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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狂法师全文阅读

作者:必伤不寿     叛逆狂法师txt下载     叛逆狂法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0.为难的选择

    他闭上眼睛,本人看上去似乎挺失望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那么,英勇有为的青年,你可以继续休养个几天了。我们接到亚兰克人提出的外交照会,希望能够推迟人质交接仪式的时间,而且陛下也已经正式批准了他们的请求。至于停战协定嘛……”

    子爵再次展露出那份狐狸般的笑容,“好好养精蓄锐吧!小子。黑之国的确平静太久了,是时候走出来活动活动筋骨。而这对于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来说,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哟。”

    “可是我并不清楚……”

    “成熟点,小子。”子爵断然打断他,“你究竟想搞清楚什么?想从我这儿了解些什么?你自己明白吗?学着用眼睛去确认事情,不要过多去依赖耳朵。看多了,或许就有机会动到你的脑子了,而那时得到的答案才真正属於自己。”

    “好了,”他一脸疲乏的连打哈欠,摆摆手说。“回去吧,小子。有事我自会遣人召你。”

    “我……”

    齐娅拉再次站起来,似乎打算说些什么。一旁的古纳德连忙从后面悄悄拉了拉他的衣摆。

    “走吧。”

    他小声提醒。

    “我明白了,谨遵阁下吩咐。”齐娅拉迅速改口。他右手抚胸,朝子爵鞠躬行礼。

    就在他们俩即将离开的时候,子爵突然喊着他们:

    “喂,小子,要加油才行哟!别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子爵似乎故意拿捏的腔调让齐娅拉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急匆匆拉上心中偷笑的古纳德,敏捷的步伐迈得更快了。

    ……

    正午的阳光扫过干涸的沙坑,毫无阴影的淡黄色,光亮刺眼。

    帕扎尔解开背包,然后找了一块平坦的大石把地图摊开。

    他左手边的沙地里传来一阵独特的嘶嘶声。一只角虫奎蛇从草皮地图旁滑了过去,身后留下了一些蛇行的痕迹。打从见到它们的第一天起,他便开始尝试去摸清这些毒蛇的伎俩,原先恐惧慎戒,慢慢的也就习惯了。他下意识感觉到自己不会被咬,蝎子和毒蛇他都不怕。你进到它们的地盘上,便该尊重它们的习性,于是双方就能相安无事。相比之下,那些天性嗜血又专门攻击矿工的沙地壁虱才更让他害怕。一旦被咬,不仅疼痛难当,肌肤还会肿胀发炎。为此。他足足准备了一大罐金盏花制成的药水。以防被叮咬。

    一只手扶在他的肩膀上。他知道是谁,所以没有躲开。

    “你就是太固执了。”老坎特叹了口气,“这些天,已经足够任何人穿越整个努比亚了。你要是再继续执迷不悟,总有一天你会遇见狮身鹰首的怪兽,它可是箭射不穿、绳索套不住的。到时候就太迟了,因为它会一把抓起你,将你带向黑暗深渊。”

    “我已经说过,我不相信任何神明,所以请别向我讲什么隐晦的偈语。”

    他又低下头看地图。

    “这里,”他指着其中一块地方,“只有这里的报告我没有收到。首领说这条路不好走,经常会有很多肉眼看不见的流砂坑,所以要费些工夫。”

    “放心吧,熟练的猎奴者是不会把这丁点儿危险看在眼里的。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去秘密水井等他们。好习惯会驱使他们经过那里。”

    老坎特站直身子朝远处眺望了一眼,接着说道:

    “但那样我们就必须加倍小心了。我们走的路线,将比我预先估计的大部分商队要走的路线偏右、也就是偏东了许多。也就是说,我们可能会错过一些机会。”

    “那就分成两批。”帕扎尔断然说道,“我们还有一个贝英都向导,而且……我必须节省时间!”

    “明智的抉择!”老坎特啧啧夸奖,“其实背神者都是些挺伟大的人物。他们中很多都给耶及人做过的先知,帮助沙漠人预吉避凶。嘿!你不是也不相信神明吗?那就更没必要敌视他们。”

    “我没有敌视他们!”帕扎尔低吼一声。

    “我说……你既然在绝大多数事情上都能保持冷静,为什么唯独这里不行?”

    “走吧!”帕扎尔猛然站起来,“我们赶时间。”他收起地图,径直朝大部队走去。

    “年轻人……”

    老坎特摇头笑了笑,紧跟在帕扎尔的后面。

    天哪!达芙妮从来没见到过如此两个不能相容的人。不知所措的她只能坐在那儿,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帕扎尔哥哥和费雅拉先生,他们一个是铜瓶,另一个则是铁钵。既能不接近,当然最好也别相见。而见了面又有什么好处呢?为了冲突吗?他们连说话都充满了不和谐的火yao味。

    “你是谁?”帕扎尔眼神锐利,摆出一付盘问的架式。

    “费雅拉,赫尔托里;费雅拉。”他说话的时候,抽空朝小公主笑了笑,小公主一下子就脸红了,她慌忙别开头。

    “耶及人?”

    “不是,艾布洛伊人。”

    “圣山?”

    “没错。”

    “这么说,是你消灭了一整队沙盗?”

    “是我和沙漠联手的。”

    “而这群沙盗干掉了我们亚兰克的勇士?”

    “那要你自己猜喽!”费雅拉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这我可没不知道。”

    “连武器都不见一把,你是怎么办到的?”

    “我有手,这足够了。”

    “你说谎!奸诈的圣山人!”帕扎尔低吼道,他死盯着费雅拉。

    “小子!”费雅拉眼中闪过一丝锋芒,语气尖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用这种态度对待我,但我仍要告诉你,如果你想确认一下,我不吝惜给你一个领教的机会!”

    他毫不示弱的与帕扎尔对视,甚至都能从中看到激烈的电花。而这种情景一直持续到双方都站起来,并且走出帐篷。

    ……

    “铮!”微弯的长刃甩出刀鞘,帕扎尔凌空跃起,他高喊一声“哈嗦!”,闪亮的刀锋挟着惊人的呼啸朝费雅拉飞快斩落!这并不是他常挂在腰上的那把剑。与普通长剑不同,它更细,更薄,更具弧度,当然也更锋利。那阳光反射下的刺眼光芒就象一道闪电,或者说,它本身就是闪电!

    四周做事的人一下子都被镇住了,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谁也没想到刚刚走出来的两个人会突然动起手来!

    费雅拉迅速举起右手,将掌面朝着长刃袭来的方向,口中吐出一个振动空气的低沉单音。虽只一瞬,但所有人都确实看见那如怪鸟般从天而降的帕扎尔在空中顿了一顿,彷彿在费雅拉的侧上方张开了一面看不见的盾牌似的。

    沙地上喷出一根尖柱,以超乎想像的速度,如跃起的毒蛇般自下而上朝帕扎尔刺去。依照这势头来看,他无疑会在躲闪前被穿个正着。但帕扎尔却突然在半空扭转身体,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吊着似的,长刃顺势砍向刺蛇,由沙子构成的刺蛇出乎意料的坚固,但也同时给了帕扎尔机会,使他得以借力脱出危险区域。费雅拉径直追了上去,他左掌摆在胸前,竖起成刀,掌缘隐约可见蓝芒流转,显然打算趁对手落地之际给他最后一击。但帕扎尔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才刚接触地面,整个人就再次弹簧般迅速跳了起来,如箭矢离弦般迎上费雅拉。

    “铿当!”一声,竟然传出类似斧剑交击的声音!两人骤然分开。不小的反震力将费雅拉向后推开约半公尺,帕扎尔也斜斜地滑向一边。

    “不错嘛,你的身手。”费雅拉若无其事的擦擦左手,用阴鹫的目光注视着帕扎尔。“不过也只有到此为止了。”

    帕扎尔哼了一声,他摆摆长刃,毫不迟疑地再次朝费雅拉冲过来。

    费雅拉的嘴角边悄然浮起一丝阴冷的笑意,“沙犬,咒缚!”他沉声念道。

    以帕扎尔为中心的周围沙地突然朝中间塌陷,帕扎尔只觉得脚下一松,紧接着就重重摔进砂坑里,再也无法动弹。四条紧紧绑住他四肢的沙索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渐渐实体化,是四头长了三个脑袋的恶犬!尖锐的牙齿牢牢咬着帕扎尔的四肢。流窜的沙风在这些东西形成后就一直围着它们旋转,帕扎尔很快就被沙子埋在下面,只露出一颗脑袋。

    费雅拉走到他面前,以充满嘲弄地目光看着这个被制服的对手。

    “一个人若是行动太快,就会有欠考虑。而你……倒是个很好的例子。”

    他并不理会对手怒瞪的圆眼、喷火的目光,继续说道:

    “按照沙漠人的习俗,正式挑战的双方,如果战败的话,财产及生命皆归其对手所有。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帕扎尔愤怒地别开头。“你休想我求饶!”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是吗?”费雅拉笑了笑,“那可真是太不幸了。”

    从沙地里钻出来的两条刺蛇,一条跨过去紧勒着帕扎尔的喉咙,另一条则以征服者的姿态凌驾于他的头顶上。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也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费雅拉扬起右手,刺蛇随即挺起长长的锐刺,缓缓朝帕扎尔的左眼移动。帕扎尔紧盯着锐刺,虽然面色平静,但额头隐显的冷汗泄漏出他并非完全不紧张。

    “对……对不起!”

    一个柔弱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她呼吸急促,心情紧张之极。

    “怎么了,小公主。”费雅拉放下手,锐刺在帕扎尔眼前不到一寸处停下来。“看样子,你是希望我能放过你这位帕扎尔哥哥,是吗?”他的口气含着明显的。

    “我……”小公主的脸唰一下红透了,一直红到脖子上金色鬈发的发根,但她仍然努力让自己点点头。

    “唉,好吧。”

    他点点头,回神再看着帕扎尔。

    “说实话,你是个很麻烦的家伙。我的力量是宝贵的,可不能总是浪费在这种无聊透顶的事情上,所以我希望它能到此为止。不然的话……”

    说话间他盯着帕扎尔的眼神中再次闪现出火花,

    “我可是真的会杀了你哟!”

    “对了,还有一件事。”他在转身离开的后,又笑吟吟地回过头。“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我们这位小公主在有些事情上可是很迟钝的,如果有什么想告诉她的,个人建议你还是趁早说得好。这样扭扭捏捏的……即使独自烦恼,结果依旧无法改变。”

    “呀!?”

    小公主轻轻叫了一声,她惊讶地看着刚从沙坑里爬出来的帕扎尔,而狼狈青年的脸正涨得通红。

    他诺诺了片刻,“这个……我的确有要事要向您禀报,阿卡林佩儿公主殿下。”

    “请叫我‘达芙妮’,帕扎尔哥哥。”小公主注视着他的眼睛,从细小的声线透出一丝不容质疑的坚持。

    “啊!啊?”

    年轻将军不堪抵挡地将目光投往一边,“这……这不合礼节。”他喃喃回答。

    “那我就以‘阿卡林佩儿公主殿下’的名义命令你!帕扎尔;伦杰将军。请称我为‘达芙妮’!”

    年轻将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小公主,一时间甚至愣在那里。他可从未见过小公主用如此强硬的口气说话。那位总是害羞的要命的小公主,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遵……遵命!公主……哦,不!达芙妮……殿下。”他慌张的低着头,连声音也变得乾涩起来。

    此时已经走进帐篷阴影背后的费雅拉在偷听到这一句后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已经开始有点用处了吗?”

    他轻声嘟囔着走进帐篷。

    ………………

    一○三八年四月二十六日,清晨。

    这时的斯丁诺显得格外宁静。朝阳的流光穿过隔壁树林落在房间的墙上,形成各种形状好看的影子。从卧室窗户射入的光线在蒙蒙烟尘的作用下显得格外柔和。齐娅拉搬来张椅子静悄悄地坐在窗户前,在这种环境下喝上一杯黑林山啤酒果然是一种极大的享受。但片刻的安逸马上被打破了,因为古纳德撞开了房门。从门口到齐娅拉这里短短的一段路上,这位不知为何一付兴冲冲模样的的男士甚至撞翻了三张椅子。

    齐娅拉皱起眉头看着这团人形风暴说道:“老天啊,您就不能稍微绅士一点吗,我亲爱的古纳德先生?”

    “现在可不是讨论什么见鬼的‘绅士风度’的时候!我们没这种闲工夫。”古纳德拉过一把椅子架在齐娅拉旁边,

    “我整夜都在考虑一件事,不过很难说清楚。”他说。

    齐娅拉偏头问道:“什么事?”

    “好吧,我告诉你,”他咳了两声说,“亲爱的朋友。象每个有身份的人一样,你得有个贵族头衔……就是一个称号,象是德;宾西法、尚;吕让之类的……你明白吗?这非常重要!”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上去有些脸红,仿佛是在建议齐娅拉弄虚作假似的。

    齐娅拉的回答却很简单:“这件事我也有考虑,但却没打算真的做。”

    “为什么?”

    “说实话,我不大喜欢贵族,所以自己也尽量避免加入那个团体。”

    “那又怎么样?”“古纳德眨眨眼睛,这和我们要讨论的问题有关联吗?”

    “……”齐娅拉沉默了,他该不知如何回答。

    “傻瓜!看形势,你将来可是要继承一国的人物。把眼光放开些,别这么小家子气!‘巴伐利尔’是你母亲的姓氏,对吗?”

    “没错。”

    “那么我们更应该为这个即将变得伟大的姓氏蒙上一层足够光彩夺目的花环!不然以后肯定会有麻烦的。说实话,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完全没必要再为自己添置障碍,对吗?”

    “这我知道,可是……”

    “好啦!好啦!”古纳德坚持打断他,“有时候我们是得作出些牺牲啦!这个问题就到这儿,你也不想给自己好容易才拥有的家庭惹麻烦,对吧!”

    齐娅拉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个突然热情高涨的鬼朋友。

    “那就照你说的办吧。”他干涸地回答,“只要别闹笑话就行……”

    古纳德笑了起来,他耸耸肩膀说:

    “绝对不会,绝对不会。谁都能这样做,相信我,没有人会笑话,完全没问题。现在,就让我们一起来想个好办法!”

    ……

    “怎么改?”齐娅拉在思索了一阵后提出意见,“加上爷爷的姓氏,齐娅拉·齐繆尔;巴伐利尔,象这样吗?”

    古纳德立即用出奇地内行人的口吻回答道:“不,不行。这种做法太简单,太普通了,谁都知道,我们必须得与众不同才行。你的家乡,我记得的是沃德雷克,我们先用他作为文学上的化名,然后逐渐加到你的名字里。过些时候,在象你刚才建议的那样,把姓氏一分为二。”他看来早有想法。

    他又问道:“你的老家是沃德雷克吗?”

    “算是吧。”

    他点点头,继续思考起来。一会儿拿起桌子上的一支笔,一连在纸上写了好几个名字,一面仔细端详,然后突然叫起来:“有了,有了,瞧这个!”

    说着,他把纸递给齐娅拉,只见上面写着:“致以沃德雷夫;齐娅拉·齐繆尔;巴伐利尔爵男爵阁下……嗯,不行!连续两个的‘r’字母结尾似乎没有那种历史的厚重感,我们还能稍微再调整一下,沃德雷夫;齐娅拉;德法诺;巴伐利尔?好的,就这个了!”

    齐娅拉考虑了几秒种,然后就放弃了。“怎样都行,你看着办吧。”他泄气般的向后躺倒在椅子上。

    于是古纳德就满怀信心地继续说下去:

    “你看吧,这个名字一定很容易得到所有人的承认,但要抓紧时机。从现在起,你的公正署名就变成了沃德雷夫;d,而私人署名则用齐娅拉;d,这是贵族老爷们常玩的把戏,谁也不会为此感到惊讶!莱文;忒兰希尔,这小子你别告诉我不知道!他的全名其实叫做司迪法诺;莱文达;忒兰希尔,是世袭洛敦诺三叶花领的司迪法诺;忒兰希尔家族倍受宠爱的次子。你就放心看着吧,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要略施小计,想做什么都能成功。”

    说这句话时,他仍在笑着,不过在那眼尾深处,如剃刀般锐利的锋芒正若隐若现。

    带着狂风和勇士到乡间散步,查阅守备的档案,确实建立木材税纳税人的名册,视察实际登录的村落,与村镇长和领主面谈行政管理问题,地籍与税务资料、各类报告、诉状、账单……他要管理的事项还真繁杂。当然,同时还要尽量去熟悉并接受他的新称号。齐娅拉在斯丁诺的几天就是这么度过的,甚至可以说,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

    说实话,他不太清楚为什么自己得做那么多事,感觉就象是这块土地的领主为了能够顺利接受它们在作准备工作似的。

    就在他结束手中的资产评定,决定返回官邸的时候,突然接到中转商人菲瑞普来访的消息,于是他又在一片自言自语的抱怨声中匆忙赶到城东的“剑与盾”的城堡——特别监察官的临时办公室。

    听名字也许会被认为是一栋豪华的大宅,但实际上只不过是一间两层的小楼。清淡的太平,执勤卫兵正坐在门坎上打盹儿。齐娅拉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吓得跳起来,想起面前这位将军几天前的

    表现,不免惊慌失措。

    “对…对不起,长官!”

    齐娅拉友善的笑了笑,“有客人吗?”他指指里面。

    “是的,长官!”卫兵立正敬礼,“是专程来拜访您的。”

    “嗯,”齐娅拉点点头,“那我进去了。”他按规矩给卫兵看了看右手中指上的印戒。

    已经从古纳德那里看过了中转商人的履历。菲瑞普;柯西迦,原来只是个一贫如洗的佃农,在一阵淘金热兴起的那一段时间,他也随大流到戈壁中去碰碰运气。当时,他甚至连篷车费都付不起。

    当他来到利希亚淘金地点时,情况并不像人们传说中的那么美好。淘金是一项艰苦的行当,人们在野地里作业,吃不好,穿不好,也睡不好。少数幸运者因为找到了新的金矿而发了财,但大多数人仍挣扎在贫困线上。

    发了财的人还要发大财,没发财的人想着碰着机会能够发财,所以从各地赶来的淘金者越来越多。于是随之发生的是清水的供应越来越困难,这是因为矿区气候干燥,水源奇缺。

    敏锐的菲瑞普很快就从淘金者的议论中捕捉到一个发财的契机。于是,他不再去淘金了,而是致力于寻找水源,接着挖水渠将水引来,经过过滤变成了清凉可口的饮水,然后卖给淘金者。结果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赚了六千比索。当许多人因寻找金矿而忍饥挨饿的时候,他却已经开始将这笔钱投入奥丁和亚兰克的边境贸易中。没多久就成为一位知名的中转商人。

    当他跨进主楼内侧一间圆形穹顶的内厅时,立刻就听到了一些人的交谈声。

    “请问阁下,同希姆斯坦关于何洛穆森林的买卖都讲好了吗?”菲坦问。这个高瘦英俊的年轻人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正闪动着格外明亮的光芒。

    “是的,已经定下来。”古纳德点点头,“价钱似乎不错,三十八万,算是抵消之前那批盐货。我们为了这事可忙了好一阵子,没人肯出更高的价钱了。”

    “什么!”菲瑞普叹了口气,“你们这样等于把树林白白送掉了。”

    “怎么是白白送掉呢?”齐娅拉突然从旁插话,把厅间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刚想行礼,齐娅拉伸手打断了二人。他自己也找了地方,一屁股坐下来。

    “这里又没什么人,大家都随便点。一整天都这样,快累死我了。你倒是先说说,为什么会认为是白白送掉呢?”

    “因为那片森林至少值二千个比索一亩。”菲瑞普很干脆的回答。

    “唉,你们这些奸商。”齐娅拉微笑着开玩笑说,“你们这种瞧不起外行人的口气真叫人受不了!至于办事,我想我们还是勉强能胜任的。不瞒你说,我一切都算过了,森林卖到了好价钱,我简直担心对方会变卦呢。你要知道,我可是亲自勘查过的!这森林里几乎没有‘材木’,多半都是些柴木。而且每亩不会超过三十沙绳,他却给了我每亩一千比索。”

    “现实可不是这样,我高贵的朋友。”菲瑞普微微一笑,“在买卖树林这种事上,你太自信了。这事儿可不好办呢。你数过树吗?”

    “树怎么数啊?”齐娅拉笑着回答,“河滩的砂粒,星星的光辉,除非有天大的本领才数得过来……”

    “那就错了。如果是希姆斯坦的话……就有这种天大的本事。他们这些人买树,没有一个不数的,只有你才这样白白送给他。你这座森林我是知道的,我年年都从那儿进货。你知道那里出产什么吗?炼金术的高级材料——蓝月草!这座森林每亩绝对值两千比索的现钱,他却只给你一千比索。你这是白白送了他三十八万比索。”

    “吓,你倒是打的如意算盘,”齐娅拉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那么,为什么没有人肯出更高的价钱呢?既然是笔不错的生意。”

    “因为他同别的有实力的商人都勾结好了,他收买了他们。”菲瑞普打了个响指,“我同那批家伙都打过交道,我了解他们。他们简直不是商人,都是些投机贩子。要是利润只有百分之十,百分之十五,这样的买卖他们是从来不肯做的。他们总是想着怎么用二十个戈布买进价值一个比索的东西。我敢打赌,他们当时一定还说:买这片林子完全是为了名誉,好让人家说,买进官家森林的不是别人,而是我希姆斯坦。至于赚不赚钱,那只好听天由命了。”

    一直充当听众的古纳德突然笑了起来。“看看,我说的没错吧!”他掩不住一脸得意,“我从一开始就说这些大商人没可能那么简单……”

    “你们这笔买卖讲定了吗?”菲瑞普皱眉思索了一下后问道,“要是没有讲定,那森林我买。五十万比索,这个数目我应该还勉强筹得到。”

    “嗯,还是算了吧!”齐娅拉苦笑的摇摇头,“已经敲定了……连地契都盖印了。”

    “那就没办法了。”菲瑞普耸耸肩,移开话题。“既然大人到了,那我们就先谈正事儿吧!关于盐货的问题,如果能够不受白色双院节制的话,相信不会太困难。任何国家和商人的结合都不可能密不透风,不过要破坏这种平衡却需要一个契机。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在过往商旅间稍稍散播一些有关希姆斯坦一干人放售私库的行为,当然能夸大一些那就更好。如果对方认为奥丁有可能撑到斯丁诺的谷盐晒干,他们自然就得想办法出货。”

    门槛精通的中转商人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看着齐娅拉,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齐娅拉深吸了口凉气,力图冷静的思考问题,说实话,以上这些实在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只是做这些的话……我想没什么问题。”他虽然勉强作出肯定答复,但内心仍忐忑不定,忍不住朝古纳德那边看了看,那个鬼朋友连忙扭开头,装作一幅没看见的模样。

    “既然如此,”获得满意答案的中转商人径直站起来,“那我就得赶紧去准备了。这段时间……劳烦将军阁下能稍稍照抚一下我的妹妹。”

    “这个自然,”齐娅拉立刻点点头,“阁下大可放心。类似的事件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我以剑起誓:在这里,我将成为她忠实的保护者!”他拔出佩剑架在胸前,模仿那些受过正式策封的贵族骑士的格调大声说道。

    “向您致敬,男爵阁下。”

    看着菲瑞普鞠躬后退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后,

    “喂,古纳德!”齐娅拉喊了一声,“你怎么看?一定有什么好办法吧!”

    “我?”鬼朋友摆出一幅无辜表情,“我能有什么办法?不是很轻松就答应人家的嘛!做人不要推卸责任,不切实努力的话……可是会遭天谴的!”

    说完,年轻术士站起来头也不会的转身大步走出会客室。

    齐娅拉目瞪口呆的任由从古纳德自己的视线中消失,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大约一刻钟后,

    “如果有什麽不满意的,就大声说出来啊!我只不过想让自己看起来可靠一点罢了,难道这样也有错吗?如果总是说出一些丧气话而造成别人的不安的话,这样持续下去……绝对是不行的……必须得做点什么……我明白的……”

    他喃喃自语着收拾起书桌上的材料。新招募的书记官是个本地人,今天他老婆生产,所以齐娅拉在下午就放这个焦急到总是出错的可怜男人回家了。

    “算了!就算没有你的帮助,来往于赫菲斯官道上的驼队,也绝不会从此消失的。”他说话的口气听起来颇重,对朋友的态度似乎无法释怀。

    ……

    夜幕低垂,月桂树的枝叶随风轻曳。在大商人府邸的一间偏厅里,晚装整齐的莎拉默默无语地走到敞开着的窗前。低垂的夜色犹如轻纱般笼罩着花园,附近的树丛散发出一阵阵醉人的芳香。星星在夜空中轻轻闪烁,春天的夜晚温柔宜人。她凝望着黑魆魆的花园,过了一会儿才转回身。

    此时,走廊外响起的一串低沉的脚步声和窗外不见光亮的黑暗交织成一种催眠的节奏。

    “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陪那个家伙去打猎,你不累吗?莎拉,你不累吗?”踏进房间的理发师小声说着,同时走到一把带靠背的椅子上侧身坐下,把一条腿搁在另一条上面。

    “累?”站在银制烛台前,女子不经意的笑了笑。“我从来不觉得的累。”

    “吓,你自己可以不睡,却也不让别人睡,这一点我倒是相信的,”理发师用含嘲带讽的口气不高兴的嘟囔着,“不过照我看来现在正是时候……我要走了,去找张柔软喷香的大床。”

    “我看不见得。”女子用含笑的目光,轻轻看了他一眼。

    理发师和那道眼神交叠,他吓了一跳,顿时脸色发白,好一阵喘不过气来。“呃……你是对的!我们需要有所行动,”他用习惯成自然的腔调又急急说。“新总监的小动作太多了,早晚会惹出麻烦。”

    女子点点头,“交给你去处理……可以吗?”

    “交给我?”理发师神态怪异的反问了一句,两把闪着寒光的锋利剃刀随着声调的起伏在指掌间不经意的上下盘旋。“只不过是个卑微的人类而已。也许稍微厉害些,但有必要动用我这样的……”

    “怎么?你对我的吩咐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女子盯着他的眼神格外明亮,打断他的话说。她轻轻搓动左手小指上的黑石戒指,直到涌动的空气中传出阵阵细微的呜呜声。

    “啊呀!”

    似乎察觉到什么的理发师立刻终止了玩剃刀的小动作,他嗖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仿佛受惊的兔子般朝门口冲过去。中途甚至因为动作太快,差点撞翻了一张矮凳,紧接着又在最后一个台阶上绊了一下,一只手几乎触到地面。

    “放轻松点,我的朋友。只要好好遵守约定,慷慨的主人是不会吝惜赐予你应得的一份。”

    看着理发师踉跄消失的影子,女子松开捏着戒指的指尖,瞳眸闪耀着胜利与幸福的微笑。

    “我的主人啊!当伦巴底的铁王冠再次加冕,您一定能让这个索然无味的世界再次变得精彩起来!对此,我由衷相信着呢……”

    在隐约若无的轻笑声中,女子踏着旋转的舞步仿佛暗夜的精灵般划过幽深的夜色,随风飘起的长裙在身后留下一道鲜明的轨迹。

    暗影在黑夜中前进,灵活如猫。他无声无息绕过障碍,沿着墙沿儿滑行,在黑暗中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影。

    穿过对他来说形同虚设的门房守卫,理发师掂着脚尖站在大屋院子正中间的一棵大松树尖上。风很冷,吹得他的头发都披拂在前额上。宅子里的大多数地方都都展现在他脚下,漆黑一片,让这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显得特别阴森可怕。

    “小子,别躲起来!”他原本苍白的面孔此时正微微泛起红光,嘴里不停的嘀咕着。“别躲起来,千万别躲起来,小子……”

    很快,他从树梢上跳下来,像一片羽毛般轻巧的落在地上,接着面向其中一间透出光亮的房间。穿过黑漆漆的走廊,信步而行。

    ……

    我们年轻的男爵并没有睡。

    在油灯的光晕下,他仍然趴在书桌上翻阅一摞做工精美的小册子。这是康西诺子爵派人送给他的特别礼物。各种简单与繁琐的宫廷礼节,奥丁的地理分布,优秀的行省,各个领主与领地间的联系,以及某些有影响力的重要官员的履历品好,当然还有他们的长相特征……几乎一切都绘制在册。

    “如果一百个人中有两个人反对打仗,那么战争就不应该进行。”

    类似于这样奇怪的卷首语总不禁惹人发笑,作者无疑是个奇怪的家伙。说实话,看这些东西一点都不轻松,其中有很多艰涩难懂的句子,还有仿佛被人刻意买弄的从未见过的文法,这些都不免令他有些头痛。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揉揉酸痛的眼皮,然后伸了个懒腰,打算回房间睡觉。

    “你好,小子。”

    一个阴森的声音突然出现门口。吃惊的齐娅拉出现了一个愣神,紧接着就看见对面的房门被一只洁白的手套轻轻推开了。

    来人看起来三十来岁左右,高个子,头发微微卷曲,皮肤黝黑,脸不怎么端正,可是富有表情,洋溢着某种某名的灵性,一双灵活的深蓝色眼睛看来神采飞扬,鼻子挺而宽,嘴唇的线条很美。他身上的衣服并不新,绷得很紧,仿佛要裂开来似的,给人以充满力量的感觉。

    他步伐优美的走到齐娅拉跟前,微微一鞠躬,说他久闻他的大名,早就盼望跟他认识,还为无法正式拜访而深表遗憾,尖细的腔调与他魁梧的身材和宽阔的胸膛似乎很不协调。

    齐娅拉看着他,保持一动也不动的姿势大约十秒钟。

151.冢间

    “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他压低声音,目光透出一丝凶狠。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没什么特别的,”不速之客毫不客气的找张椅子坐下来,摘下宽边圆帽放在膝盖上。“一个小小的禁锢法阵而已。别太紧张,小子。它还不至于夺走你的小命。”

    说话间,他的手指在空中滑过。四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骤然显现,他们漂浮在半空中,围着中间的齐娅拉缓慢旋转着。在它们周围隐隐闪过一道道亮红色的电流,不时发出刺激神经的滋滋轻响。

    “请容鄙人自我介绍一番,”笑容可掬的客人说,“鄙人名叫康斯坦丁,康斯坦丁;季奥米德奇。并不是……”

    “够了!”齐娅拉冷然打断他,“直说罢!你想干什么,有什么要求?”

    “你很镇静嘛!小子,”客人的眼睛闪闪发亮,“不害怕吗?不想向我求饶吗?卤莽的表现是不会给别人留下好印象的。”

    “我不认为那样做会有什么大用处。”齐娅拉对此嗤之以鼻,一时表现出强硬的态度。但这样做并不是单纯不知进退的莽夫行为,而是经过一番思量的。如果对方是有求而来的话,气势所占的上风有助于压低对方手中的筹码,使他无法随心所欲的开出价码;但如果是有其他可怕的想法……虽然这个念头让齐娅拉不寒而栗,但从对方的手段来看,刻意扮出一副卑屈的笑脸似乎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客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吧,”他的声音中似乎掺杂着一丝失望的味道,“我承认自己是缺乏了同情心这东西。你的决定很正确,小子……我赶着回去睡觉,既然你已经有所觉悟,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客人轻轻地把圆帽抖了抖戴回头上,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将右手直直平伸,五指张开,无视对方仿佛能穿透自己的怒视,口中念念有词。

    “秃鹰的城堡,恐惧的大师,如果你们还能听到我的召唤,那就来履行使远古的契约吧!”

    随着话音的起伏跌宕,就在那些小刀正下方分别现出四个旋涡,紧接着从旋涡中心缓缓升起一根根雕刻着仿佛人的面孔般奇怪花纹的暗黄色圆柱。它们大约一尺多长,周围缠绕着紫色和蓝色交错的气体,诡异的微微颤动。

    齐娅拉盯着这些好像是木头做成的柱子,虽然无法理解,但那从心底里升起的莫名压迫感却让他知道眼前的东西并不像它们的外表那么简单。

    “放宽心,小子。”客人朝齐娅拉眨眨眼睛,半嘲讽半玩笑的说。“我可没有要你小命的打算,是不过作个有趣的游戏而已。不过这样说并不代表就没有危险,如果本人不确实努力的话,丢掉性命的结果也不是不可能噢!到时候要如何对外宣布阁下的死因呢?似乎会成为一个很麻烦的问题哟!”

    说完,客人右手背负,左手在身前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小腿笔直的朝被愤怒侵袭到甚至连青筋都暴露了出来齐娅拉行了一个骑士礼,毫不理会对方咒骂的他悄无声息的退入身後无尽的黑暗中。

    “要开启卡帕林蓓蕾神庙吗?主人,听候您的吩咐。”仿佛铁锤在镔铁上敲击的坚硬声音在理发师心中响起,他的瞳孔稍微收缩了一下。

    “就这么处理吧。”他以懒散的腔调回答,“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让他好好休息几天,但千万别伤害到这具身体。那件东西还有大用处,你们兽灵一族能否重新回到阳光下生活……差不多就看它得了。呃……还有一件事,近来神庙似乎发生了些什么……是吗?”

    “是的,主人。曾经发生过一次不知名力量的激烈碰撞,而且牺牲之池和蛇夫之池似乎也有被使用过的痕迹,不过幸好并没有造成什么损伤。”

    “这样啊!”理发师悠长的叹了口气,“已经不能在失去什么了……这个曾经与诸神同列的耶合丹;哈马拉之魂……似乎真的沦落到这种田地了呢……”

    “请放宽心,我的主人。”那个声音继续说,“只要再给我们一次机会,魔灵族绝对会取代精灵的位置,取回世界树的支配权……以及龙!”在吐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声音猛得抬高许多,仿佛铁锤一次猛烈的敲击。

    “是想要取代精灵吗?”理发师在不经意间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我衷心期待着……”他淡然回复。

    ………

    “女王陛下失踪啦!”

    这一绝对堪称爆炸性的消息像一颗巨大的天石般瞬间燃烧了整个迷雾森林。

    对于大多数深绿精灵来说,他们当然不可能去了解这些王家秘事的来龙去脉,但无聊的生活和丰富的想象力却已经使这件事流传出数个所谓独家消息,而且每个都坚决宣称自己的唯一正确性。

    被人劫持或是跟某位年轻年轻俊朗、油嘴滑舌哄得女王陛下开心的小白脸私奔。算是比较正常,也还接近事实的版本。更有一些匪夷所思的故事被大肆宣扬。例如篡夺王位、王国政变之类,甚至魔灵入侵这种不经大脑的荒诞说法也同样满天飞。搞的整个森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什么!女王不见了?这怎么可能!”

    平日里一贯以优雅自居的精灵长老贝尔代纳特已经完全失去了平时的作派,这个活了好几百年的老精灵正站在树厅中间大喊大叫、暴跳如雷。足足咒骂了一刻钟,又张牙舞爪的恐吓了一刻钟。侍卫长、女官,还有一派紧张兮兮的宫廷侍从们,全都站在一起,等待这场暴风雨过去,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吃了熊心豹子胆啦!”他对着那些可怜的人们大吼,“想找死吗?那个臭……臭……”

    长老张大的嘴巴一颤一颤的,大概想不起来后面该说什么好。

    “无赖!那个臭无赖竟敢用这种三流把戏劫走女王!”

    “呃,”颤巍巍的侍卫长说话了,“您该称呼‘我的女王’或是‘女王陛下’才对。”

    长老猛然间哼出一连串咬牙切齿的@#¥&……,真难想象一向以举止典雅著称的精灵也能骂出如此连续又恶毒的话来。

    “使您同意让他进入王宫的,”侍卫长把全身的勇气都集中在话里,“您说过他可以在这里自由出入。”

    “我又没说,”长老暴怒了,他咆哮起来:“我又没说他可以带女王……陛下出去!”

    “呃,”侍卫长真是老来勇,“可您也没说他不可以带陛下出去游玩啊!”

    刚刚闻讯赶来的年轻暗夜长老蓓尔伊莉迸发出一个咯咯笑,不过这个身经百战的老长老可开不起这种玩笑,一瞬间,侍卫长已经臣服于他的暴力之下,逃的要多远有多远。

    咯咯笑则引来了大雷公的下一轮注意,

    “还有你!”老长老打雷了,“身为女王的老师,你一样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责任?”蓓尔伊莉高声叫了起来,那声音虽高贵雅致,却无疑蕴含着怒气。突然被雷打到,她可是老大不高兴。

    “你和我谈责任?”

    她镶嵌在左手背靠上的银灰色飞镰急速转动起来,人也大步跺向老长老,气势逼人。

    “到底是谁把它放进来的?又是谁一心要贪图人家的神器制作手艺?哦,对了!还有那把‘风之号角’。我早就警告过你那家伙不地道,又是谁向我拍胸脯保证万无一失?”

    老长老惊愕的瞪着蓓伊,其实使被她同样猛烈的发作吓到了。他肩膀颓然垂下,

    “我只是想……只是想让我们贝西瑞族能多拥有几把像样的神器而已。那个……那个古阿基夫的神器大师,那个……无赖!我……”

    “反正你是整个迷雾的大长老,”蓓伊冷冷的说,“你爱做什么都可以!如果高兴,你也可以另立新王呀!当然你得先找到另一个纯正血统,好让苛刻的世界树能够接受她。除非你要问我的意见,那我就说。那家伙长得还不错,身手也可以,而且人也满聪明。女王陛下跟着他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果你觉得必要,我也可以派些暗夜守护者去追追看。反正你不正看上人家的手艺,说不得我们的女王陛下魅力四射,能勾住他的心也说不定。那对你不正投所好?”

