是不从呢?

    连王家爹娘都有些着急,几次暗示王二哥和王家大姐想个稳妥的法子,不要连累家人。

    王二哥想送那僧人出去,王家大姐死活不肯,最后索性对王家人挑明了:“人是我救的,跟别人无关。如果你们怕惹麻烦,我这就带他走。总要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我才放心。”

    “姐姐,我们不是这个意思。”王二哥很是尴尬,“那些人就要搜到我们村了,就这样藏在我房里,也不是事儿。”

    王家爹娘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儿地叹气,搓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

    那僧人在里屋听了一耳朵,对王家大姐极是感激,久已荒芜的心里,更是起了一丝异样的心情。他在屋里心神不宁地想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晚上,等王二哥进来的时候,那僧人对他道:“你们不用为难。我自有法子脱身。”他本来是极不愿意再跟那些人联系,但是如今人家欺到门上了,他也差一点被人打死了,就知道他已经退无可退了。

    佛门虽大,却还是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王二哥忙道:“你别急,咱们再想想办法。我姐姐说得对,既然救了你,就要救到底。”

    那僧人微笑着拿出一封信笺,递给王二哥,“你帮我一个忙,明日将这个东西送往京城的荣升客栈。”

    “不会有危险?”

    “不会。那荣升客栈的老板娘,是我以前的老家人。她会想法帮我的。”那僧人胸有成竹地说道。

    王二哥半信半疑地接过信,第二天还是去学里请了假,专门去京城一趟,按照那僧人指示的方向,找到荣升客栈,将信送给客栈的老板娘。

    那老板娘是个十分清秀白净的中年女子,气度不凡,真看不出以前是个仆妇……

    王二哥一边暗暗纳罕,一边拱手道:“多谢您了。如果您想见他,我们在王家村恭候大驾。”

    那女子诧异地抽出信,只飞快地扫了一眼,就低低地叫了一声,忙用手捂住嘴,遮住满脸惊诧莫名的神情。

    王二哥心里一沉。难道不对劲?他脑子急转,忙飞快地转身就跑。

    那女子看完信,再抬头的时候,发现那送信的人已经跑远了,不由失笑地摇摇头,对自己的账房吩咐道:“你帮着看店,我有事要回家一趟。”

    那账房点点头,看着她去了。

    这中年女子回家之后,乔装打扮,然后从后门溜出去,径直往宫里去了。

    到了下午时分,一辆普普通通的青木马车就从京城的西城门驶出去,往王家村的方向去了。

    那辆青木马车进了王家村,停在王二哥家门口。

    一个蒙着幕离的女子,扶着另一个清秀白净的中年女子的手,上前敲门。

    王二哥今儿请过假,从京城回来之后,没有去上学,本来打算去看看盛思颜,听见有人敲门,就开门看了看,正好看见是那个客栈老板娘!还有一个戴着幕离的女子,站在她旁边。

    “请问这位小哥,那位僧人是不是在你家里?”那中年女子笑着问道。

    王二哥顿时明白这就是那僧人说的帮手了,忙道:“在的,请进来!”

    那中年女子小心翼翼地扶着那戴着幕离的女子进去了。

    王二哥想跟着进去。

    一个如鸡爪般的手掌从斜刺里伸出来,一把抓住王二哥的胳膊,不许他进去。

    王二哥诧异地顺着那手掌看上去,见是一个白胖圆脸的中年男人,正笑眯眯地道:“这位小哥,留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吧。”声音尖细,听起来不像男人的声音。

    王二哥心里一跳,乖乖点头道:“好啊,您想谈什么?”

    那中年女子已经领着戴着幕离的女子走向王二哥住的小院子了。

    那小院子只有三间屋子,要找人很方便。

    “昭儿?你在不在里面?”那中年女子出声问道。

    坐在里屋的僧人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怔了怔,掀开帘子从里屋出来。

    “昭儿,你看谁来了?”那中年女子指着那戴着幕离的女子,欣喜说道。

    ……

第31章 劝服

    那戴着幕离的女子伸出一只雪白如玉的手掌,缓缓将自己的幕离掀开,露出一张成熟美艳的容颜。——居然是本应该在深宫日理万机、代掌国事的太后娘娘!

    那僧人立时涌出泪水,往前一步跪倒在地,手撑在地上,不住颤抖,低声道:“皇祖母……不孝孙儿,给您添麻烦了……”

    原来这僧人正是当初因跟郑二小姐海誓山盟,最后却因违背了不能与四大家族联姻的祖训,而被迫遁入空门的二皇子夏昭。

    自从夏明帝突然病倒之后,大夏国事就由太后临朝听政,已经有十一年了。

    太后见了夏昭,也十分激动。她快步上前扶起夏昭,含泪道:“你这孩子,真是实心眼儿,一去江南就是五六年,也不说回来看看皇祖母。”

    夏昭出家,是在江南他的母族蒋氏家族所在的蒋州大昭寺,离京城离得远,不能回来也是正常的。

    夏昭虽然是蒋贵妃所出,但是一生下来就被太后抱在身边教养,是唯一一个由太后一手带大的孙子,因此感情不同别的孙子、孙女,十分疼爱他。

    当初的事,若不是被闹得天下皆知,连太后都不敢违抗祖训,夏昭也不会最后落得个子剃度遁入空门的下场。

    那还是明历十年的事儿,现在已经是明历十六年腊月里,整整过去六年多了。

    夏昭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一头扎入情网里的毛头小子。他在大昭寺这些年,青灯古佛,日日诵经,别的不说,对他火爆急躁的性子倒是很有帮助。

    看着他沉稳的姿态,还有眼底深处抹不去的情伤,太后感慨地拭了拭泪,道:“你这孩子,跟你父皇一样,都是个痴心痴情的性子。虽然作为普通男人,这些都是难得的好处,但是作为帝王,你们这样是不行的。——可都改了吧?郑想容已经死了五六年了,你难道真的想在庙里过一辈子?”

    夏昭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太后不容夏昭说话,又带着讥诮道:“再说,就算你真的想在庙里过一辈子,可有没有想过,别人允许你在庙里过一辈子呢?——有些事情,你以为退让躲藏就能管用了?你不争不抢,别人也不放心,非要将你除之而后快。你如果连这都看不出来,想不明白,哀家就算是白养你一场,以后也不惦记你了。”

    夏昭沉默地苦笑。他知道皇祖母说的是实情。如果这一次不是他被人逼得走投无路,怎么会给皇祖母是身边的司徒姑姑送信呢?

    那荣升客栈的老板娘司徒绣文,当年本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到年龄之后被放出宫,嫁了一个平常人家的男人,隐姓埋名,开了家小小的客栈,过得十分逍遥。

    不过司徒绣文虽然出了宫,还是暗地里领着衙司的俸禄和职位,帮太后在宫外做耳目。具体她是做什么的,就连夏昭都不晓得。他只知道,如果在宫外要联络太后,只要给荣升客栈的老板娘送信就可以了。这件事只有他们这些太后身边最亲近的人才知道。

    “你再想一想,那人以后会是天下至尊,你当真以为,你遁入空门,就能让那人放心?——如果他真的放心,就不会有今天的追杀,和你的求助了。”太后拉着夏昭在南窗下的炕上坐下来,仔细打量他的样貌。

    这五六年,夏昭过得还是不错的,就是有些消瘦,眉间一股郁郁之气盘绕不去。

    夏昭也抬头看着皇祖母,一瞧之下,他忍不住惊讶,“皇祖母难道真的是狐狸变的?——过了这么多年,皇祖母还如同当年一样美艳动人,一点都不见老!”

    真的是一点都没有老。脸上皮肤细嫩通透如苹果,闪着饱满的光泽,眉色细长,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眼波流转间的媚色自然动人。

    在夏昭的记忆力,皇祖母似乎一直是这个样子,从十一年前父皇突然重病,卧倒在床,皇祖母的容颜似乎就停滞不变了。

    太后轻笑一声,抚了抚自己的面颊,含笑道:“这个啊,你得去问想容的姐姐素馨。是她的无双医术,帮哀家保养容颜。不然的话,哀家跟外面那些老婆子没有两样。”

    “素馨的医术当真是举世无双。盛老爷子若是还活着,不知道会不会比她还强呢。”夏昭忍不住将郑素馨的医术跟盛家的老爷子相提并论。

    太后沉下脸,冷笑道:“盛家那老匹夫,不见棺材不掉泪。他害得你父皇如同‘活死人’一样,在病床上躺了十一年,哀家只让他们盛家全家陪葬,那是便宜他们了!”

    夏昭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太后的手,诚恳地道:“皇祖母,当年的事,盛老爷子是有错。不过您杀也杀了,罚也罚了,就这样了吧。那四大家族也是我们大夏皇朝的根本。盛家,是不能被灭族的。”

    大夏皇室有祖训。据说如果四大家族被灭,大夏皇朝也会被倾覆。

    因为这个原因,虽然盛老爷子犯下可以诛九族的重罪,太后也没法杀盛家全族,只能折衷,将盛家嫡系全灭了。

    “还有,盛家的医术,据说只传嫡系。如今嫡系都死了,只有郑大奶奶一个外人掌握一点盛家的医术,其实,也是有些得不偿失。”这件事,夏昭早就想劝太后了,但是当初太后实在太过愤怒,根本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一心只想将盛家所有人都杀了,才能泄她心头之恨!

    郑素馨虽然是盛老爷子的关门弟子,但是那些盛家真正嫡传的医术,是不会教给她的。

    太后后来也想明白了这一点。虽然也有些懊悔,但是她为人性子刚硬,从来不肯认错。因此这件事,谁提她砍谁的脑袋。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

    也只有夏昭,因是她从小带大的,情份不同别人,才敢在她面前进言。

    太后默然良久,不想再提这个问题,扭头看了看夏昭住的这间屋子,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哀家能救你一次,救不了你一辈子。你还小,哀家却已经是风烛残年。一旦哀家不在了,谁还能护着你?救助于你?”

    这些日子,夏昭早想清楚了。不然他也不会主动联络司徒姑姑。

    夏昭抖了抖袍子,从炕上站起,跪在太后面前,攀着她的膝盖,仰头道:“皇祖母,请允许昭儿还俗。”

    太后一顿,红润的双唇微翘,那喜色渐渐从心底往外显露出来。

    “你想通了?”

    “孙儿想通了。孙儿出身皇室,本来就退无可退。——想要出家就能了此残生,是孙儿太幼稚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想通就好。”太后笑得如同牡丹盛放,美艳不可方物。

    夏昭虽然是晚辈,也有些挡不住这样无上的风华,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太后的面容。

    太后笑着抚了抚他的头颈,“那就好。等哀家安排。你在这里,住得怎样?这里的人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夏昭苦笑道:“以前不知道。但是过了今日,他们肯定猜出来几分了。”不说别的,太后出宫,身边带着的高手都是太监,那些人只要跟王家的人打个照面,以王家人的精明程度,如果还不知道,那一定是在装傻。

    “那你想怎么办?灭了他们?依哀家看,光灭他们一家也不够,要灭,这整个王家村都得……”太后可能是坐在最高的位置坐得太久了,看底下这些人如同萝卜白菜,想砍就砍,想切就切。

    “不行!”夏昭皱了皱眉,“皇祖母。他们救了孙儿,如果因此送命,孙儿造孽太多,恐怕无法坐上至高之位!”

    ……

第32章 抓捕

    太后听了夏昭的话,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才颔首道:“那你说,要如何处置他们?”

    夏昭对这个问题也考虑许久了,他镇定地道:“这家人不错。厚道又精明,一家大小和睦亲香,跟他们一起过日子,孙儿觉得很踏实。”

    “什么?!”太后霍地一下站起来,愕然地看着二皇子夏昭,“你是说,你想……跟他们一起过日子?!哀家可是调查过他们,他们世代都是这王家村的捕蛇人,家里唯一一个有点出息的,大概就是他们的二子王二柱。你要跟他们一起过日子?”

    太后是何等样人?她要弄清一户普通民户的底细是分分钟的事。况且她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如果不弄清楚这家人的底细,她也是不会贸贸然出宫,亲自来劝说二皇子的。

    夏昭跟着站起来,背着手,很坚定地道:“是,孙儿早想好了。再说,孙儿既然下了决心,身边总是需要人的。这家人,就当做是孙儿看中的第一批人吧。日后的日子里,皇祖母也说过,您不能护孙儿一辈子。您就让孙儿试一试看人的本事。——要坐到至高的位置,不是要多能干,而是要看有没有一双识才的眼睛,和海纳百川的胸怀。”

    太后深深地看着夏昭,唇角慢慢往上勾出一个愉悦的弧度。

    当年那个在自己怀里牙牙学语的小婴儿,终于也长大了。

    他站在窗前,身材高大,气势不凡,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惨绿的少年。那一年,因跟心上人的生离死别,他生无可恋,心灰意冷,遁入空门。

    如今的他,静静地站在窗前,渊渟岳峙,沉稳淡定。

    阳光从窗子里透进来,将他高大的轮廓勾勒出一道金边。

    太后第一次发现,这孩子的双肩,已经宽厚如此,想是能够担起这幅重担了。

    “好,好,好,你有这幅心胸,也不枉哀家疼你一场。”太后伸出纤纤玉手,拍了拍夏昭的肩膀,拉着他坐下,“来,咱们合计一下,如何破局……”

    太后微服出宫,在王家村密会从江南偷偷回京的二皇子夏昭的时候,京城的皇宫里,有一对母子也正心神不宁地对坐品茶。

    凤仪宫西二间内,靠窗的罗汉床上,皇后赵氏和太子夏启对面盘膝而坐,中间是一个矮小的黄花梨茶几,茶几上有两杯香茗,袅袅的热气在面前盘旋而起。

    “……母后,老二还没有找到。”太子低声说道,面色很是阴郁。

    皇后脸色也很不好看,她飞快地往四周睃了一眼,见太后的那几个耳目都不在旁边,才大胆地道:“接着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不能松懈。如果人手还不够,可以让你舅舅出面……”

    皇后出身山东赵家,赵家虽然不如周、吴、郑、盛这四大家族,但是在大夏皇朝,也是仅次于四大家族的二线梯队中数一数二的大族。

    四大家族的女子虽然尊贵,但是依祖训不得嫁入皇室,不仅不能嫁皇子,连宗室子都不能嫁。

    所以能嫁入皇室的,都是次一等家族里出来的大家闺秀。

    这些女子嫁入皇室之后,她们的家族当然跟着水涨船高,受到朝廷的封诰和重用。

    不过外戚封爵,五世而斩。而四大家族的国公爵,乃是世袭罔替,当然不是这些凭了女儿的裙带关系一跃龙门的外戚能比拟的。

    太子听了皇后的话,皱起眉头,“舅舅只是御林军的一个副统领,上面还有皇祖母的人压着,恐怕不太好。”

    皇后一听也有道理,跟着皱眉想了半天,也没有合适的法子,忍不住发牢骚,“……太后也真是的,陛下又不是她的亲子,为何对你和老二厚此薄彼到如此的地步?偏心也不是这样偏的吧?”

    太子只有苦笑。他听母后身边的人说过。当初,太后其实也是要把他抱去慈宁宫里亲自教养的,但是母后舍不得,或者说,不甘心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嫡长子,被太后轻轻松松摘桃子,硬是用了些计策,将自己留了下来。

    太后也没有坚持要将他抱走。

    只是两年后,蒋婕妤生了二弟,一出生,太后也要求将他抱走,蒋婕妤这人乖觉得很,二话不说,托着刚生产的身子,亲自将二皇子夏昭送到太后的慈宁宫。还一直跟人说这是二皇子的福气,并且只要太后不宣召,她绝对不竭竭嗷嗷地跑到太**里晃悠。

    因她识做,蒋婕妤出了月子之后,就被夏明帝封为贵妃。皇后以下有贵、淑、贤、德四妃的位置。蒋婕妤连跳三级,一下子跃过嫔和妃,成为了贵妃,也就是皇后以下的第一人。另外三妃位置空闲,夏明帝的内宫,就成了皇后和蒋贵妃分庭抗礼的地盘。

    二皇子夏昭成年之后,对蒋贵妃只是面子情儿,对太后却是真正孝顺得很。

    因是太后一手带大的,又孝顺,眼里只有太后,没有蒋贵妃。这样的孙子,太后自然偏疼。

    太子明明知道是这个原因,但是皇后肯定是不承认的,只好唯唯诺诺地敷衍着把话题岔开。

    “你正经的皇祖母死得早,不然哪里轮到她一个继后做太后?如今居然还把持了朝政,牝鸡司晨,混淆朝纲……”皇后兀自喋喋不休。

    太子听得背后冷汗直冒,实在忍不住,伸手一把捂住皇后的嘴,低声道:“母后,您是不是不想活了?!”

    皇后这才清醒过来,也出了一身冷汗,强笑道:“本宫刚才是撞客着呢,没有说什么话吧?”

    太子往四周扫了一眼,摇头道:“母后可要记着。有些话,说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皇后阴着脸,连连点头,“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送太子出去,在门口又叮嘱他,“要尽快……”

    太子会意,出去找人布置。

    第二天一大早,王家村来了一群甲兵,说是京城大牢跑了一个逃犯,他们奉了京兆尹的旨意,过来抓捕逃犯。

    王家村的人都惊呆了。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阵仗。

    “这位官爷,请问您是哪位?”老村长拄着拐杖过来,点头哈腰地问道。

    那为首的官兵手里拿着一道文书往老村长面前晃了晃,老村长匆匆扫了一眼,吓白了脸,忙往旁边让了一步,看着这群甲兵骑着悍马,往村子里去了。

    他们在王二哥家们停下来,下马上前敲门。

    “出来出来!查户籍了!”

    王家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天还早,王二哥还没有去官学上学。他一向是王家最有主意的人,这个祸事又是他惹来的,家里人都看着他。

    王二哥沉声道:“我去出去看看。”

    他一推开门,就被一个官军按住手,扭在背后,压到墙边站好。

    “里面的人都出来!”另一个官军往里面叫着。

    盛思颜在隔壁听见动静,忙跑出来看。

    她看见王二哥被一个官军扭着胳膊堵在院墙边上,王二哥呲牙咧嘴,脸上表情十分痛苦,便担心会被官军扭折了王二哥的胳膊,心里顿时急得不行。

    怎么能帮一帮王二哥呢?

    盛思颜四下看了看,正好看见小刺猬阿财也跟着出来看热闹。

    盛思颜眼珠一转,抱着小刺猬回屋里去了,再悄悄掩上院门。

    过了一会儿,一只灰扑扑的肥胖小刺猬顺着盛家的院墙,往王二哥那边的院墙爬去。中途突然滚落下来,小刺猬身上绑着的一个小黄包顿时被刺猬身上的尖刺刺破了,星星点点的粉末从小刺猬身上落下来,尽数落在那官军的头脸上。

    “去你娘的!这什么臭玩意儿,脏死了!”那官军发现是一只脏兮兮的刺猬从院墙上滚落下来,没有当回事,以为是乡间地头的野物,一脚将它踹飞。

    小刺猬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浑身蜷曲成球,越过院墙,又回到隔壁盛家的院子里。

    “啊——这是怎么啦?我痒死了!疼死了!”没过多久,那官军脸上身上冒起很多大红的疙瘩,看上去如同癞蛤蟆身上的毒疙瘩,十分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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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33章 离别

    周围的官军一见之下,吓得急忙躲开,生怕沾上那人身上的晦气。

    王二哥的胳膊恢复自由,他转身,看见刚才抓着他的那官军头脸上的大红疙瘩,顿时明白过来,飞快地往盛家小院门口瞥了一眼,正好看见盛思颜从门缝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探头探脑往这边看。

    看见盛思颜唇边狡黠的笑意,王二哥禁不住嘴角上翘,他微微摇头,示意盛思颜躲回去。

    盛思颜忙听话地缩回脑袋,将大门紧紧插上。

    王氏从小厨房出来,对盛思颜道:“你过来吧。那些人凶神恶煞,咱们女人家奈何不了他们的。”

    盛思颜磨磨蹭蹭走回去,仰头看着王氏,不安地道:“……可是,那王二哥他们家,岂不是……”

    王氏笑了笑,抚了抚盛思颜的头,“你啊,就别瞎操心了。人家有贵人相助,不会有事的。咱们就当不知道吧。——来,娘做了蛇羹粥,你来喝一碗。”

    盛思颜整个小脸顿时皱起来,“还要吃蛇羹啊?”从小到大,她不知吃了多少条蛇,吞了多少枚蛇胆。药山上的蛇们肯定恨死她了……

    盛思颜一边腹诽,一边被王氏拽着去吃早饭。

    隔壁王家院子里,安静了一阵子之后,又开始鸡飞狗跳,人声、脚步声、动物的叫唤声,交织在一起。

    盛思颜竖起小耳朵,仔细倾听着隔壁院子的声音。

    就在王家所有人都被赶出院子,连那个僧人也要被搜出来的时候,外面又传来如雷般的马蹄声。

    这一次,来的人马居然比先前那群进村的甲兵还要多。

    盛思颜将碗一堆,叫道:“我去看热闹!回来再吃!”说着,急急忙忙跑出去。

    王氏拦都拦不住,只好眼睁睁看着盛思颜捞起她的小刺猬阿财,打开院门出去了。

    门一开,盛思颜就被满村子里黑压压的高头大马,还有盔甲俨然的兵士们吓得后退两步,差一点坐到地上。——要不要这样隆重啊?!隔壁家的那个和尚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来头?就差在额头上刻字了亲!