    老长老的眉头马上拧成一团,蓓伊不禁开始想象这老头到底在考虑她的哪一段话——是‘可以另立新王’,还是派人追踪或是其他?

    这时,她的身后突然响起大门声,侍卫长的头正从厚重的门后露出来。

    “干嘛!”老长老没好气的问。

    “有访客要求见您,尊敬的长老。”

    “是哪个找碴的家伙!?”老长老又要爆发了,“跟他说我没空!叫他有多远滚都远!”

    “是大预言者萨伍兰阁下!”侍卫长继续以不俗的勇气一气呵成。

    “咳咳咳……”

    老长老猛地咳嗽起来。大预言者萨伍兰!?多么令人战栗的名字呀!平时连想想都让人冒冷汗的他应该还在底比斯神庙悠闲的混日子才对,怎么会于此时登门拜访呢?难道……

    在一片不详预感的笼罩下,老长老的眼角止不住抽个不停。“快放他进来!”他咽了口口水,略微失态的摇晃手中的权杖。

    永恒的生命需要永恒的居所。

    哈马拉人为他们伟大的法老建造坚不可摧的居所,他们赢得了与时间的抗争,而这些巍峨的建筑也在历史的长河中逐渐化作永恒的城堡。我们不知道其他地方是否也有历史如此悠久的建筑,但古哈马拉人的世界几乎没有什么改变,就象永恒的太阳与亚罗洱河的汛潮。

    自从哈马拉法老的权仗在第二十四王朝时落下,古哈马拉文明的辉煌便渐渐暗谈了,象征着哈马拉大地生生不息的纸莎草花也不再绽放。

    斗转星移,潮起潮落。新的文化在大地上扎根。但是,无论是崇尚信仰与精神的奥梅尼迦人,孔武奢华的罗尔德良人,还是朴素肃穆的奥丁人,他们当中谁也没能再现古哈马拉文明那气势磅礴、摄人心魄的神秘与辉煌。

    ……

    齐娅拉从昏睡中惊醒。

    黄昏,桔红色的夕阳正坠向西山悬崖,金色的余辉呈扇状洒满整个山谷。

    他就站在悬崖正下方,而眼前的场景无疑让他呆住了。

    蜷卧在山谷正中心,沐浴在金子般的光辉下,那是一座巨大而精美的“维拉科查”雕像,传说中能够呼风唤雨的鹰身人,墓穴的守护者。少年时代的齐娅拉曾经在一些贵族墓苑里瞧见过他的供奉。

    他抬头仰视,心情唯有“震撼”二字可以形容。

    突然,一只“维拉科查”出现在他旁边。他吓了一跳,这可是一只活生生的“维拉科查”!他拍扑着翅膀,伸出纤细的嘴喙,神情十分桀骛,犹如一个堕落的天使。齐娅拉清楚的看到那只锐利冷酷的眼睛直瞪过来,不屑地打量他。然后,这只古老神话中的神禽,他斜斜地转个弯,向后滑翔进夕阳的余晖中。

    终于清醒过来的他开始思量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以及……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他很快记起那个性格恶劣的访客,还有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可以肯定,这无疑是他在捣鬼!齐娅拉瞳孔不住的收缩,勃发的怒气瞬间掩埋了因陌生环境带来的不安。说实话,这和四年前那场该死的意外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和那个魔鬼肆虐之地比起来,这里简直就象天堂一般安宁。

    “欢迎来的‘夜歌山谷’,尊贵的客人,安达的鸟儿将因您的大驾光临而纵情歌唱。”

    清冷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思索中的齐娅拉。他下意识的抬头望去,顺着铺满了乳白石子的笔直大道,一个削瘦的身影从雕像下的阴影处浮现出来。他着一身毫无装饰的素色长夹袍,步伐沉稳,就象一位神殿司祭。

    “您是……”

    在对方看似诚恳的礼待下,戒心十足的齐娅拉小心拿捏着语气。

    “请容在下介绍自己,”来人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懒洋洋的微笑,“在下叫做加佰列,‘左手’的加佰列。如您所见,是这里的守墓人。”

    他在鞠躬时摘下了那顶灰色的凉帽。银灰色的散漫发丝下,齐娅拉终于看清了那张宽阔而没有血色的脸,连同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和淡白色的唇须,都跟他衣着的颜色十分般配。

    “守墓人?”惊人的称呼让年轻人的心跳猛得加快了一分。

    “请随我来,尊贵的客人。歌谷的夜晚是属于‘维拉科查’们的,外人最好不要涉足。”

    说完,守墓人在作出一个邀请的姿势后,悄然退入阴影。

    ……

    雕像下有一扇石门,就在“维拉科查”的两脚之间。

    别无选择的齐娅拉只能随着守墓人走下去,通道的前二十米都是由天然岩石构成,但是越往里走,地面就越光滑,表面都用花岗岩贴上了。他伸手摸了摸墙壁,感受它的纹路和方向。墙面上似乎还含有一种特殊的材质,肉眼看不见,但却能摸得出来,他不由像从前那样吹了声口哨。在十六岁以前,兼职过一阵子盗墓贼助手的他也曾造访过一些颇有价值的古迹,但像这么精巧的设计和做工却还是头一次遇见。

    在他身前,守墓人点燃一支火把,借以照明。齐娅拉惊奇的发现:在那片跳动的火焰上竟然连一丝烟都没有。

    “长眠在这下面的是哈马拉第二十四代法老王——永恒之月的阿士诺;耶合丹;哈马拉陛下。”守墓人扭头向齐娅拉解释,火光下苍白的近乎诡异面孔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齐娅拉点点头,表示明白。据那本《大陆年代记——精选集》记载:法老王阿士诺;耶合丹;哈马拉早在五百年前就和他那个“伟大”的王国一起蒙主召唤了,但他实在懒得计较眼前这位守墓人究竟有多大年龄,心里只盘算着怎么才能回到正常的世界中。反正比这更奇怪的东西他都见多了,完全没必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在打扰宫殿主人的安息前,我还要向您提一两个问题,以确定您能否获得耶合丹精神的庇佑。”

    这无疑是句很有意思的话。齐娅拉站在那儿,以一种近乎防御的姿态把两手交错在胸前,“您请便。”他装出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

    只是一两个问题并不会让处境变得更糟,兴许会带来什么转机。他虽然这样设想,但仍压抑不住开始趋向剧烈的心跳,在守墓人接着说下去时,他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手也变得冰冷。

    “对你来说最心动的场面是什么?有三个选项。”守墓人突然露出奇怪的笑容,“一、可爱的女孩子拿出自己亲手做的食盒,脸颊绯红的悄悄对你说:‘这个……你会喜欢吗?’

    二、可爱的女孩子用心凝视着你的眼睛:然后趴在你耳边说:‘做什么都可以喔~~’

    三、可爱的女孩子扭扭捏捏的把你拉的一旁:‘我有话想对你说……’她低头玩弄着衣角。”

    “啊……当然是选二了!那简直就是男人的天堂呀!”

    双眼放光的齐娅拉在作出爽快的答复后猛然惊醒,“这是什么狗屁问题!?你是在耍我吗?”多少有点恼羞成怒的他忍不住对守墓人挥拳相向。

    “不,不!您误会了!”守墓人向旁边退了两步,勉强躲开攻击。“在下只是想验证一下您的灵魂而已。不过现在在下已经明白了,在你内心熊熊燃烧正是那热爱真理的烈火啊!所以我们还是赶快开始第二个问题……有一天,你在路上走的時候碰到一個很可爱很可爱的小妹妹,你会有什麼举动呢?这次有四个选项:

    一、诱拐……以后再想辦法玩弄!?

    二、开始有一些谜样的想法……

    三、跟她打招呼,表示友好。

    四、只敢用喜欢的眼光偷偷注视……”

    四周沉寂了片刻,接着就看见年轻人猛得跳了起来。

    “你……你果然是在耍我!”他愤怒的大声嚷道。

    ……

    “唉呀!你打在下了………你又打在下了!”

    守墓人悲切的呼救混着沉闷的打击声在石头甬道间飘来荡去……

    隐身暗处。收敛精气,与黑暗融洽无间的伊比利亚伊多斯影魔冷眼注视着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只是不经意间泄漏出的圣属性气息,就让他感觉连喉咙都压迫得难受。既然完全没有和这么恐怖的敌人交手的打算,只有更加耐心的跟在他们后面。守墓人在摸索了一阵子后打开了其中一扇石门,两人沿着它走下去,一路上没有一条岔路,只有沿途发现的几个开了口的空壁龛。其间他们也爬过几段楼梯,经过几处较大的厅室,可是都没有值得注意的迹象,似乎很久没有生物存在过。失去活力的水晶球镶嵌在天顶上,仅能隐约反射火把的光。

    就在他们走到一处往下的阶梯前,有种声音,或者说是震动还更贴切些。他们周遭的石壁传来一**深沉的脉动,仿佛那里正在哼唱着什么。年轻人看了守墓人一眼,守墓人点点头。两人便一起走下楼梯,往那深不见底的脉动走去。又过了一会儿,在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拐角后,一抹微不可见的淡淡影子也跟在后面潜下阶梯。

    一路上出奇没有碰到一贯哈马拉文明遗迹中的那种张牙舞爪的机关兽。

    “大概是因为守墓人选对了道路的缘故吧。”年轻人这样告诉自己。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程,直到前头出现一点微光。开始只不过是黑暗中的一抹影子,但是越走近它就越清楚。他们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甬道尽头是一个厅室。

    光亮正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这里的墙壁是天然的,其间有些古老的金属柱子作支撑。圆柱造型夸张,充满张力,而且通体遍布精美浮雕,齐娅拉以前看过类似的设计。壁面上全是机关,看得出来是古哈马拉文明的设计,但似乎又点不一样。天花板周围有很多小小的光球在跳跃着,柔和的光芒就像是无数个小月亮。不过这些全都比不上大厅中央的那颗拳头大小的水晶球,表面光滑,边缘切割的非常圆润。水晶中间有一道彩虹般的光,石头本身还发出阵阵脉动,就象人的心脏一样,充满生命力。

    就在摆放水晶石的小台子前面,有一个光滑的金属斜面,形状看起来就像是一本打开的巨书。一串串无法辨识的千奇百怪的符号,书页全都由金属和玻璃制成,其间的玻璃海闪闪发亮,就像黑夜里恶魔的眼睛。年轻人在从前的盗墓经历中从未见过类似的物件。他猜测这可能是哈马拉文明在发展到最高峰同时也是尽头时留下的产物。

    他不由自主的走到铁书前,凝视着那团无暇的光芒,就象从前一样,情不自禁的感叹着眼前所见的一切。他喃喃的声音在不大的空室里形成了回音,而后又随着水晶石的脉动从墙壁上传回来,在他耳际汇成一股嗡嗡声。

    “和这里相比,”年轻人一脸感叹的自言自语,“我以前所有见过的所谓哈马拉遗迹都不过是哈马拉文明的旧坟场,是从前哈马拉人用来丢弃老旧废弃品的收容所……”

    守墓人露出无声的微笑,“去摸摸那颗宝石,年轻人。”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飘乎不定,“那是属于你的。没错,你就是他的主人。”

    仿佛被迷惑了一般,听话的年轻人毫不迟疑的伸出手,他的指尖堪堪触碰到水晶球的边缘。刹那间,水晶的光芒猛然大幅增强,瞬间变得刺眼而炙热,仿佛一阵猛烈却有无声无息的爆炸,“宝石”便在一片电光火花中炸得粉碎。

    整个房间都爆炸了。

    守墓人觉得自己的身体被炸得飞了起来,远远的给抛出厅外。四面墙都给炸碎了,厚重的金属支架全部陷入一片片火花和热浪中。他瘫软了一下,勉强站起身来。长夹袍外蒙着一层淡淡的白光,圣神的加护忠实的保护他免受外力侵害。

    “真是一次惊心动魄的结合呀!”守墓人一脸感慨的揉了揉酸痛的胳臂。

    在熊熊火光中,缓缓升腾起一片彩虹般的光华,颜色一点一点的消退,只剩下无垢的白光。空气中荡起阵阵波纹,先是线条,然后一个身影渐渐浮现其中。

    夜晚的歌谷依旧与黑暗绝缘。十多只“维拉科查”在雕像间上下盘旋,它们带着耀眼荧光的翅膀在空中留下一道道鲜亮的轨迹。雕像的翅膀也在发光,这个气势雄伟的巨大光源照亮了整座歌谷。

    年轻人和守墓人从石门内走出来,他们来的圆形广场的中央。一只“维拉科查”嘶叫着朝这里扑了过来,张牙舞爪,似乎在怪罪他们打扰了亡者的聚会。

    “滚开!”

    年轻人发出一声低吼。那只“维拉科查”好像突然撞上了什么似的,肢体不自然的平展后瞬间变得扭曲,接着便朝后飞了出去,重重撞在雕像胸前。在嘭的一片爆炸声后,这只倒霉的鹰身人便化作一团淡蓝色的火焰跌落在雕像脚下。

    “我理解您的心情,亲爱的利维艾拉大人。但没必要拿这些没有知觉的机器出气吧?这些可怜的小东西并无意冒犯您。”守墓人的声音充满了毫无掩饰的笑意,似乎碰到了什么好事情。

    “不,咱们不提这些!”年轻人扭头凝视着守墓人,漆黑的瞳孔余烬未息。

    “我得感谢您,我亲爱的‘左手’先生。您总是那么令人惊讶!”

    “您太客气了,阁下。”守墓人鞠躬行礼,神态间流露出毫无虚假的恭敬。“我就是您的左手,只要您需要,他理应在您认为正确的地方出现。”

    “这可真让我受宠若惊!”年轻人笑了起来,牵动着脸上的每一条肌腱。“那么……能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吗?说实在的,我很好奇。”

    “遵照您的吩咐。”守墓人再次向齐娅拉行礼,“不过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因为整个过程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几百年间,我遵照世界的意志寻找原石,并且来到这里。然后和这里的主人——阿士诺;耶合丹;哈马拉陛下做了笔不大不小的交易。我为这个野心勃勃的末代法老提供一个返回阳世的机会,而作为报酬,他将歌谷以及这里的一切都让给我。我守护原石,等待阁下……或是您弟弟到来。和原石天生的联系会将你们其中一个召唤到它身边,而需要我做就的就再简单不过了,呆在这儿就万事大吉。”

    “听起来似乎是段悠闲的让人嫉妒的生活啊!加百列,我亲爱的朋友。不过这段话可千万别对小红莲说,不然……”说话间,年轻人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

    “我很明白您的难处,”守墓人一脸了然的点点头,“不过……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您彭湃的灵魂之火吸引过来了,大人。”

    “真是奇怪,我在这儿也有熟人吗?”年轻人的眼神锋芒毕露,但他很快就败下阵来。

    “咦!咦?这无垢而纯净的虚空之翼,拥有清澄灵魂的精灵啊!该不会是……唉呀!果然是这位小小姐,虽然似乎又少了点什么……”

    说话间,就在二人的头顶正中,一个闪闪发光的五芒星阵渐渐成型,数不清个光之精灵正围着它上下盘旋个不停,小东西们实在太过密集,有时难免会撞在一起,在空中爆出一朵朵绚丽的烟花。

    “迪玛奇奥的纹章?可真是麻烦的东西。”年轻人皱了皱眉头。随即闭上眼睛,将右手中指与食指紧贴在左肩上,轻声念诵咒语:“召唤地的五芒,召唤水的五芒,召唤火的五芒,召唤风的五芒;摇荡于久远与无限之间所有心之根源呀,在我周围照耀五芒星的光芒呀,请向我拉开您华丽的帷幕吧!”

    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不愧为神界最高明的咒法大师啊!大人……不过您和这位可爱的无与伦比的小姐应该有什么值得书写的交往吧?”守墓人语带调侃,一双灰瞳中也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可真是让人艳羡的重逢啊!如果让红莲小姐知道了的话,我想她一定也会为您高兴的……”

    年轻人伸手接住从敞开的星阵中掉下来的沉睡少女,“我可以理解成……您是在威胁我吗?我‘亲爱’的‘左手’朋友……”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守墓人,格外咬重“亲爱”两字,一双眼睛犹宛如一泓深不可测的迷潭,仿佛要将一切都吸纳进去。

    “怎么会呢?是您太多心了。”好象一无所觉的守墓人微笑着鞠了鞠身,“我只是想提醒您而已,新的麻烦好像又来了……咦!我为什么会说‘又’呢?看来我还是先回避得好。”

    ……

    收敛双翼,面色阴沉的可怕的猫头鹰男子从天而降。他的脚尖刚一触地,依附在他背上的黑鸟立刻在一声长鸣后振翅投入天空。犹如被投下了一颗巨大的陨石般,男子原本毫无感情的深邃目光在看清那个大模大样站立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后不由泛起了一阵汹涌的波涛。

    “利维艾拉……大人!真的是您吗?”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毫不掩饰的透露出主人那份无法置信的怀疑与惊讶。

    “难得您还记得在下,可敬的赫尔菲斯托先生。毫无品位的面具依旧那么让人不顺眼呀!”年轻人对着猫头鹰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微撇的嘴角边缘显出一丝莫测意图的神秘笑意。“看来您最近似乎过得不太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请尽管直说。”

    男子没有回答,充满寒意的阴鹫目光投向正被年轻人以极亲密的姿势抱在怀里的少女,仿佛被点燃了一团烈焰。少女沉睡如昔,面颊显出一抹淡淡的粉红色,微微颤动的睫毛惹人爱怜,似乎沉入了某个甜蜜的梦境。

    “如果是这个宝贝的话……抱歉我无法出让了。”年轻人的手臂稍微紧了紧,锐利的眼神无所顾忌的定格在男子的面具上。他长吐了口气,宛若实质的凝结气势猛得向四周狂涌。

    坚硬的花岗岩瞬间被碾的粉碎!

    男子向后退了一步,依旧沉默的他选择将右手压在剑柄上。年轻人皱了皱眉头,一种异常紧张的气氛顿时弥散在二人中间,那是一股干燥而火热的味道。

    “是太过漫长的人类世界的生活让你的脑壳坏掉了吗?我亲爱的战斗圣天使。”年轻人苍白的面颊微微颤抖,似乎是有些情绪激动了,连眼神中也闪过一丝不耐。

    “我不知道您之前经历过一场怎样残酷的战斗,不过拖着这副伤残的躯壳,现在的你脆弱的就象是河边的芦杆儿,只须两根手指就可轻易捏折。即使这样……您仍然选择和我作对吗?”

    年轻人交错变换了两种称谓,言语中的危吓显露无疑。

    男子面具下的脸隐见抽搐,牙齿咬得咯咯响。

    “我不能就这么放弃‘钥匙’!”这个念头像一股寒流袭遍他全身,他盯着对方的眼睛就象两团深色的火焰,在那张洁白的面具上闪耀。

    “我一无所惧。”他沉声回答。

    “是吗?”年轻人的面部肌肉剧烈抖动起来,笑声如撞击的金属般刺耳。“虽然你这个愚蠢而鲁莽的决定让我很不高兴,但我仍打算放过你。饿鬼界的奴博希由啊,听从我的召唤,从黑暗的深渊醒来吧!”

    他的面色煞白,脸上发着一种潮湿的微光。随着他的话语,一个巨大的蛇形三角阵出现在猫头鹰男子的脚下,在光线中荧荧发亮。

    “收起你的太阳吧!亲爱的先生。”年轻人边转身边说,声音轻柔。“我清楚你的遭遇,你的一切!不是嘛?我的朋友,我们目的相近,以往也没什麽仇恨,应该是同一阵营的盟友,完全没必要在此大动干戈,这对双方都不好。好好想想吧!你明白的,你应该明白……”

    惊觉的男子想从三角阵里跳出来,但是无数双从蛇形荧光中伸出的干涸的枯手牢牢抓住了他的脚踝,从那里面感觉不到哪怕一丝生命的轻响。

    ……

    看着在挣扎中被拖入那黑暗深渊的猫头鹰男子,守墓人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您还不打算挑明一切。”他看着擦身而过的年轻人。

    “不!”年轻人吐出一声简短而不耐烦的否决,“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的朋友。我希望海水是蓝的,但它们不是,它们仍是夜晚的水色。你应该看得出来,原石并不完整,而且在开始之前,还有必要找到我那个不讲理的弟弟好好谈谈。”

    “说得通吗?你们俩……”

    “不知道,”年轻人轻轻的摇摇头,“他的想法,想得到什么……我一点都不了解,这是我的错;但同样的错误我可不想再犯第二遍,兄弟之间没必要总闹那么僵。我希望能做些改变,让事情不要总是那个结果。”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守墓人打破僵局:“在哈马拉,他们相信一个人不只有一个灵魂,你知道这回事吗?”

    年轻人点点头,不过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他这是什么意思呢?”守墓人心想,但他仍然接着说了下去。“就象一个人做小孩时穿的衣服,和他长大成人后穿的一定不一样。然而灵魂也是一样。做小孩时有一个灵魂,长大一点又会有一个,成年之后又有别的。”

    “那又怎么样呢?”年轻人耸耸肩,不置可否。

    守墓人捻着下巴。“大多数的哈马拉教徒都相信人死的时候每一个灵魂是个别受审的。假若你前三个灵魂基本上是好的,结果你长大之后变成一个强盗或小偷,那就有了第四个灵魂,后来你又向善,开始过道德的生活,这样就有个第五个灵魂,而且是好的。等到你死了,这些灵魂都分开受审。出了第四个灵魂外,其它的都会得到赞许。但是第四个坏灵魂却会被送到地狱去,或者被毁掉……这要看你皈依的是什么神。”

    “那么您想用这个说什么呢?”年轻人头也不回的问他。

    守墓人笑了。“没什麽,只是猜想您可能为了和弟弟之间的事情觉得歉疚。没必要这样。你已经重生了,自然就有了一个新的灵魂,就让这个灵魂领导你走下去吧。”

152.下位面的力量

    年轻人站在那里,对守墓人这番忠告思索良久,然后他摇摇头,“除非我跟弟弟再谈一次,不然我这辈子都会后悔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不过我还是谢谢你的忠告,那很……”他想了一下,然后露出前所未见的笑容。“很有哈马拉味道。”

    守墓人也回敬一个微笑,“我把你这番话当成是一种恭维。”他说。

    “对了!”年轻人突然回过头,“之前你似乎有问过我什么问题,当时没听清楚,此时能再重复一遍吗?”

    看着年轻人那充满青春活力的灿烂笑容,不知为何,守墓人总有种令人压抑的毛骨悚然的感觉。于是,一脸严肃的他选择以坚定的姿态摇了摇头。

    “不!您一定是记错了。我什么也没问过。”

    ……

    划破夜空的夺目光束从天而降,刺入神经的灼痛感使所有还在野外活动的人都用双手蜷曲着覆盖住眼眶,刺耳的尖叫直钻进他们的耳膜。

    光束直直砸在一张并不起眼的小帐篷上,帐篷被掀上半天,一场无法想象激烈的风暴以它为中心瞬间卷起。飞沙走石。无论是这狂暴的力量,还是内心突然汹涌的恐惧,都足够驱使那些凡人扑倒在地。

    无数只肆虐的电蛇在帐篷原本的位置上疯狂窜动,一道闪光逐渐向外向上扩散,仿佛初生的旭日君临大地。在它的最中心,有一个人影正承受着这白光,任它如洪水淹没自己。

    “随着光线的明亮璀璨,阴影也会更加的黑暗,而这正是混沌的力量……我必须承认,你真的很努力啊!我亲爱的哥哥,离我们再次相见的日子似乎不远了……”

    光影中,那个飘忽不定的人形发出一声近乎神经质的笑声。

    离日出的时间还早。

    当第一道寒风吹进山谷里时,怀疑天气是否即将改变的二人迅速躲进了墓室深处。

    “是暴风雪。”

    坐在一尊魔法火炉前,紧抱着一团毛皮守墓人解释道。

    “你破坏掉的那只鹰身人身上似乎还连着什么机关。哈马拉人总是这样,一环扣一环,精细的让人讨厌。”

    年轻人无所谓的耸耸肩。“这并不重要。”他说,“我们还是谈些正事吧!在我回去那个世界之前。哦!对了。你确定帕拉丁信徒们的视感法阵侦测不到这里吗?我可不想惹麻烦,尤其封印尚未解开……”

    守墓人点点头,“怎么说我也曾是黑月的领导者,这一点以完全可以放心。”他高昂着头,看上去一付颇为自豪的模样。

    “黑月啊!”古老的称谓让年轻人不由吐出一声低沉的感叹,“说起这个……法师塔那些家伙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为什么会作出投靠教廷这样愚蠢透顶的决定呢?魔法的真髓似乎和帕拉丁全无关联……曾经作为魔法三巨头之一的‘黑月’领导着‘曼林斯纳—大/法师塔’的你对此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吧?”

    他目光烁烁的看着守墓人,似乎能从他的表情变化中得出答案一般。

    守墓人笑了起来,“不用这样看着我,虽然说出来有些丢脸,但还不至于到隐瞒的地步。”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或是整理思路。

    “是银月那家伙,”守墓人接着说道,“自从我的黑月在那场诸神战争中消亡之后……”

    “我对此万分抱歉……”年轻人突然插嘴,一脸尴尬的看着守墓人,似乎想表达些什么。

    “不,这没什么。”守墓人笑着摇手打断他,“对于从黑暗中汲取力量的我们,本来就是被那些帕拉丁信徒们所不容的一类。虽说当时的确是加入了你的阵营,但其实也并没有其他选择,红月就是个很好的例子。银月那家伙从一开始就已经和教廷有了什么秘密协议,战争结束后他迅速联和教廷的力量剿灭了因为崇尚精灵魔法而选择加入自然之神一方的中立阵营的红月,于是实际上的魔法三巨头就这样只剩下她一个人,魔法理事会自然也就名存实亡了。”

    “嗯……还是一点……很重要,”年轻人低头想了想,“银月……那家伙,为什么会选择投向教廷?她虽然是个崇尚权力的女人,但是凭借着索林林纳—法师塔的领导者,魔法三巨头的地位在当时可一点也不比教皇差!”

    面对年轻人的疑问,守墓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哑然失笑。

    “原来你真的不知道啊!银月的布里莎·玛蔻丝……她可是当任教皇纳普修拉·烈·艾尔因的恋人……唉,我已经不想再提这件事了,总之就是所谓‘爱情的力量’。”

    “啊!?”

    年轻人目瞪口呆,一脸古怪。

    “可真让人惊讶……这个……”他半晌才喃喃吐出一句话。

    “是啊!”守墓人露出一丝苦笑,“让人惊讶……”

    四周一片死寂,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有从魔火不时飞溅出的点点火星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就象是从大锅里跳出的滚油,在毛皮和守墓人的素灰长袍间跳跃。

    “一个魔法师的灵魂终将要在魔法的严酷考验中熔炼。”守墓人突然开口,声音很轻,语调也仿佛吟唱。“银月虽然强大无比,但她始终是个失败者。就象这魔火一般,无论外表如何沸腾,底部却还是冷的,漆黑而凝滞。”

    他将一只苍白而近乎透明的手从温柔的毛皮中掏出来伸进火炉里,中指上带着一只银灰色的破旧指环。简单的环形,没有一点装饰。魔火很快向指环扑过去,却又以更快的速度向两边散开。炉子露出了原型,一颗奇异的星形宝石躺在最底处,,表面刻满了神秘咒文的它此时正闪耀着鲜血般赤红的光芒。

    年轻人盯着石头,眯起眼睛。

    “这不会是那个……”开始变得的刺眼的光芒让他感到眼睛有些疼痛。

    “没错,就是那个……黄昏之奥星,净化之火。”

    守墓人替他说出了心中的答案。他用两个手指把宝石从魔火中捻出来,并把它递到年轻人面前。

    “把它带走吧!带到它主人那里去。”守墓人一脸郑重。

    年轻人扬了扬眉毛,丰润的嘴唇露出一缕笑意。“这麽说来……你感觉到另外那颗晨曦之奥星了吗?也就是说……不知道哪个笨蛋把它被从精灵森林中带出来喽?”

    “随你怎么说。”

    看着宝石的光芒消失在年轻人怀里,守墓人扬了扬手,比了个不屑一顾的手势。“我只不过是履行跟红月那小子的约定罢了。记得带着晨曦之奥星的那位好像是他和那位一直很仰慕他的精灵女王生的女儿。”

    “什么!?”

    年轻人瞪大眼睛,身体不自然的前倾。

    “连菲斯坦提勒这家伙也结婚了吗?啧啧,真没想到……他可是出了名的木头……”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守墓人不满的蹙起眉头,不耐烦的打断年轻人即将到来的议论。“这都是‘爱情的力量’,可恶!”

    年轻人大笑起来,“对于把‘一切都奉献给魔法’的你来说,这果然还是无法理解的情绪啊!”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守墓人怒目而视,“难道以为自己比我好多少吗?”

    “这个……”

    年轻人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什么,但在仔细过滤了自己那份简单至极的人生经历后终于还是泄气的垂下头。

    “我们不说这个了!”他急匆匆转移话题,“不久前我碰到了一个使用黑暗魔法的女孩,而且还是黑袍打扮……该不会和你有什么关系吧?”

    “没有。”守墓人坚定的摇摇头,“你看我的打扮就知道了,选择脱下黑袍的我已经背负上了罪恶,再没有资格做一名黑暗导师了。”他边说边摩挲着身上的旧袍,忍不住吐出一声低沉的叹息。

    看着守墓人落漠失神的样子,年轻人皱了皱眉头,他轻咳一声说道:“在我的故乡……嗯,也就是最初孕育我现在这副身体的地方,有过一支叫做‘平海人’的部落,他们在其他人眼里只不过是一群野蛮人,但却是我所见过的最慷慨大方、热爱自然的人……”他在这里停下来,在发现已经成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后接着又说。“这个部落,他们信仰所有的神灵,甚至包括那些在普通人眼里已经被驱逐出这个世界的黑暗神祗。举个例子,当他们中有人生病的时候,平海人不仅向生命之神祈祷治愈之力,还同时不忘向疫病之神祈祷,恳求他松开腐臭的魔爪。所以呢……我想你也一样。”

    守墓人一脸古怪的上下打量着这个似乎是打算鼓励自己的朋友,“没想到你也会说这样的故事……不过还不错,至少说话的声音很有韵味,多谢了。”他让自己露出一个笑容。

    “这可不是什么故事!”年轻人不满的发出轻微的抗议。

    “也许吧……”

    顺着对方的口气,守墓人没有继续争执,只是促狭的眨了眨眼睛。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他的目光又重新回到跳动的魔火上,“说说你自己,一个全新的人生,总会有什么值得书写之处。嗯,当然还有那个女孩,明明是黑暗中人,在她身上却又感觉不到一丝黑暗气息,真是太奇怪了。我想……那个什么圣天使的一定对她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先是这样,然后又那样,啊!少女无助的悲鸣在空无一人的殿堂中回荡……”他似乎越说越激动,连语调也变得高昂起来。

    “闭嘴!”

    年轻人猛的站起来,“现在的你感觉真象只苍蝇!”他用居高临下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守墓人,双拳紧握着,仿佛随时都可能扑过去敲碎对方的脑袋。

    “好了,好了!”守墓人匆忙摇手,“你打算怎么处理她?如果想随便就扔在这儿的话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我也打算离开了,没工夫给你当保姆。”

    “离开?”年轻人的语气仍未放松。

    “没错,离开。”守墓人点点头,“既然原石已经找到了主人,我自己也就没必要继续留在这儿了,死者的宫殿总让人觉得哪儿不舒服。”

    “那好吧。”年轻人朝角落的石床上看了一眼,脸上突然绽放出笑容。“我会带她走的,只要在小家伙的记忆里稍微做一点暗示就行了。如果是他们两个……大概能够好好相处,我始终不行。”

    守墓人斜眼看了看火光照耀下那张容光焕发的年轻脸庞,“这是你的战利品,当然由你来决定。总之想办法让小女孩多睡会儿吧,我出去看看天气。”他站起来,跳跃的魔火化作一团飞向他摊开的掌心,然后融入其中。

    “有想去的地方吗?”

    “索斯兰高地。”

    “嗯,是个好地方。听说那里的天空是紫色的。”

    “只是有时候而已。”守墓人笑了笑,浅灰色的瞳孔中透出一丝缅怀的光芒。“在那片土地上,白天是不过是联系黎明与黄昏的一个短暂的时刻,一年到头的夜晚都是群星所唱的小夜曲,在一片宽广、黑暗的天空中轻吟着淡蓝色的光芒……那应该才是真正的星辰的真髓……我一直这麽认为。”

    “看来真是个好地方。”年轻人也笑了起来,“有机会我会去看看的,到时候可要好好招待我才行哦!”

    十二暗月的光辉下,几近沸腾的魔月河紧贴着古堡的城壁不眠不休的咆哮着。

    在希侬尔堡的最高处,越过发着乌光的鸟笼式阳台,进去殿堂西边二十三尺高的圆形拱门,此地聚集着整个维德洛特·齐欧洛瓦兹家族最重要的成员。他们在这里集合是为了完成今晚的工作,作出完美的计划。在这个谒见室中高耸的王座上坐着的正是十二魔界公爵之一,整个伊比利亚伊多斯地区的最高领主——不死之月的艾雷什基伽尔·维德洛特·齐欧洛瓦兹阁下。

    今天的他看来精神不错,皮肤远不像上次那么惨白的吓人,反而给人一种分外晶莹的感觉,一双瞳孔也是幽深的绛紫色。他披着一件漆黑的绒袍,姿势随便的半靠在白绒椅背上,一只手肘支在雕刻成双翼石像鬼状的白金扶柄上托起洁白无须的下巴,随便束在一起的长发顺着耳廓轻垂过面颊,看上去是那么的骄傲,充满男性魅力。

    他的目光扫过位于左首第三张椅子上一位身材高挑纤细的优雅女性,露出一丝微笑,并用他那低沉锐利的声音说道:

    “亲爱的艾拉达族长,你对奇美拉草原上的那块土地还满意吗?”

    “非常满意,阁下。”披着黑袍,拥有一头长长的银丝秀发的美貌夜魔族长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恭敬的鞠身回答。“您无比的慷慨已经为您赢得了整个夜魔族的忠诚。”

    “很好。”公爵点点头,“那么以后就请专心于奇美拉兵团的组建上吧!作为回报,我会免除你的族人明年的赋税。”

    “谨遵您的吩咐,阁下。再次感谢您的慷慨。”艾拉达族长又鞠了一躬,然后坐回椅子上。

    公爵的目光环过四周。

    “影魔已经回来了,阁下。它带来了您希望的消息。”

    说话的是位于左首第一张椅子的伊修亚厄利,他是现任维德洛特·齐欧洛瓦兹家族的侍父。面色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殷红的他似乎还未能从上次受伤中恢复过来。

    “嗯,我知道了。倒是你!伊修,记得好好养伤。”公爵将目光定格在他的脸上,“听说如果将猫的脚步、女人的胡须、石头的根、鱼的气息、熊的感觉和鸟的唾液再加上僵尸的指甲放在一起熬上一整天,就能作出效果相当不错的特效药哦!”

    “您就不要再开我的玩笑了,阁下。”现任侍父的脸看上去更加红润了。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公爵笑了笑,“那可真对不起。另外,我的小公主那边呢?她怎么样了?没什么意外吧?”

    “公主殿下现在很好,阁下。”侍父站起来回答,“魔狼芬利尔族和三头犬嘉尔姆族忠实守护着她,昨天似乎连暗黑龙那迦一族也开始在魔塔附近徘徊,我想她应该也是被沉睡中的公主殿下的气息召唤而来的。”

    “看来我的小宝贝今晚就要苏醒了,似乎有点等不及了!”公爵眺望着窗外露出期待的笑容。

    “那么要把谁奉献给神后hela呢?作为公主降世的第一份礼物。”右首第一位的札克罗芬突然插嘴道。他是家族的前任侍父,现在则是担任武技长的重要职位。这个战技高超的暗堂武士似乎对所谓的奉献与牺牲很感兴趣,而站在他身后的札克诺梵似乎也是一样。这个双肩宽阔,胸肌硕壮的青年的是札克罗芬以及赛贝洛斯族的长子,也是家族联盟中最厉害的年轻人,在这个家里他不希望有任何的其他的人和他竞争。

    就坐在他下首的巴萨克族长瑞森忍不住对他怒目而视,但札克罗芬似乎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根据传统,”他接着说道,红色的双眼似乎迸射出光芒。“应该挑选一位最近一周内刚满十六周岁的的血统高贵并且纯净的少女,作为神后的第13位女儿……”

    看着公爵若有所思的眼神,瑞森不安地变换姿势。

    “尊贵的公爵大人,”一向懦弱的他这次竟然大胆的开口:“我想您一定不会这么做的!您的威力早已超越了神后的庇护,又何必去制造这种可能令您分心的痛苦呢……”

    “你胆敢质疑神后威严?”札克罗芬刺耳地大吼,打断了瑞森的陈述。他毫不迟疑地将手伸向腰间的缠绕着的蛇首鞭。公爵伸出一只手制止了他,中指上的戒指激射出刺眼的光芒。

    “你只管战斗就好,札克罗芬族长。管好你的蜥蜴龙骑兵!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他们那些影响心情的传闻。”公爵的语气相当严厉,“至于祭祀的事,我想瑞森族长会处理得很好的。”

    札克罗芬的身体摇了摇,视线低垂了下去,用蛇蛛的丝绣在小腹上的蜘蛛家徽也因为这个动作而显得越发狰狞。这只蜘蛛的八只脚上各拿着不同的武器,背部隽刻着sb两个字母,这是赛贝洛斯家族古老、正式的盟号——赛贝洛赫特巴的简写。它是个特别的咒文,同其他古老家族一样,能带给家族成员对家畜绝对的控制权,让蜥蜴龙忠实地服从指令。

    “万分感谢您的仁慈,大人。”瑞森欣喜若狂的站起来朝公爵深深鞠躬。

    “那么现在轮到你了,瑞森族长。”公爵的目光投射在瑞森弯曲的过分的脊梁上,令人难以察觉的闪动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派出你所有的魔眼部队!已经不可能继续掩饰小宝贝的气息了,我希望……哦,不!是必须!必须得到哪怕一个胆敢私自越过边界的家伙的消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的,大人。我完全明白您的意思,并且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瑞森用颤抖的声音大声回答。

    “嗯……什么东西!”公爵突然高声呼喝。“你以为能逃出我的手心吗?”他冲着鸟笼阳台的方向招了招手。仿佛被什么牵着一般,一只通体火红的信鸟不情愿的飞了进来,扭曲着逐渐变大,一缕朦胧的云雾从它细小的身体里慢慢漩动在半空中,接着浮现出一对犹如匕锋般锐利的黑色眼眸,然后重新凝聚成一位秀发欣然的女子,身披一件鲜艳红袍的她动作优雅的飘落到石砌地板上,粉色的唇边浮动着一丝诡异而平静的微笑,却丝毫也没有抬起手保护自己的意思。

    “红袍巫师?”

    公爵皱了皱眉头,一双瞳仁也在不经意间微微向内收缩。他稍稍抬手示意,制止了几欲扑杀上去的众人。

    “这样看来……似乎是个英明的领袖呢!”女子轻笑着,空气中弥散着高雅而不张扬的甜美芳香。而这种同时包含着清纯和甜蜜这样的矛盾要素的香气,似乎能让人体温上升、心跳加速,就连碰触着皮肤的衣服的质地的感觉都变得格外鲜明。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驱使着一般。四周已经有人开始坐立不安了。尤其像札克诺梵这样年轻又充满活力的小伙子,竟然忍不住战栗起来。

    “收起你的小动作,巫师。我已经清楚了解到你对混合药草的精深研究了。”公爵边说边打了个响指。一阵凉风吹过,空气又再次回复到最初的清淡。

    女子朝公爵微微鞠躬。“您可真严厉。”她娇俏的说,“不过下次我会做得更好的。”

    “说罢,您来此的目的。记得直接点,别浪费时间!”公爵以绅士的礼貌对这个头次打交道的女人使用了敬称,但话语中却似乎充盈着某种威胁,显然对这种闲聊感到不耐烦。

    女子叹了口气。“我明白了。”她弹了弹涂成紫色的长指甲,“我带来了红袍巫师们将宣誓效忠于黑暗公主的印信。我想您应该很清楚,我们是这里唯一拥有魔浮碟的人,可以让您的军队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任何您要求的地方。当然作为回报,我们希望在这个世界认同了您的统治之后……能够倾听我们一个愿望。”

    “嗯,魔浮碟是个不错的工具,我很荣幸能够得到她的帮助。不过现在还是先说说你们的那个……愿望?”公爵的目光中投射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兴趣,“能说得更明白些吗?女士。”

    “您大可以放心,尊贵的公爵阁下。”女子向他解释,“我们对这个世界全无兴趣。只是希望能够您能够为我们开放通往人界的通道,并且帮助我们在那里取回一些我们曾经失去的东西,但我可以发誓,那决不是权力!而且我有理由相信,仅仅只有魔界是绝对无法满足您对整个世界华丽的构想的。”她边说边看着公爵,瞳孔发光。

    公爵大笑起来,他今天一天似乎比过去十年里笑的都多。

    “那么现在!”他格外咬重这两个字,“现在我能得到什么?”

    “魔索提亚城,以及……奇美拉草原余下的一半。”女子平静地叙述,“当您的军队抵达城下那一刻,红袍巫师会将这两样东西献给您,作为祝贺黑暗公主殿下降世的礼物。另外,我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您送来一批塑魔长剑和十二只绝对服从命令的地元素守卫。对此……您还满意吗?”

    周围的人大吃一惊,他们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坐直身子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女子。红袍巫师对他们来说一直都是个谜团,他就像是一柄隐藏锋芒的匕首,不时向人们展现他们令人惊讶的一面。现在又出现了这件事,他们竟然成功控制了地元素!札克罗芬在他还是一个莽撞小伙子的时候曾亲眼见过地元素肆虐的模样,它曾经击溃整个巡逻队,杀死了数十名身经百战的蜥蜴龙骑兵,然后扬长而去。但是现在,神秘的红袍巫师们竟然要送给他们十二只地元素!这真不可思议!

    “我很满意,女士。”公爵点点头。他站起来走下王座的台阶,来到女子面前。女子心领神会的半曲下身子,公爵将带着戒指的手按在她的挂在额头的萤石链饰上,戒指发出强烈的光芒。

    “欢迎加入维德洛特·齐欧洛瓦兹家族,红袍巫师。不死之月的荧光将永远为您照亮前行的路径。”

    躁动,不安,而又盲目。人们总是愿意相信别人而不愿意相信自己。人们总是在与过去的不太好的东西相比较时得出现在这个比较好的结论,而从不在自己心中刻下一个真正衡量好的标准。

    芬利尔长吐出口气,放下手中的书。

    “走了,嘉尔姆!跟我去巡逻。”他拿起那把乌黑无光的弯形爪刃,抖了抖身上的灰尘,用一双碧绿色、闪闪发亮的的眼睛瞪着正坐在对面一摞书上肆无忌惮的把一根大腿骨啃得咯吱作响的壮汉。

    “天啊,又要去巡逻!”壮汉在从骨头上撕下一片烤肉后含糊不清的抱怨,“不过是一座破塔,何必天天巡逻!再说我只是来等我的雇主苏醒的,对这座狗屁摩尔尼塔可没什么感情!”

    “少废话,快给我站起来!难道你还想让那迦看笑话吗?”芬利尔忍不住咆哮着。最近他的脾气一直很不好,感觉就象是一个内分泌失调的更年期综合症患者。

    “知道了,知道了!”嘉尔姆嘟囔着站起来,把吃剩下的骨头扔到对面的窗户里,那里面顿时传出一阵撕咬的呜呜声。

    二人互相拉扯着走出残破的石门。

    “真奇怪这种破塔里面竟然也有图书馆。”嘉尔姆又怀念的回头看了一眼那根肉骨头。

    “这一点都不重要!”芬利尔毫不客气的打断他,懒得和他罗嗦。“刚刚又有什么东西闯进来骚扰,现在我们要去调查看有没有损失。”

    “嗯?”嘉尔姆愣了一下,然后大吼起来。“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他用铜铃般的大眼一眨也不眨的瞪着芬利尔。

    “为什么?”芬利尔仿佛看白痴似的瞥了他一眼,“自己去问你可爱的部下们吧!”

    “对了!我忠实的部下们,”嘉尔姆接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他们一定经过一场英勇的战斗,并且有着不俗的表现吧?”

    “是吗?”芬利尔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不过他那双碧绿色的瞳孔实在是太圆了,几乎完全看不见眼白。

    “如果在工作时间跑去偷看腹蛇女妖洗澡也是一场战斗的话,他们还真称得上英勇无畏啊!”他用近乎讽刺的语气陈述事实。

    “什么?”嘉尔姆爆跳着吼叫,“看看他们都干了些什么!我要惩罚这些玩忽职守的东西!”

    “嗯,是该好好教训那群小子一次了。”芬利尔少有的想附和一下对方的观点,然后犬嘉尔接下来的话却又完全打消了他这个念头。

    “小混蛋们!有这么好的事竟然不叫上我老子我!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嘉尔姆咬牙切齿的诅咒发誓要狠狠对付这些不听话的小痞子。

    “你这家伙!”芬利尔气的浑身颤抖,眉毛倒立。他已经找不出什么新词来形容这个伙计了。在自己还没有疯掉前,他唯有赶紧转移话题。

    “听说两个小时前你又找那迦决斗去了,有这回事吗?”

    “没错!”

    “结果如何……这次?”

    “完败!”嘉尔姆理直气壮的回答。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就好像赢家是他的样子。

    “你……”

    芬利尔晃了晃身子,只觉一阵头痛直冲脑门。这时,他们刚好跨过魔塔第四层的大门。这里是嘉尔姆族的防区。

    刚走进去,一道该死的燃烧射线突然射了过来,芬利尔匆忙闪避,光线擦着他的肋骨划了过去。虽然即使正面击中也无法对他造成一丝伤害,但这种骤然感仍让他惊出几滴冷汗。

    “你这么大的眼睛都瞎了吗!”嘉尔姆对着发射燃烧之光的独眼巨狗大声咆哮着。

    “啊!实在对不起,我的王,还有芬利尔阁下。”大狗慌忙解释,“我的眼镜洗澡时不知道掉哪去了。想必你也知道对于我们这种需要把视线集中到一点上的魔物来说,想看清楚东西是多么的困难啊!”

    “洗澡时掉了吗?哼哼!”嘉尔姆从穿着鼻环的鼻孔里逼出两管热气,“我看是掉进腹蛇女妖的洗澡池里了吧?臭小子!”

    “够了!”芬利尔一把拉住打算冲上去教训那只正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大狗的同伴,“到此为此吧,嘉尔姆。别忘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难道你被想那个女人教训的还不够吗?”

    “切!”

    嘉尔姆偏头啐了一口。

    “所以说我讨厌那迦族这些家伙。我们嘉尔姆族是永远自由的佣兵,即使被冠上‘战争的走狗’这样的恶名也好,我们永远只跟金钱对话。”

    “但现在你得效忠于公主殿下。”芬利尔低声提醒他。

    “那也是因为公主殿下能够带给嘉尔姆族最大的利益。”

    “好吧,”芬利尔决定放弃开导这个木头脑袋的努力。“随你怎么玩都好,记住别太出格。”

    “这你大可放心。”嘉尔姆咧开嘴露出一对獠牙,“我们嘉尔姆族可是对着这双宝贝发过誓的,要永世效忠于将生命赐于我族的黑暗公主殿下。我们虽然粗鲁,但对自己的誓言还是相当看重的。”

    芬利尔上下打量一圈,然后露出一丝笑容,“下次记得刷牙。”他拍了拍嘉尔姆的肩膀,率先走上阶梯。

    “刷牙?无聊的习惯……”嘉尔姆嘟囔着跟了上去。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二人又往上爬了几层,每一层都询问着几乎同样的问题。直到在第七层的门口看到了一个全副武装的那迦族武士。

    “两位,”武士收起肉翼,朝他们微微欠身,但却掩饰不住高傲的神情。“我的王邀请两位去一趟,有些重要的事要和两位商量。她正在第九层等候两位的大驾。”

    “我为什么要听她的?”嘉尔姆小声嘀咕着。

    芬利尔在他背后推了他一把,他耸耸肩,老实的闭上嘴从那迦武士的身旁走过去。

    ……

    “我们是骄傲的那迦王族,为什么要跟那群愚蠢肮脏的狗呆在一起!”

    在空荡荡的第九层,一个披着黑袍的年轻的那迦族法师来回跺着步子大声发牢骚。从他额头上的天然纹饰看来,他显然是个拥有龙石的强大个体。

    “闭嘴,银火!”

    坐在长桌一端的一位气质高贵的女性严厉呵斥了年轻的法师。

    “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我会摘走你的龙石,然后把你送回荆棘谷里和那群地龙抢骨头!”

    女性眯起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在她周围立时闪过一圈明亮的银色火焰,这是一种完全无视任何自然元素抗性的奥火。那迦族把它叫做arcane,任何法师都不可能正面和它对抗。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迦姐姐!”

    法师不安地向后缩了缩身子,习惯性的摸了摸额头上的锥形花纹。那里存放着他好容易才得到的宝贵的龙石。而且,他讨厌地龙!

    “芬利尔和嘉尔姆,不要小看他们。”女性耐心的教育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弟弟,“他们都是强大的种族,是被公主殿下选中了维护她的威严的使徒,而且和我们不同,他们很会生育,数量庞大。另外我还要提醒你,你要是找碴跟那个一条筋的嘉尔姆动手我不会管你,但千万别去惹芬利尔!那头魔狼和他的守护神冰霜之蜜丝拉几乎是一体的,虽然他竭力掩饰,但这瞒不了我!你对塔克希丝的信仰还不够坚定,所以你的咒火在他面前毫无用处。记住!别自讨没趣!”

    年轻的法师脸憋的通红,似乎还想分辩什么。但女性用手势打断了他。

    “他们来了。银火,你可以退下了。好好想想我今天说的话。另外……”女性的唇边在瞬间飘过一丝迷人的微笑,“芬利尔是狼,不是狗。你平时的功课都在做什么?看来我需要抽时间好好检查一次了。”

    法师张了张嘴,在用力的深呼吸后终于鞠躬退出大厅。

    半刻钟后,第九层的石门被一双大手恶狠狠地推开了。

    ……

    “尊贵的那迦王,您特别召唤我们前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芬利尔从自己的座位上直视着对面的女性,从那张平静的近乎可怕的洁白面庞上他看不出哪怕一丝端倪,这让一向喜欢对未来有所掌控的他感觉很不舒服。

    “别没什么特别的事,”那迦女王微微眯起眼睛,借以掩饰她观察对方的目光。“公主殿下很快就要苏醒了,我想大家都应该有所准备才对。”

    “这不劳你担心!”嘉尔姆忍不住咆哮起来,“我们嘉尔姆族随时都迎接准备战斗!”

    芬利尔狠狠地瞪着他一眼,“请您直说吧!尊贵的那迦王,需要我们做些什么?”他看着那迦女王,脸上挂着无害的微笑。

    “清洗!”那迦女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吐出这两个即将在整个魔界掀起轩然大波的字。

    “明白。”

    芬利尔微微额首,那双一直隐藏在唇下的雪白獠牙隐约泄出一丝寒光。

    数天来,奇怪的谣言好像无所不在的春日和风般迅速在整个斯丁诺上流社会蔓延着,充分担当着各位小姐夫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各种匪夷所思的传闻似乎都能在此找到自己一份位置。

153.触碰

    因为一位当红将军的突然失踪而几乎炸了窝的斯丁诺郡,在那个薄雾弥漫的清晨欣喜若狂的迎来了踏着露水和青草的芳香归来的将军的身影……以及一位以极亲密的姿势躺倒在将军怀里昏睡不醒的美丽少女……嗯,少女。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瞧那身型样貌,绝对是位足以让人期待成长的少女没错!权威人士们纷纷宣称对这一判断负责到底。

    虽然我们的新晋男爵试图解释过这是自己的妹妹,不过精神充旺盛的众人在唯唯诺诺的同时当然免不了有自己的一套想法,每个人都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那套才是最权威的版本。所谓如果有一百个人传播,谎言也会变成真理。大概就是如此吧?

    以下据说是引自夜鹰副统领莱文;忒兰希尔阁下用来提点部下的秘谈:

    “我说伙计们,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吧?对于咱们英俊潇洒、高大威猛统领来说,2x岁以上的完全是兴趣范围之外的。至于那些发育超出了必要的人,就更是菜地里的蔬菜!哦,不!应该说是厌恶的存在!所以各位对于自己未来的人生道路是完全不用担心的!”

    就在这番言论引起了相当一部分单身汉的欢欣鼓舞之后,又有好事者传出了来自于传闻与将军私交甚羁的参谋长古纳德先生在某个私人场合因为喝醉酒才透露出来的独家内幕。据说那是曾经挂在统领房间里的座右铭,只不过后来估计到影响不好才勉强收起来。它这样写道:

    “对迷人的单身女性,我始终争取;对成熟的有夫之妇,我从未放弃;对十六岁以上的花季少女,我注意发掘;而对小于十六的青涩女孩,更要有战略眼光。”

    虽然双方都宣称自己这边的才是真正的事实,并号称人们站起来打倒不洁的谣言者,捍卫真理与正义的道标!以至于双方的拥护者们整天吵成一锅粥,在整个郡城大街小巷里闹得沸沸扬扬,甚至还出现了两队巡逻兵隔着各自的街区操着各地的口音吐沫横飞以种种粗鲁、不堪入耳的语言相互进行人身攻击的非凡景象。但作为当事人的沃德雷夫;齐娅拉;德法诺;巴伐利尔爵男爵阁下却仿佛完全不知情似的,对此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沉默态度,过着仿佛修行者一般深居简出的日子。

    当有几个好奇心超过猫的家伙抱着无比的觉悟战战兢兢地问及男爵本人的想法时,我们的男爵阁下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狗喜欢跟实际的例子学习。如果你要想教它什么愚蠢的东西的话,你就得先做示范。而我……可没那份空闲。”

    据说当然男爵大人的声音听上去相当疲惫,但他仍坚持练剑。

    “啊!可敬的将军大人真是位勤奋的人呀!”他们纷纷在无限的感慨中抱着一份遗憾和一份满足慢慢走远,此后对于男爵大人究竟为什么如此疲惫的种种猜测又再次衍生出多个版本。

    重返世界以后,齐娅拉觉得自己体内似乎多了某种奇异的力量。他曾站在院子,试着挥动那把青之护国者。当他将弯刀的削斩技巧运用于剑上的时候,一道强劲的风压从沿着剑身的弧度呼啸而出,将不远处的一棵充满悲剧色彩的小树当场斩成两截。淡青色的光芒划过空气,犹如实质,似乎都能听到冷风的嘶吼。

    “风之厉!”

    在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这个奇怪的名字。

    “那是什么?”他发了会儿呆,然后摇了摇因使用过度而导致轻微眩晕的脑袋穿过回廊。

    缺席的几天里面似乎发生了许多事。有关何洛穆森林让人郁闷的交易已经完成,连一丝尾巴都没有剩下,丈量处的工作效率这次似乎好得出奇。奥丁和法兰克之间的停战协定被有心者传开后,各大商人们的驼队又纷纷开始了新的工作,边境的卫兵们也自觉的束紧了张牙舞爪的猎狗,两国间的贸易交往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原本希望通过支持中转商人菲瑞普重新划分斯丁诺盐货地盘的努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作用,希姆斯坦他们回击的相当迅速。但当然也并非全无效果,至少一个以菲瑞普为首的新兴盐货交易系统已经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外悄然萌芽。中转商人是个聪明且有干劲的人,十分懂得如何利用形式生存下去,抓住机会发展壮大。种子已经播下,余下的就是去好好期待它的成长。

    总之,男爵阁下错过了不少好事情。相对的,也有不少人捞足了油水。其中自然少不了白色双院的那些*们,这些个吸血的恶鬼们,怎么可能去指望他们把平民的利益放在眼里呢?不过男爵对此一点也不后悔,每次站在少女床前,花上两个小时去用心凝望着那即使在沉睡中依然娇俏迷人的可人儿,他总会有种似乎自己又做了件不得了的事情的成就感,虽然那个感觉仿佛被浑蛋闷了一棍的大脑什么也想不起来。至于那个把他害到如此田地男人,虽然齐娅拉对他倒还存有一丝感激,但搜查工作却在所难免。不过这个人好像突然就凭空消失了,任凭齐娅拉发动全郡的人手都找不到哪怕一丝线索。既然他本人都已经渐渐失去兴趣,但其他人就更加敷衍了事了。

    “啊~正是那十六岁的青春少女,已近成熟的躯体散发著无尽的诱惑,就像是等待著采撷的鲜果……”

    自诩为上流社会最准确的模板,但骨子里仍是个标准以上色狼的莱文;忒兰希尔那近乎歌咏式的感叹突然在这个年轻而且身心健康的男子心中浮现。他的脸一下子憋的通红,赶紧站起身跑出房间,与正无聊的趴在偏厅桌子上等待侍候的侍女们擦身而过。

    活力无限的侍女们好奇的看着她们一贯和蔼可亲的好主人面红耳赤的模样,纷纷在其背后露出若有所思和恍然大悟的表情,一个个抿嘴轻笑着。

    啊~~感谢大地母神的恩赐,明天似乎又有新的话题了呢!

    现在的女仆可真是没规矩啊!想当年……唉!这大概就是那些缺乏威严的主人的悲哀吧?另一些上了年纪的妇人们在用失望而怜悯的眼神津津有味的看完这齣戏后,很快就投入了对男爵大人惹人遐思的情态的热切讨论中……

    而男爵自己呢,为了充分利用这些消耗在曲折回廊间的生命,秉承恶作剧之神潘特的意志,正在脑子里细心整理着最近听来的消息,希望能从中发掘一些有价值的内容,哪怕只是单纯的寻开心也好。

    “听说莱文这小子近来一直在试图勾引菲瑞普的妹妹……嗯,对!叫鲁娜。”

    真是个不错的话题,男爵在心中不无恶意的盘算着。睚眦必报并不是他的风格,但一再的默不做声则更会纵容犯罪行径的加剧。在很多时候,一些适当的、无伤大雅的反击依旧是必要的。

    他设想自己可以这样告诉菲瑞普:“嗨!我的朋友。你知道莱文这家伙以前是怎样对异性表达爱意的吗?呵呵,奥丁大神作证!我说出来你一定不会相信,那是**裸的强奸!听说他在这方面完全不顾女性的感受!”

    然而可惜的是,坏心眼男爵的种种邪恶构想最终也没抓住实现的机会。就在他即将跨出府邸大门的第一步时,一个行色匆匆的身影恰好拦住了他。

    “向您请安,将军阁下。”

    这个衣著光鲜,打扮入时的贵族侍从向他脱帽行礼。他有礼貌的选择了对方阶衔最高的称呼,这样能很容易赢得初次见面的好感。

    “你是……”

    齐娅拉的目光在他的服饰上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他左胸前的印记上。一般只有在主人面前相当得宠的高级侍从才有资格佩带这种印记,但即使是他们这辈子也别指望能在同一个地方别上一枚胸章,除非他们为家族作出了某些难以磨灭的贡献。当然,类似于这种行为的背后几乎都预示着几种不太舒服的死亡。齐娅拉认得这个印记——一朵残缺的郁金香。上面每一分都可清楚的嗅到那个“黑色郁金香”塔帕尔家族的朱利列斯;珐;康西诺子爵与众不同的恶趣味。

    “塔帕尔家族,阁下。我为塔帕尔家族的朱利列斯;珐;康西诺子爵服务。”

    “子爵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的,阁下。我家主人希望您能亲自去一趟。”

    “好的,我明白了。”齐娅拉点点头。说实话,当他听到“康西诺子爵”几个字的时候,脸色大概是有几分发白的。他控制了一下情绪后说道:

    “我们走吧。”

    “让我为您叫车吧!”侍从依照往日的习惯献殷勤。

    “不,我不需要。”齐娅拉伸手制止了他跑向门房的冲动,“步行就可以了,多做运动对身体有好处。”

    侍从讪讪地退了下来,“您说得对,阁下。”

    他的笑容看上去多少有些不自然,也许是觉得跟一位贵族后面在大街上压马路有失体面吧?细心观察的男爵心中猜想。

    不论如何,男爵还是平安无事的到达了康西诺子爵华丽的住宅。且抛开他的品位不提,据说只是稍稍布置一下就花费了不下于三十多万金比索,而现在子爵更是将它连地契完全买断下来,即使以后回到帝都也会保留在这里。所谓“豪门贵族的穷奢极侈”,大概正是如此吧?你的主人一定会下地狱的!男爵在心中恶意诅咒着。

    通过门房的通报,齐娅拉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子爵大人的接见室。一路上数不清的充盈着无限杀机的暗桩都说明着这里的主人隐藏于奢华外表下的无比深沉。费心研修过子爵送来的读本的齐娅拉很自然的以专业的眼光把它们一个个从不起眼的角落里挑剔出来。

    现在是上午十刻,朱利列斯;珐;康西诺子爵穿着一件深蓝绸睡衣,半卧在一张暖榻上闭目享受着两个身材火暴的女按摩师的服务。那少得可怜的几件镂空内衣让我们年轻的男爵充分领略另一分来自于成熟女体的诱惑。

    一位相貌与气质都足以称道的女性。她穿着白净而宽松的晨装,系着银花边的披巾,拢住仿佛刚洗过一般潮湿的丝发。脸儿洁净、鲜润,仿佛用露水洗过,刚刚被朝阳拂干似的;细薄的麻纱长衣清晰地透露出丰腴的肩头和胸部的轮廓。她半跪在塌前,一只手端着银盘,另一只手捏起一颗颗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水晶葡萄,动作轻柔的送进子爵微张的口中。子爵看上去吃得津津有味。

    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子爵微微张开眼帘,深棕色的瞳孔闪过一丝惊讶的光芒。真是轻巧的脚步,战士的直觉在那一瞬间让他有所警惕。

    “你来了,小伙子。”他淡淡地打着招呼。

    “上午好,子爵大人。”

    齐娅拉在一张仆人送来的短塌上坐下来,以不输於对方的态度回应道。他拒绝了仆人送来的点心。第一道是用桃仁片做的装饰着图案的花环形点心,第二道是粉红色颤巍巍的果子冻,果子冻中间的空地方,插着一小节蜂蜜熬成的蜡烛。这种独出心裁的照明装置产生了强烈的视觉效果。

    “你的学习进行得怎么样了?那些书……有认真看吗?”

    “是的,阁下。非常感谢您的帮忙。”

    “真见外啊!难道我们之间还有必要用‘您’这麽疏远的称呼吗?可爱的小伙子……”子爵再次运起那份狐狸般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年轻人。但年轻人除了面部肌肉稍微抽搐了一下后再没有什么格外的反应,这似乎又令他觉得索然无趣。

    “我觉得还是正式一些的好。”

    “哦?你是这样认为的吗?”子爵露出一丝笑容,“似乎有些进步了呢……我亲爱的小男爵。”就在小伙子忍不住开始发窘之前,“好了,闲聊到此为止。我们谈正事吧!”他终于转移了话题。

    男爵迅速整理了一下似乎有些短路的思维,“您请说。”他坐正身子。

    “三天后,这个斯丁诺城将迎来它的第一位女性王室成员,法兰克王国的阿卡林佩儿公主殿下。”

    子爵以商人掂量货物般的语气淡然陈述着,明显缺乏对国事应有的尊重。在看到齐娅拉点点头后,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了某种恶作剧的心理。“听说是位端庄的小美人哦!”他饶有兴趣的看着齐娅拉,用戏谑的口吻继续说道:“和你那位有得一比!不过我对你的一些私人偏好无权多做评价,只是千万不要影响到工作就好……”

    “哎?”小男爵在愣了一下后迅速反应过来。“我想您一定有所误会,阁下,完全不是您想象的样子!”他一脸通红的竭力反驳。

    子爵摆摆手,闭上眼睛。

    “这些并不重要。我有些累了,今天就到这儿吧。至于接下来的准备工作,这位莉芙莎小姐会向你解释的,这段时间就由她来做你的助手。”

    他用手将身边那位风韵动人的女性牵至齐娅拉面前,透过眼缝欣赏着年轻小伙子手足无措的窘迫模样。女性毫不吝惜地绽露迷人的微笑。

    “你先回去吧!”他打了个哈欠后说道,“莉芙莎小姐整理完部分私人物品后会搬进你的府邸,这样方便指导你练习宫廷礼节。我们时间不多,每一分都得充分利用。”

    ……

    当惊慌的青年仿佛被猎狗追讨的兔子般逃离子爵府邸后,康西诺子爵站在一面装饰高雅,足有一人多高的镶金落地镜前,任凭那位莉芙莎小姐的服侍着更换了一身天蓝色剪尾礼服。

    “您要出门了吗?”一直微皱眉头的莉芙莎小姐一面整理衣服上为数不多的几个小皱褶,一面用银铃般悦耳的嗓音询问。

    子爵笑了笑,“是的,我亲爱的莉芙莎。”他语气轻柔的回答。

    “那……没有我在您身边,您……您会习惯吗?”莉芙莎小姐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多了些淡浊的鼻音。

    “放心吧!我的小宝贝。”他轻轻地抚了抚女性如丝般的秀发,“你忘了吗?我是个坚强的男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倒下呢!而且你接下来要做的工作,那对我来说才是真正最重要的!我不能一辈子都站在姐姐的阴影下象条等待施舍的狗一样生活,你明白吗?”

    “是的,大人,我明白。您天生是应该站在顶峰的男人,在这个世界上,我比谁都更明白您!”莉芙莎小姐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她轻声呜咽着,任凭断线的泪珠划过光润的面颊,在彩色的釉石地板上溅起一朵朵纤细又晶莹的小花。

    子爵无声的继续着抚mo头发的动作,他深沉的目光投向窗外,窗台上一只手工编织的小花篮里一朵娇妍的粉红色小花正努力的绽露笑颜。他还记得,那是莉芙莎小姐前天放在那儿的,这两天她一直都在努力的浇水除虫。那天她似乎很开心,在自己身边蹦跳着说她很期待呢。

    “终于开放了呀!”幼小的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莉芙莎小姐无疑是位称职并且严厉的老师,我们甚至可以说她是一位相当程度上的完美主义者。即使是偶尔来穿门子的莱文,也在她近乎恶毒的语言攻击下被迫承认他的那份自以为是的贵族礼仪完全是在扯蛋!是所有资深贵族们的耻辱!应该被绑在满是尖刺的火刑柱上烧死!从那时起,莱文就再也没有在男爵大人的府邸里出现过哪怕一次。相比而言,他无疑是个完败的角色,背负着剐心的耻辱夹着尾巴狼狈不堪的逃走了。

    据说莉芙莎小姐所在的家族曾经是帝都真正的名门望族,只不过这个家族不幸的卷入了一场有关王权的争夺战中,并且非常不幸的站错了队伍。在整个缀姆大陆的历史上,很多有着悠久传统的贵族血脉都是这样在无休止的权力争夺中消失殆尽的,在时间的洪流中连名字都被后来者所遗忘。战败的贵族低下了曾经高傲的头颅,而兴奋非常的雇佣军人则在油灯下细数着自己搜刮来的钱袋,失意者和得意者的较量虽然已经分出了胜负,但遗留下来的创伤却永远失去了愈合的机会。

    不说别的,单指是从帝都带来的每天一换的得体而自然的装扮,从一开始就成为当地贵族小姐们争相模仿的对象了。每次,当莉芙莎小姐换一件套裙或是外罩,有时甚至是只是一件小饰品,几乎就是在当天,本城就会流行起同样款式和颜色的服饰,连带着裁缝店和首饰店的生意也要比平时好上两成,把那群老板们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莉芙莎小姐能在这儿住上一辈子才好。这在很大程度上不能不说是莉芙莎小姐的魅力所在。而她那些剪裁得体,做工精致的服饰也确实招人喜欢。

    至于男人方面,有很多军队中有身份的骑士们都争相的要求做小姐的守护骑士,小姐温柔而典雅的气质初一到来就如磁石般吸引着郡城里所有精力过剩的男人们追逐的目光。听说还有一两个傻小子企图通过在公开场合以向康西诺子爵大人甩手套要求决斗的方式来表现自己的勇武,但他们无一例外都被子爵大人那双带着白手套的握剑之手毫无怜惜的扔进了市中心那座竖立着大地母神塑像的喷水池里。不过子爵本人似乎并不喜欢武力,从他一贯的作风中我们不难发现:他崇尚于在交谈中尽展优势而让对方自然的屈服。武力的恐吓惹人怨恨,而表面的屈服则更是让人吞下了一个颗随时都可能发作的毒囊。所以在当注意莉芙莎小姐到这一切之后,她就刻意的变得深居简出起来,尽量避免为子爵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男爵府里往日的喧嚣和杂乱再也见不到了,所有人都蹑手蹑脚的在回廊里穿行,他们细声细气的呼吸,细声细气的说话,充分顾及着一座贵族家宅应有的仪态。而这一切……正是那位莉芙莎小姐的功劳。

    一个斜阳微现的下午,空气温暖而干燥。在深深而幽静的庭院中,年轻的男爵满脸恭敬地迎接他的老师——莉芙莎小姐。

    依旧系着那条银花边的披巾,盛装下的莉芙莎小姐轻轻的踩着被阳光反射成淡金色的地毯上。她的全身都笼罩在一层明晃晃的磷光下。柔和而又灿烂的色彩在这位小姐款款摆动的优雅身段间欢快的跳跃着,舞动着,像一个个顽皮的孩子一般,肆意的奔跑个不停。

    啊~那近乎完美的轮廓,从颈部悄悄的显露了一点的肌肤宛如白雪,金黄的秀发象波浪一样起伏,淡蓝色双眸仿佛令最璀璨的星星也失去光芒……

    齐娅拉还记得这段评论,它是莱文在男爵府邸首次遇到莉芙莎小姐大发感慨时留下的作品。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

    “啊~啊~美丽如虚空明月般的莉芙莎小姐,别跟着我们这个不解风情的笨统领了,他只对还未长熟的青苹果感兴趣。到我这儿来吧!我的笑话可以让您进入笑容的花园!我可以保护你,引导你!你对我说:[我好高兴哦!]我回答:[来吧,投入我的怀抱,让我们拥抱在一起欣赏那灿烂的朝阳!]”

    莱文那个笨蛋不分时间场合的大放厥词。

    “喂,着火了!年轻人……”一个正忙于工作的老园丁好心提醒他。

    “这我知道,我的内心早就在放焰火了……”

    莱文高昂着头回答,完全无视于已经屁股后被点着的衣摆,直到那锥心的灼热感驱使他在发出一声高亢的惨叫后一头扎进旁边的鱼池里。

    从那一刻起,齐娅拉就知道了莉芙莎小姐的另外一个身份——火焰神殿的见习修女。

    “请称呼我为莉芙莎老师。以后无论在任何场合,您就必须学会随时注意自己的言行。并且请一定要记住,如果一个男人要活得像水池里的那个浑身每一寸都流淌着恶臭的浓液的浑蛋,那还不如一头撞死!”小姐后来一脸严肃的对齐娅拉说道。

    而对此,我们的男爵大人除了偶尔朝莱文撇过去的一眼同情之色外,也只剩下唯唯应诺的份儿了。

    ……

    “知道从遥远的东方贩运来的一种叫做茶叶的东西吗?”在课间的休息时间,莉芙莎小姐一贯地向男爵提出问题。

    齐娅拉点点头,表示了解。对于曾经做过几个月搬运工的他来说,这点常识还是知道的。

    莉芙莎小姐以柔美的动作拢了拢划过面颊的几缕金灿灿的发丝,接着说道:“这种东西为了要从遥远的东方运到这里,一路上不能够有丝毫受潮,所以在它外面都会压上一层坚硬厚实的火漆。但是火漆亮丽的外表,并不能够证明它的价值,同漆器比起来,它缺乏外在的光泽和绚丽的色彩。我的意思……你能听明白吗?”

    男爵想了想,然后又点点头。“是的,莉芙莎老师。我想我能明白您的意思。”

    “好的!”小姐拍了拍手,“那就说说看吧。”

    “我认为您的意思是指……”男爵小心翼翼地挑拣着词汇,“即使一个人拥有无比深厚动人的修养与内涵,如果表现在外表和行为举止上的仍是粗鲁和缺乏教养的话,这个人永远也不可能得到上流社会的认同,因为根本不会有人给他一个公平谈话的机会……是这样吗?老师。”

    “没错,”小姐少有的露出一丝笑容,仿佛冰雪初融的大地。“您说的很好,男爵阁下。这样的话,现在的您应该勉强可以出师了。您很聪明,肯动脑子,而且善于学习别人的长处,这是个好习惯,希望以后您能继续保持下去。”

    “您还是我的助手,对吗?”男爵急切地询问着,对此表现出一份不同寻常的关心。三天的时光里,从住宅各个区域的的人员安排到迎接仪式的种种手续协议,还有和各个部门无休止的讨价还价。在各方面他都已经习惯于依赖这位好像大姐姐般聪明绝顶,而且样样精通的女士了。两人似乎结成了某种程度上相互间的信任。从现实角度来看,我们的小男爵毕竟不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贵族和领导者,强自伪装的礼貌举止,以及陌生环境中盗听途说的模仿,根本无法掩盖那份源自于信心上深刻的软弱。尤其是在眼下古纳德那臭小子竟然把他扔在一边不管不问的情况下。虽然他本人也相当明白,那个鬼朋友心底里还是为了他好,一个人的真正成长毕竟还得依靠自己确实的努力才行,但是某些在历练上的不足和缺陷并不是随便一两天的苦功就能补足的。当一个人面对太大的压力的时候,在一定的时刻内应该可以“成长”,但是当他到了一定界限的时候就需要出口。虽然这种说法似乎有些失礼,但是看上去很可靠的莉芙莎小姐无疑在这里充当着这个特定的角色。

    “这就看您今后的打算了,男爵阁下。”

    说话间,小姐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平时只有在那些侍女身上才能看到的淘气。不过,这份神态只是一瞬间表露在那双如同海水般晶莹流动的大眼睛中,也因此更显得带点“诡秘”和作弄的成分了。

    “这个……我……”

    对此一无所觉的小男爵不由用那种略带点迷糊的可怜兮兮的目光,不安的撇了老师一眼。

    然而除此之外,男爵还有另外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要做。在所有斯丁诺郡的大小医师们都被咆哮着的男爵赶出大门,并无一例外的被冠以“庸医”之名后,他的贝露塞布终于苏醒了。他的?没错,这正是他埋藏心中已久的那个不洁的想法,只不过现在似乎有了实现的机会,虽然只是一丁点儿而已,也足够让他欢欣雀跃了。为了这个念头,他甚至一度放弃了那个从八岁起就学会了的偷摸女人屁股的伎俩。

    醒来的贝露塞布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但这些变化却正是男爵所乐意看到的。现在的少女就象是一只受惊过度的小猫,无论如何都不肯踏出那个小房间一步,更别提见什么人了。原本派来服侍她的侍女们现在连房间外的走廊都不敢靠近,生怕惊扰了主人的小宝贝。不过这一切都有个例外,那就是我们的沃德雷夫;齐娅拉;德法诺;巴伐利尔爵男爵大人。也许少女对以前的他印象还不坏,只允许他一人接近,以至于堂堂奥丁帝国男爵每天都要做一遍下人们的工作。不过男爵本人似乎对此甘之如饴,表现的异乎寻常的积极。

    “贝露塞布,我们出去晒晒太阳好吗?你看今天的空气多清新,阳光多明媚啊!”