    “奉京兆尹之令,来此扫除乱党。——你们是哪里派来的?手令呢?”一个声音洪亮如撞钟的男子手里拿着长戬,指着先来的那群甲兵问道。

    刚才在村民面前不可一世的甲兵顿时成了避猫鼠一般,老老实实束着手,对着那群真正的将兵们点头哈腰,“大……大人,小的是卫戍区赵大人手下,您看,是不是行个方便?”

    “赵大人?哪个赵大人?咱们朝里赵大人多了,某家不识!”那男子长戬一挑,就将刚才说话的甲兵毙于马下。

    盛思颜看得脸色发白,忙冲过去将大门又紧紧阖上,背靠着木板门大口大口喘着气。

    门外传来一阵哄笑声。

    “小妹妹,没事别开门。抓乱党呢,不要瞎凑热闹……”一个响亮的声音说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盛思颜看到刚才血淋淋的场景,就算闭上眼,也只看到眼前一阵阵血雾挥之不去。她睁开眼,看见满院子依然笼罩在血淋淋的红色中,终于受不了,脑袋一歪,在台阶上晕了过去。

    ……

    盛思颜到第二天才醒过来。她一睁开眼,就急着叫道:“娘!娘!”

    王氏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坐到床边抚了抚盛思颜的额头,见她高烧已退,才松了口气,道:“昨儿叫你别出去,你就是不听。知道厉害了吧?——你小人儿魂魄不全,见了那些血淋淋的场面,有谁受得了?你别忘了,村东头王三叔家的小儿子,就是在土地庙了见到死人,被惊了魂,回家就病死了。”

    盛思颜哼哼唧唧表示受教了,又担心王二哥的安危,忙问道:“王二哥还好吧?那和尚被带走了吗?”

    王氏眼神一黯,叹息道:“你王二哥……”

    “怎么啦?”盛思颜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儿。

    “王家,王家今日就要离开村子了。”王氏缓缓说道,对盛思颜解释后来的事情,“昨儿先来的那群甲兵,说是乱党,被后来进村的将官们抓的抓,杀的杀,都带走了。但是说王家也得罪了人,不能再在这里住了。”

    “啊?离开村子?去哪里?”盛思颜一把掀开被子,“我要去问王二哥。”

    王氏给她换好衣裳,绑好发髻,想了又想,还是把话咽下去了,只是道:“去道别就可以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让王二哥好好念书,有了好的靠山,也要自己努力,不然靠山山倒,靠河河干。光靠别人是不成事的。”

    盛思颜听得似懂非懂,忙忙地出去了。

    外面的天刚亮,村子里还飘着薄薄的雾霭。

    盛思颜用绳子牵着阿财,出了院门,就看见王家大门门上锁着一把大铜锁。——这是已经走了?

    出村的路有南北两条。王二哥他们是往哪条路上去了?

    盛思颜不甘心,抖了抖阿财的绳子,道:“阿财,闻闻王二哥往那边去了?”她一直把小刺猬阿财当导盲犬使的。

    阿财动了动小鼻子,往南面爬去。

    盛思颜跟在它后面一路追着,慢慢看见了出村的路,也看见了路上那一行熟悉的人,在雾霭晨曦中格外清晰。

    “王二哥!一路顺风!”盛思颜爬到一块大石头上,对着那少年熟悉的背影连连招手,脸上忍不住落下泪来。

    王二哥闷闷地在前方走着,一直在遗憾不能向盛思颜告别。

    突然听见盛思颜的声音,他简直又惊又喜,霍地转身,便看见在清晨淡紫色的晨曦雾霭中,盛思颜穿着一身豆绿色衣裙,站在一块大石头,对他挥手道别。

    小小的身子就算站在石头上,也没有自己高。

    王二哥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思颜,你怎么跑出来了?”他跑了回去。

    王家的人都回头驻足,看着他们。

    二皇子夏昭已经换了打扮,不再是和尚样儿,而是穿得如同村汉一边,头上扎着布巾,并不显眼。

    就在这时候,太阳渐渐升起来,将那层薄薄的晨雾驱散。

    夏昭看见了盛思颜的模样,有些惊讶。——这样容貌精致的小姑娘,可不像村姑……

    不过,他转眼看了看身旁的王家大姐,她也不像村姑,便释然了。

    王二哥来到盛思颜跟前,将她从大石头上抱下来,习惯性地开始唠唠叨叨:“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见高就爬,以后摔下来,可没有王二哥在下面接着你了。还有,冷馒头不要吃,对胃不好。就算没别的吃的,你烧锅热水,将冷馒头蒸热了吃。以后不要去上学了,二哥不在,女学里的人欺负你怎么办……”

    盛思颜仰头看着王二哥笑,“我晓得的。二哥,你要保重。我娘说,让你记得要靠自己。不管靠山多硬,也比不过自身硬。”

    王二哥郑重点头,“王大娘是个明白人,我会记住的。”又嘱咐盛思颜,“别淘气了。要乖。你娘只有一个人,又要做爹,又要做娘,一个女人家不容易。如今我们家又搬走了,你要记得多帮你娘干活。”

    盛思颜都应了,最后才问了一句,“王二哥,你们还回来吗?”她没有问他们去哪里,而是问他还会不会回来。

    王二哥抿了抿唇,“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说着,转身就走。

    看着王二哥大步离去的背影,盛思颜心里充满惘然。

    她最怕是离别,可是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面对离别。

    ……

    转眼四年过去,盛思颜满了十岁。

    又到了腊月初八这一天。

    王氏对她道:“咱们明天去京城神农府门前拜祭。晚上早些睡,别看书看得太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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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34章 再见

    盛思颜应了一声,将书本收起来,去里屋澡盆泡了个热水澡。

    洗完之后,她收拾了屋子,那一澡盆水却得等王氏进来处理。

    她今年虽然满了十岁,但还是力气不够大,连一桶水都拎不起来。

    再说王氏也心疼她,不许她做这些粗重活儿,担心她把手做粗了。

    盛思颜一直把自己是当村姑的,也想要多练练力气,总不能以后长大,连一桶水都拎不起来,还真把自己当娇小姐。对于王氏的固执,她有些好笑,但是又很感动。

    有王氏这样的娘亲,是她的福气。虽然家里破败了,但还是把她当大小姐养。——王氏并不知道女儿要“富养”的观念,但是她却一直在身体力行……

    王氏见盛思颜洗完了,过来将脏水拎出去倒掉,和她一起歇下。

    第二天一大早,王氏和盛思颜换了素色衣衫,头上戴了素白银器,两人各挎一个食盒,坐着小驴车,往京城里去。

    这四年,王氏靠着给村里人治病,还有上山摘草药,晒干了到城里的药铺卖钱,还是积攒了一些银钱。

    家里吃的比以前好,还添了一辆驴车代步。

    马车、牛车是别想,她们暂时还养不起马,也供不起牛。

    驴车也挺好。

    盛思颜很会自得其乐。

    一个半时辰之后,她们来到盛家的神农府前。

    如同过去十五年的每一年一样,这里有民众自发来祭祀。

    五年前,她们还在这里遇到了专程来祭祀的郑大奶奶。

    不过郑大奶奶好像只来了那一次,后来再没有来过了。

    至少后来盛思颜她们再来祭祀的时候,就没有见过郑大奶奶了。

    王氏将食盒里面准备的饭菜和酒水拿出来,摆在地上,又插上三炷香,和盛思颜一起跪拜。

    周围跪拜神农府的普通老百姓也很多。

    盛思颜悄悄估摸着,这里的老百姓应该是把神农府当药王庙来拜,有事无事来拜拜,烧柱香,大概是“有病治病、无病防身”的意思……

    王氏和盛思颜磕完三个头,正要起身,就见一个男子走过来,在王氏旁边并肩跪下,也给神农府磕了三个响头。

    王氏和盛思颜都吓了一跳。

    王氏侧头,瞪那男子一眼,正想吆喝他去别的地方跪拜,不要骚扰她们母女,猛然看清了那人的侧脸,不由低低地叫了一声,用手捂住嘴,全身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盛思颜从来没有见过王氏失态的样子,一时也十分好奇地看了那男人一样。

    只见那男人的样貌十分清隽,颌下一缕短须,眉秀目清,肤色白皙,很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身上穿着一袭青灰色长衫,倒是有些破旧了。

    “……娘,你还好吧?”盛思颜轻声唤道,用手推了推王氏的胳膊。

    王氏回过神,嘴里呜咽一声,喃喃地叫道:“——七爷,你回来了。”

    那男人侧过头,看着王氏,温和地笑了笑,“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说着,又看向正兴味盎然看着他和王氏的盛思颜,问道:“她……就是我们的女儿?”

    王氏的身子又抖了抖,用帕子捂着脸,抽泣着说了两句,大概好像是在向这位“七爷”抱歉,说她没能生个儿子啥的。

    盛思颜明白过来,笑眯眯脆生生地叫了那男人一声:“爹!”又劝王氏,“娘,爹现在回来了,您可以和爹再给我生个弟弟啊!”

    那男人哈哈大笑,扶着王氏站起来,连连点头道:“正是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既然我回来,自然不会让你们娘儿俩再吃苦了。——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们娘儿俩。”

    王氏终于平静下来,小声道:“……不辛苦。”

    盛思颜却毫不客气地跟着道:“……很辛苦!”

    王氏瞪了盛思颜一眼,“不要在爹爹面前胡说八道!”

    “我哪有?!”盛思颜不服气地跟王氏对视,“娘啊,我们确实过得很苦啊……”

    盛思颜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恨不得对王氏耳提面命:这是你男人,你有义务要向他撒娇!他有义务要照顾我们母女!你吃了苦,一定要让他知道,不然那苦都白吃了。当然,就算没有吃苦,这么多年不见,略微夸大其词一下,也没有什么的。——也是夫妻之间的情趣嘛……

    那男人莞尔,拉着盛思颜仔细打量,问她:“你今年已经十岁了吧?”

    盛思颜点点头,“整十岁了。”

    可能是父女血缘天性使然,盛思颜对这男人一点生疏感都没有,她顺势挽住他的胳膊,悄声道:“爹啊,这么多年,您都去哪儿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我没爹了……”盛思颜一边说,一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那男人哈哈大笑,摸了摸她的头,道:“你这孩子,确实挺会胡说八道!”

    王氏看着这父女俩一点隔阂都没有,立刻就自来熟了,也有些囧,讪讪地道:“有话回去说吧。这么多年不见,七爷,你过得可好?”

    那男人正要说话,突然觉得一阵寒气袭来。

    那阵寒气如此明显,连一向很耐寒怕热的盛思颜都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怎么回事?难道要下雪了?

    盛思颜抬头看了看天。

    天空依然明媚,虽然是腊月里,但是并没有下雪的迹象。

    再下一刻,盛思颜明白了那股寒气的来源。

    因为她看见一个黑衣男子,悄没生息地,如同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站到了她爹盛七爷的身旁。

    寒气就是从那男子身上发出来。

    那男子看上去年纪不大,头顶戴着青龙冠,那冠上镶着一颗黑色的珠子,大如鸡卵,珠光盈盈。他的头发被青龙冠拢起来,披在脑后,一直垂到肩上。前额有几丝黑发垂下来,零乱地搭在他的眉间,显得他的肤色极为白皙,白到近乎透明。他的眉毛黑长,眉梢上挑,如同凌厉的刀锋。双眸有些凹陷,更显得鼻梁高直挺秀。

    盛思颜忍不住盯着那男子的鼻子又看了一眼。那鼻子简直是拿尺子描出来的一样,实在是太过笔直了,真是“增一分则长,减一分则宽”。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有一管挺秀的鼻子,这人就一定不会丑。

    更何况这个男子不仅有一管完美无缺的鼻子,而且眉峰清越,眼眸细长深邃,一双薄唇有些苍白,但是唇形无懈可击。

    整个五官组合起来,更是美不胜收。

    看在大家眼里,如同彩虹贯天,白虹贯日,让人目眩神迷。

    他似乎看出来盛思颜在看着他。黝黑的眸子往她那边转了一圈,便收了回去,看向盛七爷,启唇说道:“盛七爷,那我就回去了。”

    他的声音低沉丝滑,如同上好的天鹅绒,听在耳朵里,非常舒服。

    怎么会有这种人呢?真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无一不美……

    盛思颜在心里感叹,扭头看向别处。

    果然这神农府前的人,都呆呆地看着那个黑衣男子,看来都被他的美色震撼了。

    盛七爷点点头,“周大公子先回去吧。改日我再去府上拜访。”说着,拱了拱手。

    盛思颜一听“周大公子”四个字,霍地一下回头,猛然盯着那人细看。

    那男子似乎觉察到盛思颜一再的注视,微微有些不耐烦,对着盛七爷点点头,转身几个纵跃,兔起鹘落,黑色袍袖迎风鼓起,如同一只巨大的黑色蝙蝠,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

    神农府前冷冷的寒意一下子消失了。

    盛思颜拉着盛七爷问道:“爹,那人是谁?”

    “他是周怀轩。神将周府的大公子。”盛七爷看着那人消失的背影,感慨地道。

    ※※※

    本文女主是盛思颜,在简介上写着呢。不要搞错了。o(╯□╰)o

    ……

第35章 过山风

    他他他……是周怀轩?!

    盛思颜瞠目结舌的样子实在太夸张,盛七爷都发现了,诧异问道:“怎么了?怎么这幅样子?”

    盛思颜发现自己嘴张得大大的,都能让人看见自己正在换的牙,忙紧紧闭上嘴,摇头含含糊糊地道:“他不是被贼人抓走去治病了吗?他的病好了吗?”

    “贼人?治病?”盛七爷更是不懂盛思颜在说什么,“他的病早就好了。”

    王氏出来打圆场,“这话说来就长了,咱们回去吧,一路慢慢说。”

    盛七爷点点头,回头又看了看盛家的神农府,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王氏的神情也很悲伤。

    “这一次我回来,总要想法子,让盛家人入土为安。”盛七爷低声道,手上握着的拳头紧了紧。

    盛思颜的心思都在刚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周怀轩身上,就没有听清楚盛七爷说的话。

    这一路上,她也很沉默。

    王氏和盛七爷夫妻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也没有注意到盛思颜的异样,只是觉得她很乖巧安静。

    盛思颜皱着眉头,双手托腮,一路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很是不明白周怀轩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记得,五岁那一年的腊月初八,她还是瞎子的时候,跟着王氏去京城神农府前拜祭。就是在那里,她被一个黑衣人掳劫,抓到山上,遇到了神将府的周大公子周怀轩。

    那时候她还是瞎子,并没有见过周怀轩长得什么样子,但是她记得那人给她的感觉,那是一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感觉。跟他说话如沐春风,而且他也很会照顾人,很和善,跟刚才那个神出鬼没,一出来连身边的温度都能直接降低十度的“冰山男”完全是判若两人……

    难道这人其实不是真正的周怀轩?而是冒充的?!

    但是转念一想,又不可能。

    首先,盛七爷直接叫他“周大公子”,而且他是径直回神将府了。

    如果他是假的,怎么敢大大咧咧回神将府?——他能骗得过她这个瞎子,总不能连亲爹亲娘都能骗倒吧?

    如果她没有记错,周怀轩被掳走之时,好像已经十五岁了,已经是青年了。今年他应该是二十岁,虽然容貌会有差别,但和十五岁的时候不会有天差地别的感觉。

    “……爹,这个周大公子,您真的认识吗?”盛思颜忍不住闻道。

    盛七爷看了盛思颜一眼,“我当然认识。怎么?有问题吗?”

    盛思颜想问他是如何认识周怀轩的,却被王氏打了岔,“好了好了,到家了,咱们到家再说话。”

    盛思颜只好住嘴,跟着盛七爷和王氏下了车。

    一到家,王氏就张罗着杀鸡,又让盛思颜去村口的河边看看,还有没有渔人在打渔,顺便买几条鲜鱼回来,说盛七爷最爱吃鱼。

    盛七爷正好有话跟王氏说,也遣盛思颜出去。

    盛思颜闷闷地出去了,一路走到村口的河边。

    小河蜿蜒,河面上波光粼粼,盛思颜没有心思欣赏河上风光,找渔家买了几条鱼,又见有新鲜的大黄鳝,想起来王氏最爱吃炒鳝糊,就也买了几条,装在鱼篓里拎回来。

    路过王二哥家的小院子的时候,盛思颜习惯性地看了看他们家的大门。

    已经四年了,这大门还是锁得紧紧的。

    王二哥他们一去四年,到现在音信全无。

    盛思颜开始的时候,还盼着王二哥会写信回来。

    后来王氏让她打消这个念头,说王二哥跟着去的那人,不会让他再跟他们这些乡里乡亲联系的。

    盛思颜才收了心思,不再有期盼。

    但是多年的习惯,她还是会下意识看一看他们家门口。

    今天也跟往日没有不同,隔壁家还是锁着大门。

    盛思颜低头推开自家小院的大门,眼角的余光突然感觉到有一道黑色的绳索一样形状的长条东西,在院子里一闪而过。

    要不是那东西的颜色太深,那么快的速度,盛思颜根本就看不见。

    “什么东西?”盛思颜好奇地往院子探头细看。

    这时候,她渔篓里面的活鱼和黄鳝开始剧烈地扑腾起来,好像有人拿棍子在往鱼篓里面捅一样。

    盛思颜忙收回目光,对鱼篓低声呵斥:“给我乖乖儿地!等下给你们一个全尸!”

    那鱼篓动弹得更厉害了。

    盛思颜气得将鱼篓往院子里一扔。

    咚!

    鱼篓在院子里滚了几下,在靠近正房台阶的地方停下来。

    院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盛思颜循声看过去,却看见是肥胖的小刺猬阿财一阵风一样从草丛里爬出来,往她这边飞快地冲过来。

    盛思颜张大嘴,惊讶地道:“阿财!你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怎么能跑得这么快?”

    阿财如闪电一样从盛思颜身边掠过。

    一道黑色的长绳状的物体也从草丛里飞快地梭过来,就如同在草上飘一样。

    盛思颜定睛一看,顿时吓得差一点坐到地上。

    那不是什么长绳,而是一条凶悍粗大的眼镜王蛇!

    盛思颜这辈子虽然吃的蛇多,可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长、这样粗的眼镜王蛇!

    那蛇一窜出来,看见一个人站在它的路前方,顿时高高地从草丛里跃起,张开大嘴,往盛思颜那边狠狠咬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盛思颜来不及想招儿,她尖叫一声,下意识抬起胳膊,阻止那眼镜王蛇扑到她脸上。

    眼镜王蛇一口咬到盛思颜左手虎口处!

    尖利的毒牙深深地陷入她细嫩的小手虎口,一行鲜血从她虎口处流了出来。

    屋里正在说话的盛七爷和王氏推开门出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骇人的景象。

    只见盛思颜面无血色地立在院门口,左臂伸出,一条粗长的半人高的黑蛇几乎是直立起来,紧紧咬在她的虎口处。

    盛思颜被这眼镜王蛇凶悍的近距离接触吓得两眼往上一翻,整个人往后仰倒,晕了过去。

    “思颜!”王氏撕心裂肺地发一声喊,就要冲过去。

    盛七爷紧紧抱住她,大声道:“那是过山风!你去有什么用?!还不是白白送命!”一边说,盛七爷一边流出泪水,心里有些懊悔。

    王氏被盛七爷拉着,疯了一般地捶打他,嚎啕大哭:“都是你!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纳妾生子,看我们娘儿俩不顺眼,才招来这种恶毒的长虫!”

    刚才盛七爷就在屋里跟王氏说,他离家十年,在外面又纳了一房妾室,生了两个儿子。他是担心他活不下去,又不知道王氏这边的孩子是男是女,为了给盛家留下一星香火,才出此下策的。

    王氏心里五味杂陈,但是知道盛七爷说的是大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没能给盛七爷生儿子。盛七爷纳妾生子,无可厚非。

    特别是他们夫妻俩分离十年,她的年岁也老大了。盛七爷这会子回来,她也生不出来了……

    可是在王氏看来,就因为盛七爷说盛思颜是个女子,不能承继盛家香火,盛思颜马上就遭了过山风这种剧毒蛇的噬咬,这是报应!赤|裸|裸的报应!

    她哭着喊着,在盛七爷怀里捶打着,满脸绝望。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思颜是我唯一的孩子!唯一的孩子!这孩子命苦啊!刚生下来就是瞎子,我费了五年的功夫,才将她治好了,结果她只多活了五年!”王氏想到她第一眼看见盛思颜的样子,那小小的婴孩,在她怀里睁着灰蒙蒙的眼睛,还努力对她笑,从来不哭、不闹……

    盛七爷泪如泉涌,心痛地道:“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两人抱头痛哭。

    盛思颜悠悠地醒了过来,被那哭声震得头疼。

    她慢慢坐起来,看见那眼镜王蛇还挂在自己的左手虎口上,吓得连连摆手。

    啪嗒!