    “太阳都快要下山了。”

    “哦?是吗?那么我就去看月亮吧!不然星星也不错嘛!”

    “不要。”

    “星星吔!不骗你,小若儿,真的很漂亮哦!”

    “不要。”少女顿了顿,然后将手中的枕头砸向男爵。“不要叫我小若儿!这很难听!”

    “呜……我明白了。”男爵一面手忙脚乱放下半碗据说是叫做“燕窝”的名贵补品接住飞过来的“凶器”,一面回答。

    总之,两人隔着半张床铺所进行的毫无营养的谈话今天仍旧继续着。不过其中出现的一点小插曲是:男爵在那只枕头上意外的发现了少女一根乌黑的发丝,就象所有的变态恋物狂一样,他挑了个机会避开少女的视线,如获珍宝的把她偷偷藏进怀里。

    “也许我骨子里真是个邪恶的男人吧!”

    男爵不无自嘲地心想。

    不过与此同时,在即使最睿智的预言者也无法预见的另一个世界,一项在后世看来从各个意义上都称得上伟大的工程终于悄然拨动了他的轮盘。

    在这片荒凉的大地上,所有魔物们都摒住呼吸,颤抖着身躯匍匐在地,静静等待着那个伟大时刻的到来。

    “早上好,我忠实的仆人们。”

    刚刚苏醒的少女漂浮在魔塔第十层的半空中,背负双手以君临者的姿态傲然俯视着匍匐在她面前,额头触地的三位王者。她的长发如火蛇肆意飘舞,亮红色的瞳孔电光四射。

    “那迦、芬利尔、还有嘉尔姆,我,暗之公主juna,在此降临,并将继续引导你们迈向天空圣城!”

    “向您效忠,殿下。”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那么……以暗之公主juna之名!在此赐予你那迦,以碎星石之名;赐予你芬利尔,以黑曜石之名;赐予你嘉尔姆,以虎目石之名。以黑暗之名起誓!”

    “以黑暗之名起誓!”

    三位王者将左手握拳紧贴在胸前,整齐划一的声音在石塔中激荡,仿佛群魔的誓约……

    抬头一看,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对瑞恩;敏特;阿卡林王子来说,是绝对无法喜欢上这种天气的,准确地说应该是相当讨厌它。暖洋洋的晴天让人充满活力,冷飕飕的雨天让人神清气爽,但这样不晴不雨的阴天却让人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他把自己的骑士扈从和卫队们都赶得远远的,一个人眯起眼睛,无精打采的靠在一棵大树上,发呆的望着大路的方向。一把足有一人多高的巨型大剑就躺在他身旁。雕刻着细密花纹的宽阔剑身,古朴厚重的弯尾护柄上镶着一颗碧绿色的宝石,仅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究竟是武器还是单纯的装饰品。

    王子拥有和妹妹一样的灿烂金发和一双冰蓝色的深邃瞳孔。不过他的发色大概是由于经常晒太阳的缘故,以至于看上去颜色稍浅。面部刀削般的轮廓、嘴角带点淡淡嘲讽意味的微笑与高挑修长的身段都更加衬托出他那种淡然自若的风度,高贵典雅的气质。而这副对于绝大多数女性来说都具有致命杀伤力的优秀相貌,与他的教名瑞恩;安奇;鹰眼从来也不相般配。他的教名是由他的教父,同时也是他的武技导师—卡尔罗;安东尼奥;安奇先生代取的。“安奇”在古巴萨克语中是“披着熊皮的人”,也就是传说中的狂战士的代称;而“鹰眼”这个光荣的称号则只能由每一代的圣剑师赐予那些拥有极高剑术天赋并且成就非凡的剑客们。

    雷夫萨和他的斧头队差不多快到了吧?既然主动要求承担这次护卫任务,那就应该表现的更积极些嘛!这见鬼的天气!王子多少有些不耐烦了。过去,不管是什么情况,雷夫萨总是第一个到场的,按他自己的话说,“没办法啊,谁叫我平时总是慢大家一拍呢?只好早点出来了。”简直称得上老实憨厚的他自从讨了老婆之后似乎就越发变得胆小怕事了,虽然王子不止一次地告诉他,论玩斧头的花样,他绝对不比蕾丝妮差;论剑术,就凭王子本人和帕扎尔教他的那几招应付起来也绝对是绰绰有余;当然,弓术就免谈了,那不是男人的游戏。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自从蕾丝妮辞去在阿卡林家的职务之后,现在家中的财政收入俨然已经被雷夫萨一个人扛在肩上。真弄不明白蕾丝妮那个怪力女、凶婆娘有什么魔力,竟然能够把这个在战场上骁勇善战、无所畏惧的战斧将军变成一个标准的“气管严”!

    而帕扎尔跟雷夫萨不一样,不早不晚、不偏不倚的准时到达是他的一贯作风。决不迟到一分,也决不浪费一秒。还真是符合他性格的办事作风啊!自从老爹豪森特;伦杰伯爵去世后,这小子就一直是跑动跑西忙这忙那,似乎不怎么爱惜自己的身体,忙起来就没了时间观念,而且家里又不象雷夫萨那样有个老婆照应,不知道会不会吃不消呢?记得可爱的妹妹—达芙妮;敏特;阿卡林,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他,要他平时多注意休息,不过这些话在那小子听来似乎只是更加督促他卖命工作的动力而已,哎,他到底在想什么?这样或者那样的决心不是很容易就可以下定吗?不过也许是时候给他找个伴儿了,虽然以他的性格将来免不了被唠叨,但总算是有一个可以让人放心休息的避风港。

    当从身后探出来一把连着剑鞘的刺剑突然放到瑞恩肩上时,他显然被吓了一跳。不过王子到底是一名优秀的骑士,即使实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状态下他仍然飞快的冷静下来,一个探手撩起那把巨剑。

    “谁!”

154.心念

    “怎么了,我的朋友瑞恩,你的反应也太夸张了吧!”

    瑞恩长舒了口气,“不要像个幽灵似的,索洛。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你的脚步实在是太轻了!”他把巨剑重新支回树干上。

    “那是因为你在胡思乱想,王子。你的警惕性太低了,以后最好别离开护卫这麽远。”

    说话间,曾经在酒馆里和我们正式见过一面的那个自称吟游诗人的索洛出现在王子背后的阴影里,看上去一脸严肃。

    “是吗?”王子笑了笑,“如果是帕扎尔倒不稀奇,但是由你口中说出这种正经八百的话,还真是让人震惊到下巴脱臼啊!难道是因为今天早晨吃错了什么东西吗?”

    “切!”索洛把脸扭到一边,“人都是会变的,帕扎尔不也改变很多了吗?好像学会怎么开老朋友的玩笑了呢!也好,不然原本就已经够羞涩寡言的达芙妮小姐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同样总是板着张臭脸的工作狂呢?”索洛的脸上明显浮现出一丝恶作剧的得意表情。

    王子的脸微微一红,赶紧把话题错开:“有消息了吗?帕扎尔的部队……”

    一牵扯到正事,索洛也迅速收起了顽劣的面孔。“嗯,”他点点头,压低声音回答。“两个小时前,他的部队经过了几内亚山口的关卡。不过似乎……”坏心眼男人故意在这里停住了。

    “似乎?似乎什么?”王子急切地询问。

    装模作样的密探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当然是……似乎还有阿卡林佩儿公主殿下的座驾在里面呀!”他喘着气说道。

    “臭小子!”王子抬起手,似乎想教训一下恶作剧者,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样啊!这麽说很快就会到这儿了。”

    他仿佛一下子变得无力般依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着,刚才一直憋在胸中的闷气仿佛一下子随着呼出的废气而排除了体外,感觉真是好多了。

    “我是瑞恩,我是卡尔罗·安东尼奥老师的弟子瑞恩·安奇·鹰眼,是亚兰克护**的统帅,是亚兰克王国的第一王子……”

    他在心中默默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直到他的身躯变得挺直,目光也渐渐锐利起来。

    “如果你下次再这样,亚兰克头号密探索洛先生。”他微笑的看着一头雾水的密探,“请允许我亲切地问候你的家人。不过请放心,我会刻意避开你可敬的母亲的,小子!啊~那草原上盛开的花朵,翩翩飞舞的蝴蝶……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哟!”

    仿佛被抓住了痛角,坏心眼密探一下子变得气急败坏。

    “呜……我明白了,威严的瑞恩大人,一定请放我一马!向盛开的紫荆花起誓,我是您最忠实的仆人!”劣势者立刻摆出一副献媚的嘴脸在王子身边殷勤的摇着尾巴。

    ……

    当这支骑兵队经过丛林时,忽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无奈的减缓了他们前进的步伐。雨水很快顺着篷车成股的流下来,隐约能够听到外面马匹不时发出扑扑地喷鼻声。毕竟是春天,大概没有人料到大雨会来得如此迅猛吧?一定有不少人变成落汤鸡了。雨点在比邻的小河里激起一圈圈涟漪,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承袭雨露的恩泽。但阿卡林佩儿公主达芙妮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美丽的景色。她的心此时已经装得满满的,充盈着欢欣雀跃。因为她就要见到最心爱的哥哥瑞恩了,这简直让她高兴的不知所措。

    “帕扎尔哥哥!”小公主轻声呼唤着。

    “是的,殿下。听候您的吩咐。”帕扎尔在篷车一旁恭敬地回应。自从和大部队汇合之后,这个亚兰克王国的利基亚冲骑兵团长又回复到了之前那张顽石般的僵硬面孔。对此,就连公主殿下本人也是莫可奈何。

    “哥哥……瑞恩哥哥他就在前面吗?”

    殿下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带点羞涩。不过也许是自己听错了?这该死的雨!帕扎尔在心中抱怨着。这一点和王子不同,从一个优秀的轻骑兵统领的角度来看,他是非常讨厌下雨的,这样会使道路变得泥泞不堪,进而严重影响到轻骑兵的机动性。

    “雨下这么大,这里不会有其他人听见的。”公主掀开挂在车窗上的布帘,帕扎尔不自觉的向后退开半步,却反而因此看到了公主的笑容。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得这么疏远了呢?帕扎尔哥哥。我一直都希望你还是我心目中的那个一直很照顾我的好朋友。”

    “能为公主殿下服务,是我以及整个伦杰家族的光荣。”帕扎尔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般,毕恭毕敬的在马上行礼。

    “好了,”公女把食指压在嘴唇上,打断了骑兵团长:“请不要再使用‘公主殿下’那种疏远的尊称了,直呼我的名字‘达芙妮’吧,至少在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够把我当成像哥哥那样的朋友。”

    “遵命,公主殿下,啊,不!达芙妮……小姐!”帕扎尔似乎始终无法适应这种转变,他的两颊又变得绯红,忍不住把脸别到一边。

    已经无法再回忆起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了,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帕扎尔的心头突然闪过一丝悲伤。他不由撇撇嘴,这种不稳定的情绪变化在他而来似乎早已是一种奢侈的享受了。

    剑拔不出来!在那之前,帕扎尔从未感受过死亡如此接近的感觉,失去武器的他完全是任人宰割的羔羊,面对这群穷凶极恶的饿狼,他不知该如何应付?就在他的身旁,一个杀红了眼的匪徒冲着当时尚且年幼的达芙妮举起了闪亮的钢斧。

    帕扎尔呻吟着闭上眼睛,却仍然无法从那一幕中逃脱出来。如果不是仿佛神兵天降般的瑞恩王子,当时还从未杀过人的王子竟然在瞬间用手握住了对方的斧刃,同时割断了那个匪徒的喉咙……滚烫的鲜血从撕裂的喉管中喷出来,染红了王子半边身子。发现大批卫兵的匪徒们张皇失措的逃跑了,王子却忍不住大声呕吐起来。那到底怎样一副景象呢?之后的印象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每当想起这些,帕扎尔都忍不住不寒而栗。

    “以后请务必专心对敌,帕扎尔先生。”当时的王子微笑着这样告诉他。

    “帕扎尔哥哥?”

    少女的呼唤将帕扎尔从回忆中唤醒。

    “对不起,公主……达芙妮小姐。”帕扎尔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刚刚我有些走神了,请您继续。”

    少女对着骑兵团长上下打量了一番,在确认他似乎没什么不妥后说道:“我想知道,我们离哥哥还有多远?”

    “很快,达芙妮小姐。”帕扎尔默算了一下路程后回答,“据我们收到的消息,王子殿下现在应该就在坦克雷三叉路口附近。如果不是因为这场大雨,我们现在差不多已经可以遥望到那个地方了。”

    “哦,我知道了。”达芙妮轻轻点了点头,“希望哥哥不要被雨淋到才好。他总喜欢在雨中奔跑,一定又会感冒的。”公主在自言自语中放下布帘。

    帕扎尔默默地看着少女娇嫩的面庞消失在幕帘后,僵硬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他定了定神,再次将战马控制到一个可以照顾到整个篷车的位置上。

    而在同一片雨幕笼罩下的斯丁诺城,男爵府上的全体成员们几乎都被发动起来了,他们在走廊间来回奔忙着,一丝不苟地检查每一道工序。

    “老师,我这身打扮真的合适吗?”

    小男爵在更衣室里的镜子前反复的向莉芙莎小姐询问着。他的身子像条虫子般扭来扭去,心虚的指望能再发现哪怕一处不起眼的小皱褶。可怜的莉芙莎小姐一直目睹这一切,此时已经开始觉得头晕眼花了。

    按照莉芙莎小姐的建议,男爵选择了一套那种特别为宴会定制的军装,折开的剪尾,天蓝色底蕴,白银钮扣,肩上和袖口都绣有金灿灿的绲边,还有一条黑红相间的滚边绸带斜挂在肩腰上,最后在胸口挂上那枚于斯丁诺攻城战中赢得的白金制狮心勋章。在一切都是为了突出男爵那个手握实权的夜鹰将军身份,而不是某个可有可无的空头贵族。

    “究竟子爵大人会做什么打扮?似乎有些期待呢!”

    一边欣赏窗外雨幕下花园的美景,小姐在心中偷偷规划出一副幻想中的模样。

    几乎没多少人知道,子爵的境况其实并不像他表面上那麽风光无限,反而是相当艰难的。

    古老而沉重的黑色郁金香——塔帕尔家族无疑正在经历一个痛苦的转型期。守旧的老派贵族们和新兴的年轻一代们之间的对抗,或者说成幼狮在向老狮叫板。很遗憾,这里面没有哪怕一头想样点的雄狮。至少康西诺子爵是这样认为的。而他那位手段强硬的姐姐呢?她是头雌狮,却硬要给自己粘上一圈名为“家长”的厚实绒毛,然后混淆在一群老狮的队伍里充当着雄狮的角色。但这永远也改变不了她是头雌狮的本质。

    子爵连一点都不想附和他那位姐姐,但是反对派中间又全无像样点的领导人才。如果不是因为在他们身上还拴着名为“家族未来”的狗链的话,恐怕早就被姐姐毫不留情的像修理庭院的杂草般铲除干净了。更可怕的是,年轻一代中因为她是那位姐姐最亲爱的弟弟,所以完全没有人愿意相信他,尽管子爵比他们中的所有人都强大又精明的多。也许是担心被取代了领导者的地位吧?那对一脸蠢像的阿鲁尼·德拉·塔帕尔兄弟。子爵在心中冷笑着。

    他妈的都是群白痴!你们就这样像菜场上的商贩一样继续吵闹下去吧,然后被姐姐束紧狗链拴在裙角上,慢慢跟那些行将就木的死老头们学会玩纸牌、打弹球,最后只能趴在半尺高的矮榻上搂着一个至少比自己小三十岁的女人,无聊的数着额头上又增添的皱纹!子爵又忍不住咒骂起来。他很少如此,毕竟这和他一贯温文尔雅的气质不相符合,即使只是像现在这样在心里想想也觉得是种罪过。

    总而言之,在两边都处境尬尴的他就象是无根的飘萍,即便要求不高,仍完全找不到一个稍微让人满意的归属。直到那次和陛下的秘谈。

    他又耐心整理了一遍这身银光闪闪的骑士铠甲,然后披上那张绘着代表奥丁骑士阶层的紫盾和黑色郁金香家徽的崭新战袍,并且在经过门口的时候,顺便从武器架上抄走了一支展开后足有三米多长的精钢骑枪。说实话,子爵本人并不喜欢,甚至是相当讨厌这张披风,尤其是上面那朵郁金香。但是在公开场合仍需要顾及一下姐姐的面子,毕竟姐弟不和这种事情还是掩埋的越深越好。反正即使暴露也只会令姐姐难堪而已,与他本人并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好处,相反说不定还会惹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一个乖巧精明的骑士扈从正在门外等候。他穿着蓝格子的扈装,当看见子爵走出来后,故作严肃的脸上立刻露出献媚的笑容,并递上手中的角盔。子爵接过角盔,把它夹在腋窝下。他伸手拢了拢稍显散乱的棕发.

    “突然失去习惯已久的照顾,还真让人一时间无法适应啊!”子爵不免在心中稍微感慨了一下。

    “去帮我找一个擅长编辫子的侍女来。记住,要漂亮点的,别让我倒胃口。”他对扈从吩咐道。

    “遵命,我的将军。”

    扈从毕恭毕敬地行了个骑士礼,然后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我的名字叫做朱利列斯,而我的姓氏是珐·康西诺。我是奥丁帝国最年轻的银狮将军。我只属于我自己,只为自己而活,我的未来永远握在自己手中,谁都无法左右!”

    子爵紧了紧握在手中的骑枪,锋芒毕露的眼神一扫平日里的懒散,直刺向天边在乌云尽头微显的一缕阳光。

    大雨突然而来,嘎然而止。被雨水洗刷过干净的树叶布满了晶莹的光点,空气中也充溢着一股青草般舒爽的味道。阳光从逐渐散却的云层中宣泄而下,仿佛一切又都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样子。

    “真的,真的……好久不见了呢!哥哥,你知道吗?达芙妮一直都好想你!”

    从篷车上跳下来,小公主一把抱住瑞恩王子的胳臂,向荡秋千似的摇个不停。不甘心的电灯泡索洛早就被王子一脚踹到帕扎尔那边去了,而雷夫萨又没有资深密探经年养成的那种打探秘闻的恶嗜好,所以王子和公主的重逢暂时是没有人打扰的。

    “好了,好了!不要再摇了,我的小公主。快要断掉了呀!”王子一脸宠溺的望着可爱的妹妹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力图从于语言上说服少女能把动作稍微放轻一点。在不知不觉中,小达芙妮似乎真的要长大了,纤细的手臂也比那时候要有力多了。

    牵着哥哥的手,小公主兴高采烈,像只快乐的云雀般唧唧喳喳说个不停,激动的小脸上也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即将要去的那个地方,反而好像是要把自从上次分别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下子都说给哥哥知道,好让哥哥了解到她生活的点点滴滴,感受她的悲伤,分享她的快乐。

    王子微笑着跟在妹妹身旁,认真的倾听着她的喜怒哀乐,不时发出一两声装模作样的惊叹,引得小公主一阵咯咯笑。这一刻,一切仿佛都那么美好。王子突然有种很奇异的感觉,就好像自己一直都陪伴在妹妹身旁一样。

    他不由想起安东尼奥老师在某天晚上强拉着他喝酒时说过的一句话:“所谓回忆,并不是指那些惊天动地的宏图伟业。而是你努力所做过的事,是和特别的某人一起做过的事,是日复一日一些很小的事……”王子依稀还记得隐藏在那副微笑下老师复杂的眼神。

    上次像这样在一起聊天……好像是两年前吧?王子在心中缅怀着逝去的光阴。跟随索拉克将军学习的几年中,即使在最艰苦的训练下,王子仍会偷空怀念一下以前和妹妹还是帕扎尔、索洛他们一起度过的那段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虽然总被索拉克将军将军斥责为软弱无能的表现。

    “记住,无聊的情感只会消磨男人的意志!男人因无所畏惧而勇猛,因心有所念而胆怯。不要相信吟游诗人们无病呻吟的鬼话,那种所谓的绊羁只能让男人变得软弱和胡思乱想,在战场上犯下不该出现的致命失误,然后葬送掉一支军队,或者……整个国家!”

    老师严厉的呵斥似乎就在眼前,可是王子始终无法忘怀那段经历,那段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和妹妹一起捉蝴蝶、数星星;会满怀激动的拽着早就跑神儿的妹妹聆听安东尼奥老师讲述传说中勇者们的故事;也会因为今晚的月亮突然不见了而拉上妹妹的小手跑去父王和母后的寝宫大吵大闹,然后被面红耳赤的母后拿着棍子赶出来。

    一切似乎都已经回不去了,也许帕扎尔那家伙说得对。王子的笑容里多出了一份苦涩。现在的他是亚兰克护**的统帅,更是王国第一王子,是在眼下这个四面受敌的险恶环境中亚兰克王国的唯一支柱,就连像这样在悠闲的时光下享受着妹妹向自己撒娇都变成一种奢侈了。

    “要亲手将妹妹交托给一些不认识的家伙吗?而且他们还是亚兰克的敌人!”王子默默转动着隐晦的念头,那焦虑无比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难以形容的可怕冲动!

    只要带上妹妹逃走就好了。一切都可以不顾。什么继承权,什么军队,什么土地,什么人民?让他们都见鬼去吧!这些不都是大人们应该做的事吗?我和妹妹为什么必须得承担这些?可怕的念头在王子心中翻滚,仿佛噬魂的恶兽,拼命撕咬着他的灵魂,侵夺着他的躯体。他的脸上现出一丝狰狞,不过恰巧背对着他的公主并没有看到这些。

    “王子殿下!”

    不远处的高声呼唤一下子惊醒了陷入思绪中的王子。如同被冷水浇灌一般,王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长久以来受到的教育让他不禁为自己刚刚那份罪恶的想法而羞愧不已。他抬起头,正好看见索洛向他比划了一个时间的手势。

    “你怎麽了?哥哥……有哪里不舒服吗?”敏感的公主关切地看着王子的脸,小手握得更紧了。

    “不,我很好,达芙妮。”王子微笑着回握了一下公主的手,“你完全不用担心如此强壮的我。还是多想想自己吧!你的身体实在太瘦了,我又常不在你身边,所以一直都很担心……”

    “我知道了,哥哥!”公主打断了王子的话,“我以后会好好吃饭,一定不会再挑食了。你就放心好了,我是不会让哥哥因为担心我而吃不下饭,结果变瘦了的!”

    “小丫头!”王子动作轻柔地扭了一下公主微皱的鼻尖,“我们走吧,该上路了。”他抽出握在公主手心里的手,轻轻地抚了抚少女柔顺的发丝。

    “好的,哥哥。”少女乖巧地回答,她掂起裙摆朝王子行了半礼,然后转身小跑着回到篷车上。

    王子表情平静的注视着妹妹的背影消失在幕帘后,他的双拳紧握着,并不长的指甲却深深地刺入掌心里。或许在他的眼神中深埋着一丝痛苦,但我们已经来不及寻找了。他转过身,大步走向队伍,灰色披风上的亚兰克双鹰迎风展翅。他的背影看上去虽然因为年轻而略显单薄,但至少是坚定的。就象悬崖上风中的磐石。

    农民的责任是生产粮食,商人的责任是促进流通,医生的责任是救死扶伤,政客的责任是协调利益,但王子的责任是什么呢?他真的希望自己不知道……永远也不知道……

    时光在我们身边无声无息地流过,

    记忆在天堂里一点一点的堆积,

    我看到有人同我擦肩而过。

    有人正在路上,

    有人刚刚启程,

    你会和我一直走下去吗?

    我永远的爱人啊!

    我们顺着这条阶梯攀爬,

    天堂就在不远等待着我俩。

    就象猫儿偶尔会想吃鸭肉一样,莉芙莎小姐有时候也会作一些短诗。她一直都很清楚擅长政略和经济的自己其实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但她仍然坚持努力着,梦想着有一天能写给酷爱文学的子爵看,并且得到他衷心的夸奖。

    坐在花园里,小姐的思绪随着偶尔飘落的花瓣肆意飞舞着,一直回到那一天,和现在一样,那是一个多风的季节。老屋还在,不过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像一场战争过后的废墟。周围静悄悄的,四面墙倒塌了一半,在那唯一一面还算完整的墙壁上,古老的、布满灰尘的家徽还在挣扎着。

    “听说是被从希尔姆来的山贼团抢/劫了……”四周的人们这样议论着,充满了恶意的低笑。

    似乎是不受欢迎的人呢……年幼的小姐出奇的没有怨恨,虽然格外悲伤,但心底却只有感慨。固执地抱持着早已逝去的荣光,生活在虚幻编织的美梦中的家人们,终于解脱了呢!就象那扇木门,其实不过只剩下门框还在那儿苟延残喘。似乎是在炫耀它比那些已经倒下的墙壁要坚强的多。可是如果没有墙壁,门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它充其量不过是个道具而已。在这个废墟的舞台上,家人们已经在熊熊烈火中华丽的谢幕了,可是她呢?接下来的她又将扮演一个怎麽样的角色呢?

    她就这样站在那里,一段段被遗忘的时光胡乱的涌动着,泪流满面,但悄无声息的直到夕阳西下。这时,一只洁白干净的大手突然伸到了她的面前。

    “如果没有其他地方可去的话……就跟我一起来吧……”温柔的声音轻轻地诉说着,那张微笑的面孔仿佛残阳下的天使。

    是啊!我生命中的天使……

    “那么……现在的我……又被撇开了吗?”

    在小姐的心里转动着患得患失的念头,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想再流泪了。她固执的认为不能被那种酸楚的液体在子爵身边以外的地方灼痛她的眼睛。当不远处突然响起铠甲关节的轻微碰撞声,她惊醒了。这种声音小姐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常在某人那儿听到。

    “今天谁会跟我一起来?”她灵敏的耳朵捕捉到男爵正在和他的部下们协商某些事情。

    “第一和第三骑兵队,阁下。”索菲伊斯统领依旧顶着那张/万年扑克脸作出简单至极的回答。

    说起这位索菲伊斯统领,莉芙莎小姐倒是很清楚他的事迹的。到不是说小姐本人有这方面的私人兴趣,而是他实在是太出名了。据说索菲伊斯统领当年加入军队是因为被医生诊断出患有绝症,想要在有生之年给妻女留下点什么可资生活的钱财。而从军在奥丁来说是最快捷,同时也是最危险的途径。如果能够在前线以极其体面的方式阵亡的话,他的家人们可以获得一大笔抚恤金。而且由于奥丁皇本人的重视,脑满肠肥的税务官们倒没有一个敢在这份钱上面动脑筋的。不然就等着上绞架吧!尤其是在陛下亲手绞死了那个有着子爵头衔的税务官之后。总之,统领是个奇怪的家伙,在进入军队以后立刻表现出惊人的军事天赋,在和拉克鲁荒原兽人部落的数场交锋中表现活跃,就在统领自以为得计,盘算着如何找个机会和敌方的刀剑亲密接触一回时,一份让人啼笑皆非的加急信函送到了他的手里。

    “真是万分抱歉,尊敬的索菲伊斯先生。由于我的助手在工作上的失误,使您的病例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错误,没错!只是小小的失误。其实您的身体很健康,健康的让人惊讶!不过有点小感冒当然是难免。对于给您带了的不便,我本人只能在此致以十二万分的歉意……”

    当时的索菲伊斯捏着这张厚稿纸,一时间间不知该作何感想。但可以肯定的,统领已经无法脱离军队了。无论是残酷的现实还是他本人的意愿,似乎在那里找到了存在的价值。后来,在一次例行寻检中,曾经的上司多森海姆将军把他推荐给了那位伟大的陛下,可惜这位好心的将军却在一年后被无情的病魔夺走了生命。原本被诊断出患有绝症的千骑长最终坐上了统领的位置,而身体健康的将军本人却一命呜呼了。这种事情,似乎真是极大的讽刺啊!小姐的想法显然有些亵du死者,不过她本人对此好像并不在意。

    “特里·兰迪尔百骑长已经带着他的‘乌鸦’先一步上路了。阁下,请您原谅我这个未经您许可的安排。”

    小姐听着索菲伊斯统领的话,不禁暗暗摇头。真是和资料上完全一样的人啊!耿直的军人,缺乏变通和圆滑的手段。大概现在这个位置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不,你做得很好。我早说过这种事情你们可以自行处理,毕竟我还处于学习阶段嘛!”缺乏这方面经验的男爵肯定了对方的做法。

    “不过呢,”小姐看着若隐若现间男爵那张真诚的笑脸,“也许还是有机会的吧?如果跟着这个小男爵……”她不禁心想。

    “原来夜鹰近卫军里面还有一支叫做‘乌鸦’的队伍啊!是最近才成立的吗?会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呢?看来需要把这些记下来了,子爵大人可能会用得上。”小姐在心中默默替主人打算着。

    “对了!”男爵突然问道,“我记得特里的外号不是叫‘头鹅’吗?为什么他的部队会叫‘乌鸦’呢?总觉得有点奇怪……”

    “这个嘛……”索菲伊斯少有的露出一丝笑容,“您似乎还没见过他吧?那就等有机会阁下亲自审问特里和他的手下们吧,我们实在是不好评价这些。”

    “另有隐情吗?”男爵相当敏锐的点点头,“找机会我会好好关心一下这个神秘的部下的。”

    接下来的谈话似乎毫无意义,小姐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再次陷入自己沉闷的思绪中。

    “那么我们走吧,老师?”就在耳边响起的男爵的声音突然惊醒了思考中的小姐。

    “好的,我可爱的弟子。”迅速平静下来的小姐微笑着调侃年轻的弟子,恶意的欣赏他面红耳赤的样子。

    “是要赶过去和子爵汇合吗?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是的,老师。不能让子爵等太久了。因为……嗯……一点私事的缘故,我们已经出门晚了。”男爵的眼神躲躲闪闪。

    听着男爵蹩脚的解释,似乎又想起男爵刚才从某个房间里跑出来的狼狈样子,小姐很努力才止住了笑意。

    “那我们也赶快吧!”她苦忍着催促道。

    ……

    当队伍经过某个关卡的时候,索洛纵马来到王子身边。

    “周围有不少奥丁的探子。”他以极其暧mei的动作趴在王子肩膀上低声耳语。

    王子不自然地向后躲了躲,伸手打开他这个一天到晚总想着恶作剧的家伙。对于军中早已流传开的有关王子和他身边某个宠臣之间的暧mei关系,王子早就对此无语了。“放着他们吧!这很正常,没有才叫奇怪呢。嗯……对方身手如何?以你的标准来看。”

    “相当不错的一群家伙!”索洛点点头说,“和我的那些笨蛋手下有的一比。即使是我,为了确认他们的存在也费了一番不大不小的功夫,看来对方有个好教练。”

    “听说现今留在斯丁诺郡里最精锐的部队就是那个攻破斯丁诺城的夜鹰将军了,”王子冰蓝色的眸子满是专注的光芒,“你对那个人的印象如何?这会不会是他的部队呢?”

    “大男孩!对谁都没有戒心。真的很难想象竟然是这种人带兵夜袭斯丁诺城,并且还成功了!”索洛笑了起来,“那个将军……是个很不错的人呢!长相俊俏,还有一双很有神的眼睛,这些似乎都和你挺像。是我喜欢的类型哦!至于这支探子队嘛……没听说过夜鹰近卫军里有这样一支部队,不过呢……当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因为上次的重点不在这儿,所以兄弟们都没怎么在意。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对方的保密工作倒是做得不错喽!”

    “不会是伪装吧?那个将军……”王子表现出一贯的细心,善意的提醒着密探。

    密探思索了一下,“应该不会,”他的眼神透出一丝坚定,“我出身于密探世家。从五岁开始,作了整整二十年的密探,虽然算不上很成功,但总算学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拥有那种清澈眼眸的人绝不是坏人。呜……正因为如此,我才会一直和殿下您还有帕扎尔他们搅合在一起,以至于到现在都无法自拔嘛!要知道,一个合格的密探是不应该有朋友的。”说到最后一句,在他明亮的眼窝深处似乎也闪过一丝少有的黯然。

    王子没有说话,只是像个真正的朋友那样拍了拍密探的肩膀。他之所以能一直容忍着这个鬼朋友一天到晚的恶作剧,就是因为明白这是一种发泄,对自身压力的发泄。他无法去想像一个从两岁开始接受密探训练,从五岁开始正式加入密探队伍的青年的真正想法,但会尽量理解他们,宽容他们,因为他们是真正为了这个国家而牺牲一切的人。

    是啊!牺牲一切啊!为了脚下这个生养我们的国家,这片土地……王子目光不由投向不远处载着小公主的篷车。此时的她又在想些什么呢?远方的家乡吗?还不及见上一面的父王和母后吗?王子无从知道。突然间,它是如此痛恨这双手,这双即将把唯一的妹妹交托给无法信任的人的手。

    其实,作为妹妹的达芙妮公主可没想那么多。也许是因为年幼和涉世未深的缘故吧?她一点也不清楚那个即将将临到她身上的命运到底有多可怕!当然也没有人蠢到会主动告诉她这些,毕竟结果无法改变,至少也要让小公主少一份痛苦。此时的她心中充满了对能好好帮忙到哥哥的愉悦感,因为一直都觉得自己是的哥哥的累赘,如果不好好努力的话,总有一天会被喜欢的哥哥讨厌的。对于抱持着这种想法的小公主来说,虽然会因此而远离同样很疼爱自己的父王和母后,离开已经住惯了的小房间和小花园,但这些都抵不过那份欣喜。就当作是一次远游好了。

    因为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以又要很久没办法和哥哥见面了,还真让人不舒服呢!小公主玩弄着纤细的指尖如此打算着。

    至于这边的人质,到底是自己哪位姐姐呢?当然也可能是妹妹。小男爵对此还是存在那么一点幻想的。不过这不正是人生的意义吗?永远游离在希望与失望,梦想与现实之间。

    应该很快就能见面了吧?接到康西诺子爵的公函后就从距离这里大约有两百法里的艾芬达郡出发了。似乎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在靠近战场的地方连一刻也不想多呆,一直躲在丰饶的内陆,纵情享受着美妙的田园风光。听说艾芬达郡是个盛产美男子的地方,那里的领主范·艾克登就是位出名的金发美男子,据说这段时间正在自己的领地内休假。不会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吧?男爵在心底滚动着不洁的念头,但在想起这似乎是在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家人的亵du后很快就放弃了。

    范&;艾克登吗?男爵在思维停留在这个姓氏上,想起在小册子上对这位充满绅士风度的先生的描述。艾芬达郡在二十年前仅仅是帝国一个普通行省,但现在它的富裕和繁华的程度却在整个奥丁都是数一数二的,而范·艾克登伯爵从他那位性取向特殊的远方伯父手中继承这块土地正好是在十五年前。

    应该是有什么秘诀吧?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办到的事。男爵的思路已经渐渐被导向了确实的方向。听说伯爵是个放/荡不羁的人,之所以结婚也是因为不小心搞大了一位相当有背景的千金小姐的肚子。

    在那位被他的风采迷醉的千金小姐当众发誓非他不嫁后,为了避免对方的家族采取某些过于极端的做法,缺乏有力盟友的新晋伯爵只好自认倒霉,为了这棵大树而放弃了整座森林。

155.注视之下

    大概他也会因此而怨恨给了自己这麽一副好皮囊的父母吧?男爵在心里恶意地偷笑着。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不过至此以后,这位好运的伯爵似乎就一路扶摇直上,很快就调进了中央内务府,再接着便成为了皇帝陛下的财政大臣,并且经常在内政建设上获得陛下的嘉奖。总之是个相当有才华的人就是了。

    传说这位伯爵最著名的口头禅就是那句:“让司法部见鬼去吧!”虽然每每遭到司法部一干同僚们的强烈抗议,甚至多次闹到皇帝陛下那里,但每回都在陛下的纵容下不了了之,再加之他背后那位很有实力的亲家,所以一直得以毫发无伤、逍遥自在的活到现在。如果说帝国司法部是陛下握在手里的一只凶恶的猎狗的话,那伯爵无疑就那只正悠哉的趴在猎狗面前晒太阳的刺猬。说起他的那位亲家,男爵不由心中苦笑。那些被他割下头颅挂在木竿上,放逐灵魂的家伙们中的一个似乎就属于那个家族啊!不过那个家族似乎对此一直都没什么表示,这种高深莫测的做派,在让人暂时松了口气之后又不免紧张到神经衰弱。

    “立正……敬礼!向公主殿下致敬!”

    在卫队长的口号声中,描绘着多图·萨玛美索多皇家徽章的豪华马车,停在一身戎装、威严肃穆的子爵和刚刚摆脱胡思乱想的男爵面前,来自波尔东的篷车设计大师的手笔似乎并未引起各有所思的二人的注意。一直跟随在马车两侧的两名威武的卫兵上前打开了车门。男爵的注意力反而被卫兵给吸引了。真是夸张到极点的铠甲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移动要塞吗?一块块厚实的钢片,连关节和结合处都是极为复杂的钢套与螺母,几乎看不到一点缝隙。不过这种东西真的有用吗?恐怕跌倒了也会爬不起来吧!

    男爵的感叹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名侍女从车上跳下来,在向两位实力派贵族行礼后,娇声说道:“公主殿下有请朱利列斯·珐·康西诺子爵阁下。嗯……还有这位……”她抿着嘴唇,不好意思的看了齐娅拉一眼。

    “德法诺&巴伐利尔,沃德雷夫·齐娅拉·德法诺·巴伐利尔很荣幸认识您,美丽动人的小姐!”在身后古纳德强劲的手指攻势下,男爵微笑地摆出被芙莉莎小姐千锤百炼出来的翩翩风度,殷切的问候着。侍女的脸明显红了一下,盯着男爵的大眼睛也蒙上了一层盈盈笑意。

    “午安,巴伐利尔男爵阁下。能够认识您我也同样感到非常愉快。”她又特别问候了男爵一遍。

    “殿下的情绪有些不稳定,所以……”侍女突然压低声音。初次见面的好印象让她忍不住稍微提点了一下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惘然无知的二人。

    康西诺子爵微笑着点点头,然后拍了拍小男爵的肩膀,这个动作看在人们的眼里就好象是年长的叔叔在嘉奖自己的小侄子。这下不止是小男爵,连那位侍女的脸蛋都染得通红,就像熟透的苹果,让人想要立刻扑过去咬上一口。

    在侍女的引领下,两位绅士走进了一个装潢得异常精致的二进制车厢的会客室。镶金的火焰石吊灯,精美的塞斯通地挂毯,纯银雕花的熏炉,来自遥远而神秘的东方的青瓷茶具,还有那个包裹着一整张冰熊皮的宽阔暖塌,那纯正的洁白简直让人惊叹!这间不足十五平米的车厢内仿佛是一座无可比拟的宫廷客厅。

    男爵的心不由抽动了一下,这些他曾经只能远远望上一眼的珍品,现在却可以亲手去触摸它们。但他立刻制止了这个无聊的冲动,他可不想在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上损害自己正努力扮演着的形象。看着吧,以后我也会拥有这些!不为人知的念头在那心底一角悄然浮起。

    紧凑、豪华的小客厅一时间陷入了平静。在主人露面之前,一位贵族绅士的最佳做法就是保持沉默,如果没什么特别需要说明的问题,私下的议论纷纷被对方当成长舌者被赶离这个圈子,然后被所有类似的圈子列入不欢迎名单。

    很快,封号艾贝尔西奥(亦即华丽而多情)的奥丁帝国第三公主殿下以一种非常诱人的步伐身姿,从内间缓缓走出来。

    火辣辣的身材,好漂亮!亮丽可爱的咖啡色微卷长发,亮晶晶、象钻石般的眼睛,再加上诱人的樱桃小嘴……总体上,这就是我们的男爵大人当时心中所想的。不过他显然缺乏部下莱文那浪漫而奔放的情感诗意,即使作出如此直白的表述也已经是他现在的极限了。

    “午安,艾贝尔西奥公主殿下。你看起来比上次见面又美丽了几份呢!”

    子爵站起来行问候礼,男爵也赶紧跟着站起来。他低下头,意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午安,两位。子爵大人,您可真会说话。”公主殿下巧笑倩兮的回礼,她半躺在暖榻上,微微露出一截洁白光滑的小腿,左脚踝处还系着一串漆黑发亮的墨玉珠。她的眼神飘忽不定,但很快那闪亮的目光就都集中在小男爵的身上。

    “您就是那位……嗯……”公主微皱着眉头,但她立刻就制止了想要开口自我介绍的齐娅拉。“让我再想想,我应该是记得的。”

    很快的,公主露出一丝迷人的微笑。“我想起来了!德法诺·巴伐利尔男爵阁下,对吧?公函右下角有您的名字。”

    “是的,殿下。您记得真清楚。”齐娅拉不失时机地轻轻恭维了一句。这当然也是经过芙莉莎小姐针对这位公主殿下的性格刻苦训练的成果。

    “那么男爵阁下,”公主的脸一下子严肃起来,诱人的嘴唇也绷的紧紧的。齐娅拉心里咯噔一下,冷汗一下子冲上额头。是哪里出错了吗?他绞尽脑汁苦思着。

    “我得提醒您一件事,”公主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她接着说道:“身为一个男人,您可以拒绝,但是绝不能退缩!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哎?”齐娅拉一脸惊讶,什么喜怒不言于色的训示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全都抛到圣山那头去了。

    公主掩嘴轻笑,那弯成新月状的眼睛散发着分外迷人的光采,并开始用‘你’这种亲昵的代词称呼对方。

    “我喜欢你最初看我的眼神!直接、毫无掩饰,那让我很高兴,本来挺烦躁的心情也一下子开朗了许多。但很快你就开始躲躲闪闪,那又让我有些生气了。你是个不错的男孩,但还算不上一个好男人,也许在这方面我可以稍微指点你一下,要有勇气才行哦!”

    公主眼中的热情几乎可以煮熟一颗鸡蛋,这让腼腆的大男孩多少有些手足失措。他不安的坐在那儿,双眼盯着自己的靴尖。虽然在听着子爵和公主的谈话,但一点也插不上嘴。

    ……

    公主端起面前的酒杯,以优雅的动作轻轻摇晃着杯中暗红色的液体。她的目光集中在那摇曳的水面上,缓缓说道:“美丽的嘴唇自然要配上香醇的美酒,想拥有美丽的眼眸,就应该多欣赏美丽的景色。我对那有着“千湖之国”这样的美称的亚兰克,倒还是有些期待的。”

    “我也听到过类似的传闻,都是些很精彩的描述。”子爵微笑着点点头,“相信不会让你失望的,殿下。”

    公主露出淡淡地笑容,“我亲爱的朋友朱利列斯啊!”她突然转换话题,“我可以和这位巴伐利尔男爵先生单独呆一会儿吗?我有些问题想要向他请教一下。”

    听到这句话,齐娅拉在愣了一下后差点没跳起来。但最终还是以无上的定力制止了这一冲动。他唯有把可怜兮兮的求助目光投向看上去一脸严肃、襟危正坐的康西诺子爵,然而子爵大人接下来的回答却让他在彻底绝望的同时忍不住在心里亲切问候了一番子爵的家人。

    “谨遵您的吩咐,殿下。”

    子爵站起来在朝公主行了一礼,看也不看齐娅拉一眼就转身离开了马车。

    “艾莎,你也出去吧!”公主的眼神飘向她的侍女,淡淡地说。

    “是的,殿下。”艾莎也站起来行了一礼,不过她在瞟了齐娅拉一眼之后很快又补上一句。“祝您愉快!殿下。”

    “小丫头!”公主满眼笑意地打了她一下。艾莎哎呦一声,娇笑着飞快跳下马车。

    于是,温暖如春的车厢内就只剩下相对而坐的一对男女。在熏炉里焚烧的熏香娉娉婷婷,整个车厢都被这迷蒙的烟雾笼罩在一片极其暧mei的气氛中。

    “公……公主殿下?”

    齐娅拉一动也不敢动,内衣早已被冒个不停的冷汗浸湿了,他的声音听上去也是哆哆嗦嗦的。

    “终于没有外人打扰了呢!”公主拍拍手,笑吟吟地看着紧张地要命的大男孩。“那么重新问候一遍吧!午安,我唯一的,也是最可爱的弟弟,沃德雷夫·齐娅拉·多图·萨玛美索多皇子殿下。”她掂起裙摆,动作优雅的微微欠身。

    “什……什么!?”

    齐娅拉张大嘴巴,这下他是彻底呆住了,思维完全停滞。只能拿无法置信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面前美丽动人的第三姐姐——伊莲娜·希尔·多图·萨玛美索多,一副随时都会扑上去咬死对方的样子。

    公主伸手将小男爵拉到自己身边。好像被扯动了操线的木偶一般,齐娅拉一点反抗也没做出来,就这样紧贴着那具散发着淡淡幽香的温热娇躯坐下了。他的思维早已混乱到了极点。

    公主怔怔地凝望着这张年轻的面庞。“这是我弟弟的脸,我真正的弟弟的脸呀!”她有些发呆的想着,似乎和那个一直存在于幻想中的弟弟不太一样哦!一头浓密的黑发,她轻轻地抚了抚,像绸缎一样光滑。在姐妹中,原来一直只有二姐继承了父亲这一点,她很羡慕。然而,现在弟弟也是了,这又让她格外高兴;还有颀长而健壮的身躯,这虽然和她想象中柔弱的可以任她欺负的弟弟不太一样,不过似乎也不错;最后是晒成健康的小麦色的肌肤,双眼也是炯炯有神,即使在主人惊慌失措的时候,它依旧像一对黑曜石般闪闪发光。她又好奇地捏了捏他的胳臂,坚实而有力,但又不失柔软的弹性。嗯,对了!就像是一只豹子!如果再配上矫健、优雅这两项优点的话,那一定就是那位喜欢素描的大姐想象中最完美男子的典范呢!她就这样一直看着,感到自己的心脏怦怦跳。

    “像这样一张脸,在圣城那些饶舌的夫人堆里……大概很快就会有‘父皇的私生子’这样的传闻吧?”她她偷偷地想着,但很快就转向其他的念头。“如果他去引诱那些年轻纯真的女孩呢?呵呵~我已经无法想象了。只要他的气质一直都想上车前表现的那么从容优雅……啊!真让人期待呀!不过那些所谓的名门闺秀们为他疯狂的样子,我似乎是看不到了呢……”

    “我最可爱的小弟弟呀!”公主用一只手臂环住齐娅拉的脖子,然后又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捏玩着他的脸颊。

    “很小时候的时候我就一直盼望着能够有一个漂亮的小弟弟,”公主轻声诉说着,“让我可以每天带着他捉迷藏,玩沙子,在父皇的宫殿里乱闯,把每个角落都翻个遍。累了可以抱着他睡觉。嗯~我最喜欢抱着东西睡觉了,如果有弟弟的话……就不用特别做那么多抱枕了,像这样捏着他胖乎乎的小脸,一定会很舒服的。还有呢,如果犯了错要被父皇骂的时候,也可以推到他身上。因为他是父皇唯一的儿子,父皇一定舍不得打他。还有!还有!觉得无聊的时候就可以给他化妆,扮女装也挺不错哦!然后让他摆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姿势给我看。最后呢,当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等他长到你这么大,已经完全习惯了我这个姐姐在身边的感觉之后,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直接推dao他了!呀!好丢脸,似乎说了奇怪的话呢!”

    公主一下子羞红了脸,努力把整个人都藏到了齐娅拉背后。她娇嫩的面颊轻轻贴在弟弟宽阔的背上,温柔地摩擦着。可怜的小男人对此一无所觉,他仍沉浸在公主刚刚的话语中,无法自拔。

    “我……我的存在意义只是一具好玩的玩具吗?”他目光呆滞,喃喃自语。

    “可爱的弟弟呀!”公主用双手环住弟弟的腰,轻轻地摇晃着弟弟的身体,声音从背后传来。大概是因为贴在背上的缘故,听起来似乎有些低沉。“你一定要记住哦!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多图·萨玛美索多家族的男人,拥有着无与伦比的高贵血统。你是奥丁帝国第一皇子,也是唯一一位皇子,所以你的前半生需要对三个人负责,我们的父皇、国家、还有你自己;而后半生只需要对两个人负责,你自己,还有国家。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命令你。你可以接受请求,但决对不能被命令!即使是天上的诸神,也无权干涉我们多图·萨玛美索多家族的任何行为。我们是自由的,我们无所畏惧!”

    “我……”听着公主的话,齐娅拉欲言又止。

    公主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一向聪慧的她大致也猜得出来这个小男人在想些什么。

    “并没有让你马上就做到这些,”她悠悠地说着,“你和我们不同,这需要时间。听父皇说……能够长这么大,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一股被家人关心的温馨感突然涌上心头,齐娅拉觉得鼻头有些发酸,他飞快地摇了摇头。“苦……也不是很多……中间曾经被一位好心的老人家收养过一段时间。他对我真的很好,就象亲孙子一样,让我享受到人生最快乐的时光。所以本应该最困难的日子,反而很轻松就度过了。”

    “可怜的孩子……真让人心疼。”姐姐怀抱弟弟的手臂又紧了紧,“姐姐……虽然很想好好疼爱你,但现在看来……似乎已经没有机会了呢……”

    “不会的,姐姐!”男孩突然激动起来。他紧握拳头,大声说道:“我一定会把姐姐平安接回来的!总有一天……我发誓!”

    姐姐忍不住笑了起来,“傻孩子!姐姐的命运是从一开始就决定了的。我不是多图·萨玛美索多家的男儿,既不像大姐那样有个那么好的归宿,也不想二姐那么强势又有主见,所以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的。你知道吗?几乎所有的人都认定姐姐是一个放/荡成性的女人……”

    “不,你不是!”弟弟一下子发怒了,他像个被挑衅的野兽般吼叫着,咬牙切齿地大声反驳。“以后有哪个浑蛋胆敢说这种话,我一定会亲手把他绞死!然后把他的头颅用旗杆挑起来,永远放逐他的灵魂!”

    “嘻嘻……似乎有一点多图·萨玛美索多家男儿的样子了呢,说出这样的话……很有气势哦!不过请先听我把话说完好吗?我亲爱的弟弟。”

    听着姐姐柔弱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地恳求着,男孩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好的,姐姐。”他结结巴巴地答应着。

    “你听我说哦!虽然所有人都那么说,可是父皇他从来都没有因此而训斥过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公主轻笑着,似乎并没有打算弟弟会回答,她接着说道:“因为啊……我从出生那天起,就是为了今天这个时候而存在的。没有未来,早晚会被送到别的什么国家……远离故土和家人们。我们多图·萨玛美索多家族是最优秀的,所以他必须有一天能够统治整个大陆,而这必然需要依靠战争才能实现。既然有战争,那适当的牺牲也就在所难免。不是吗?相信亚兰克那边也是这麽想吧……呀!请不要担心,我没事的。虽然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但真的来临的话,又难免会有些伤感。总之……很快就会好的……就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真的……我又会是以前的我……一点都不用担心……真的……”

    被一双洁白的小手紧紧捉住衣衫,男孩清楚的感到从背部传来那微热的湿润。他当然明白那是什么,虽然坚强的姐姐连哪怕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熏香娉娉婷婷,火焰石也忽明忽暗。紧拥的一对姐弟似乎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致,只是这样互相依靠在一起,互相温暖着对方。

    “姐姐,”弟弟突然开口,他的声音无比凝重,无比深沉,就象是天边威严的雷霆。“我一定会去接你的,我发誓!我以沃德雷夫·齐娅拉·多图·萨玛美索多的名义,以奥丁帝国第一皇子的身份,在此宣誓!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天,必将亲自迎接姐姐返回我们的故乡!多图·萨玛美索多家族无所不在的英灵们将永远注视着我,督促着我,直到誓言实现的那一刻!”

    这是所有奥丁帝国的顶级贵族们都通用的宣誓方式,齐娅拉曾经在小册子上看到过这一段。现在他把它搬出来,并没有去考虑是否合适,只是单纯为了表达这份的情感,缔结这份约定。

    “好……好的,我亲爱的弟弟……我一定在那儿等着你……一定……无论多久……永远……”公主终于呜咽起来。她抽泣着,曲线天成的柔弱双肩微微耸动,那带着浓重鼻音的约定被断断续续地诉说着。虽然在公主的心中相当明白,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使能够灭亡亚兰克,大概在城破之前自己就已经被当作发泄愤怒的对象杀死了。要是对方拿她的生命来换取一国的平安呢?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应该已经坐上皇帝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的小弟弟还有可能是个像现在这个单纯又感性的大男孩吗?因为皇帝毕竟也有身为皇帝的责任与觉悟呀!多图·萨玛美索多家族有多图·萨玛美索多家族世代相传的规矩,那是只有经过血与火的考验才能得到的一笔最宝贵的财富……但是呢,即使这样,公主仍然愿意在这儿和自己可爱的弟弟定下这个不可能实现的约定,然后能够互相挥着手微笑着告别。只是这样就已经很满足了,因为这是她唯一的弟弟,是她一直企盼着的唯一的弟弟。

    在这世上,生为一个多图·萨玛美索多家族的女人,该有多么的荣耀,但又多么的艰难啊!虽然声名显赫,但这并不会让那难耐的孤独感因此而变得容易忍受些。突然间,公主少有的在心底浮起一丝对那个将自己生养在这样一个家族中的父亲的感激之情。因为他终于……终于给自己带来了一个这么可爱,这么好玩的弟弟。

    是啊!我最可爱的弟弟,你已经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公主的唇边飘起一丝甜蜜的微笑。

    ……

    这是个不可思议的下午。那潮湿而又阳光映照的空气便已令人心旷神怡了。它像丝光糖那样香甜、清凉,滋润而鲜亮,这是过滤后的春天气息,人们也意外地闻到了抽了芽开了花的草地和泥土散发出来的香味。这奇迹般的芬芳是一场滂沦大雨的杰作。

    康西诺子爵,莉芙莎小姐,古纳德参谋,索菲伊斯统领和莱文·忒兰希尔副统领等等所有人都聚集在由无数的彩色玻璃拼凑出的斯丁诺大教堂中,见证这一庄严的时刻。

    身披洁白的布袍,齐娅拉依照古老的训示屈膝半跪在艾贝尔西奥公主面前,全身沐浴在从打开的天顶宣泄而下的圣洁的阳光下,仔细聆听着来自远方的誓言。而两位身著崭新红袍的火焰司祭就站在他身边,他们一人捧剑,一人执笔,忠实的记录下那瞬间的辉煌。

    ……

    面对你的敌人,不要恐惧。

    勇往直前,人民便会爱你。

    面对死亡,也要敢讲实言。

    保卫弱者,不做错事。

    这是你的宣言。

    在用低沉的声线说完这些后,公主狠狠地甩给齐娅拉一巴掌。轻脆地响声一下子传遍整个教堂。真是沉重的一下子,几乎所有观礼的人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面颊。

    “而这……是让你记住。”

    齐娅拉低下头,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公主的手背。“我无所畏惧!”他用坚定地眼神郑重宣誓。

    “我谨在此,以帝国第三公主艾贝尔西奥之名,正式册封沃德雷夫·齐娅拉·德法诺·巴伐利尔男爵阁下为狮心骑士中的一员,你为将你的罪而感到愧疚……”

    “是的,所有的。”

    “那么……你将因此而获得崭新的人生。”

    将祭司递过来那把镶嵌着一颗据说名为“乌鸦之霜”的漆黑宝石的利剑交托于双手平举的男爵手中,公主终于露出微笑:“欢迎您加入多图·萨玛美索多家族的行列——狮心骑士,德法诺·巴伐利尔男爵阁下。请牢记这一点:你手中的剑,并非只有锋刃。”

    话音刚落,周围立刻就响起了一阵喧闹的欢呼声。

    一名真正的狮心骑士啊!身为男爵部下的他们为什么不欢欣鼓舞呢?帝国皇帝奥尔丁陛下的直属骑士,不需要听任何人的号令,不需要向任何人负责。因为他们只属于陛下,只属于这个国家,他们是最骄傲的雄狮。

    “差不多该启程了,公主殿下。”从康西诺子爵的身上传来铠甲关节的碰撞声,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

    公主点点头,她看着齐娅拉脱掉临时罩上的白袍,露出里面略微有些皱褶的军装,不由自主地伸手上去帮他整理了一下。那一脸温柔的样子,直看得周围一干人目瞪口呆。不过对于早已沉浸在“姐姐”那份温暖的情绪中的公主来说,眼中除了“可爱的弟弟”以外倒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看来发生了很多事啊!这样又那样……离别在即的二人在那温暖的马车上度过了一段浪漫而又温馨的缱绻时光……男人的美梦……啧啧……真让人羡慕!”色狼莱文在脑子里拼命转动着龌龊的念头,以至于连嘴角都不禁挂上一丝淫/荡的笑容。如果被当事的二人知道的话,大概会被立刻下令绞死吧?不过考虑到斯丁诺尚没有绞刑架的缘故,直接斩首吗?唉,怎样都无所谓。反正这种不礼貌行为很快就被旁边的索菲伊斯统领以老拳加以制止,不洁的窥视者只剩下半蹲在座位上哼哼的力气了。

    “已经可以了,姐姐。”齐娅拉以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悄悄地提醒,却不知道这个动作在某些人的眼里更是暧mei无比,不过倒没有人会因此而腹诽什么的。毕竟要将本国的公主送到外国去,这种严重的挫败感无论放在哪儿都是件让人极不舒服的差使。当然,像莱文·忒兰希尔这种从来不分时间场合的笨蛋必须除外。

    “好的。”公主笑了笑,努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已经了解到姐姐心情的齐娅拉仍能从中看出一丝勉强。他不由自主地抓住姐姐的手轻握了一下,盯着姐姐的眼睛扬起一片坚定的光芒。

    公主微笑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嗔怪,回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缓缓的抽出来走下教堂的阶梯。

    “感情俩人是在订婚吗?终于开窍了啊!这就是成熟女人的魅力,亲爱的将军阁……呜!”莱文不知死活的小声嘀咕着,马上就被索菲伊斯一肘顶得脸色煞白,跪倒在地上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

    这时的男爵在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动作在旁人眼里到底有多失礼,他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逃跑似的跟在公主背后溜出大厅。

    石头砌成的斯特林哨口就耸立在一个山丘上,他是亚兰克在失去斯丁诺郡之后最靠近前线的哨口。在山丘下则是一片平原被一条河流切割成两半。河上的桥是也木头造成的,对于双方预想中的大军来说,都不是一个可以轻松通过的地方。

    亚兰克的骑士们都聚集在这个能俯瞰那片平原的小山丘上;他们穿戴着耀眼的盔甲,披着暗黄色的披风,尖盔上插着羽毛,肩上挂着绶带,锋利的长剑连鞘挂在马肚子的左侧,而骑枪和盾牌则挂在右侧。一切装饰都显示出他们是一群注重礼仪的高贵战士。

    亚兰克士兵们则在山丘后集合。他们井然有序的一字排开。执剑和长枪的是王子的卫队,弓箭手们全都是由索洛的探子们组成的,接着是斧头手,他们是雷夫萨带来的亲兵,最后则是一排排拿着长矛的冲骑兵团,这是帕扎尔的部队,也是这支东拼西凑的部队中最完整的方阵。

    “喂,喂!放轻松点,帕扎尔。我们可不是来作战的,不然一会儿吓到对方就不好玩了。”

    索洛纵马来到一直握紧剑柄的帕扎尔身边,一脸笑意的调侃他。

    帕扎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偏开头一副不屑于理他的样子。

    “切!”碰了一鼻子灰的索洛悻悻地离开了。“无聊的自尊心……你早晚会被它连累死……”他边走边嘀咕着。

    隔着车窗,王子和小公主也在小声交谈着什么。

    “哥哥,对方……我们的敌人奥丁那边会是怎样的一些人呢,哥哥你知道吗?”达芙妮用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着瑞恩王子。

    “嗯……”王子沉吟着,“会是些不错的人吧?”他微笑着回答,希望能稍微安慰妹妹那颗开始紧张的心。“虽然是敌人,但他们中也不全都是些坏蛋,总会有好人存在的,不然天上的诸神早就用他们无比的神威惩罚这些人了。不是吗?我可爱的妹妹。”

    看着妹妹欣喜的用力点了点头,王子的心中不禁浮起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威严的诸神啊!你们当真存在于这片天空之上吗?在那里上俯瞰大地,警戒世人,保护弱者,惩罚罪恶?还真像是一篇童话啊!你们的存在……”他扭开头装出眺望驿道的样子,嘴角上正噙着一丝冷笑。

    “那么……哥哥你以后会来看我吗?”

    “啊!?”

    出乎意料的问题顿时让王子哑口无言,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对……对不起!哥哥!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说这样的话,哥哥你千万别生气!不要讨厌达芙妮!”王子一下子阴沉下来的脸让小公主吓坏了,她的匆忙从车窗探出小手一把抓住哥哥的衣袖,瘪着嘴呜咽着道歉,晶莹的泪珠也开始在眼眶里转个不停,有几滴都已经挂在了长长的睫毛上。

    王子也被吓了一跳,他轻拍着小公主的手背赶紧安慰起来:“傻孩子!哥哥怎么会生你的气,怎么会讨厌你呢?哥哥可是喜欢你都来不及呀!总觉得有多喜欢都不够呢!好了,好了!乖……别哭了,不然我最可爱的妹妹成了小花猫,那可就不好看了。”

    “真……真的吗?”

    小公主抽泣着求证,那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就这么怯生生,可怜兮兮地望着王子,一下子让王子心痛极了。他连忙转向一边,深吸了两口气平静心情。这才微笑着答道:“当然是真的,我可爱的小公主,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以前!我五岁那年!”小公主突然嚷了起来,“你骗我说母后送来的绿豆糕是不能吃的怪东西,吃了一定会拉肚子,然后自己偷偷藏起来把它全都吃光了!”

    “咦?”王子愣了一下,紧接着就涨红了脸。“我……我可不记得曾经作过那样的事。呃,即使……我是说即使做过,那……那个也不算……不算!”他拿出大人的气势企图狡辩。

    “哥哥是坏蛋,说谎话是要长长鼻子的!”睫毛上犹挂着泪珠的小公主看来丝毫没有被那股气势压倒,她依然不屈不挠地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兴冲冲地指责着自己的哥哥。这让王子在大感尴尬的同时又不免有一丝欣慰。总算是有精神了!可怜的达芙妮。

    就在这边的兄妹还在打打闹闹的时候,对面奥丁人的队伍终于缓缓在亚兰克人的视线内显出全貌。

    在前面开路的全是清一色的黑铠骑兵。他们手持三丈多长明晃晃的混钢刺枪,躯干和四肢都用整块厚重的钢铠包裹,而关节仍用锁子甲,袖口带着连指的锁网手套,一直延伸到手肘,即使徒手握著敌人的兵器也不至于受伤。头部包在完整的头盔中,仅留一小缝供透气与观察,连身下的战马在胸口脖颈和后跨等的部位都用钢甲和锁甲包裹着,连四蹄都包上鳞片。身著如此防护的铠甲,恐怕大多数武器都再难对他的骑士构成威胁了。再加上挂在战马两侧的方盾和宽刃重剑,集团冲锋时可以依靠其强横无比的冲击力在瞬间撕裂敌阵,而在近战中凭借优良的装备也毫不吃亏。很明显,这是号称奥丁最精锐部队“黑色枪骑兵”中的一批。

    帕扎尔深深地吸了口气,身为骑兵统领的他对于像如此装备森严的骑兵到底需要怎样的战马才能与之相匹配是相当清楚的。奥丁战马惊人的素质还真是让他大开眼界。无论是奥丁还是亚兰克所在的罗尔德良,内陆地区几乎全都是一览无遗的平原,如果是在那样的地方打上一场遭遇战的话,想要覆灭这些钢铁怪物大概只能从战马上下手了,毕竟骑兵的本事全在马上,但是面对同样披带防具的战马,想要对其展开攻击的话,似乎得需要相当高的准确度才行。更何况像这样一支队伍,除非带领他的将军是个相当程度上的战争白痴,否则是绝对不可能让他们脱离步兵和轻骑兵的护卫的……那么必须想一个办法,能把他们引诱到一个森林、沼泽、或是一个埋伏,也就是选择对己方较有利的地形……唉,真让人头痛啊!

    对于帕扎尔将军的设想,我们无法评价过多。但有一点无疑是存在的,那就是他想的实在过于复杂了。像这样一支军队,大概也就只有奥丁皇帝陛下的近卫军里才有资格配备吧?

156.忠诚的计划

    先不提兵源选拔的格外挑剔,以及铠甲制作工艺的复杂性,单只是同等素质的战马就很难搞到手,有限的数目也全是消耗大批粮食和农具从那块被兽人占据了的拉克鲁荒原上秘密交换而来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只有那些为了适应兽人庞大体格而被特别培养出来的马匹才有资格加入这个“黑色枪骑兵”的行列。即使将奥丁军中的所有枪骑兵们都合在一起,再加上皇帝陛下亲属的五千同僚,大概也不足万余之数。

    不过别人可不管他怎么想,他们各有自己注意的地方。

    “就是那面旗帜,我认识它!是那个青年的部队。”雷夫萨指着远处迎风飘扬的夜鹰战旗沉声说道。

    “夜鹰吗?还真不巧!”索洛无声笑了笑,“这麽说来……那位将军也可能会到场喽!看来我还是先回避一下的好。”说着,他压着马头向后退出几步,在和王子低声交谈了几句转身奔下山丘。

    相对于另一边,我们的男爵正阴沉着脸走在队伍中间。在此时的他眼里,就连路旁刚吐出新叶的春树都充满了阴翳,那枝头鸟儿欢快的歌唱更有如魔咒一般让人忍不住发狂。它们凭什么这麽高兴?应该都和我一样痛苦才对!男爵的念头里充盈着无边的黑暗,似乎连胯下的北奥斯路纯种骏马都能感觉到主人糟糕透顶的心情,所以总是刻意踏着“哒哒——”的小碎步,漂亮的黑鬃随着微微起伏的马身优雅的上下甩动着。这匹三岁半的牝马全身漆黑,只有四蹄与额际一小撮鬃毛泛着银星般的雪白光泽,非常耀眼。像这么好的马,一向都是只有狮心骑士才能拥有的代表荣耀之物。虽然男爵得到它的时候早了些,但最终还是一样的结果。

    他周围没有一个人,大家都离他远远的。免得不小心点着了这个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火yao桶。所以说,有时候心情不好也是有特权可享的。不过相对而言,恐怕大家此时都正在心里肆意编排着他和艾贝尔西奥公主殿下之间的风liu韵事呢!至于回去以后会不会大肆转播呢?这就要看每个人自己的想法了。当然,莱文·忒兰希尔副统领不在此列,从他从那张不把门的嘴里什么不该说的话都可能冒出来。

    已经可以遥望到双方约定的地点了,然而越靠近那里,齐娅拉的心情就越发烦躁起来。即将亲手把姐姐交到敌人手中的事实正象毒蛇般侵吞着他的心脏,纠缠着他的灵魂,那面目狰狞的魔鬼正驱使着他甚至要生出带兵上去把对面那群人全部踏平的可怕想法。但是他知道即使这样姐姐也不会高兴的,因为这会连累她没能守住多图·萨玛美索多家族的誓约,没能履行身为一个多图·萨玛美索多家的女人的义务,会害她被整个家族唾弃,而这些都是好强的姐姐所无法忍受的痛苦,他不想惹姐姐生气。而且身为家族一员,他在享受到家庭温暖的同时也有必须要完成的责任,以及承担的义务。既然已经决定要接受这里的家人们,那就要学会接受他们的一切。共同分享那份高兴与痛苦,欢乐与悲伤,荣誉与责任,与他们融为一体,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至少现在的齐娅拉就是这麽想的。

    “我是家族的一份子,我必须为家族而战!但是我同样对姐姐发过誓,我也决不会违背我的誓言!多图&萨玛美索多家的男人说话一诺千金,所以我也一定会维护家族这份荣誉!”

    用力握紧青之护国者那焦黄色的长柄,压抑着内心疯狂的冲动,眉头紧皱的男爵在心中默默重复着那个誓约,一遍又一遍……

    就在齐娅拉犹自在那里诅咒发誓的时候,在那微微掀起一条缝隙的纱帘下,还有两道温柔的近乎宠溺的目光一直都在跟着他的背影打转。

    “这就是我的弟弟啊!”公主露出甜蜜的微笑,把他当做是上天赐给自己最好的礼物。虽然回忆是那么的痛苦,但公主的思绪禁不住又飘回到了那个时候。那个当怀孕的妈妈一脸兴奋的告诉当时的小公主,她很快就会有一个可爱的弟弟的时候。从那时起,她一直盼望着,盼望着那个妈妈口中那个可爱的弟弟的到来,她为弟弟准备了好多、好多新奇的,别人都有没见过的玩具,渐渐堆满了整个房间。然而……可爱的弟弟最终还是没能来到她身边,陪伴这个一直都很寂寞的姐姐,妈妈也在痛苦的度过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之后的第一个春天去世了。那时的她觉得自己一下子失去了两个亲人,一下子又变得孤苦伶仃了,真的好悲伤,好难过。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变得灰蒙蒙一片。但是现在,就在她二十一岁生日这天,早已不记得这个日子的她终于又收到了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一份可以让她高兴一辈子的最棒的生日礼物。这是从来没有信仰的她第一次感谢神明的安排,由衷感谢着……

    多想一直都陪在弟弟身边,照顾他,保护他。但我毕竟是多图·萨玛美索多家的女人,必须为家族的繁荣作出自己应有的贡献,去尽力维护那份家族荣誉。也许将来,弟弟也会有这样面临选择的一天,但他不是在家族中长大的人,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人生,它可以去抗争,可以只为自己而活着。

    啊!我最可爱的弟弟啊!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啊!你一定要活的幸福,一定要幸福!这是我们的约定。所以无论在哪儿,我都会一直都看着你哦!

    公主闭上眼睛,她跪在那儿,十指交叠握在胸前,生平第一次向那高高在上的诸神祈祷着……

    双方的首脑人物全都集中在了这座山丘上。这里又干又硬,两边是黄褐色的土坡。但这是平原上较高的地方,从此地辅助以道具可以对方圆五十法里以内所有正在或者即将发生的事情一览无遗。

    和康西诺子爵并肩,或者稍微落后半步,走在第二位的男爵的领兜里斜插着一条叠成三角形的绣有蓟花的精致手帕。这是在经过公主车前的时候,被公主的侍女拦下来硬别在上面的。说这样能更加凸显出他的气质。他认得那淡淡的幽香,一定经常被公主带在身上。不过现在这种情形下真的需要“气质”那玩艺儿吗?那弥漫在空中的火yao味,总觉得双方都恨不得掐死对方才能泄愤。瞧,对面那位身材瘦长的棕发将军,他的手似乎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剑柄,那双灰蓝色眼睛也是杀气腾腾啊!难道不知道己方这边也在转动着同样的念头吗?也许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吧,谁知道呢?男爵暗自耸耸肩,不同于子爵的面色凝重,他才不在乎这些呢!打起来更好,看谁的拳头硬!到时候就可以狠狠教训这帮亚兰克猪猡!让他们明白妄想欺负姐姐的下场可是很凄惨的。

    “我,亚兰克第一王子,护**统帅,天鹰骑士瑞恩·敏特·阿卡林。”王子笔直站在对面,那把大剑就挂在马背上。他左手被在后面,右手则紧贴在小腹上,以绅士的,同时又带着高傲的王室气派的方式微微额首。他的脸上挂着真诚而谦和的微笑,那神情活象是一座出自已故雕刻大师富阑克之手的古玛雅美男子雕塑。

    “我,奥丁帝国郁金香子爵,银狮将军,紫盾骑士朱利列斯·珐·康西诺。”子爵作出回应,并且以奥丁骑士的方式拿骑枪的尖部点了点护胸作为回礼。他的俊美丝毫不在王子之下,随风飘扬的淡紫色的长发在脑后束成大大的马尾,马尾的根部还卷着一枝漆成黑色的郁金香花瓣状绸带,似乎在那份俊美之上又平添了一股足以令女性为之嫉妒的迷人风情。咦?我为什么会用“风情”这个词呢?不过算了,这不是重点。

    “这麽说……您就是那位二十三岁就在拉克鲁荒原与兽族骑兵的对阵中一战成名,号称骑兵天敌、奇迹长枪手的康西诺子爵?真的意想不到的年轻哦!”王子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子爵的脸,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仿佛那上面正盛开着一朵娇艳的红花。

    子爵的嘴角闪过一丝仿佛天生般的嘲弄,他眯起眼睛,狐狸般的目光仿佛回击般放肆地打量起王子来,口中也毫不示弱的回答:“您似乎没资格这样说我吧?更年轻的瑞恩王子殿下。”

    王子笑了笑,“那么这位是?”选择避开子爵锋芒的他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旁边的齐娅拉身上,若无其事地领教着那双压抑不住怒气冲冲的眼睛,如刀子般锋利的让人面部肌肤隐隐作痛的目光。

    “帝国男爵,夜鹰将军,狮心骑士沃德雷夫·齐娅拉·德法诺·巴伐利尔,很荣幸认识您,王子殿下!”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撕碎己方的可恨模样。真是个直爽的人啊!丝毫不掩饰心中的想法,看来对他们那位艾贝尔西奥公主抱持着相当程度上的忠诚啊!以那位公主的声名来看,即使存在某些私人方面的感情也是很有可能。而且正如索洛所说,那双眼睛看上去也格外的清澈有神,仅是这两点似乎和老朋友帕扎尔一模一样,这样一个家伙在性格上应该差不到哪去。而且身为一名皇帝直属的狮心骑士,夜鹰近卫军大统领,在地位上也是相当崇高。除去那些历史悠久的顶级贵族圈子,不论在哪个国家,最有实力的恐怕就是这群手握兵权,又深得统治者信任的人了。如果能够得到他作为小达芙妮的保护人的私人承诺的话……至少是目前最好的选择。王子又开始在心中转动某个算计别人的念头。不知道他的身手如何呢?这类人一向都属于最容易在决斗中送命的一批。而一个死人,当然是无法保护任何人的。他突然有了试试对方身手的想法。

    “我可以和您私下谈谈吗?巴伐利尔男爵阁下。”王子带着优雅地微笑提出这个在双方眼里都称得上“古怪”的请求,一向以雷厉风行著称的他毫不迟疑地展开了心中的计划。

    ……

    在不远处的矮坡下,一个众人视线难及的死角,在充满敌意的男爵和满脑子算计的王子之间似乎正悄悄地酝酿着什么。

    “……如果您能够在这场公平决斗击败我,那么我以一名顶级王室成员的名义承诺:亚兰克王国的瑞恩王子将以保护人的身份保证贵国公主殿下在我国不会受到哪怕一丝不公正的,不符合王室礼节的待遇。”

    听到对方的耳语,齐娅拉明显愣了一下,瞬间收缩然后由放大的瞳孔中爆发出仿佛能将人灼伤的炽热光芒。“你——发——誓?”他盯着王子一片坦荡的眼睛,一字一顿地低声确认。

    “压对了!”王子在心中一声欢呼,但反应在面部却只是一脸严肃的点点头。无数次与周边各国的勾心斗角早已让他学会了如何掩饰内心真正的想法。

    “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吧!”齐娅拉半侧过身子,左手扶上剑柄,双眼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王子。

    “喂喂!”王子啼笑皆非地打断他,并摊开两手提醒对方:“阁下不会想让我空手和您决斗吧?”