    那眼镜王蛇像条皮绳子一样被她甩脱了。

    盛思颜:“=_=”肿么回事?画风不对啊?

    盛七爷听见响动,忙回头一看,却见盛思颜愣愣地坐在地上,看着她身旁的地面发呆。

    那旁边,正躺着刚才他们看见的那条咬着盛思颜不放的眼镜王蛇!

    那蛇一动不动,全身僵直,煞是奇特。

    盛七爷揉了揉眼睛,颤抖着声音问道:“思颜,你是活着,还是……?”差一点以为她“诈尸”了……

    盛思颜苦笑着从地上站起来,看了看自己被蛇咬的左手虎口处。

    两个深深的蛇牙印子,正好咬在当年她被周怀轩咬过的那个地方。

    王氏听见声音回头,看见盛思颜好端端地站在地上,不由大喜扑过去,盛七爷拉都拉不住。

    “小心!那可是过山风!”盛七爷叫着,冲进厨房拿了把刀过来。

    王氏却已经上上下下打量过盛思颜,又给她把过脉,确信她没有事情,才蹲下去细看那条眼镜王蛇。

    盛思颜想起来,这里还没有“眼镜”这个东西,所以眼镜王蛇这个名字,是后世人取的。在这个大夏皇朝,这种眼镜王蛇,是被称为“过山风”的。她听专业捕蛇人王二哥说起过。

    乖乖,这可是剧毒蛇啊!

    盛思颜忙道:“娘小心!”

    “小心个头!这蛇已经死了!”王氏啐了拿着刀扑过来的盛七爷一口。

    盛思颜呆住了。

    这是什么状况?她被眼镜王蛇咬了一口,她没死,蛇死了……

    ※※※

    o(n_n)o哈哈~,保证是爽文。不爽不要钱~~~

    ……

第36章 福星

    盛七爷也惊呆了。他拎着刀站了一会儿,见妻子将那过山风的长虫翻来覆去地看,还掰开它的蛇头看毒牙,才相信这蛇是真的死了……

    “怎么就死了呢?”盛七爷百思不得其解。他又过来给盛思颜把脉。

    脉搏跳动得略微有些快,大概是刚才被吓到了。

    盛七爷又抓着盛思颜的手细看,见那虎口处两个清晰的牙印,不过血已经止住了,只流了少许的血珠,甚是奇特。

    “你有没有觉得头晕眼花、恶心想吐?”盛七爷关切地问道。

    盛思颜有些囧,在心里暗道:爹啊……只不过被蛇咬了一口,难道会怀孕?恶心想吐,不是孕妇的标配么?

    虽然心里这么想,盛思颜当然不敢口无遮拦地当着盛七爷说出来,她摇摇头,道:“没有,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既不头晕眼花,也不恶心想吐,就连手上的伤口,也只有些微微的刺痛而已,就跟平时跟着王氏做针线,被针扎了那样的疼痛而已。

    王氏将那死翘翘的眼镜王蛇拎起来,啧啧道:“上好的过山风,瞧这毒牙,唉,死得太快了,我得赶紧去挤些毒液出来,这可是上好的药材。”

    盛七爷一听,如同被醍醐灌顶一样拍着脑袋道:“我想起来了!——我那味药,正要过山风的毒液做主料!我在那边寻了十年,也没有寻到过山风,没想到一回家,这过山风就主动送上门了啊哈哈!”笑得十分开心,又夸盛思颜,“真是个小福星,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我们盛家,这一次洗冤有望了!”

    盛思颜心里一动,忙往旁边让了一步,看着王氏拎着那死翘翘的眼镜王蛇去药房处置,一边问盛七爷,“爹,什么洗冤有望?您在说什么?”

    盛七爷背着手,低头直视盛思颜,脸色变得严峻:“盛家的事,你娘跟你说过多少?”

    盛思颜想装糊涂,可是在盛七爷凌厉的注视下,她只得乖乖地道:“娘就说过我们跟京城的盛家有关,没有说别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娘也说了,这是天大的秘密,说了我们都活不成,所以我一般都当自己没听过这话。”也就是说,她没有当自己是什么国公府小娘子……

    盛七爷脸色松泛下来,他赞许地点点头,道:“你娘是个谨慎人,听她的没错。”然后对盛思颜道:“快去屋里洗一洗,看你刚才被吓着了,等下我给你煎碗安神汤,喝了你就睡下吧。”

    盛思颜怎么可能睡得着?但是她心里也有很多疑问,也想独自待一会儿,理一理这些线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脆声应了,先进厨房烧水,然后一个人歪歪扭扭,一步三停地拖着水桶进了里屋洗漱。

    药房里,王氏在精心处理过山风的毒牙,努力要从里面挤出毒液。可是她费了老大的功夫,也只挤出一点点。那毒液是金黄色蛋清样的液体,有些稠。

    盛七爷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道:“我来。”说着,他拿出随身的小银刀,将那蛇头剖开,找到毒腺所在的地方,将整个生产毒液的毒腺挖了出来。

    可惜将毒腺破开之后,他们发现,里面的毒液几乎一滴都不剩了……

    “这是怎么回事?”王氏十分失望,悻悻地道:“还指望能多些毒液呢。”

    过山风的毒液虽然是致命的毒药,但是也是大好的药材。它可以用来止痛、破血、散结,对于麻痹症更有奇效。

    一般的蛇毒也有这些疗效,但是据说毒性越强的蛇,其毒液的疗效越厉害。

    而他们手边这条“过山风”,长得已经快成蟒了,毒性更是毒中之毒。

    如果用这条“过山风”的毒液入药,药性可想一斑了。

    “唉,可惜,真是太可惜了。”盛七爷摇头,“不过,能挤出这一点毒液也是好的。我那味药,有了这‘过山风’的毒液,药效会更好。”

    王氏抿着唇,鼻子旁边露出两条深深的法令纹,仔细地将那滴刚刚挤出来的毒液收到小瓷盒里。

    盛七爷将那蛇接过去,扒下蛇皮,将蛇肉剔出来,一边道:“也对。这过山风原来正好没毒了,所以我们家思颜才逃过一劫。”

    这样一说,王氏才笑了起来。她从案板上拿过刀,将蛇肉切成块,用拿水冲洗了,和自己先前宰的那只鸡放在一锅炖了,做龙凤呈祥的大菜。

    盛七爷深深吸了一口气,夸道:“真是香!”

    王氏笑了笑,坐到灶膛前看着火。

    盛七爷也在她身边坐下,低声说起正事:“我这次回来,是听说太后很快要张榜天下,寻找能给皇帝陛下治病的神医奇才。”

    王氏眼皮一跳,斜睇着他问道:“很快要张榜天下?那就是还没张榜呢,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自然有地方知道。”盛七爷没有详说,继续道:“我在那边十年,仔细研究了不少方子,最后终于定下这个方子,只要加上过山风的毒液,一定能对皇帝陛下的病有效用。”

    众所周知,皇帝陛下是在十五年前,因为被盛老爷子用错了药,才突然变得口不能言、眼不能视、身不能动,整个人跟活死人一样。

    “陛下也真是不容易。这样过了十五年,居然没有死……”王氏啧啧道,不知道是在夸奖,还是在讥讽。

    盛七爷横了她一眼,“十五年是不容易,大概是快熬不过去了,所以太后才张榜求能人异士。——这也是病急乱投医的意思。”

    宫里那么多太医,还有郑素馨这个盛老爷子的关门弟子,杏林国手,居然都不行,还要张榜天下,可见皇帝陛下的情况是很危急了。

    王氏明白过来,道:“你的药方,是专门治痹症的吧?”

    痹症,就是麻痹症。

    皇帝陛下的情形,他们私下里一直认为是痹症。至于是什么导致了痹症,还是众说纷纭。

    痹症这种病,一般没有这样严重。但是真的严重起来,如同皇帝陛下这样,要救治也非常困难。

    因为导致痹症的原因千差万别,每一种都需要特殊的药方对应。

    而过山风的毒液,是公认对痹症最有效的药材。

    只是这药材太难找。纵然是专业祖传捕蛇人,见到过山风这种剧毒蛇,也只有逃跑的份儿。

    而且大夏皇朝这一千年来,过山风出现的时候少之又少。

    没想到居然让他们在自己家的小院里遇到一条。

    “……那过山风的毒液到底是被谁取走了?”王氏和盛七爷都在琢磨。

    他们都认为,盛思颜能被这条剧毒的过山风咬了却没被毒死,是因为这条蛇的毒液刚刚被人取光了,还没来得及产生新的毒液。

    不过,这也不能解释,为什么盛思颜一点事都没有,而过山风反而死了。

    ……

    盛思颜洗漱完毕,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左手。

    雪白如玉的小手虎口处,又出现两颗牙印。

    那晚周怀轩突然发病,像是癫痫一样不受控制地抽搐,她情急之下,将手捏成拳头塞到周怀轩嘴里,让他咬着,免得他咬断舌头,把自己折腾死了。

    就是那一咬,在她左手的虎口处,留下周怀轩的两颗牙印。

    不过过了五年,她在不断长大,王氏又不断用各种药草医治她的额头和虎口处的印子,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消失不见,这左手虎口处的牙印也已经很淡很淡,本来都快看不出来了,可是今日被那眼镜王蛇咬了一口,那牙印又出现了,比以前更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愈合。

    还有,为什么眼镜王蛇死了,她却没事呢?

    盛思颜想得眉头都皱起来了。

    ……

第37章 张榜

    王氏和盛七爷回到上房,看见盛思颜还坐在桌前发呆,忙过来问道:“怎么啦?是不舒服吗?”

    刚才虽然看盛思颜没有事,但是说不定蛇毒会过一会再发作?

    王氏忙过来给盛思颜诊脉。

    她的脉相平稳中和,完全不像是刚刚被过山风那种剧毒蛇类咬过的迹象。

    王氏无语半晌,道:“正好炖了龙凤呈祥的大菜,等下你多吃点蛇肉,补一补。”

    盛思颜囧囧有神地想:这下子她可真成了药山上那些蛇们恨之入骨的人类了。她不仅吃了它们那么多同类,就连它们的“王”,她也吃过了。

    嗯,不仅吃了,还弄死了这条眼镜王蛇……

    盛七爷也过来看了看盛思颜,道:“没事就好。”然后在屋里四周看了看,道:“这院子有些小,明天人来了恐住不下。”

    盛思颜回过神来,好奇地问道:“呀,要来客人了吗?都是谁?是我们的亲戚吗?”

    王氏的脸色沉了下来,她将盛思颜护到身后,对盛七爷道:“这边的事还没有完呢,还是等一阵子再说吧。”

    盛七爷不肯,道:“都是一家人。有粥吃粥,有菜吃菜,分什么彼此?还是早点住在一起亲香。”

    盛思颜听着这话不像,心里有些打鼓,她飞快地看了盛七爷一眼,又把目光转向王氏,问道:“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氏拉着她的手,垂眸不语。

    盛七爷看着王氏这幅样子,想到自己负她良多,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只好道:“也对,等咱们把这里的事情做完了,再去接他们吧。”

    王氏低着头,带着盛思颜去厨房端菜。

    一家三口吃完饭,王氏收拾桌子,去厨房刷碗。

    盛思颜等王氏走了,才偷偷问盛七爷:“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您别想敷衍我,我已经十岁了,是大人了。”

    盛七爷摸摸她的头,长叹一声,道:“我当初,也只是想给盛家留点香火,就纳了个妾侍。”

    “啊?!”盛思颜忍不住惊叫一声,忙捂住嘴,不敢让王氏听见。

    “爹,您怎么可以这样?我和娘亲在这里过得含辛茹苦,您老可倒好,居然偎红倚翠,有了小的!——那是不是还生了几个孩子?”盛思颜的鄙夷完全不加掩饰。

    盛七爷讪讪地道:“我那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所以……”

    “那娘亲怎么办?”盛思颜毫不客气地道,“如果那妾室仗着生了儿子欺侮娘亲怎么办?还有,我是女儿,如果你的庶子看我不顺眼怎么办?”

    听着盛思颜脑补出来的“悲催”情景,就连站在门口不想进来的王氏都噗嗤一声笑了。

    她走进来,用手指头点一点盛思颜的额头,嗔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听过哪一家的妾侍敢跟主母叫板?还有,哪一家的庶子敢跟嫡姐过不去?——就连以庶出身份登基的皇子都不敢对嫡出的长公主不敬!”

    “真的?这里从来没有‘宠妾灭妻’这一说吗?”盛思颜高兴地问道。宅斗神马的,最讨厌了,她可不想跟这些人赌心眼子啊!

    王氏和盛七爷都被问得哑口无言。

    盛七爷纳闷地看着盛思颜道:“我们家的孩子,个个罕言寡语,你这样口齿伶俐的,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

    王氏一听就涨红了脸,推了盛七爷一把,道:“这是你的种!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王氏不忠?

    盛七爷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打躬作揖地求了半天饶,才让王氏消了气。

    盛思颜在心里偷偷叹气,面上还是一副好笑的样子,笑眯眯地看着盛七爷跟王氏道歉。

    盛七爷就这样在王氏和盛思颜的小院里住下。

    虽然王氏不许他去把妾室和庶子接来,盛七爷还是偷偷给他们写了封信,让他们过来。

    可是他的妾室居然给他回信,说让他好好把盛家的事情撕掳好了,他们再过来。不想现在就过来,免得分了盛七爷的心。

    在信里又缠**绵地写了对盛七爷的想念,看得盛七爷虽然不高兴,但是也没有再生气了。

    既然他们暂时不想来,而他这边的事情确实挺多。王氏又心里有疙瘩,这要真的来了,打起来都是有可能的。

    因此盛七爷也不强求了,集中精神在他目前要做的事情上。

    没过几天,太后果然张榜天下,征求良医去给夏明帝治病。

    许诺只要能让夏明帝有所好转,就立刻赏银千两,而且封赐官身。

    天下的名医立即趋之若鹜。

    盛七爷也很着急,想抢头功。

    盛思颜却对那则征求神医的告示感觉有些怪怪的。她私下里劝盛七爷:“反正谁的医术都没有您老人家高明,何必这么急吼吼的进宫呢?好东西总是等到最后才出来的,咱们不妨等一等,看看这件事到底是如何发展的。”

    盛七爷对盛思颜有这番见识很有些惊讶,不过他也认为盛思颜说的有道理。

    “十五年都等了,也不急在一时半会。”王氏也劝盛七爷。他如今是盛家老爷子那一脉最后一个男丁了,不得不慎重。

    他们等了半个月,也没有等到有神医得到封赏的消息。

    反而不断有假冒神医,贻误夏明帝病情消息的传来。

    而从午门推出去斩首的“神医”的鲜血,简直染红了宫门前的那条护城河。

    太后在宫里震怒,不明白为何进宫来的,不仅是滥竽充数的“神医”,而且有好些个,根本就是杀手!

    他们入宫,似乎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了皇帝!

    “怎么会这样?”太后向郑素馨诉苦,“哀家要救皇帝,怎么放进宫里来的都是这等货色?”

    郑素馨也不好劝。因她也是有御医封诰的,如果她劝太后不要相信这些从民间征集的神医,又怕被人说她“嫉贤妒能”。

    而且光靠她,还有太医院的那帮子御医,确实对陛下的病还是束手无策。

    没办法,郑素馨只好使个“乾坤大挪移”,转移太后的目光:“太后,臣妇觉得,民间神医也是有的。恐怕是有人不想真正的神医进宫,所以故意搅混水。您也知道,陛下如果薨逝了,谁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呢?”

    ……

第38章 十八

    太后从慌乱中镇定下来。

    如果皇帝薨逝,谁会得到最大好处?

    这不一目了然吗?

    除了太子还有谁?!

    太后审视地看着郑素馨,琢磨她这么说,到底是什么用意。

    郑素馨微笑着双手互扣,放在腰间,笔直地站在太后身后,风姿仪态无懈可击。

    “这种话,不要乱说。皇帝这个样子,太子是唯一的储君。如果储君有问题,将要动摇国之根本。”太后郑重嘱咐郑素馨。

    郑素馨心里一跳,忙颔首道:“太后明鉴。臣妇只懂医术,不懂朝堂,太后对臣妇说这些话,可是对牛弹琴呢!”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你过谦了。你的本事,别人不知端倪,哀家还能不晓得?”一边说,一边伸出手。

    郑素馨忙伸出一只胳膊,让太后搭在她胳膊上,跟她一起往宫里走去。

    她们刚才站的地方,是宫里最高的云阁。站在云阁上,可以俯瞰大地,看着大夏的美好河山。

    每次太后心里有特别烦难的事情的时候,就会到云阁上待一会儿,看看天,看看地,心情就会舒畅许多,而烦难之事,往往就能迎刃而解。

    “这样吧,哀家派专人去接应征的神医进宫,再护送他们出去。总不能让滥竽充数的人再闯进来。”太后出神地想了一会儿,吩咐道:“命阮同传哀家的懿旨,宣神将府的周大将军入宫。”

    这阮同本是夏明帝身边的总管大太监。夏明帝出事之后,他一度赋闲,后来就蹭到临朝听制的太后这边,帮着干点杂活。

    因太后身边大部分伺候的人都是宫女,少数几个需要跑腿传话的太监,都是从夏明帝身边来的。

    夏明帝身边的总管大太监阮同,后来就一直跟在太后身边跑腿。当然,他的职司不变,还是总管大太监。只是夏明帝这十五年都像是“活死人”,他这个总管大太监,早就名不副实了。但是他也不像夏明帝身边别的太监一样,都被打发去扫皇城去了。

    阮同接了命令,迅速去神将府传旨。

    神将府在京城东面。

    四大国公府按照四象“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排位,在京城的东南西北各占一方。

    神将府在东方,本属青龙。

    但是大夏皇朝,皇室才能尚龙。

    所以神将府所属的“青龙”就改成了黑色的蟒蛇。神将府的家族图徽,也是一条腾云驾雾的黑蛇。

    那族徽也绘在神将府周家军的军旗之上。每一次周家军出征,那绣着腾云黑蛇的大纛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敌军总会被吓得一哄而散,再无斗志。

    阮同怀揣着懿旨,坐着大车,来到神将府传旨。

    这一天,神将府里却有些不太平。

    一大清早,神将府里就鸡飞狗跳。

    周家二房的二少奶奶胡氏哭哭啼啼地来到周老夫人江氏的院子里告状。

    “娘啊,您管管大少爷吧。自从他回来,我们院子里那些猫啊,狗啊,动不动就死光光了,媳妇实在受不了了。”

    周老夫人眉间的皱纹深得能够夹死蚊子。她不悦地道:“老二家的,你胡说什么呢?你院子里的猫猫狗狗死了,怎么能怪在我大孙儿怀轩身上?你要栽赃也不选个好由头!”

    胡氏连忙跪下了,哭得更大声,“娘啊,媳妇不敢说谎。那一天,媳妇亲眼见到一只猫拦在大少爷走的路上,大少爷只是冷冷看了那猫一眼,那猫就吓得瑟瑟发抖,腿都软了,怎么赶都不走。后来到了下午,媳妇就发现那只猫死在路上。还有啊,昨儿大少爷来我家院子跟二爷说话。我院子里猫猫狗狗比较多,大少爷出来的时候,猫狗打架,不小心撞到他身上,那打架的猫狗当场就死了。——简直就跟撞到石柱子一样。”

    周老夫人只觉得一派胡言,完全是无稽之谈。可是这胡氏是老二的媳妇,老二是庶子,并不是她亲生的,平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除了不少他吃穿,并不敢狠管。

    现在他媳妇告到她面前了,她完全置之不理的话,又要被老爷说她不大度,不贤惠了。

    就想了想,对身边的大丫鬟春分吩咐道:“去叫大少爷过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春分心里一动,回去换了身衣裳,头上又多插了两支玉簪才去大房的院子传话。

    “大少爷,老夫人身边的春分姐姐来了。”一个小丫鬟在大少爷周怀轩的门前通传。

    豆绿色绣宝月菊的门帘从里面掀开,一个花容月貌的丫鬟娇声道:“是春分姐姐来了?快请快请!”正是周怀轩身边的大丫鬟沉香。

    春分含笑道:“大少爷呢?老夫人有请。”

    “什么事啊?”沉香一边请春分进去,一边好奇地打听。

    春分知道,周老夫人派她过来,就是要卖周怀轩一个好,把事情先告诉他们,好有个准备。

    春分将脑袋凑到沉香耳边,轻声道:“胡二奶奶在老夫人那里告状呢,说大少爷弄死了她院子里的猫猫狗狗,要找老夫人讨个公道。”

    沉香一听,两道柳叶眉就立了起来,气愤地道:“她尽会胡说!哼,真是没辱没了她的姓氏,除了胡说,她就没别的本事!说我们大少爷弄死她院子里那些癞皮狗、惫懒猫?我呸!——春分姐姐,你过来看看,我们大少爷昨晚发了一夜的病,今儿早上才睡过去,哪里有力气去她院子里行凶!”

    春分很是惊讶,“又犯病了?不是好了吗?”