    “啊!?”齐娅拉愣了一下,在看了看对方空荡荡的腰间后不禁尴尬地挠了挠头。“对……对不起!王子殿下。我完全都没注意到您没带武器。”

    “我们双方都得有个公证人,不是吗?不如就趁这个时间安排一下吧!”

    “好的,王子殿下。”

    在双方互行了一个骑士礼之后,都各自走回己方的阵营。

    “子爵阁下,”齐娅拉来到康西诺子爵身边,试者询问道:“我已经答应了和瑞恩王子进行一场骑士间的决斗,可以邀请您做我的公证人吗?”他的声音并不高,但也足够让周围的人听见了,他们纷纷竖起耳朵,朝这边靠过来。原本就没打算隐瞒,事实上也不可能隐瞒的齐娅拉对此倒没什么过激反应。

    “哦?”子爵似乎也被吓了一跳,少有的诧异浮现在他脸上,但那并没有影响他作出决定。“这样啊……好的!没问题。”子爵点点头,很快答应下来。

    至于对方那边,情况似乎也差不多,在一阵轻微的骚动后,王子和那位顶着一张扑克脸的棕发将军一前一后走出队伍。在王子的肩膀上正扛着那把尺寸惊人的阔剑。

    “好大的剑,好惊人的力气!看来咱们的将军大人凶多吉少喽!”莱文斜起眼睛打量着,从那张贱嘴里吐出一串不负责任的感叹。

    “力气大并不代表一定就有实力。难怪每次进阶考核都会失败,笨蛋!这个下去你一辈子都只能当那个什么绿帽骑士,永远也想别靠上青盾骑士的屁股!”双臂抱在胸前,索菲伊斯毫不留情的反驳同僚,并且值得庆祝的首次开口骂人而非动手。虽然只是“笨蛋”这麽简单的称谓……

    “是绿盾骑士!”一脸不服气的莱文嘀咕着反驳,但那纤细的声音反而更加凸显出他的底气不足。

    “好的,是绿盾骑士。”统领点点头,懒得在这上面和他纠缠,注意又再回到王子身上。“不过你话里的意思倒也没有错,小子!真是个可怕的对手……那个王子,非常强悍!”一脸严肃的他在心底又加上一句。自从拎起那把巨剑,王子惊人的气势就如同潮水般一**朝这边涌来,苦苦抵抗的统领此时还真有点佩服身边这个白痴同僚的粗线条。他又将目光转向将军那边,眉头微皱的将军的眼神忽明忽暗,握剑的拇指正轻轻揉/搓着焦黄色的剑柄。

    “应该是无意识的动作。”统领心想。显然将军也在对抗这股气势,并且明显不占上风。

    “这麽重的杀气!他……是魔兽吗?”齐娅拉在心里挣扎着,“稍不留神……大概就会被干掉吧!?也许对方从一开始就抱持着这个想法……我……应该认输吗?不,不对!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想到认输呢?简直太差劲了!我……是在为姐姐而战,这已经不再是我个人的问题了,我得赢,我必须赢!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也要努力争取!我是一名骑士,我无所畏惧!”

    抛开所有杂乱的想法,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起来,向外爆射出骇人的精光。“我是个一名真正的骑士!”他喃喃自语着,再次紧了紧握著剑柄的手,大步走向中间那块双方腾出来的空地。他的对手正在那儿等着他,带着自信的微笑。

    “等一下!”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娇软的呼唤。在那犹如墨玉敲击般的清凉声线后,艾贝尔西奥公主殿下竟然无所畏惧的从马车里跳了下来,拎起裙摆一路小跑着来到齐娅拉身边。姐姐是怎么知道的呢?他先是一愣,很快就大感头痛。不过这惊人的一幕还真让人大跌眼镜啊!只有莱文一个人在那儿偷偷的诡笑着,似乎做过什么诡密的勾当。当然,我们也不能忽略那边正摆出一副奸计得逞模样的瑞恩王子,无疑他已经把自己当作了这次意外的最大受益者。

    “虽然我不清楚你们决斗的理由……但也能稍微察觉到一点。”公主深深地望着他,细心地叮嘱起来,齐娅拉甚至能感觉到那混合着茉/莉/花香的甜美气息。“对手既然是亚兰克的狂战士——瑞恩·安奇·鹰眼,那么请记住,我亲爱的弟弟……能不能赢一点都不重要……你得答应我,一定要平安的回来!”说着,她将自己领口上的绸带解下来系在男孩的右腕上。“一定要好好将绸带归还,明白吗?”她明亮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着男孩。

    “是的,姐姐。”

    看着齐娅拉用力点点头,公主那张忧郁的让人心碎的面庞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

    “那么双方都准备好了吗?”子爵的声音在山丘上空回荡。他看到对方的公证人打了个开始的手势,“作为同时受到双方信任的公证人,我在此宣布:左方德法诺·巴伐利尔男爵,右方瑞恩·敏特王子,两人间的决斗纯属私人行为,过程正规而有效,其结果也将受到七七六年骑士宣言的保护,任何企图违背这一宣言的人都将受到战神阿瑞纳斯的严厉惩罚。双方见礼……”子爵的目光飘向斗场中央,密切注视着双方互相举剑示意的动作是否标准。

    “开始!”

    一声大喝,子爵迅速退出决斗场地的范围。在同一时间,齐娅拉已经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向王子。他低吼着,青之护国者的弯刃在空中划过一道明亮的轨迹,重重在王子竖起的巨剑上,轻脆地震响顿时传遍整个斗场。趁着对手向后翻滚落地的功夫,手持巨剑的王子出人意料展现出迅如隼鹰般的动作,迂回绕过对手的正面。齐娅拉还没来及站稳,王子已经逼近到身前,体积惊人的巨剑竟然瞬间展来一串让人目不暇接地连续攻击。不留神被卷入这剑刃风暴的齐娅拉犹如波涛中小舟,左摇右摆着辛苦抵挡对方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的凌厉攻势,一副随时都有可能翻船的样子。终于,这只小舟被一波巨浪猛地掀上半空。王子正要追过去补上最后一剑之时,齐娅拉突然在半空扭转身体,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吊着似的,弯刃沿着一个诡异的角度躲过迎击的巨剑砍向王子颈部!王子的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趣意,类似的招式似乎在帕扎尔身上也见过那么一两次,不过显然由面前这个对手使出来要难以防御得多。帕扎尔那小子还是太过于正派了些……王子心中感叹着退了下来。在齐娅拉平安落地的喘息声中,公主殿下一直提到嗓子眼里的心儿终于又放了下来。眼中的惊慌失措也稍稍平静了些。她捂着嘴,竭力阻止自己发出任何不该有的声音,生怕干扰到斗场上的弟弟。

    王子并没有继续追击。他将巨剑扛回肩上,静静地注视着齐娅拉。“还要继续下去吗?”他淡淡地询问对手的意见。

    齐娅拉深深吸了口气,“当然!”他微笑着回答,“不到最后一刻,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王子叹息着摇了摇头,“陪上性命……维护骄傲和自尊的人本来就很少,只要苟延残喘一生,哪里需要什么尊严、骄傲?人们都害怕那些超越自己的暴力,只有求生是唯一重要的事。但你……无疑是位真正的勇士,我很欣赏!那么为了回报这份心情,我也会让你看看我真正的力量!”

    说完,王子将巨剑插在地上,双手迅速结出一连串印记。“觉醒吧!大地之牙!”随着他的声音,巨剑激烈地颤抖起来,剑柄中段那颗碧绿色的宝石瞬间激发出一片明亮到刺眼的光芒。

    “这把‘大地之牙’和你的‘青之护国者’一样,它们都是在同一个时代中被锻造出来、拥有神奇力量的精灵武器。”王子从地上拔出巨剑,缓缓说道。“不过你显然不清楚它们真正的用法,只是把它们当作比一般刀剑锋利些的普通武器罢了。只有从灵魂深处产生共鸣才能够得到那个住在剑里的精灵的认同。我从小抱着它长大,用了很久才明白这个道理。对我来说,它就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和我的家人,朋友完全没有区别。而你呢?你是怎么看待手中那把剑的呢?好好想想吧!朋友……”

    王子猛地把剑向上一挥,一连串尖刺从土地中接连冒出,仿佛森严的枪阵,一直延续到一动也不动的齐娅拉面前。

    “看到了吗?这就是精灵们的力量。试试看,用心去感受它们的存在,然后用独一无二的言灵去呼唤它们。你应该也能做到。”

    “精灵们……去感受它们的存在……”齐娅拉喃喃自语着,迷茫的表情仿佛失神的幽灵。

    “对,感受它们的存在,让它们明白、接受你的愿望。”王子继续提醒他,引导他。“用那颗勇往直前,毫不畏惧的心去感动它们!”

    “让它们明白我的愿望……接受我的愿望……”一再重复着这句话,齐娅拉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那就接受我的愿望吧!哦哦哦!风之厉!”他大吼着喊出这个名字,弯刃高擎过头顶,紧接着一口气挥下。青之护国者的剑身上瞬间泛起一片刺眼的青光,惊人的风压沿着两边宣泄而下。剑尖所指的方向,一道细长的淡青色风刃呼啸着朝王子这边冲过来,王子竖起巨剑,“凝盾!”他低声喝道。一面土墙结实地挡在他的面前,风刃重重撞在墙壁上,在发出嘭的一声后立刻被一片烟尘所掩盖,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烟尘背后,一个椭圆形的大坑渐渐显现出来。

    王子终于笑了起来,他走过去用力拍了拍齐娅拉的肩膀。“干得不错!”

    齐娅拉抚mo着剑身,用心感受那微弯的弧度。“真的很感谢您,王子殿下。”他朝王子鞠了一躬。“虽然从个人方面您无疑只位值得尊敬的对手,但是……我必须得打败您,我们还是继续吧!”

    看着对方一脸的郑重,王子笑得更开心了。“算了,算了!我明白你的心情,但完全没必要非得为此拼个你死我活,我们打个商量如何?”他看着齐娅拉的眼睛说道。

    “商量?”齐娅拉一脸迷茫。

    “嗯……”王子抬头看了看周围众人,“这里不好,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再说。放心吧,绝不会因此而让你背后那位陛下有理由砍掉你的脑袋的!”

    看着齐娅拉点点头,王子立刻好像拉壮丁一般拽着他挤出乱七八糟的人群,朝山丘另一面走去。

    躲在一块大石头背后,毫不忌讳的王子拉着齐娅拉并排坐在地上。这一刻,他似乎忘记了自己那个顶级尊贵的身份,抛弃了所有为了凸显那个身份而刻意保持的种种礼仪。

    “我想……我们做个约定,”他解释道,“我会履行我先前那个诺言。但相对的,我希望你也能够在以后的时间里尽你所能维护我的妹妹——阿卡林佩儿公主,以一个保护者的身份。嗯,差不多就是这样。你觉得如何?”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沉吟中的齐娅拉,设想对方无论如何也躲不开自己的算计。

    “好的,没有问题。”齐娅拉很快应承下来,“我是帝国狮心骑士中的一员,除了陛下本人以外,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只要不是陛下亲自授予我的命令,我都可以当它不存在。这样……足够吗?”

    “很好!”王子满意的点点头,“我想贵国皇帝陛下也犯不着去为难一个作为人质寄宿在贵国的可怜的小女孩吧?”

    “那是当然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只要阿卡林佩儿公主殿下别作出什么违反公主礼仪的行为……”齐娅拉小心斟酌着词汇。

    “放心吧!”王子又用力拍着他的肩膀,“我自己的妹妹我还不清楚吗?像她这么乖巧的女孩,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哦!”厚脸皮王子一脸自豪的夸耀道。

    齐娅拉点点头。他站起来将右手握拳紧压在胸前,庄严宣誓:“我以狮心骑士的名义起誓,在不违反双方约定的前提下,必将用生命捍卫阿卡林佩儿公主殿下之荣誉!”

    王子也站起身来,作出符合身份的回应:“同上!必将以生命捍卫艾贝尔西奥公主殿下之荣誉!”

    “那么我们约定好了。”

    “没错!”

    “一切为了荣誉!”

    在齐声说出这句话后,两人重重地击了一掌,然后又互相拥抱了一下。

    ……

    依照正式的外交礼节,在双方的刻意配合下,接下来的环节都进行的异常迅速,很快就完成了最后的交接仪式。

    看着正拉着妹妹的手做最后叮嘱的瑞恩王子,禁不住胡思乱想的艾贝尔西奥公主殿下终于忍不住跑回齐娅拉面前,在众人一片嘘声中把面红耳赤的他拉出来,然后用凶狠的眼神制止了每一个企图跟上来偷窥的不良分子,最后还毫无皇室仪态的在不知死活的莱文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我考虑了很久,有一件事觉得必须得提醒你,亲爱的弟弟。”公主拉着齐娅拉的手低声说道,“你的二姐……一定要小心她!她的皮肤是水,而她的舌头是火;她可以是你的朋友,但如果你迟疑不定,她就会毫不留情的咬你一口!所以……答应我,亲爱的弟弟。抱歉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我不能违背家族的誓约,但千万不要迟疑……永远……”

    虽然不太清楚姐姐在说些什么,但齐娅拉仍然乖乖地点点头。“好的,姐姐,我会的。”他爽快的应承下来。

    公主笑了笑,她不清楚弟弟究竟听进去多少,哪怕只有一点也好!至少在万一出了什么事以后能够回想起今天所说的话,而不至于因那突然的变故而手足无措。

    “还有,可爱的弟弟。”公主从天鹅般修长优雅的颈部摘下来一串细细的淡蓝色项链,动作轻柔地把同已经带在齐娅拉脖子里的那条白金坠饰并列挂在一起。然后抚上他的脸颊。“虽然一位骑士的脖子上带两条项链不太好,但姐姐仍希望你能把这个带在身边,这样我至少也可以一直感受到你的存在。我爱你!我唯一的,最可爱的弟弟……爱你胜过一切……”话音未落,公主猛得一下亲吻在齐娅拉的唇上,动作狂野的吮吸着,粉红的舌尖挟着长枪的气势强硬地挑开齐娅拉因为过度惊讶而忽略的牙关,闯进去撩起齐娅拉的舌头使劲绞在一起。就在齐娅拉勉强恢复了一点神志的时候又用力推开他,转身迅速跳进马车里。只留下一脸呆滞的他愣愣地望着公主消失的地方,复杂到极点的心中不知该想些什么。

    那一年,也就是创世历一○三八年三月起。在经过了一段乏善可陈的相互试探后,阿卡林-托斯坦王国和阿卡林-罗斯兰王国终于爆发了自从三分阿卡林帝国以来第一次兄弟战争。战争的起因我们已经无暇深究,不过据说是托斯坦王提出让他们儿子吉尼斯迎娶罗斯兰王国盛名在外的金丝雀公主安妲妮亚为王子妃但遭到对方一再拒绝。于是托斯坦王国那个传闻中有性格缺陷,但却出奇的身体健康、精力旺盛的短腿王尼莫拉斯立刻以对其人格上的侮辱和关乎儿子的终身幸福为由悍然向邻国罗斯兰宣战。对于一个性格缺陷的人进行了人格上的侮辱,听起来似乎是很大的罪过。难怪连遥远到一眼也望不到那根尖塔上的金刺的托西斯教廷也迫不及待的宣布这是一场神圣的、维护天父尊严的正义战争。

    而对于那些在不名所以中突然成为悲剧主角的罗斯兰自由民来说,这无疑是个混乱的年代。天空暗淡,风雨飘摇。除了频繁的战事,大面积的饥荒和贵族老爷们的荒淫无度之外似乎再找不到其它任何东西。没有秩序,没有艺术,没有教育,甚至没有一片称得上蓝色的天空。

    下午的凉风沿着窗户边挤进了这间燥热的会议室。

    短腿王尼莫拉斯站在一幅跟他的身高一样长的地图旁边,用手指戳着罗尔德良以南的地方,地图上的这个地方是一片广阔的高原,上面标示着许许多多的堡垒。抱歉我们这里用“跟他的身高一样长”这种字眼,这并非为了凸显地图有多大,实际上这只是张再普通不过的行军地图而已,唯一的目的仍是想让大家对“短腿王”这个称号有一个稍微直观点的感受罢了。

    “我亲爱的大臣们!”短腿尼莫拉斯的眼睛忽然张得大大的,变成一双很可怕的魔洞。他今天又用了这个称呼,所有人都开始害怕了,他们精神恍惚,不知道又是那个不开眼的浑蛋惹恼了他们的王,这个可怕到极点的短腿尼莫拉斯。但短腿王显然想不到这一点,他接着说道:“可恶的奥丁人已经背叛了我们,他们卑鄙的、无耻地私下同那个被一群野蛮人抢占的亚兰克议和了!”

    “那么我们……”参谋官小声询问着,满头冷汗。虽然被大家强推出来,但这并改变不了他如此害怕这个以残暴闻名的短腿尼莫拉斯的心理。

    “不要再管那些卑鄙的奥丁人了!”他大声咆哮着,把参谋官吓的一个踉跄,差点坐倒在地上。不过短腿王可顾不上管他,他用手用力的捶了捶地图。“我们自己干!我们才是尚武而骄傲的罗尔德良人,真正的阿卡林帝国后裔,那些野蛮人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当然,现在还不是动亚兰克的时候,他们虽然受了伤,但那太轻了,远不足以让它们流血不止。但我们至少要先征服这个弱得不像话的罗斯兰!”他喘了口气,把手指停留在阿卡林—罗斯兰王国的国都维伦上。“那些胆小怕事的贵族们现在都已经向我投降了,我只需要得到这里!必须!马上!我已经向伟大的神圣教廷请求帮助,将会有一整队十字军骑士,记住!是一整队!他们携带神的旨意,引导我们踏入这座城市!”

    就在短腿王还沉浸在被他口中那“一整队十字军骑士”簇拥着入主罗斯兰王宫的幻想中的时候,伊莎贝尔王子妃安静的走了进来。

    “我儿子怎么没来?”感觉被打扰了的短腿王烦躁地问道。

    王子妃突然停下脚步,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在问她。“请原谅,父王。您的儿子要我代替他来。”她停在那儿,低眉顺目的回答。

    短腿王的眼睛瞪的更可怕了,他像头种马般从鼻孔里呼呼的喷着热气。“我要他来,而这个胆小鬼竟然要你帮他来!?”

    “那么父王,我是不是应该告退?”

    “算了!假如他要他的太太帮他治理国家,那么你就留下来吧!呆会儿我会好好处理他的!”

    他又把目光转回到他的参谋官身上。伊莎贝尔则安静地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他又把目光转回到他的参谋官身上。伊莎贝尔则安静地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我不相信他们的忠诚,但要征服罗斯兰,必须先要解决掉那些反复无常的罗斯兰贵族。我们可以暂时先把托斯坦的领地封给他们,然后将我们托斯坦的贵族派到罗斯兰去治理他们的领地。这样一来,罗斯兰贵族有了比较丰饶的土地,就不会想反抗了。”短腿王接着说道。

157.罚

    一位资深参谋用手帕擦着冒个不停的冷汗,很勉强的提醒:“陛下,我们托斯坦的贵族一定不会喜欢更换领地。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新的领地意味着新的税赋,而他们的税赋在今年开春的时候已经交出来了。”

    短腿王瞪了他一下,吓的参谋一阵哆嗦。但尼莫拉斯并不是个笨蛋,心理已经承认了这位参谋讲的也不无道理。他脑子里那个刻满了卑鄙和疯狂的轮子又开始转动起来。他的目光落在王子妃的身上。他注视着,目光是又冷又无情。伊莎贝尔感觉到一丝寒意,但是又觉得国王并没有真的在注视她,而是在注视着过去一些尘封已久的记忆。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很快,短腿王的目光又转向参谋官们,然后说出了他新得到的灵感。“那么为了让我们的贵族变成罗斯兰领地的真正贵族。我会赐给搬移到罗斯兰去的托斯坦贵族以“*”。任何在他们的新领地内结婚的女子,第一夜都得要献给她们的领主。这样一来,一定有很多托斯坦贵族想要跟罗斯兰贵族更换领地了吧!”

    坐在窗旁的伊莎贝尔王子妃猜想一定是有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因为她的背部觉得好冷。她的心里千头万绪,感觉到血液里有千百万种感情在涌动着。年轻的女子,在她们的新婚之夜……她自己才刚刚经历过新婚之夜的百般无奈,她也学会同情那些与自己有相同遭遇的女子。伊莎贝尔是年轻没错,甚至可能有一些天真,但是她已能体会年轻贵族女子的心理应该与年轻穷人家的女子的心理差不了多少。这个道理在以前她所受的教育里是讲不通的,但是她的经验,尤其是前天晚上新婚之夜的经验告诉她,这点体会一定是对的。她甚至还更羡慕一般的平民女子,因为她们至少可以比较自由选择所爱的对象来结婚,然而如果刚才国王所提议的这个方案实行下去的话,将会毁掉多少对幸福的爱情以及家庭呢?假如结婚的目的是为了,就如圣教廷所教导的——繁衍子孙,那么赐给贵族领地内平民女子的“*”,等于是要为人父亲的永远在怀疑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亲生的。这种“*”根本就是非常野蛮、没有人性的!

    还有,国王在想出这条律法之前,为什么一直看着她呢?

    忽然间伊莎贝尔的心又冷了一次,短腿尼莫拉斯又望着她了。他正贪婪地望着她美丽的面庞,放肆地打量着她丰满动人的身躯。她低下头,站了起来,匆匆离开那间会议室。

    ……

    “殿下!”

    伊莎贝尔在紧闭的寝宫门外呼唤自己着的丈夫。很多人在私下里都议论着同一个话题。那就是身材高大的吉尼斯王子怎么可能会是那个短腿王的后代呢?他们两人的腿长至少要差上一尺!也许短腿王本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对这个儿子还不如对他喂养的那两条恶犬态度好点。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没有第二个儿子,一直都没有,以后也永远不会有了,现在这个就是他唯一的法定继承人。至于那位鼓足勇气告诉短腿王他已经不能再使女子受孕这个残酷事实的宫廷医生……很遗憾,他早就被怒火燃烧的尼莫拉斯陛下扔进猎场里喂狼了。

    “您的父王,那让我在会议结束后来向你报告有关会议的结果。”王子妃高声说着。

    “不要,我不要听!”寝宫里传出吉尼斯王子歇斯底里的叫喊和一连串家具间的碰撞声。

    但王子妃似乎还想试试看,“罗斯兰。您的父王想赐予……”

    又一件大东西砸到了墙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就在伊莎贝尔还在设想着造成这次轰动的到底是那张有着四根天使面孔床柱的金线绒大床,还是另一件镀金暖炉的时候,就看见衣衫零乱的王子猛得拉开门:“你给我闭嘴好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絮聒!”

    “父王很想要你知道……”

    “全是一些无聊的事情!他也要我学习战斗的,你就让我接着练习力气吧!”

    这一下子,怒火终于在伊莎贝尔的双眼里燃烧起来了。如果说刚才王子妃还对王子抱有一丝幻想,指望这个看上去还算健壮的王子能够挺身而出去阻止自己的父王干蠢事,那么现在就是完全绝望了。在她离开前,她瞪了吉尼斯王子一眼,王子注意到了。

    “站住!”王子喊着。

    伊莎贝尔停了下来,但是并没有转身。

    “你对我有意见吗?”王子问道。

    “没有啊!我的丈夫。”她平静的说。

    “那么转过身来。你听见了吗?我说转过身来!”王子大吼大叫。

    伊莎贝尔咬了一下嘴唇,然后转过身来。她用力盯着王子那双被愤怒燃烧的通红的眼睛,直到王子自己畏缩了,不自然地躲开她直视的目光。

    “你害怕你的父亲!”她毫不迟疑,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一点。王子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你说谎!我没有!我谁都不怕!”王子再次爆跳如雷。他呼呼地喘着粗气,几次扬起手,一副要打人的凶恶模样。

    伊莎贝尔的眼睛颤抖着,但是她并没有将视线移开。“那就去见他,一个人去见他!”

    说完,她尽量让自己镇静的走开,只留下在一阵发愣之后坐在地上失声痛哭的吉尼斯王子。这时候,她突然觉得其实王子也是个没有未来可言的人,和现在的她一样。

    当伊莎贝尔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她住在非坦纳郊区的一个城堡里面。在那个时候,她常常对自己的婚礼充满了美丽的梦幻;她常常和自己的侍女拉蒂讨论结婚时会穿什么样颜色的服装,款式又是如何,会佩戴什么样的花朵。在十四岁的时候,她们已经开始想像未来的新郎会是什么样子。他一定要英俊、长得又高又魁梧,还有勇敢、有骑士精神。当然,在那个时候,她们都还小,思想并不成熟。而现在伊莎贝尔已经十八岁了,思想也成熟的像个大人了。但又有什么用呢?就象笼中的小鸟,只能用还带着梦想的眼神仰望头顶上那片狭小的天空。

    那么以后的我又会怎样呢?伊莎贝尔不禁想象着。也许上天会决定吧?从来都是由上天决定的。

    河谷镇,也就是原先隐藏在山脉阴影下的旧城镇。从这条杂草丛生的破旧街道来看,显然已经荒废有一段时间。不过今晚,它似乎迎来了两个新的客人。

    “你是妈妈有病前生的孩子,所以不会像妈妈一样,但是这个家族的人并不这么认为,所以他们会歧视你。妈妈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健康了,只能慢慢地等死。你才十二岁,也许还不能一个人生活下去。如果妈妈有父母兄弟什么的就好了,遗憾的是我们连一个能拜托的亲戚也没有。幸运的是,你很坚强,比任何人都坚强。一个人生活虽然很辛苦,但一个坚强的人肯定会因此而长成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在等待恢复体力的时候。不知为何,独坐一隅的女子突然想起母亲的遗言。

    不知为何。没错,不知为何。本来就是和现在毫无关联的东西,所以理由也无从谈起,用这个词来解释应该还算恰当。

    “喂,渡鸦。”她突然冲对面的同伴喊道,“你有妈妈吗?”

    “妈妈?当然有!没有妈妈我是怎么来到这世上的,也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这是现实,小姐。我们东方人可不是只存在于故事里的那种石猴子!”

    男子撇了女子一眼,不远处蹒跚踱步的年轻僵尸在他未落的话音中突然爆裂开来,布娃娃般残缺的肢体被一团团仿佛来自幽冥的紫火包裹着在石子路翻滚着,早已恶臭的脂肪因剧烈燃烧而发出阵阵刺耳的滋滋声。

    “好臭!”女子急忙掩住鼻子。

    “你干什么呢?”她怒气冲冲地冲男子大喊道。

    “打扫街道啊!我亲爱的公主殿下。我觉得您已经很累了,应该会喜欢舒适点的旅途。”男子一脸理所当然地大步从因为被点燃而抽动了不停的肢体中走过。

    “真是个美丽的夜晚,就是这种夜晚会令人忍不住想放焰火……”他在喃喃自语中伸手将帽沿抬高,紫色的火焰映衬着他掩藏在兜帽下冰冷的面孔,晶莹剔透却不见一点光芒。

    “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气氛了,让人不由得热血沸腾起来。那么作为回报,就让我为所有这里无法解脱的怨灵们举行一场盛大的死祭吧!这霞火的温度……可不会仅此而已呀……”

    “我说,小姐。”当女子从身边经过的时候,他突然问道:“突然要来这种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到底是为什么呢?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向我透露一点吗?有点期待的话,至少也能增加些干劲……”

    “想知道吗?”女子明亮的黑瞳仁中瞬间闪过一丝趣意,“那就求我呀!好好恳求我的话……也许会告诉你哟!”

    “还是算了。”男子很干脆地摇摇头,“恶劣的性格……”他好像不服气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真是小气的男人。”女子玲珑的轻笑声仿佛带着嘲弄,“就稍微说一点给你听吧。我来找一样东西,一样很值钱的宝贝哟!它在很久以前被一个无聊的笨蛋偷偷带到这里藏起来了。”

    “值钱?”男子哑然失笑,“别指望我会相信这种骗人的鬼话。”

    “哦?”女子突然扭过头盯着男子的眼睛,“那你所希望的……究竟是怎样一副答案呢?”

    “啊……啊……”

    在女子清澈眼神的注视下,男子不自觉的把脑袋扭到一边。

    “随便您,反正我跟着就是了。”他示弱地言顾其他。

    女子挑了挑长而翘的睫毛,“很好,渡鸦先生,您对自己的立场倒是看得很清楚。那么作为奖励,我就告诉你另外一半。我是来找一颗水晶头骨的。”

    “水晶头骨?”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呀!需要的话,自己找人做一个不就得了。”

    “那不一样!我要找的是一颗眼睛里会闪耀火红与蔚蓝光芒的头骨。”女子难得好脾气的解释道,“它拥有近乎催眠般的魔力,可以让每一个注视它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沉迷下去。传说中,它是那个早已湮没在历史尘埃中古代哈马拉民族世代供奉的圣物,是被称为‘时间的守护者’的水晶精灵的栖息之地。”

    “听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宝贝,”被女子的介绍吸引的男子双眼发光,兴冲冲地摩拳擦掌。“好的,现在我又充满干劲了!不管挡在前面是什么鬼东西,我都会净化他的**,超度他的魂魄!”

    “那就好好努力吧!我可是由衷期待着呢……”

    女子从腰间的环扣解下一根仿佛是由蔷薇藤绞成的鞭子,轻巧地把它尾巴上的一节缠在手臂上。鞭子突然自主飞舞起来,仿佛灵蛇一般围绕着女子游走不定。从男子缩进袖筒的左手中突然飞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闪电般射向相距极近的女子肋部。蔷薇鞭仿佛张着眼睛般猛地窜了出去,在叮的一声弹开匕首后立刻朝男子卷了过去。猝不及防的男子一连向后翻了三个筋斗才勉强躲开一环环套过来的鞭圈,在他每个停顿借力的地方都被留下一道道寸许深的痕迹。

    “似乎是个相当不错的灵,小姐。”男子拍掉黏在衣服上的灰尘,“竟然把我追得这麽狼狈,比上次那个强不少。”

    “这还不够。”女子摇摇头,轻轻抚mo着深绿色的鞭身,仿佛醇酒般荡漾的深彻目光在那上面转了又转。“如果那个水晶精灵真如传说中的描述……一定能够更强……比所有人都强……”她微笑着悄声自语。

    ……

    沿着墓地的荒废小路,二人渐渐踏出这片黑暗世界的更深处。和女子那身显眼至极的雪白不同,此时的男子就象穿上一件由黑夜织成的大衣似的,在这浓密的夜色中穿梭自如。

    夜色广被下的干涸墓地,枯萎的冬青和侧柏杂枝纵横,到处是断裂并被苔藓侵蚀的墓碑和被掘开的坟塚,如同从深狱中探入世间的鬼手一般,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这个阴森恐怖的废墟就象是一个处于胚胎状态的鬼域世界,而在这深不见底的黑洞里正游荡着那个比猛兽更凶残的狰狞鬼影。

    “德·拉迪·克罗斯勃伯……大主教……七零三年……”男子停在一块残缺不全的青石墓碑面前努力辨认上面模糊不清的字母。

    “没想到!”他突然兴奋地高声叫喊着,“一位大主教!在这块肮脏的土地上……难道他也象那位贝利洛夫红衣主教一样,一面念弥撒经,一面断气的吗?”

    “声音太大了,渡鸦。”女子将手指贴在唇边低声警告,“会听到的,那家伙……会躲起来。”

    “没什么可担心的,小姐。”男子用双臂迎风撑开仿佛翅膀般的披风,“它逃不了的!恶臭弥漫的堕落灵魂,我很快就会发现它,然后把它从哪个破洞里揪出来!”

    “那你还等什么呢?”女子撇了他一眼。

    “这个……好吧!”男子歪歪脖子,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金灿灿的小铃铛。

    “这叫召魂铃。”他解释道,“如果你们这边的幽魂和我老家那里区别不大的话,只要听到这个声音他就非出来不可。”

    “万一他听不到呢?”

    “呜……”一脸无奈的男子只得又摸出一尊小玛瑙雕像,“碰上这个,他无论如何都逃不掉。”

    “只会耍嘴皮是没用的。”

    “我……”男子终于受不了了,他嚷起来。“我说……您就不能偶尔夸奖我一句吗?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

    “只要今晚能找到水晶头骨,”女子露出一丝微笑,“我是不会吝啬一两句夸奖的。”

    “明白了!”

    男子闭上了眼睛,全神贯注于发动这两件物器的咒语上,在它们身上渐渐蒙上盈盈幽光。小金铃有一下没一下的震颤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该死的!那个东西发现自己被跟踪了。从他的形迹看来,他正试图摆脱我的念力。”男子向女子打着手势,他并未置一辞为自己的大意辩解。

    他将另一只手也压在雕像上,再次加强输入法器里的念力。终于,一个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丑陋肉/团在他脑海里闪闪发亮。他让自己的精神浮上高处俯视着这个怪物。

    就在女子有些无聊的开始拿指尖挑拨鞭梢时,不远处的另一块墓园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犹如划破苍空的夜鹰悲泣。

    “出来了!”

    男子摇晃了两下,短时间内的过度消耗让他感到一丝精疲力竭。

    “你……怎么样?”女子看了他一眼。

    “我没事。”男子笑了笑,“那个东西已经被我绑住了,没有我的口诀它是绝对挣脱不开的。剩下的就随你处理了。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它长得实在难看的让人反胃。”

    女子点点头,她那仿佛被夜风吹起来般的轻灵身姿瞬间划破这片漆黑。男子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刚刚那一眼……是有点担心我吗?不……不可能!一定是我看错了。嗯,因为太累所以眼花了,好好休息一下吧!”他在喃喃自语中收起雕像和铃铛,然后一面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面踱着悠闲的步子朝女子那边走过去。

    等他踏进墓园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他只能看到他块丑陋的肉/团在最后一瞬如同被突然挤烂的番茄般四散飞溅,破碎的肉块和着腥臭而粘稠的汁液在地上撒出一个犹如图腾般浑然的圆。

    女子的呼吸听上去很费力,晶莹的额上冒出成串的汗珠,凝结在微皱的眉缘。

    “强行提取了它的记忆吗?”

    女子勉强笑了笑,她伸手抚开被汗水黏在眉宇间的几缕发丝。“正如你说的,实在太恶心了!”

    “那我们可以去寻宝了吗?”男子看上去一脸兴奋。

    “我想是的。”女子点点头,笑容又变得冰冷。

    ……

    站在阁楼屋顶上仰望着没有星月的夜空,齐娅拉希望能不再将精神浪费在思考之前发生的一切上。但他失望了,因为他似乎又失眠了。两只仿佛与黑暗一体的夜鸟在他头顶上盘旋了一阵,不时向入侵者发出两声警告的啼叫,但最后只能沮丧地选择避开这个突然出现并且抢占了它们地盘的庞然大物,投入更深沉的夜色中。

    几天来,与姐姐离别的那一幕无时无刻不在萦绕着他,每个细节都历历在目。齐娅拉总是梦见自己被怪物吞噬,然后从挥不去的噩梦中惊醒。他明白即使再精湛眩目的剑术,也无法帮他击退这噩梦,但就算他领悟了这件事实,也只不过是将他推入更深沉的无助。

    在他的内心深处,姐姐离开的事实已深刻而尖锐地划下印记。虽然他也曾试图从强大的罪恶感中解脱。他说服自己,这不是他的罪过,决定这一切的并不是他,姐姐只是在沿着家族安排的道路前进……

    真正无法驱除的是手足的声音,那些甜美的话语,他完全能够理解并回应。在他对那段短暂相逢的一切回忆中,最鲜明的印象不是姐姐出众的美貌和典雅的举止,却是来自于她每一句只言片语。齐娅拉绝望地试图抓住那些声音,在心底反复播放,深恐记忆有消逝的一天,到那时,即使他再怎么努力回想,也听不见了。

    他将会再度陷入孤寂之中,那可怕的孤寂中。

    “会很痛苦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是古纳德,是这个唯一了解他不为人知的身份的朋友。齐娅拉突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如果是他……一定能明白自己现在的感受。

    “古纳德,是你吗?”齐娅拉低声询问。他开口使住嘴环顾四周,担心自己的音量太大。

    来人没有回答。他在齐娅拉身边停下脚步,然后学着他的样子将目光放入黑暗中,但齐娅拉知道一定是他。刚刚真是问了句无聊的话,他不由笑了笑。

    “古纳德,我亲爱的朋友。在过去的日子里,你很少责备我,”他对这个鬼朋友说:“即使有,你的批评也非常公正。那么现在……你能告诉我该做些什么……该怎么做吗?我已经……”

    鬼朋友不合时宜地发出仿佛挖苦般的笑声,但齐娅拉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愤怒,他实在没那个心情。“该做些什么?有什么办法吗?”他只是默默重复着这句话。

    “那么告诉我,朋友。你觉得对一名成功的男士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鬼朋友慢悠悠地说。

    “力量……或许,努力。”齐娅拉想了想后回答。

    “错,大错特错!我亲爱的朋友。那只不过初出茅庐的青年人少不更事的想法。”鬼朋友半转过身,深深盯着那双迷茫的、渴求救赎的眼睛。“诚然,力量是取得成功的先决条件之一。但是,相信我,它远不是最重要的!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吧!朋友,让我告诉你一句真理:人人都为自己,谁有胆量、够卑鄙,谁就会胜利。当你心中随时都充斥着残酷、冷血等等冷色调的字眼,那时你的未来就会被抹上最热烈的色彩!火热的红,焦躁的蓝!”