    那是三个月前,五年前被贼人掳走的大少爷周怀轩突然回到神将府。

    和当年那个病弱的少年相比,周怀轩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他的模样生得更加俊美,但是整个人却如同从冰窖里出来一样,冷冰冰不苟言笑。

    神将府里的人都有些怕他。

    只有他自己的娘亲冯大奶奶如获至宝,不顾那股让人无法忍受的寒气,抱着他又哭又笑,说他终于活过了十八岁!

    原来,当初周大公子一生下来,就有高僧给他批命,说他命中注定活不过十八岁,将无法承继守护大夏国土的神将一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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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39章 罂粟

    周怀轩十五岁离家,五年后回家,已经是二十岁的人。

    那“活不过十八岁”的批命当然不攻自破。

    周大将军的妻子冯大奶奶甚至在周怀轩回家之后,在京城大宴宾客,庆祝自己儿子终于病愈归来。

    而当年那个批命的高僧,也被周怀轩从庙里拖出来,一顿乱棍给打瘸了,然后交到大理寺,让他们审查这个欺名盗世的家伙。

    后来在大理寺的介入下,查出这所谓的“高僧”根本是个滥竽充数之辈,他一向是收了人家的钱财,才故意胡诌一些命好命歹的。

    大理寺审出了京城许多官宦人家的内院**,吓得不敢继续审下去,一顿杀威棒直接将那“高僧”打死结案。

    周怀轩刚病愈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人对他还是有些看不起。

    因他从小体弱多病,是药罐子里养大的。

    神将府的周老爷子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周承宗和三儿子周嗣宗是嫡子,二儿子周继宗是庶子。

    神将府的人,都知道三房的三爷周嗣宗的大儿子周怀礼,才是神将府真正的继承人。

    周怀礼在周家孙子辈当中排行第四,平时都称他周四公子。他上头还有三个哥哥。

    周怀轩是大房周承宗,也就是神将大人的嫡长子,周大公子。

    二房周继宗有两个儿子,周怀仁和周怀义,都比周怀礼要大,但是因为二爷周继宗是庶子,所以他的儿子不在继承范围内。或者说,在有嫡子嫡孙的情况下,二爷周继宗的儿子,都没法继承神将府的位置。

    所以周怀轩虽然是嫡长房的嫡长孙,但是因为身体原因,很早就几乎被剥夺了继承权。

    而那时候,在他娘亲冯大奶奶看来,只要他能平安长大就够了,哪里想过他能不能袭爵的问题?

    可是现在周怀轩病愈归来,生得比老四周怀礼要高大沉稳得多,于是神将府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打起了小九九。

    开始的时候,大家还在观望当中。

    可是当周怀轩单枪匹马将那小时候给他批命的“高僧”拖出来,乱棍打瘸,然后送到大理寺,掀起惊天巨案之后,神将府里从上到下,再没人敢看不起他。

    就连早已赋闲,成日炼丹修道的周老爷子都对他另眼相看,经常将他叫到养静的院子里谈谈讲讲。

    但是据周老爷子院子里的小石头说,大公子去了老爷子那里,也只是坐着听老爷子说话,从来就不发一言。

    就是这样重新在神将府赢回自己地位的周大公子,居然昨夜又犯了病?

    春分一边想着,一边偷偷将自己头上多戴的那两支钗取了下来。

    来到里屋,春分的眼前一暗。

    她好像进了一间黑不隆冬的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

    春分大急,揪着沉香的袖子道:“这是怎么回事?大白天的,这屋子怎么黑成这样?”

    沉香忙道:“春分姐姐莫怕。这是我们大少爷犯病了,昨夜一晚上折腾没睡。今儿早上才好些了,刚刚睡过去。我们几个人合计着,将屋子的窗子用玄色厚布挡着,好让大少爷能多睡一会儿。”

    春分拍了拍胸口,喘着小气儿道:“真是吓死我了。”又嗔道:“既然大少爷在睡呢,你让我进来做什么?”

    沉香掩袖笑道:“这不是让春分姐姐亲眼见一见,好回去交差吗?”

    春分在这屋里待了一会儿,眼睛逐渐适应里面的黑暗。顺着些微的光线,她的眼眸不由自主飘向那挂着柔滑似珠光的鲛绡纱帘的床头。

    她隐隐约约看见,纱帘的另一头,趴睡着一个貌似天人的男子。头上黑发莹莹,更衬得他的侧脸更白,苍白得毫无血色,却带着一股致命的诱惑,就如能让人上瘾的罂粟,只要看上一眼,一辈子都戒不掉了……

    春分走出大少爷的院子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春分姐姐!春分姐姐!”二门上的小丫鬟跑过来叫她,“太后娘娘有旨,传大将军进宫呢。”

    春分回过神来,用手搭着凉棚遮在眼前,似乎对眼前明媚的**很不适应。她皱着眉头道:“大将军在外院呢,你到内院来传什么话?”

    那小丫鬟急道:“刚刚老夫人传了大将军进内院去了。我亲眼见大将军进来的。您老人家帮着去传个话吧。我进不了老夫人的院子啊!”

    春分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那我去了。你且候着。”想了想,又问:“来传旨的是谁?”

    “是阮同,阮大总管。”

    “是他?”春分加快脚步,回到周老夫人的院子。

    走上台阶,她只看见屋里的人一站一坐,正在说些什么。

    周大将军满脸阴郁,眉间蕴着一丝无奈。

    ……

第40章 进宫

    “承宗,怀轩是怎么回事?你也不管一管?在自己家里怎么闹腾都行,怎么闹到亲戚家去了?”周老夫人轻声责怪周大将军周承宗。

    周承宗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周老夫人还想再问,春分已经在门外扬声道:“老夫人,奴婢从怀轩少爷的院子回来了。”

    “进来吧。”周老夫人扬声道,又让周承宗坐下。

    周承宗坐得格外笔直,是明显的军人作风。

    春分走进来,对老夫人和周承宗分别福了一福,才道:“回老夫人的话,奴婢刚去了怀轩少爷的院子。”

    “怀轩呢?怎么没有跟你过来?”周老夫人打断了春分的话,往她身后瞧了瞧,见没有看见周怀轩的踪影,才急着问道。

    春分陪笑道:“老夫人莫急。是这样的,奴婢去了才知道,怀轩少爷昨儿晚上犯病了,折腾一晚上没有睡,今天早上才睡过去。奴婢去的时候,怀轩少爷还在床上睡呢。”

    “又犯病了?”周承宗和周老夫人齐声问道,都很愕然。

    “沉香是这么说的。”春分将周怀轩的大丫鬟沉香推出来做挡箭牌。

    周承宗站起来,道:“娘,我去看看怀轩。”顿了顿,又道:“怀轩昨夜犯病,二弟妹院子里猫猫狗狗是如何死的,想是不关怀轩的事了吧?”

    “你快去吧。谁管那些猫猫狗狗……”周老夫人眉头皱得更紧。和最宝贵的嫡长孙比起来,庶子媳妇院子来的猫狗简直是不值一提。

    不过春分拦住了周承宗,“大爷,宫里的阮同公公来了,正在二门上候着呢,说是太后宣您进宫。”

    “啊?阮同来了?”周承宗一惊,忙转身对周老夫人道:“娘,那我先进宫了。怀轩那里,我让他娘去瞧瞧。”

    “去吧去吧,公事要紧。”周老夫人忙道,“我让春分去跟你媳妇说一声。”

    周承宗应了,连忙往二门上去了。

    在二门上和阮同汇合,跟他一起进宫。

    原来太后宣召他入宫,是让他去护送后面的神医入宫,给夏明帝诊病。

    周承宗很是无语。他是戍边杀敌的大将军,不是宫里当摆设一样的御林军……

    但是太后的懿旨,谁敢不从?

    这可是临朝称制的太后,可不是一般的太后。

    “臣遵旨!”周承宗不管愿不愿意,都要领这份差事。

    从此,进宫的神医都要经过周承宗这一关。他是神将府的神将大人,一双眼睛犀利无比。心里有鬼的人被他的眼神扫一下,很难不露出马脚。

    有了周大将军出面,进宫的神医总算不再有“滥竽充数”的杀手冒充神医了。

    但是神医的疗效还是微乎其微,根本就没有人能让夏明帝的状况有所好转。

    郑素馨这些天也日夜守在宫里,和太后在一起,负责救护夏明帝。

    那些神医的药,最后都要过郑素馨这一关。她说可以试,才能送到夏明帝的嘴里。

    可惜一个多月过去,没有一个神医能真正医治夏明帝的病。

    夏明帝嘴里的恶臭越来越明显,甚至连呼吸中都带了些许**的臭气。

    郑素馨知道,这是夏明帝的内腑开始败坏了……

    如果还没有良药能起作用,他们大夏皇朝,就又要经历一次改朝换代了。

    “太后,您这些天累着了,还是去歇着吧。臣妇也要回去看看孩子。”郑素馨很是体贴地劝告太后。

    太后定定地看着龙床上躺着的夏明帝,低声道:“哀家不累,你先回去吧。”

    郑素馨低叹一声,用帕子拭了拭眼角,低头倒退着出了夏明帝的寝宫,急匆匆回吴家去了。

    在她看来,夏明帝是要薨逝了,他们吴家,要准备对新帝下功夫了。

    新帝当然就是太子殿下了。

    太子殿下和皇后隐忍了十五年,今年终于忍不住了。

    郑素馨离开皇宫的时候,周大将军正好载着另一个神医进了皇宫。

    这一次,是盛七爷带着药方和重要的一味药材进了宫。

    本来他是准备了一味成药,但是这一次,郑素馨向太后进言,说是是给皇帝治病,各位进宫的神医只能带药方。药材都要用宫里准备的药材,免得有人乱来,故意在药里夹带些别的东西就不好了。

    太后觉得有理,就允了她。

    这个举措,确实很管用,至少让某些居心叵测的乱了阵脚。——准备了好久的“药品”用不上了,很多计划都只能半途而废……

    因此恨郑素馨的人也有不少。

    盛七爷去接待神医的地方报名的时候,正好遇到周承宗带着周怀轩出来走动。

    周怀轩和盛七爷也算是旧识了,就向周承宗介绍盛七爷的来历。

    “盛七爷?你真的是……?”周承宗以目示意,问盛七爷是不是真的跟神农府有关。

    盛七爷笑道:“等将陛下救醒之后,我们再把酒长谈。”

    盛七爷说得这样有把握,周承宗很是欣喜。

    也许这一次,夏明帝真的有救了。

    盛家人出手,总是不一般的。

    上一次盛老爷子坏了事,也不是他医术有问题,而是因为他老眼昏花,给夏明帝吃错了药……

    周承宗马上就带着盛七爷进宫。

    周怀轩现在在他爹周承宗麾下做一员亲兵,也跟着一起去了。

    来到宫里,盛七爷给太后行了大礼,口称“神农府第七十三代孙盛七叩见太后娘娘!”