    他的语调仿佛颂神的吟诗,虔诚的表情又好像在领唱一首赞美神祗的最高颂歌。齐娅拉回望着他那淡蓝色的眼睛,在那双坚定的瞳孔中正燃烧着令人望而生畏的的心灵之火。

    “也许……我想我至少应该试试。”齐娅拉深吸了口气,然后点点头。

    看着那在朋友的瞳孔中闪烁不定的冷与热两样光芒,古纳德忍不住挪开眼睛。“啊,可敬的导师……您真是给我找了份好差事呀!说出这番话的我,大概连在地狱里忏悔的机会都没有了吧?”他在无人知晓的心底呻吟着。

    在已经远离斯丁诺的东方,宽广的克莱德河几乎将整个苏媚兰郡切成两半。就在这个地方出现了二十一个骑士在一条潮湿的路上奔驰着,他们的坐骑的马蹄快速地敲击在路面,溅起了一**的污泥,以至于马的腰部以及骑士的腿部都出现了褐色的湿点。他们的骑术好极了,绝对都超过军人的职业水准;在这队骑士里,骑在正中间的是一位几乎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孩。他的头发是漆黑色的,那张绷得紧紧的嘴唇上的短髭以及下巴上的胡须全部修得整整齐齐,很有些有古代维京贵族的风味。他的双肩宽阔,胸膛也似乎因为常常挥舞佩戴在腰间的两把长剑而极为厚实。套在他铠甲外面的短上衣正中织有一个金灿灿、怒发须张的狮子头,在他身边的一位骑士举着一面在风中招展的旗帜,是一个代表贵族的深红色标志,图案被分成两部分,它的上半身是一头狮子,而下半shen则是一把宽刃长剑,剑柄上套着一支硕大的黑曜石戒指,在戒指的周围缠绕着一圈圈青藤,那上面开满了纯洁的百合花(lily)。

    “我们需要更换马掌,阁下。它们很吃力。”索菲伊斯统领纵马来到齐娅拉身边,“内陆的雨下的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大得多,而现在这几匹马都没有在斯丁诺更换新的马掌。抱歉,是我的疏忽。”

    “得了吧!我可敬的统领。”齐娅拉侧过脸笑了笑,避免被迎面而来的凉风灌进嘴里。“这几匹都是从莱文那家伙的第三骑兵队调来的,你没必要替他承担责任。总之……等到了目的地,我会找机会给这个健忘的朋友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说道最后,隐约能听见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

    统领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最近几天,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发生在这位年轻将军身上的变化。自从经历了公主殿下这件事以后,他仿佛一下子成熟了许多,甚至开始留起了胡须,几乎完全摆脱了之前那个在他的士兵面前有些畏缩的大男孩形象,像个真正的将军了。即使在不经意间,仍能从他的眼睛里不时看到凛冽的寒光,看样子似乎是下定了某个决心。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就是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有时候又常常一个人坐在那儿发呆。这阵子莱文那小子倒没少被他收拾,也收敛了不少。虽然小错不断,但大概是感觉到了将军的心情,难得也开始变得认真起来了。这是个好现象,也许能在今年即将来临的晋阶考核中再往上爬一步也说不定!一直顶着那个绿帽骑士的头衔,虽然很出名,但心里应该也不怎么好受。就统领本人而言,他是在确认了晋阶青盾骑士的实力后一口气冲上去的,而几乎所有的高阶骑士都是如此。至于那些穷尽毕生之力也无法达到这个标准的人,大都宁愿一辈子停留在黄盾骑士的阶层上,死都不肯再往前踏上一步。当然,又是莱文那个笨蛋除外,这小子大概永远都属于一批特殊分子的行列。不管是好还是坏,总之最耀眼就行了。他那些古怪的想法对索菲伊斯统领来说是一辈子都理解不了,也从来不想理解的。

    齐娅拉看了看头顶上太阳的位置,以脚上所穿的刺马钉往马的腹部一刺,他的马长嘶一声,飞快地跑到队伍的最前面,其他骑士们纷纷吆喝着跟了上去。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个镇上,苏媚兰郡的洛克镇。镇上的街道变得比较拥挤,不过街上的农夫与商人都会退到街旁,让这一队骑士快速通过。他们毕恭毕敬地向那面旗帜和它下面的骑士脱帽行礼,腰弯成九十度。一位正直、勇敢而高贵的狮心骑士,能在这种小地方见到这样一位大人物,还真让人犹如做梦一般。

    “铁匠呢?”

    在镇上唯一一间铁匠铺门口跳下马,他很快发现了这个事实,铁匠不在,只有一两个学徒在一间简陋的窝棚下满头大汗的淬炼农具。

    “师傅去参加葬礼了,他的妻子和儿子刚刚去世。”一个学徒诚惶诚恐地看着面前这位一身戎装的大人物,谦卑的仰望着那个对他来说遥不可及的高度。

    “你们谁能带我去一趟吗?”齐娅拉皱了皱眉头,又补充了一句:“铁匠的妻儿下葬的地方。”

    “遵命,大人。”那个学徒飞快地应承着,并且又加上一个他所知最优雅的词汇:“非常荣幸!阁下。”

    “那么就快点吧!我们赶时间。”齐娅拉转身离开窝棚。“休斯,你带着他在前面领路。”他在经过一名骑士身边时吩咐道。

    “明白,将军。”骑士休斯简单而有效的回应道。

    “将军!?”那个学徒吓了一跳,差点瘫软在地上。“一位帝国将军!天哪!我是在做梦吗?”他目光呆滞地嘟嘟囔囔,直到骑士把他夹在腋下跳上马,才惊醒过来。他不由挣扎了两下。

    “安静些,小家伙!”休斯低声提醒他。学徒涨红了脸,立刻变得一动也不动了。

    在学徒的指引下,骑士们组成箭头队形迅速转向镇公墓。距离并不远,就在出了镇子往北一点的地方。

    令人讨厌的**气味。

    两个掘墓人和一个做祷告的兼职牧师,从牧师那件宽大罩袍下面隐约能闻到一丝茭皂的味道,他的主业大概个是理发师之类。不过我们在这儿倒不必去讨论神职和理发师之间的互通性。当然,还有铁匠本人,他双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祷告。在这个镇子上,铁匠似乎没什么亲人,也没有人来参加葬礼,向死者做最后的告别。

    死者无疑是位美人,紧裹在帆布下的身躯曲线毕露,失去血色的苍白面庞依旧透着异乎寻常的魅力。从两个掘墓人混浊的双眼中透射出贪婪的光芒,如果没有牧师和死者的家属在这儿,天知道他们还会犯下什么的罪行?

    齐娅拉还没来得及向铁匠打招呼,就看见一个掘墓人在露出一丝惋惜的表情后,突然朝尸体扬起了一把寒光闪闪的斧子!

    “住手!”

    齐娅拉忍不住用喝声制止他。

    掘墓人的手抖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惊骇的表情,但斧子仍然没有停下来,它划过闪亮的弧线,继续朝尸体头颈相接的地方落下去!

    齐娅拉发怒了,青之护国者如闪电般划过二人间的距离,叮的一声将斧子撞飞了出去。掘墓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张大嘴巴,被震裂的掌心满是鲜血。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齐娅拉提着长剑,用苍鹰俯视受伤兔子般的阴鸷目光死盯着满头大汗的掘墓人,一眨也不眨。他的瞳孔正激烈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尊贵的客人,愿无所不在的奥丁大神时刻保佑你!”牧师于此时发话了,他朝齐娅拉见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神礼。“这位夫人是自杀身亡的,依照奥丁圣典第三十章第七十八条记载,她必须身受断首之刑才能洗清她生前所犯下的罪过。”

    齐娅拉不由皱起眉头,“有这种说法吗?”他回过头,低声向索菲伊斯询问。

    “是的,阁下。”索菲伊斯点点头,“但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人遵循这一点了。”

    “很好,”齐娅拉点点头,他再次看着牧师。“那么……我能知道这位夫人自杀的原因吗?”

    “她是被谋杀的!”铁匠突然开口了,他张开那双满溢着悲伤与愤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齐娅拉,大声吼叫:“凶手就是被你们这些卑鄙的贵族们,披着人皮的狼!”

    齐娅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身后的骑士们喝斥着纷纷抽出兵器,眼看就要一拥而上将这个胆敢冒犯他们将军的平民疯子砍成肉酱。

    齐娅拉竖起一只手掌,咶噪的骑士们立刻安静下来。“可以说说经过吗?铁匠。我是帝国狮心骑士中的一员,是握在伟大的陛下手中最勇敢、最公正的一把宝剑,如果事实正如你所言,那么我必将为你主持公道,惩罚恶徒!”他静静地看着铁匠,缓慢而有力地说道。

    “您别听他胡言乱语,骑士大人!”牧师突然着急了起来,他匆忙打断齐娅拉与铁匠间的对话。“这个人是个疯子!他因为心痛妻儿的死已经发疯了!由诸神作证!您完全不用理会……”

    “你给我闭嘴!”齐娅拉粗暴的截断牧师,他用充满杀气的凶恶眼神狠狠地瞪了牧师一眼,牧师一个哆嗦,忍不住向后退开两步。

    “好的,你可以继续了,铁匠先生。”他看着铁匠的眼睛又回复了温和。

    铁匠又上下打量着齐娅拉,似乎在确认这个人是否如他说的那样可以相信。终于,他狠狠咬了咬牙,眼神也变得无所畏惧。“我的妻子……和儿子……”他呜咽着说,“他们都是被一个过路的领主杀害的!他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抓走了我的儿子,然后强迫我的妻子为他……为了救回儿子的性命,我妻子强忍着痛苦答应了他。但是!那个家伙竟然……他竟然……”说到这儿,铁匠再也忍不住了,他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我……我是个笨蛋!是个懦夫!是个连妻子都保护不了的蠢猪!”他用力扇着自己的脸,直到嘴角淤血,火辣辣的半边脸高高肿起。

    就这样听着铁匠的叙述,骑士们鸦雀无声,这些英勇而正直的战士们在最艰苦的战场上也能直视敌人闪着寒光的刀刃,但此时他们纷纷别开头,不忍再看这一幕。齐娅拉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在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

    “你们……”他的目光重新回到牧师与掘墓人中间,在那里反复巡视着。“告诉我!那个领主……他给你们多少好处?”他此时的声音就象是从九幽地狱里吹出来的凛冽寒风,夹杂着刺骨的冰屑,将那三个瑟瑟发抖的罪人紧紧包裹在里面,与正午煦暖的阳光隔绝。

    “我……我……”

    三人苍白的嘴唇止不住哆嗦个不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象是被猫头鹰按住脊梁的老鼠,混浊的瞳孔里透出惊惧、恐慌、害怕与绝望。

    “算了……”齐娅拉摇摇头,“我不想知道你们之间那肮脏透顶的交易。你们这群让伟大的奥丁帝国沾染上**气味的蛆虫!我会给你们应得惩罚!”

158.欢宴

    他挥了挥手,距离最近的三位骑士走出来,他们一个个架起这些罪犯,用从他们身上撕下来的破布紧紧塞住他们的嘴,然后以极其熟练又干脆的手法扭断他们的胳臂,敲折他们的大腿,那一个个清脆的声音就象是早起的晨铃。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把他们交给镇守,罪行是协助谋杀与受贿,嗯……还有意图蒙骗帝国将军。”齐娅拉轻描淡写地说着。“至于接下来嘛,”他揉/搓着下巴上的短须,微眯的眼睛宛如激烈碰撞的乌云般电光四射。“既然顺路,那么就让我们去会会那位很有勇气的领主大人吧……”

    “不过在此之前,”他微笑地看着一脸激动的铁匠,“麻烦你帮我们更换一些马掌,铁匠先生。放心吧!会付给你一份满意的报酬的。”

    “没……没问题!大人!”泪流满面的铁匠手足无措的连连鞠躬。他实在太高兴,太兴奋了。这简直是奥丁大神的恩赐!

    “真是杀气腾腾啊!”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的索菲伊斯统领摇头苦笑,是否太过了点呢?现在的将军阁下……看上去就象是一把无法收敛锋芒的长剑……

    重新焕发活力的马匹在大路上尽情奔驰,骑士们甚至没有来得及收拾干净小腿上的泥点就急匆匆上路了。铁匠除了手艺不错之外,似乎骑术也过去。虽然很吃力,但他凭借坚强的意志始终跟在队伍后面。

    “如果对方也是骑士,”与齐娅拉略带点莽撞的态度不同,索菲伊斯沉着冷静地分析着那些可能的敌人。“他们必定会因为爱惜羽毛而不肯催促马匹加快行程,我们应该最大限度的节省体力,以应付可能会发生的战斗。”

    “我从来没打算和对方正面交手。”齐娅拉看了统领一眼,“至于怎么处理他们……总之先赶上再说!”

    没多久,他们来到一个上坡的路上。由于坡度较大,即使以夜鹰坐骑的优秀素质想要快速爬上去都显得有些吃力。

    “他们应该就在对面,这个斜坡会让他们爬很久。”索菲伊斯在计算了一下坡高后断言。

    “很好!”齐娅拉点点头,“就让我们见识一下他们到底是怎样一群匪徒。”

    接到命令的骑士们纷纷吆喝着扬起马鞭,他们只有了平常一半的时间就翻过了这个斜坡。一支慢慢悠悠地骑兵队就在前面不远处一点点往前挪腾着。他们懒洋洋地挑着一直长三角形的风旗,旗面上画着一只肥美的鸽子。这些家伙显然也发现了坡顶上的骑士,他们一阵骚动,阵型如陀螺般转动着。

    “是他们吗?”齐娅拉看着铁匠。

    “没错!”铁匠咬牙切齿地回答,“我认得那张旗!”

    “包围他们!”齐娅拉突然下令。他一挥手,十九位无所畏惧的夜鹰骑士们平端起一支支混钢骑枪,大声呼喝着朝数倍于他们的敌人冲下去。

    骑兵队收缩成一个圆阵,而夜鹰骑士们则包在外围,互相间不停用伸缩不定的枪尖试探着对方。

    “训练有素。”索菲伊斯提醒道。

    齐娅拉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当看见对面骑兵队里有一个衣著光鲜的家伙朝这边打了个请求对话的手势。

    “你留在这儿,别他们注意到。”他对统领打了个小心隐藏的手势,纵马走过去。

    “我是史蒂芬·坎普贝尔伯爵。在耶芬达,我拥有两百名骑士。那么……阁下是?”一个额头左侧上有颗黑痣,嘴边留有黑胡须的中年男人从骑兵队的护卫中慢慢踱出来。

    “德法诺·巴伐利尔男爵。”齐娅拉微笑着回答,“上午好,坎普贝尔伯爵阁下。”

    伯爵点点头,高傲的看着这个比自己低了两阶的小男爵。“那么男爵先生,您英勇的骑士们包围我的队伍的原因,我希望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齐娅拉招招手,一名骑士带着铁匠从后面赶过来。

    “您涉嫌谋杀一对可怜的母子,阁下。这位是就原告,洛克镇唯一的铁匠,一个受奥丁大神保护的自由民。我想您一定还认得他吧?”

    他盯着伯爵的眼睛,而伯爵的眼睛则盯着有些惶恐的铁匠。他看到伯爵的眼睛颤抖了一下,接着闪过一丝杀机。

    “那么您打算向我动手喽?就凭这些人……”伯爵用嘲弄的眼神不屑的环视夜鹰骑士们,最后定格在齐娅拉身上。夜鹰骑士因为对方的蔑视而怒气冲冲,他胯下的坐骑纷纷从鼻孔里呼呼地喷着白雾,开始用前蹄使劲刨地,一副打算冲锋的恶狠模样。

    “不,我没打算在这儿和您动手。阁下。”齐娅拉眯着眼睛摇摇手指,“我只是来向您询问这个案子的真实性。以骑士的名义起誓:只要您讲实话,我的人马上给您让路,让你离开这儿。”

    “以骑士的名义起誓?”

    “没错,以骑士的名义!”

    “好的,”伯爵笑了笑,“以骑士的名义,我承认。但今天不管谁会死,里面一定有您!年轻的……男爵先生……”他用冰冷的,带着耻笑的眼神打量着齐娅拉。

    铁匠突然大吼一声,松开缰绳朝伯爵冲过去,齐娅拉立刻将他击倒在地。铁匠捂着肚子在地方翻滚,痛苦的呻吟着。

    齐娅拉打出手势,虽然很不情愿,但夜鹰骑士们仍显示出良好的纪律性,他们纷纷约束自己的坐骑退到两边。

    “好了,您是个领主,我们会让路给您的。”齐娅拉在马背上微微额首,他拎起铁匠退开两步。

    “很好,男爵先生。”伯爵最后看了铁匠一眼,嘴唇动了动,但最终再没说什么。他高昂着头,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那神情仿佛一只骄傲的鸽子。高奏凯歌的男人自以为赢得了一场对决,他从来就不相信有哪个贵族会蠢到为这些贱民出头。“自由民”?别开玩笑了!只有像牲口、家畜这样的称呼才更适合他们。伯爵的嘴角微微抽动两下。那个女人实在是太脆弱了,他还有很多更新鲜、更残忍的虐待手段没用呢!对这些家伙采用怎样的玩乐方式都不过分。

    “没错,鸽子……”齐娅拉盯着他的渐渐远去的背影,露出一丝诡笑。

    “你是头鹅的人,对吧?”他突然扭头对一名骑士吩咐道,“现在我需要你带上几个人,换身衣服跟着伯爵的队伍,想办法拖延时间,但别让他的人认出你们。中午之前,不要让他们找到城镇。让他们在一个树林里,或者靠近树林的地方扎营,然后派一个人回来向我报告。我会继续前进的。”

    骑士明显愣了一下,但若有所悟的他很快就笑着作出回应。“明白了,将军阁下。”

    “卡奥、费尔莱、赫斯,你们三个,出列!”他半转过马身,对着骑士们高声喊道。被点到名字的三名骑士纵马向前两步。

    “跟我来!”他比了个探子们的手势,三名骑士立刻心领神会的跟在他后面朝伯爵队伍消失的方向追去。

    “既然从开始就做此打算,为什么还非要可他们打个照面呢?让他们茫然不知我们的存在效果不是更好吗?”来到身边的索菲伊斯疑惑的问道。

    “为了确定对方的罪行,并且得到他亲口承认。然后告诉他,我会大方的允许他离开这儿,只是这儿!”齐娅拉用一双明亮到刺眼的眼睛看着统领,“至于原因嘛,”他撇撇嘴,“也许我无法做个顶天立地的骑士,但至少能遵守一些不太麻烦的骑士准则……仅此而已。”

    他的目光又转到身旁,铁匠正坐在那儿哭哭啼啼。“帮我和他解释一下,我有些累了。”他随手将责任甩给一脸无奈的统领,在一句“所以我讨厌和贵族打交道。”的嘟囔声中朝队伍走去。

    ……

    “怎么回事?为什么在大路上会有陷阱!还有这些可恶的老鼠夹子!到底是哪来的!?”

    坎普贝尔伯爵忍不住咆哮起来。从早晨的大便开始就预示着一天都不顺畅。满路的泥洼,随处躺倒的大树,还是猎人的陷阱!可恶的老鼠夹子!!呜……还有肚子,不通畅的小肠和大肠!

    就在经过一段林道的时候,一颗稀烂的鸟屎恰巧落到他微张的嘴里,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下去的伯爵吼叫着,喘着粗气向全队下命令:“就在这儿扎营!休息一会儿,我累了,休息!”

    一声尖锐的鸟鸣在林中响起,伯爵愤怒地冲那里扔出马鞭,顿时激起一片飞禽腾空的扑哒声。

    “完成任务!”

    林子入口处,等候多时的骑士在嘟囔了一句后翻身上马,朝伯爵过来的方向飞快奔去。

    伯爵的人很快就升起营火,驱逐潮气。他们把马匹圈住绑在一棵棵树干上。他们按照惯例派出探子守在营地的周边,不过对于探子能否恪尽职守,那就不得而知了。几个一脸献媚的侍手持树枝,卖力的清理干净面前伯爵地上被大雨打落的残破的树叶,然后铺上一张崭新的毛织毯子。

    人们渐渐围成一个又一个小圈子,一面打开酒瓶就着干粮,一面无精打采的议论着。倒霉的天气!倒霉的旅程!不过昨天他们中的一些人倒是着实享受了一把,在一个还满不错的女人身上,而另一些人则充分获得了能够随意虐待一个漂亮小男孩的异样满足。他们讨论着各自的经验,渐渐兴奋起来,发出一阵阵恶心的笑声。而伯爵仍在一遍遍抱怨着,用力甩打着新马鞭,尽情发泄满腹的牢骚。

    几乎与此同时,在干净地解决掉几个漫不经心的哨兵后,顺利潜伏进林中各个位置,狡猾的夜鹰们手持强弓,嘴咬箭杆,透过一双双冰冷的瞳仁,从各个角度密切注视着这些流氓和恶棍,毫无防备的猎物,纷纷露出残忍的笑容。

    齐娅拉耐心地等待着那些人渐渐酒足饭饱、醉眼迷离,终于露出一丝微笑。类似的事以前他也曾干过,不过那时是为了偷东西,而现在……是为了惩罚罪人。如果继续放任他们,那必将危害到整个家族的利益,而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允许的!

    他果断地打出手势。一时间,一排排箭羽夹着射手的怒火从各个方向呼啸着闯入伯爵的营地。在一片急促地破空声中,夜鹰们以特殊的手法迅速上箭,弯弓,然后发射。几乎每隔一箭就有一个人惨叫着倒下。有几个靠马较近的家伙妄图解开马绳逃跑,但立刻都被撂倒在地。早就埋伏在那里的密探们愉快地看着几具倒下的尸体脸上那惊骇莫名的表情,微笑的眼神中透出狰狞的满足。

    杀戮的时间过得很快,整个战场渐渐安静了。已经没有一个人能站起来,痛苦的、微弱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打扫战场。”齐娅拉轻轻下达新的命令。留下四个战士继续埋伏,随时警戒那些有可能假装受伤的人,余下的夜鹰们全都从林子里跳出来。

    在其他人忙着解决活口,收集箭枝以及消除痕迹的时候,齐娅拉来到身中四箭,却可悲的没有一处是致命伤的伯爵面前。此时的他身上套着一件金狮子短衫,跟在背后一名骑士也扛着那面早先被有所预谋的收藏起来,而此时正迎风招展的狮心战旗。

    “午安,在耶芬达拥有两百名骑士的……史蒂芬·坎普贝尔伯爵阁下。夜鹰近卫军大统领,帝国狮心骑士,沃德雷夫·齐娅拉·德法诺·巴伐利尔男爵再次向您问好。抱歉,恐怕现在要以青藤花的名义了。”他看着这个灰白脸色,正从那起伏不定的喉咙大口大口往外恪血的可怜伯爵,发出淡淡地笑声。

    伯爵已经说不出话来,现在的他只能用那复杂的、茫然的、祈求的、以及不知所措的目光,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男爵,掌握生杀大权的将军。

    “那么,以狮心骑士之名!帝国的罪人……前伯爵史蒂芬先生,您已经失去了向青藤花忏悔的机会,为您所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吧!”

    说完,齐娅拉一拳锤碎了伯爵的面骨,鲜血一直飞溅到很远的草叶上,那让人恶心的、粘稠的液体顿时压弯了这个可怜的生物那纤细的腰。

    “剩下的交给你了,铁匠先生。”他一面拿手帕擦着拳头,一面提醒浑身颤抖的铁匠。“拔出你的剑,然后为你的家人报仇吧!别害怕,公正的青藤花将赋予你这个权力。”

    在这个空闲里,齐娅拉一直凝视着从快要熄灭的火堆里升起的一圈一圈的烟,就好像他可以从烟升起的样子来观察出未卜的命运一样。

    指挥部下仔细检查并且破坏每一具尸体上的伤口,以避免可能出现的调查者发现这场精心炮制的“意外”是出于一批训练有素的军人之手。在处理好分内事物之余,索菲伊斯自始至终都在观察自己年轻的将军,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您在做什么?”

    “思考。”齐娅拉回答。

    “可是……思考会痛吗?您的脸色难看的像是被谁捅了一刀。”

    齐娅拉偏头看了一眼这个稳重的中年男人,在确定瞒不过那双老练的灰色眼睛之后,他小心地说出实话:“我只是……怎么说呢?嗯……对了,感慨!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这很正常,年轻人。”索菲伊斯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一向严肃的他很少用这个词来称呼年轻的将军。“说实话,谁又能不感慨呢?但你首先得信任自己,相信自己的行为是对的,不然你永远也过不了这一关。拿出点活力来,小子!现在可不是让你向奥丁大神忏悔的时候。别整天板着一张臭脸,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

    在经历了一个短暂的沉默后,“我的统领,”齐娅拉拿斜眼瞄起他,“说出这番话的你……今天吃错药了吗?不过……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他拍了一下索菲伊斯的肩膀,与他擦身而过。这是他首次对这个总是**的部下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

    “干得好!兄弟们,这才是夜鹰该有的样子!让我们去下一个城镇好好庆祝这场完美的胜利!”他扬起手臂高声喊道。

    身为特使的康西诺子爵和达芙妮公主均以旅途疲顿为由礼貌的谢绝了侯爵邀请,但都送出了自己的礼物,其中免不了也包括齐娅拉的一份。因为可怜的新晋男爵本人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在对无论如何都不肯踏出房间一步的贝露塞布再次失望后,当齐娅拉携同刚刚上任的机要秘书莉芙莎小姐踏上灯火辉煌、摆满鲜花,两边站着脸上搽粉,身穿红色长袍的仆人的大楼梯时,舞会似乎已经开始。大厅里传来窸窣声,像从蜂房里发出来的一样均匀。贝露塞布似乎一整天都和公主呆在同一辆马车里,也许她俩已经成为朋友了,毕竟年纪相差无几。齐娅拉幻想着,认为这样有助于调整小小姐新养成的这个不肯出门的坏习惯。

    真是凑巧,就在齐娅拉来到这个苏媚兰郡首府苏兰的时候,恰好赶上领主耶洛德侯爵的小女儿吉娣行十六岁成年礼的“大日子”。伯爵在承诺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符合王室接待礼仪的安排后,这位出了名的老好人又殷切地邀请男爵能够出席这个为了庆祝他最疼爱的小女儿正式踏入奥丁帝国上流社会而举办的盛大舞会。

    在将这件事转告在傍晚时分到达的子爵后,男爵突然明白了那个什么史蒂芬·坎普贝尔伯爵会出现在远离他的领地的洛克镇的原因。他还真是不走运的人啊!大概会被当作是失踪人口来处理吧?反正每年都有很多够警察署忙的了,也不差他一个。不过一位伯爵连同一队八十多人的骑兵队,其中还包括二十名正规骑士……似乎有些夸张了,会牵动那个总是笼罩在神秘面纱下的帝国特勤处也说不定。不过算了,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就将一切交由奥丁大神来判断吧!普通人想这么远是会折寿的。

    当他们站在楼梯口,在两旁摆着鲜花的镜子前整理头发和服饰时,听到乐队开始演奏第一支小段舞曲—华勒兹那准确而清晰的风琴声。一个穿着便服的小老头,大概是子爵或伯爵之类的,在另一面镜子前整理了一下斑白的鬓发,身上散发出香水的气味,在楼梯口碰到他们,礼貌的为女士以及……顺便捎带上的齐娅拉让路,显然是在欣赏他所不认识的莉芙莎小姐。一个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被莱文戏称为“花花公子”的上流社会青年——穿着一件据说最近很流行的领口特大的背心,一路上整理着雪白的领巾。和老年人的直率不同,他以自以为很隐蔽的手法向莉芙莎小姐看了一眼,大概正盘算着一会儿如何过来向这位风韵独特的美女邀舞。通过观察他面部肌肉的变化情况,齐娅拉作出这样的判断。再往上,一个军官正在扣扣子,他也在门口让了路,摸摸小胡子,欣赏着象海棠花般清爽的莉芙莎小姐。

    “您可真受欢迎,老师。”齐娅拉在小姐耳边轻轻说道。

    小姐轻轻笑着。“呆会儿,你还会领教到更厉害的。不过……那将发生在你自己身上。”

    齐娅拉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弄明白小姐究竟在暗指什么。不过来不及多想,他已经被小姐拉着带进那间一如人生般绚烂多采的舞会大厅。

    ……

    在服饰、发式和参加舞会的全部准备工作上,吉娣煞费苦心,很花了一番功夫。不过她现在穿着一身玫瑰红衬裙打底、上面饰有银丝花纹的复杂的网纱衣裳,那么轻盈地走下中庭的楼梯,仿佛这一切都没有费过她和她的家人什么心思,仿佛她生下来就带着网纱、花边和高高的发髻,头上还带着一朵有两片叶子的精雕玫瑰花。象征着她是一位像玫瑰花般娇艳的高贵小姐。

    走进大厅前,爱女心切的老伯爵夫人还想再替她拉拉好卷起来的腰带,吉娣稍稍避开了。她觉得身上的一切已很雅致完美了,用不着再整理什么了。

    今天是吉娣长大以来最重要的日子,她希望自己能够一下子就获得所有人的认同。她的衣服没有一处不合身,花边披肩没有滑下,玫瑰花没有压皱,也没有脱落,粉红色高跟鞋没有夹脚,穿着觉得很舒服。淡黄色的假髻服贴地覆在她的小脑袋上,就象她自己的头发似的。她的长手套上的三颗银质纽扣都扣上了,一个也没有松开,手套/紧紧地裹着她的手,把她小手优美的轮廓显露的清清楚楚。系着肖像颈饰的黑丝绒带子,特别雅致地绕着她洁白的脖子。这条带子实在太美了!吉娣曾在房间里对着镜子照照脖子,觉得它十分逗人喜爱。别的东西也许还有美中不足之处,但这条丝绒带子真是完美无缺。吉娣在进入大厅前对着镜子瞧了一眼,也忍不住微微一笑。她裸露的肩膀和手臂使人产生一种大理石般凉快的感觉,她自己特别欣赏。她的眼睛闪闪发亮,樱唇也因为意识到自己的魅力而忍不住浮起笑意。吉娣还没走进大厅,走近那些满身都是网纱、丝带、花边和鲜花,正等待人家来邀舞的夫人小姐们,就有人来请她跳华勒兹了。来请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父亲最好的朋友,上流社会最杰出的舞伴、舞蹈明星、著名舞蹈教练、舞会司仪、身材均称的已婚美男子莱文斯顿伯爵。他同那位同样声名赫赫的卡特琳娜侯爵夫人跳了第一圈华勒兹,刚刚把她殷切话别,在环顾了一下他的学生,也就是几对开始跳舞的贵族男女后,立刻就以那种舞蹈教练特有的洒脱步伐飞奔到吉娣面前,鞠了一躬,也不问她愿不愿意,就伸出手去搂出了她的细腰。吉娣向周围望了一下,想把扇子交给什么人。侯爵夫人和舞蹈明星打了个老朋友式的招呼,笑咪咪地把扇子接过来。

    “太好了,你来得很准时,我的学生。”伯爵挽住吉娣的腰,对她说。“迟到可是一种坏作风。”

    他把左手搭在小美人的肩上,小美人那双穿着粉红色皮鞋的小脚,就随着音乐的节拍,敏捷、轻盈而整齐地在光滑的镶花地板上转动起来。

    “同您跳华勒兹简直是一种享受,”伯爵在跳华勒兹开头的慢步时对她说。“好极了,多么轻快,多么合拍!你绝对是我最好的学生!”

    吉娣如愿得到了这位舞蹈大师的肯定,她嫣然一笑,接着打伯爵的肩膀上面望过去,继续环顾整个大厅。这是她初次参加舞会,但良好的修养不会使舞会里的脸在她眼里汇成光怪陆离的一片;她当然也不像那么经常出入舞会的老手,对所有的脸熟悉的有点腻烦,会为某个看得入眼的异性新成员的加入而兴奋半天。她此时似乎介正于两者之间,她很兴奋,但还能冷静地观察周围的一切。自然这都要得益于她有位慈祥而精明的母亲,足以教会她在这里实际需要的。

    她发现舞厅的左角正聚集着社交界的精华。那边有放肆地大袒胸美人丽蒂,她是莱文斯顿伯爵的夫人,有伯宁子爵夫人,丝蜜顿侯爵小姐,还有光头鋥亮的科默尔夫子爵,凡是社交界精英汇萃的地方总有这个脸皮厚过帝都城墙的老小子的份。小伙子们都偷偷往那边望,但谁也不敢走过去。吉娣还发现了那穿着黑天鹅绒长裙的卡特琳娜侯爵夫人的优美身姿和舒顺丝发。另外,她的视线不由其中在一位陌生的青年身上,他穿着漆黑色的燕尾服,看上去简直合身极了!剪裁得体的后摆向两边自由舒展,衬托着他仿佛能飞起来一般。那双如夜空般闪闪发亮的眸子,仿佛老象牙雕成的光泽肌肤,优雅而略带淡淡傲气的微笑,啊!还有那性感无比的小胡子!吉娣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眼晕,她禁不住使劲眨眨眼睛,长而翘的睫毛震颤着上下摆动。

    “怎么样?我的小美人,累了吗?不再跳一圈了?”莱文斯顿伯爵听起来稍微有点气喘。但聪明的吉娣知道是伯爵在体谅自己。对于一位舞蹈大师来说,怎么可能这样就累倒了呢?

    “不了,谢谢您。”她欣然接受了伯爵的好意,礼貌的回答。

    “那把您送到哪边去呢?”伯爵开始使用敬称了。因为从这一刻起,他可爱的、聪明伶俐的学生就真正长成一位大姑娘,可以接受别人的追求了,在公众场合下自然也不能随便再用“你”这麽亲昵的称呼。

    “我母亲……”她看到母亲朝那个精英圈走过去,“把我送到我母亲那儿去吧!”

    “遵命!可爱的克莱尔松小姐。”

    于是,莱文斯顿伯爵就放缓步子跳着慢步曲,一直向大厅左角的小集团那边跳去,嘴里还不停说着:“对不起,小姐们!对不起,夫人们!”他在花边、网边、丝带的海洋里转来转去,凭借高超的技巧,没有触到任何一人帽饰上的哪怕一根羽毛。最后他带着他的舞伴来了个潇洒漂亮的大旋转,转得吉娣那双穿着绣花长统丝袜的纤细脚踝都露了出来,她的裙摆展开的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遮住了伯爵的膝盖。伯爵鞠了个躬,整了整敞开的衣服的胸襟,伸出手想把吉娣领到她母亲跟前去。吉娣飞红了脸,把裙裾从伯爵的膝盖上拉开。她稍微有点晕眩,向周围环顾了一下,努力找寻着刚刚引起她全部注意的那位青年。

    一贯细心的吉娣很快找到了他。那个人正端着一只酒杯,笔直的站在卡特琳娜侯爵夫人的对面。

    这次,吉娣在满心欢喜的同时也终于看清楚了卡特琳娜侯爵夫人的全貌。她穿着一件黑天鹅绒的敞胸连衫裙。露出她那如温玉般的丰满肩膀和胸脯,以及圆圆的胳臂和细嫩的纤手。吉娣一直都很想知道侯爵夫人到底是如何保养肌肤的,不过这似乎是个秘密,即使连她最亲密的朋友范·威尔费雷尔公爵夫人都不知晓。她整件衣裳都镶满了威尼花边。她的头上,在她天然的乌黑秀发中间插上一朵小小的三色紫罗兰花环,而在钉着白色花边的黑绸带上也有同样的花束。她的发式也没什么特别的,引入注目是那些常常披散在颈间和鬓边的那一圈圈执拗的发鬈,这使她更加妩媚动人。在她那光洁、美好的脖颈上围着一串浑圆的珍珠。这时,吉娣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卡特琳娜侯爵夫人那动人心魄的魅力在于她个人总是比服装更引人注目。她身上那件钉着华丽花边的黑裙子是那么的不显眼,这只是一个镜框,引人注目的是她这个人:单纯、自然、典雅、快乐而又生气勃勃。

    她就站在那儿,像平时一样把傲人的身姿挺得笔直。当吉娣走近她的时候,她正微微侧着头同青年说着什么。

    “不,我想她不会过分责备您的。她对那个既不是出自于她,而且又十分惹人讨厌的孩子完全没有感情。”她似乎正在回答青年某个问题,“当然,一切都存在万一,我劝您还是先做好迎接冲击的准备。”她潇洒的耸耸肩膀继续说。这时她看见了吉娣,面庞上立刻浮上温柔而庇护的微笑半转身招呼这位小美人,用资深大师那种急促的目光扫了一眼吉娣的着装,轻微到难以察觉,却能为吉娣所领会地点了点头,对她的服饰和出众的美丽表示赞许。“哦,你和伯爵先生都跳到这里来了!”她又添了一句。

    “这是我最优秀的学生。”莱文斯顿伯爵微笑着对这位侯爵夫人介绍。“克莱尔松侯爵小姐绝对将成为这次舞会上最耀眼的一颗明星!”