    太后霍地一下站起来,面罩寒霜,怒道:“盛七?你是盛家嫡系?哀家明明记得盛家第七十三代孙只有六个儿子,你这个盛七,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有人欺君罔上,瞒骗哀家不成?!”

    欺君罔上,可是要满门抄斩的节奏。

    当然,神农府盛家已经被满门抄斩过一次了,再斩,也只能斩斩漏网之鱼。

    盛七爷镇定地道:“太后娘娘息怒,并没有去欺瞒太后。只是微臣情况特殊。微臣从小体弱多病,家父用了种种手段,都医治不好,最后只能将微臣舍弃出家,微臣的病这才好了。”

    出家之人,当然就不能算盛家人,而且他去庙里的时候还小,还没有到上族谱的时候,所以没有在盛家的族谱上。

    后来一夕之间盛家被满门抄斩,太后只是让人按照盛家的族谱砍头,因此将盛七爷漏掉了。

    可是怎么会这么巧呢?

    太后还是有些疑虑,她看了看盛七爷头上束的发髻,讥讽问道:“……出家?和尚?”

    和尚当然不会长头发。

    盛七爷笑了笑,道:“微臣十五年前就还俗了。”

    十五年前,当然是盛家被满门抄斩的那一年,也是夏明帝变成如今的“活死人”的那一年。

    太后有些怔忡,又仔细打量盛七爷,见他清隽的样子,确实跟年轻时候的盛老爷子一模一样,便微微颔首道:“也罢,如果你能治好皇帝,我就赦了盛家的罪,让你袭爵。”

    盛七爷拱手道:“袭爵不敢。不过,臣希望能让我盛家满门入土为安。”

    盛家被满门抄斩,那些被杀了的盛家人,如今都躺在一具具棺材里,还放在盛家神农府内。因为太后震怒,不准安葬盛家人,要让他们如同皇帝陛下一样,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承受无穷无尽的痛苦。

    太后性格坚毅,说一不二。她顿了顿,道:“先看看你要如何救治皇帝。”说完,对内侍阮同道:“去,宣郑宜人进宫,就说,盛家嫡系后人带着药方进宫了,让她来品评真假。”宜人是郑素馨的封诰,她丈夫吴长阁是五品官,五品官妻子封诰是宜人。所以太后叫她“郑宜人”。

    ……

第41章 辨药

    太后一边吩咐内侍去宣郑素馨进宫,一边往自己身边的姚女官看了一眼。

    姚女官会意,立刻出宫,带着人径直往盛七爷登记的住址京城外王家村赶去。

    这边郑素馨回到吴家,就命人将她夫君吴长阁请到内院。

    “你去跟爹说一声,就说,可能要变天了……”郑素馨对吴长阁低声道,让他赶紧把这个消息传给吴长阁的爹吴老爷子,也是神算吴家的国公爷。

    吴长阁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看着郑素馨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是乱说话的人吗?”郑素馨虽然有些不满,但是并没有提高声气,而是说得和和气气,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件事太过重大。”吴长阁跟她解释,又问了两句,就匆匆出了二门,去跟自己的父亲吴老爷子商谈此事。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四大家族虽然不用太过在意谁是皇帝,但是和其他三个家族相比,吴家对于皇权的变动还是更加在意一些。因为吴家掌控着大夏皇朝半数以上的钱银流动,皇帝只要随便撤换几个官员,就能对他们吴家的生意造成很大打击。

    郑素馨等吴长阁走了,走到屋里榻上躺下来,叫丫鬟给她捶腿,她闭着眼睛,想假寐一会儿。

    还没有睡多久,她就被人叫醒了。

    “大奶奶,大奶奶,宫里的阮同公公来了,太后宣大奶奶进宫。说是盛家有人进宫献药方了。”郑素馨的丫鬟轻轻唤醒她,小声说道。

    郑素馨倏地一下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什么盛家人?哪个盛家?”

    “阮公公说,就是神农府那个盛家,太后让您去辨药呢。”丫鬟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将郑素馨睡得有些乱的发髻重新绾起来。

    郑素馨摸了摸头发,忙站起来,跟着阮同迅速进宫了。

    一路上,她很是欣喜地对阮同道:“阮公公,真是上天有眼,终于让我等到师父的后人了。”说着,又问阮同:“那人是谁?是当时没有在家的盛家人吗?我记得好像当时好像是按照族谱抓人的,这人可有证明证实他是盛家人?”

    阮同尖着嗓子道:“洒家也不知晓。都是太后娘娘吩咐的,洒家只是传个话而已。”

    郑素馨知道阮同的嘴紧,她也只不过有些心急而已。毕竟盛家满门抄斩,已经过去十五年了。这十五年里,还没有人敢跳出来说自己是盛家嫡系后人。

    因为说了就是一个“死”字等着他……

    来到宫里,郑素馨跟着引路宫女来到太后理事的安和殿。

    “太后娘娘,郑宜人到了。”门口的宫女一道道往大殿里面通传。

    太后叫进之后,郑素馨才款款地走进来。

    一进到安和殿深处,郑素馨就看见太后宝座下首对面站着一个瘦高青衣男子。他虽然是背对着她进来的方向,但是那个背影实在看上去太眼熟了。——那完全是她当年恩师盛老爷子的背影。

    郑素馨看得那样专注,她都没有注意到,周大将军的眼神不时飘落在她肩头。

    周怀轩背着手站在周大将军身边,见状轻轻哼了一声,细长的凤眸寒光凛冽,像要斩断周大将军落在郑素馨身上的视线。

    不少偷偷看着周怀轩的宫女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移开眼神,四下里看了看。

    郑素馨瞥见周怀轩如天人一般的样貌,暗暗吃惊,忙收回视线,缓缓上前福身行礼:“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点点头,指着那青衣男子道:“素馨,你过来。这位盛七爷,据说是你师父的幼子,你听你师父提过没有?”

    郑素馨赧然道:“让太后娘娘失望了。师父生前从来没有说他有第七个儿子,臣妇只知道师父有六子,四嫡二庶,不知道这位盛七爷,是嫡出,还是庶出?”

    盛七爷知道郑素馨是他爹盛老爷子的关门弟子,并没有把她当外人,道:“我是嫡幼子。因我出生的时候,家母年岁已大,生我的时候,颇有些艰难。我从小身子就不好,我爹用了许多法子都治不好,最后还是将我舍到庙里出家,我的病才渐渐好了。后来,盛家出了事,我就还俗了。”

    盛七爷说得落落大方,好像完全不在乎他会不会被连坐砍头。

    郑素馨笑了笑,道:“盛七爷真是好胆量。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敢声称自己是盛家嫡系这一脉的后人。”

    盛七爷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了,面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他不想再跟郑素馨说话,转身对太后拱手道:“太后娘娘,我是进宫来救人的,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还请太后娘娘给我这个机会。”

    太后微微点头,对他道:“好。还是哀家刚才说的话,你若能让皇帝的病情好转,哀家不仅不会砍你的头,而且这盛家的爵位,就是你的!”

    盛七爷拱了拱手,“多谢太后娘娘成全。”

    太后便向郑素馨那边扬了扬下颌,道:“郑宜人,你且听听他的方子。”

    “盛七爷请说。”郑素馨向盛七爷颔首示意。

    盛七爷道:“人参七钱、天冬四钱、白芨三钱、熟地五钱、血竭二钱、酒洗杜仲三钱、女贞子三钱、冬虫草八分、鸡血藤三分、谷精草二钱,另外王不留行、紫背天葵和过山风毒液为引……”

    “胡闹!”郑素馨突然打断盛七爷的叙说,脸色绯红,高耸的胸脯一起一伏,甚是动人。

    周大将军忙别过头,不敢再看向郑素馨的方向。

    太后也皱起眉头,问道:“过山风的毒液?”

    郑素馨声色俱厉地道:“盛七爷,你这方子,前面的还行,虽然无功,但也无过。可是你将王不留行、紫背天葵和过山风毒液混在一起做引子,是嫌陛下的命太长吗?”

    王不留行、紫背天葵都能疏通血行,一般是给血气过旺的人服用。

    而过山风,大夏人都知道,是蛇中之王,毒液剧毒无比,从来没有解药可以救治。

    盛七爷背着手道:“陛下的病,已经拖了十五年,只有用猛药,先增生机,然后再慢慢调理。至于过山风的毒液,郑宜人,你也是跟着我爹学过医术的,怎地不知道过山风的毒液是治痹症最对症的药材?”

    “我当然知道医书上提过一笔。”郑素馨皱了皱眉头,“但是尽信书不如无书。过山风剧毒无比,你如何知道多少的毒液,可以治病,而不伤人命?你有这么多过山风给你取毒液,让你试出最恰当的药量吗?”

    所谓离开剂量谈毒性,都是冒充神医的装逼货。但是如何试出合适的剂量,对于过山风毒液这种本来就极少出现的毒物来说,确实太困难了。

    盛七爷窒了窒,道:“只放一点点,不会致死。”他收取的过山风毒液本来就只有一点点,能毒死才怪。而且思颜不是就没事?

    盛七爷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是太后和郑素馨都不放心,最后决定让盛七爷先照他的方子煎一碗药,用宫里养的试药的兔子来试药。

    盛七爷有些犹豫,道:“过山风的毒液非常稀少……”给兔子吃太浪费了。

    “再稀少,也比一剂致命要好。”郑素馨好心提醒盛七爷。

    盛七爷无可奈何地应了,亲自在大殿一角的药炉前煎药。

    众目睽睽之下,不管谁想做手脚都不可能。

    药快煎好的时候,大殿门口的宫女又通传道:“太后娘娘,盛七爷的妻女带到。”

    “让她们进来吧。”太后笑着招呼,“让哀家瞧一瞧。”

    盛七爷和郑素馨心里都是一紧。

    两人都没有想到太后这样雷厉风行,这么快就把盛七爷的家人带到宫里来了。——这是以防不测,要一网打尽的节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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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在大夏皇朝的盛思颜看上去是人畜无害小白兔,身娇体软易推倒,岂知内里是一只从不吃亏的腹黑多智小狐狸。 小狐狸择夫,自然慧眼独具。 于是盛思颜发现自己千挑万选,捡到一只自带宅斗不死光环的夫君…… O(∩_∩)O哈哈~,这下日子爽了。——夫君,宅斗你去,享福我来! 夫君:=_=。宅斗乃是女人的战场啊,娘子,你不厚道…… ——*——*——*——*—— 某寒另有完结文古言系列三部曲:《烟水寒》、《重生空间守则》、《与子偕行》。完结玄幻仙侠悬疑文《补天记》。正在连载的古言《原配宝典》。坑品保证,欢迎跳坑。O(∩_∩)O盛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