    “我个人当然对您这一观点深表赞同,但您的介绍最少迟了十年,可敬的伯爵先生。”侯爵夫人微笑着说,“别忘了,我和这位出众的小美人那位和蔼可亲的母亲可是多年的好友哦!”

    “好了,咱们不谈这个。”伯爵朝侯爵夫人弯了弯腰,“不介意再和我共舞一曲吧?尊贵的夫人。”

    “要能不跳,我就不跳。”夫人狡猾地回答。

    “今天您非跳不可。”伯爵耍起了无赖,“不然我就跑到大厅中央向所有人哭诉您的无情!”

    “您可真霸道。”夫人终于点点头,“既然今天非跳不可,那就来吧。”说完,她敏捷地将手搭在伯爵的肩上,完全不给他牵手的机会。

    一脸促狭的精明伯爵偷偷地朝脸红耳赤的小美人眨眨眼睛,然后又朝青年的方向努努嘴,轻挽着卡特琳娜侯爵夫人重新融入那光辉灿烂的舞池。

    这一刻,在吉娣心目中,整个舞会,乃至整个世界!似乎都笼罩在一片迷雾下。只有她所受到的严格的教养还在支持她的精神,使她还能继续照规矩行动,也就是跳舞,回答,说话,甚至微笑。不过在玛祖卡舞开始之前,当他们拉开椅子,又有几对舞伴从各个角落走下大厅的时候,吉娣霎那间感到了绝望和恐惧。她先后回绝了五个人的邀舞,此刻就没有人同她跳玛祖卡舞了。按照古老但延续至今的玛祖卡规则,就连人家再邀请她跳舞的希望也没有了,因为她今天的登场实在是太成功了,谁也不会想到至今还没有人邀请她跳舞。应当对母亲说她身体不舒服,要回房间去了,可是她没有勇气这麽做。她觉得自己彻底被毁了。

    她走到小会客室的尽头,颓然倒在一张安乐椅上。轻飘飘的裙子像云雾一般环绕着她那窈窕的身躯,她的那条娇嫩而瘦小的手臂无力地垂下来,沉没在那粉红色宽裙的褶襞里,她的另一小手拿着扇子,急促地使劲扇着她那火辣辣的脸。她的心却被可怕的绝望刺痛了。

    “怎么了?我可爱的妹妹。”吉娣的哥哥,被大家昵称为小耶洛德的青盾骑士阿历克塞悄无声息的踏着地毯来到她面前单膝跪下。“你现在的模样就象是一只美丽的蝴蝶在草丛中被缠住了。来吧!告诉哥哥,到底是哪个家伙绑住了你那对彩虹般的羽翼。”

    吉娣苍白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她的目光渐渐聚焦在阿历克塞微笑的脸上,紧接着就一下子扑进体贴哥哥的怀里,呜呜地抽泣起来。

    “怎么回事?我的小吉娣。”哥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询问道,“为什么没有跳玛祖卡舞呢?我记得你最喜欢那种让人转得头晕的舞步了。”缺乏了解的男士对玛祖卡舞做了个外行人的形容。

    “不……不……”吉娣含着眼泪的声音颤栗着,“他根本没有邀请我跳玛祖卡舞,他连一次都没有邀请过我!”

    “啊!?”阿历克塞愣住了,然后就变得怒气冲冲。“他是谁?哪个浑蛋?让我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明白什么叫最起码的礼貌!”哥哥因为妹妹受到侮辱而暴跳如雷。

    “不……不要!”吉娣使劲抱住哥哥的腰,拨浪鼓般拼命摇着小脑袋。

    阿历克塞一脸坚决地把妹妹放回椅子上,他站起恶狠狠地说:“好吧!既然你不告诉我,我自然会自己找到他!能让我最可爱的妹妹受这么大的委屈,他一定会很显眼!”说完,他像头被挑衅的斗牛般就直冲了出去。

    ……

    舞会下灯火阑珊,刚刚解决掉一块蛋糕填饱肚子的齐娅拉哭笑不得看着面前这头浑身着火的斗牛,从那双泛红的眼睛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一股难以抑制的暴怒,正像火一样燃烧着这个男人的全身。

    “以耶洛德家族历代骑士的名誉起誓,以一个正直勇敢的人的人格担保,我!青盾骑士阿历克塞·伊凡·耶洛德要求跟您决斗!你这个惹我妹妹伤心难过的男人中的败类!”他脱下一只白手套摔重重在齐娅拉身上,失去理智的大吼大叫。

    “男人中的……败类!?”齐娅拉的眉头猛地攥在了一起,真让人讨厌的称号。“如果以如此庄重的誓言保证,出于对阁下的尊重和我自身正当名誉的维护,很荣幸领教阁下所能给予的一切。以骑士的名义!”他冷冷的回应道。

    玛祖卡舞刚刚开始就停下来了,虽然这让身为指挥人的莱文斯顿伯爵有点不高兴,不过能看到一场有青盾骑士参与的真正骑士间的对决,无论如何都值回了票价。这样公开决斗的方式,并且是以暴力直接绝定对方命运的方式至少在近年来的上流社会里,还是比较少见的。于是他果断宣布了舞会暂停。

159.心愿

    其实大厅里所有宾客的注意力都已经被这难得一见的盛事吸引过来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他们不约而同地暂时放弃了这个一直喜爱的娱乐活动。舞会可以定期举行。但观赏两位贵族骑士间一场真刀*的决斗,却不是可以定期举行的事情。

    “我们的宝贝儿子到底在干什么?他疯了吗?”人群后面,两位孩子的母亲忍不住低声问自己的丈夫。

    然而耶洛德侯爵也是一脸愕然,“我怎么知道……”他喃喃说道。

    吉娣;克莱尔松;耶洛德侯女小姐急匆匆从后面追出来。但此时的她好像突然失去了主意。从她那攥在绣帕中的颤抖的小手就知道此时这位美丽的侯门小姐心中的慌张与无助了。这或许就是成年妇女同少女的区别了。如果是位夫人的话,她一定会用坚决的、严厉的呵斥来警告两位无畏的斗士,让他们好好想想即将承担的后果。但是她毕竟只是位小小姐,那么事情只能走到这一步。所有人的眼睛都在三人之间滴溜溜的打转,他们也许没听清楚小耶洛德刚刚说了些什么,但现在这副场景已经足够他们猜测与回味好一阵了。这对兄妹和另外那个英俊青年之间的一切眼神、动作、甚至一眨眼间神情变化,都无疑会成为他人日后谈论的焦点和话题。

    “真出人意料!”卡特琳娜侯爵夫人悄悄来到莉芙莎小姐身旁,“莉芙莎你……似乎一点都不为你那位同伴紧张。对手可是耶洛德家的小龙——青盾骑士阿历克塞,听说今年还很有信心的报名参加了蓝盾骑士的考核……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她仿佛若无其事般的向好友询问道。

    从容自若的莉芙莎小姐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您很快就会知道了,我亲爱的朋友娣娜。到时候可别太吃惊哦!”

    在仔细分辨过莉芙莎小姐的眼睛后,一无所获的侯爵夫人只得又将目光转回那环形人群的中央。“你可真吝啬……”她嘀嘀咕咕地发泄着对好友的不满。

    在那位自告奋勇的莱文斯顿伯爵的连声催促下,吉娣只得离开围着场中二人划出来的一圈斗场。伯爵可是通过一场与同样兴致勃勃地科默尔夫子爵之间堪称残酷的争夺战才拿下这个宝贵位置的,自然不希望有谁打扰这齣即将拉开帷幕的华丽的舞台剧,即使是他疼爱的学生也不例外。无助的少女唯有焦虑而又张皇的站立在正一头雾水的父母身旁。一面心不在焉地解释那可笑的原因,一面密切注视着场地中央即将发生的任何细微变化。

    “由于两位都以骑士的名义宣过誓,那么在这里我们特别允许两位使用各自携带的武器。不过既然双方都没有携带武器,那么我本人会为此作出适当的安排。”说完,莱文斯顿伯爵指示身后两位仆人各捧上来一张银盘,银盘都被罩在一层厚实的滤光纱巾下。

    “这里是为两位准备的武器,需要另作检查吗?”

    “用不着!”阿历克塞那恶狠狠地声音首先开口。伯爵的目光又转向齐娅拉,齐娅拉同样微笑着摇摇头。

    “很好!”伯爵喊了一声,“这说明双方都认为对手是遵守道义,值得信任的骑士。那么遵照七七六年骑士守则,开始进入倒计时……双方准备!”

    阿历克塞等到公证人报数完毕后,首先发起了进攻。

    他的起手式显得相当规范,左臂自然张开以平衡身体,而右手发动了一次最简单的推剑。

    开始的双方都是小心翼翼的在对方剑刃上点击试探着力道。但没多久,阿历克塞突然连人带剑猛刺向齐娅拉的左路,一道闪亮的刃光瞬间跨过二人间的距离朝齐娅拉左肋部猛刺过去。

    齐娅拉嘴角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笑,他的身躯猛然向前冲了过去,腕部迅速反转,刁钻的长剑迅捷如电,带着铁器交接时特有的嘶哑烈响,瞬间贴上自己身体将刺过来的长剑在最后一刻挡在外面,两把剑交错而过发出激烈又刺耳的摩擦声。观众们纷纷捂住耳朵,从心底诅咒这两个制造噪音的坏家伙。

    阿历克塞眼见自己的长剑被对手以如此奇怪姿势防御住了。他原本的设想是对手会采取挡开的方式来阻挡他的进攻,这样他就可以从容执行下一步战略——以重剑直推向对方利刃,然后再顺着对方的剑槽横切了上去,最终在三招内逼对方弃剑认输。原本就没有杀死对方的意思,只是向教训他一下给妹妹出出气而已。但对方怪异的姿势反而先锁死了他自己的长剑,应该更加无法反击才对?充分的修行经验让阿历克塞很快抛开所有无聊的思绪,他急忙收回力道,向旁边猛的一拽。

    突然从剑柄处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吸力。阿历克塞手中紧握的长剑竟然脱手飞了出去。一直在两人手中交缠着的长剑顿时划过空气,带有明亮的闪光像是流星一般疾流而去,人群顿时发出了一阵伴随着危险的惊呼声。仿佛长了眼睛般避开人群的方向,这对长剑牢牢钉在不远处的一根柱子上,寒光闪闪的剑身震颤个不停。

    就在几乎有一半人的注意都被长剑吸引过去的时候,在大家都认为本该由公证人宣布结束或暂停的斗场中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齐娅拉另一只手闪电般搭上阿历克塞的肩膀,借助前冲的身势甩出一个过肩摔,猛地将这位猝不及防的对手扔过头顶,接着重重砸在坚硬的橡木地板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了,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不顾仪态的张大嘴巴,连身为公证人的莱文斯顿伯爵本人也是目瞪口呆,全然忘记了他应尽的责任。大厅里鸦雀无声,安静的有些可怕。

    齐娅拉用冰冷的眼神看着狼狈从地上爬起来的对手,“依据我所了解的骑士守则中有关决斗的条款,似乎并没有禁止徒手攻击这一项,我想……您应该算是输了。”

    当敏锐的捕捉到对手眼睛中那丝不服气时,他不由露出一丝苦笑,从狂热中清醒过来的头脑试图作出补救:“抱歉引起您的不快,我有无论如何都不能输的理由。虽然不太清楚原因,但我仍为由于我的无知给您的家人造成的伤害感到万份内疚。如果能换一个时间,我愿意尽一切努力来挽救与那位美丽而尊贵的小姐之间或许还存在的哪怕一丝友情。”

    胜利者的脸上并未显露一丝微笑。他缓缓转过身,收紧小腹以非常郑重的姿势朝这里的男主人深深鞠了一躬,直到整理的短发遮住眼帘。“我为给这场庆典带来了不愉快感到万分抱歉。对不起,侯爵阁下,你的无比慷慨和热情好客都让我铭记于心。但这场决斗让我的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必须得先离开了。”

    说完,作为决斗一方的齐娅拉很自然行使了自己的权利,提前退出了这场对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的舞会。

    夜晚特有的青黑色天空像块巨大的幕布般笼罩整个苍穹。

    在快步离开侯爵家之后,齐娅拉深呼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色。他意外的发现此处天空上的星辰,竟然比在以前任何一个地方都要低上许多。当然,这只是种感觉,奇特的感觉。他索性停了下来,仰望着广袤的夜空,仿佛能与之融为一体。

    “觉得很奇怪吗?这里的天空……”

    随着一阵熟悉又轻巧的脚步声,莉芙莎小姐那清脆如翡翠敲击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很近,很美丽。星星……仿佛一伸手就能捉到似的。”齐娅拉以仿佛梦吟般的语气诉说着,甚至还伸出一只手抓向天空。

    “没去过这里的许愿池吗?”

    “许愿池?”齐娅拉摇摇头,“我可不知道还有这种地方。”

    “这里的许愿池很有名哦!”莉芙莎小姐走近他身旁,轻轻挽住他的胳臂。“传说中,只要有谁能抱着一颗虔诚的心向许愿池里投下一枚硬币,星星就会实现他的愿望。走吧!一起去许个愿看看。”

    “为了倾听人们的心愿而刻意走近吗?”齐娅拉笑了起来,“似乎是个可爱的传说。”

    “恰恰相反,”莉芙莎小姐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据说这些星星都是由一对恋人化成的。他们虽然历尽艰辛,却始终无法在一起。”

    “然后呢?”

    “然后?”小姐摇了摇头,“没有然后了,他们在死后化作满天繁星,守护着自己的故乡,守护着故乡的每一对恋人。”

    “真是无聊的故事。”

    “没错,的确很无聊。”

    四周又回复了寂静,两个人并肩走着,似乎一时间都找不到新的话题。夜晚冰冷而潮湿,不规则的石板路反映着星月微弱的光彩。两旁全是些古老建筑,岁月的沧桑深深地给它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我今晚……表现的很糟糕吗?”齐娅拉迟疑着问道。

    小姐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有,只是有点糟而已。”

    “果然……”齐娅拉低下头,似乎有些消沉。“我并不是一个贵族,至少以前不是。虽然我也很努力想融入那个圈子,但始终……始终还是不行,而且今天又惹下这么大的麻烦。或许这里根并不是我的世界,即使再怎么欺骗自己……”

    “喂!”小姐突然打断他,“想知道那件意外的原因吗?”

    齐娅拉没说话,于是小姐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全都是因为你不会跳舞惹的祸!侯女小姐实在是太紧张了,你的沉默寡言似乎给了人家很大压力,以至于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你根本没有邀请过任何一位舞伴!”她顿了顿,侧着头似乎在观察齐娅拉的反应,接着又说:“关于这件事,我已经代你向她还有她的家人们解释过了。或许明天一早,今晚被你摔出去的那个家伙,他叫阿历克塞,是侯爵唯一的公子。说不定还会跑来向你道歉哦!总之,这件事的主要责任并不在你。如果非要这麽说的话,那也只能怪你的魅力太大了,连一句话都不用说,这麽随便就勾引走了人家的宝贝女儿。另外,你知道卡特琳娜侯爵夫人是怎样评价你的吗?”

    小姐愉快的发现,这句话终于引起了小男爵的反应。也许是因为对先前那位侯女小姐没多大印象的缘故,但卡特琳娜侯爵夫人的绝世风姿却是任何人都无法忽略的存在。这在帝都,乃至整个帝国的上流社会都是个公认的事实。但是,小男爵接下来的话却著实让她吃了一惊。

    “安慰我……没那个必要。我只是想找个人发发牢骚……仅此而已,说出来就没事了。太阳每天都会照常升起,我……也是一样。”

    小姐怔怔地看着小男爵说话时那略带残酷的眼神,还有近乎冷漠的微笑。一瞬间,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位特地跑出去帮她报仇,最后一个人站在所有希尔姆山贼的尸体中央冷笑着子爵。那时的子爵依稀就是这副表情,残酷的、冷漠的,笔直仿佛标枪般的他看上去就象是一块漆黑的墓碑,触摸到的肌肤冰冷而腻滑。

    小姐的手忍不住抚上齐娅拉的面颊。齐娅拉愣了一下,隐约听见小姐低沉的声音。“还好……至少这里还是温的。”

    “有什么不对?”他一脸奇怪。

    “没!”莉芙莎小姐突然露出足以媲美明月的灿烂笑容,“一切看来都还不错。好了,我们赶紧去许愿吧!”

    齐娅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便您。”

    ……

    站在郡城中心广场上,四周都是空荡荡的,只有那如水般的月光悄悄流每一寸土地,一切仿佛镀上了一层闪闪发亮的银漆。齐娅拉双手抱在胸前,偏头看着莉芙莎小姐一脸郑重地站在女神水池前,闭上双眼。夜风吹起她的长发,那纤细的身影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微微颤动。她将十指交叠放在唇边,默默地许着秘密的心愿,最后又将一直攥在手心的那枚被暖得温热的硬币用力抛向水池中心。齐娅拉一直盯着那小小的、闪烁不定的硬币被月光紧紧包裹着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然后扑通一声坠入水面,溅起一朵带着奇异色彩的绚烂水花。

    “我的愿望似乎被接受了呢!你看到了吗?那朵水花仿佛被染上了星星的颜色!”一脸兴奋的芙莉莎小姐一把抱住齐娅拉,像个小丫头般又叫又跳。

    齐娅拉微笑着点点头,“恭喜您,老师。”他轻轻挣脱小姐的怀抱。

    “啊!”小姐一声惊叫,连忙从齐娅拉身上跳下来。“对……对不起!”她仿佛缓解尴尬般拂了拂头发,微红的面颊少有的露出一丝羞涩。

    齐娅拉摇摇头,“我们回去吗?”他抬头看了看月亮的位置。

    “好容易来到这里,你不许个愿吗?”

    “我?”齐娅拉笑了笑,“我的梦想啊……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可不是这种小地方的神明能够满足得了的。与其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警告自己要变得比现在更努力才行。”他深深吸了口冰冷的夜风,接着又道:“是你的人生,那就照你所希望的去做吧!千万不要有所后悔,命运始终要把握在自己手中……爷爷曾经这样告诉我。他是慈祥而且很有智慧的老人,说过的话大都没错,我想这句应该也是。”

    小姐有点吃惊的看着小男爵,觉得他此时正望向夜空的眼神少见的深邃,仿佛能将整个苍穹都装进去。

    就在莉芙莎小姐忙着发呆的时候,她眼中的小男爵突然笑了笑,然后冲她弯了弯腰。“对不起,老师。刚刚似乎说了些奇怪的话,请您不要在意。有关之前那个话题,我们是否要回去呢?如果不太麻烦的话,我仍在等候您的答案。”

    此时的小男爵无论是在动作、气度上,还是那嘴边优雅而谦虚的微笑,都十足表现的仿佛是一位久经考验的资深贵族。芙莉莎小姐迷惑了,她使劲盯着小男爵的脸,还有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良久没能作出回答。

    ……

    银月的光辉自由自在的在树梢缝隙间倾泻往复。

    “呜嗷……”

    经久不绝的咆哮声回荡在森林之间,敏锐感应到周遭气氛的微妙变化的动物居民们都本能选择老老实实地呆在窝里,在一个个阴暗角落处悄然注视着森林的异变。

    午夜,银月静悄悄地挂在天幕正中,用她那独特的、冰冷的目光俯视着这片大地上的蝇蝇苟苟。原本平静的林内应该只有夜枭的啼哭。但在这个夜晚,却有条出奇粗壮的类人黑影在树枝间跳跃飞驰着。他还不时用惊人的吼叫来发泄满腔的愤恨,连一些向来凶狠的夜行野兽们也都乖乖缩进了巢穴,逃避危险的本能让它们用万分惊恐的眼神仰望着闯入者。

    “瞧你干的好事!”

    一把满溢怒气的女声从不远的树梢上响起。将目光从那个在林中穿梭的背影身上拉回来,紧裹在一件黑斗篷里的莎拉狠狠地瞪了理发师一眼。

    “嘿!我也不是有意的,有点太低估那个怪物了。”理发师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笑容,“要我出手制住他吗?”

    “那就快去弥补你的过失吧!”莎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好的,好的!”

    理发师摇晃着脑袋,越过二十棵树的距离对他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在这一瞬间,他完成了身体构造的转化。一双暗红色的肉翼骤然冲破背部衣衫的束缚迎风招展;闪烁不定的瞳孔也变得绿幽幽,透出丝丝残忍的光彩;从红色牙龈里突出来的长长的獠牙因为无法包容在嘴唇之中而显露在外面,在夜色下显出隐约的锋芒。

    “对付你这种程度的杂碎,”理发师兴奋地舔了舔舌头,“第一形态就足够了。让我好好享受一番吧!你这头愚蠢的狼人,肮脏的毛皮生物!乖乖躲在笼子里发抖至少还能少受些痛苦……”

    “喂!记得别玩太长时间,天亮前我还要用它的新血给蓝月草再施一次肥呢!”莎拉在后面不放心的提醒这个不怎么敬业的猎人。

    “明白,小姐。”飞驰中的理发师回过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我只要稍稍体验一下就够了……这种力量……真让人惊讶!”

    “那是当然!”眉宇间闪耀着冲动、兴奋、期待与幸福相交织的动人神态,莎拉微笑着回答:“主人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强大了,我可以深深感觉到那份被压抑已久的血脉每一刻激烈的脉动。只要主人能获得全部的力量,对于幸运地得到这份赐福的你来说,即使像变身成古代龙神都无所谓。”

    “啊啊,那还真叫人期待啊!”

    理发师借助一根细细的树枝猛地冲上夜空,巨大的肉翼噌的一声向两边伸展到极限,仿佛能遮空闭月般将下面逃跑的狼人笼罩在一片阴影下。

    “坚强的性格不是由阳光和玫瑰花铸成的,而是又如钢铁一般是在烈火中,在铁锤和铁钻之间锻造而成的。纵然是最伟大的斗士,他站在战场上那一刻也会吓得直冒冷汗。然而,在身躯害怕、心境胆怯的时候,灵魂却始终无所畏惧。他能使自己摆脱身躯和心境的束缚,让灵魂充满力量,坚不可摧!”

    就着淡黄色的灯光,他的眼睛往下跳过一行,立刻被几个大号体黑字给吸引住了。

    “黑心——利矛。”下面还有几排注释,“所谓黑心,是一种不计自己的行为可能对别人产生什么影响的能力。一位黑心者必然是无情而超然的,但他不是一定是邪恶的。让我们举个例子:一位将军极富于同情心,不愿命令他的士兵们为他赴汤蹈火、出生入死,那么他将被击败,他的人民也将被征服。然而,一位黑心的将军能够毫不理会站场上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景,一心只关注他要达到的结果——胜利。”

    东方已经现出一丝鱼肚白。齐娅拉合上小册子,他站起身来,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又使劲伸了个懒腰。他所住的房间“向阳花”,是整个城堡里最早看见太阳升起的地方。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新的一天就来临了……”

    他在喃喃自语中慢慢穿好衣服,没有佩戴盔甲,而是穿了一件镶边的丝绒服。今天不上路,子爵昨天就告诉他了,而他则被迫答应了莱文那家伙出去逛逛的提议,因为一个赌注。

    莱文的赌法简单极了。叫做“黑与红”。

    “以骑士的名义,这是红牌还是黑牌?”莱文拿纸牌的背面在他年轻的上司眼前晃了晃,然后问他。“要是您猜中了,您就赢了;要是您没猜中,我就赢了。怎么样?很干脆吧!”

    “红!”赌上骑士的荣誉,齐娅拉不加思索的回答。

    “很遗憾!”莱文施施然转过牌面,是一张黑桃k。“明天一早,我和索菲伊斯在门口等您!亲爱的将军阁下。”说完,这小子就撒开两腿,一溜烟地没影了。

    晨曦划破层层夜幕,燕子欢叫着,掠过撒满万道光辉的草地飞来飞去。

    当梳洗完毕的齐娅拉走出房门的时候,莱文和似乎有些不情愿的索菲伊斯已经等在门外了。

    “奥丁大神在上,但愿我还没有迟到!”他好心情地开了句玩笑。

    “当然不!”莱文装模作样回了一个神礼,“奥丁大神作证,您来的刚刚好。”

    “那么打算去哪呢?”

    “先找个地方打发早餐,顺便问问这里有什么好地方。”莱文拍拍肚子回答。

    “你是赢家,”齐娅拉笑了笑,“今天听你的。”

    ……

    趁着意气风发的莱文大步走在前面的时候,索菲伊斯神秘兮兮的来到齐娅拉身旁,悄悄说道:“将军,难道您也是因为输给了那个叫什么‘红与黑’的鬼把戏?”

    “莫非你也……”他侧脸看着统领。

    “这个……很抱歉。”索菲伊斯老脸发红,诺诺地回答。

    “这麽说来,”齐娅拉将一只胳臂架在统领的肩膀上打趣道,“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啊!”

    “我怀疑莱文那张牌里有问题!从当时的……”

    统领又想开始进行一场冷静地分析,但齐娅拉适时打断了他。

    “算了,算了!”他摇摇手说,“今天就放他一马吧!最近他也吃了不少苦头,就全当补偿他了。”

    在索菲伊斯的脸上隐隐露出一丝笑意,“那就照您说的办吧!”他低声回答。

    但是,在一个路边摊上毫无挑剔的用过早餐后不久,两位先生就彻底为自己先前的决定后悔了。如果奥丁大神再给它们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莱文;忒兰西尔副统领结结实实地绑起来扔进竞技场里,让他和几头饥饿的雄狮好好共舞一番。

    酒吧内酒气薰天,喧嚣声震耳欲聋,各团体各职业的雇佣兵们接踵摩肩地拥做一堆。从推开门那一瞬间,齐娅拉就开始尝试掌握所面临的局势。但很遗憾,他作出的种种努力在这个出奇拥挤混乱的空间里全都是徒劳无功的。

    “伤脑筋啊!”莱文嘟囔着。他果断的掏出一支小皮口袋,轻轻地抖了两下。

    最靠近他们的那个穿着低胸贴身短裙的女招待果然立刻对这种钱币互相撞击的声音表现出异常敏锐的听觉。虽然是在喧闹的酒吧内,她仍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停下手头上的工作,注意力完全集中到莱文的手上。杉尼打开袋子口,将两枚银币抛进她端在掌面上的空盘子里,“帮我们找个座位,要干净点的。”他的微笑充满了对那些还怀抱梦想的年轻女孩的诱惑力。

    “好的,先生。”女招待微笑着回答,一双眼睛在莱文身上转来转去,卖弄风情地轻晃着诱人的双峰和苗条的腰肢。

    “快点吧!”莱文以令人乍舌的熟练手法拍了拍女招待挺翘的屁股,“一会儿就点你来招呼我们。”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付双倍……哦,不!三倍的钟点费。”

    女招待眉开眼笑的扭着细腰离开了。很快,齐娅拉他们就被安排在一个靠墙的小圆桌旁。

    女招待将一只毫无瑕疵的手按在桌面上,微笑地说道:“它原来的主人刚刚被请去后台醒酒了,你们可以放心使用。”齐娅拉惊讶地发现原来她除了诱人的身材外,还有一张相当出色的秀丽面庞。

    莱文又扔了十枚银币过去。“帮我们上三杯这里最好的法烈伦酒,余下的随你处置。”

    在女招待走后,他突然神秘兮兮地趴到正一脸郁闷的二人面前,小声说道:“你们知道吗?奥丁境内几乎所有这样的酒吧,都掌握在同一个人手中。”

    “同一个人?”齐娅拉皱了皱眉头,这个话题显然引起了他浓厚的兴趣。“不知道是谁吗?”他试探性的询问。

    “很遗憾,”莱文干脆的摇摇头,“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个家伙的真实身份。不过每个类似的酒吧里最漂亮的女招待就是他安排在这里的联络官,这几乎是个公认的事实。就象那位小姐。”说着,他朝吧台的方向努了努嘴,之前的女招待正在那里奋力挤开人群帮齐娅拉他们点单。

    “难道就没有人想通过这些招待们打他的主意吗?”

    “有,怎么没有!不过可惜都是过去的事了。”莱文耸耸肩,“现在已经没人再有这个胆子了,除非他疯狂到想把和自己有关系的所有人都赔进去。”

    “听起来似乎是个很有办法的人。”齐娅拉沉吟着说道。

    “最好别想打听任何和他有关的人和事。他远比黑鸦还要神秘,而且恐怖得多。”一旁默不做声的索菲伊斯突然开口。

    “黑鸦?”齐娅拉再次对新名词起了反应。

    “一个组织,”莱文替他解释道,“一个似乎是由一群拥有奇怪能力家伙组成的神秘团体。不过最近似乎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结果变成帝都那帮特勤处疯子们的重点打击对象了,双方好像拼的挺热闹的。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狗咬狗,一嘴毛’吧?”

    就在三人谈得兴起的时候,酒吧的半截门突然被咣的一下推开了。一个简直漂亮到极点,但却满头大汗的银发小男孩闷头冲了进来。

    几乎一半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小男孩身上了,不过他似乎并不畏惧,反而大声喊道:“请问这里有很厉害的佣兵先生吗?”

    “开玩笑!”、“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们吗?”等等声音纷纷咶噪起来,震得整个酒吧嗡嗡作响。

    “这儿的人都很厉害,小男孩!”一个仿佛故意撞得古里古怪的声音说道,然后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还有人兴奋的拍起了桌子。

    “真的吗?”小男孩一脸欣喜,“我想请几位厉害的佣兵先生帮我救出被绑架的姐姐!”

    “姐姐!?”莱文那双眼睛瞬间变得炯炯有神,向外绽放出简直令人无法直视的豪光。他身体微微前倾,那模样就象头看见兔子的苍鹰。

    这时,小男孩突然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这是那帮匪徒留下的东西。”他说道,然后整个酒吧立刻变得鸦雀无声了。

    齐娅拉的视线穿过人缝投了过去。在男孩的捧着的手心里,他看见了一只折得栩栩如生的黑鸟,仿佛在下一刻就能展翅飞翔一般。

    “小子,离开这儿!”、“对!快滚!”、“没错,没错!我们可不想惹上这种麻烦事!”突然转变的恶劣态度,此起彼伏的恶毒声音终于吓坏了小男孩。

    “怎……怎么会这样?”他禁不住后退两步,软弱的靠在墙壁上,明亮的眼睛里顿时蓄满了泪水。

    “姐姐……我该怎么办才好……”他垂下头,仿佛失去生气的苍白嘴唇哆嗦着自言自语。

    “我们干吧。老大!绝对不能原谅这种从孩子身边夺走唯一亲人的家伙!”莱文一下子握住齐娅拉的手,一双闪亮的蓝眼睛饱含期待的看着将军,所说的话听起来也是颇为义正言辞。

    “不能原谅的家伙?”索菲伊斯发出一声耻笑,“我看是因为那位姐姐的缘故吧?莱文副统领……”

    “虽然我对美女很感兴趣,但偶尔也会抱着正直之心想做一些与美女无关的事情。所以……请一定要相信我这颗英勇无畏的骑士之心!将军阁下!”莱文面红耳赤的小声解释,并以坚定的眼神继续望着齐娅拉。

    “……好吧。”齐娅拉终于点点头。莱文一声欢呼,马上站起来朝小男孩那边跑去。“无助的少年!来,和我们一起去救你美丽的姐姐吧!”他边跑边喊,一脸兴奋。

    “阁下?”

    索菲伊斯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将军。齐娅拉笑着解释道:“我也想稍微了解一下那头黑鸦的实力。不过请放心好了,这是我个人一次单独行动,除了莱文以外不打算带其他人,所以不会牵扯到队伍。你可以先回去报个信,就说我有点要紧的私事得赶着处理。”

    索菲伊斯注视着齐娅拉,一脸严肃的摇了摇头。“您是我的长官,阁下。无论您作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跟着执行。所以刚才那样的话以后请不要再说了。”

    “哦!明白了。那么对不起,我的统领。”齐娅拉微微额首表示歉意。

    在走向男孩的路上,索菲伊斯有些不放心的提醒道:“那些家伙很厉害,请您一定要格外小心。实在不行的话,也请立刻撤退。”

    “好的,”目光阴鸷的齐娅拉闪过一丝冷笑,摸了摸牢牢绑腰间的青之护国者。“我一向都很小心。”

    就在一行人消失在门口后,那个女招待突然跑进后台。

    “五月十三日,夜莺在苏媚兰郡首府苏兰落枝,即将与黑鸦发生冲突,请指示我方应该采取何种反应……”

    当太阳越过城墙之后,苏兰城中炊烟弥漫。很快的,火腿的香味和小圆面包、煎培根、香醇咖啡的味道能让最贪睡的人也从床上醒来。反正他们也睡不了多久了。

    一行人在已经开始变得喧闹的大街上穿行,接连躲过几个因为看见三人不俗的服饰装扮而上前兜售商品的热情小贩。

    “知道带走你姐姐那些家伙的落脚点吗?”趁着一个转弯的空隙,齐娅拉低声向身边的男孩询问。

    “不知道。”男孩摇摇头,“但他们说会在镇外的废屋等我,让我把‘安蒂丝娜的守护’交给他们……”

    “安蒂丝娜的守护?”

    “这个……这个……”

    看着男孩面露难色,齐娅拉不由笑了笑。“不想说的话,不说也可以。”他宽宏大量的主动放弃了对问题的追究权。

    “不……不是这样的!”男孩着急的解释,生怕给这位肯出手帮助他们的好人留下哪怕一丝坏印象。“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并不特别贵重的东西,只是一对手镯,去世的母亲留给我们的唯一的遗物,所以一直都好好珍惜着。姐姐说,无论如何都不能交给那些家伙!”

    “母亲的遗物吗?”在齐娅拉的眼底迅速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气,“明白了,那么剩下的交给我们吧!一定会把你姐姐救回来的,我发誓!”他在所有人都视线难及的地方握了握拳头。

    “阁下?”

    “索菲伊斯,”齐娅拉背对着他摇摇头,“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吧!以后不会了。我已经下决心了。”

    “……遵命,阁下。”索菲伊斯多少有些无奈地点点头,随即撤开半步来到齐娅拉侧面,同另一边的莱文一起将齐娅拉夹在中间。

    不一会儿,几名睡眼惺忪的城卫们就看到三名身佩武器、衣着光鲜的男人带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焦急地出城了。

    “不会又是那种交易吧?”一个城卫用猥亵的目光一直追逐着他们消失在田野间,随后发出几声恶意的低笑。

    “只有你才会这麽想!肮脏的家伙。”另一个城卫打着哈欠反驳道。

    “这可不好说哦!”第三个家伙决定附和第一个家伙,随后就在所有轮班的城卫中爆发出一阵毫无收敛的大笑。

    ……

    远离田地的残破废屋孤零零地蹲在一座小丘顶上,脆弱的支架咔咔作响,仿佛只要一阵风就能吹倒它似的。

    “真是个暗藏危机的地方啊!要是房子突然塌下来怎么办?不会连累我们一起跟着被活埋吧?那帮蠢货,真的穷到如此地步吗?也不说找个好地方!”莱文一脸郁闷的小声嘀咕着,不过这里完全没有人理会他。

160.守护的执念

    “对方的戒备也很森严,”索菲伊斯压低声音,很快说道。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现在已经能从窗户那里看到躲藏的暗哨,我们不能再靠近了。”

    齐娅拉笑了笑,没有答话。只是低下身子对男孩叮嘱道:“呆会儿进屋以后记得尽量靠门近些。还有记得告诉他们,让你见姐姐一面,才会把东西交给他们。这样他们就不会先把她藏起来或者带走,我们也会方便得多。”

    “明白……明白了。”男孩一脸担心的点了点头。

    “放心吧!”齐娅拉拍了拍他幼小的肩膀,“只要能让我看见你姐姐,我保证毫发无伤的把她救出来。”

    ……

    “嘿嘿……乖乖过来了呢!小男孩。”匪徒头目狞笑着一步步走近,他伸出一只手说。“好了,老老实实把东西交出来吧!这样我还可以考虑放你跟你姐姐一条生路。”

    “让我见姐姐一面!”男孩紧攥着拳头大声喊道,“只见一面,我就会告诉你东西藏在哪儿。”

    “这样吗?那我就好心点满足你的愿望吧!”匪徒头目冲身后招了招手,“把小姐带上来。”

    从后面的房间里走出来两名蒙着半边脸的匪徒,一位似乎已经晕厥的少女被他们用胳臂架在中间。

    屋里的气流突然振动了一下,架着少女的匪徒在发出两声惨叫后接连倒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对面的墙壁上。巨大的冲击力使整个屋子都为之一颤,扬起满天灰尘,一时间阻隔了所有人的视线。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齐娅拉轻巧地接住少女下坠的身躯,然后一个滑步跳到少年身边。

    “喂!男孩,照顾好你的姐姐。”他随手将少女塞到满脸激动的少年怀里。

    “你……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匪徒头目惊骇地指着齐娅拉,似乎被这个幽灵般的人物给吓住了,连应该呼唤同伴包围上去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不重要。倒是你们,做好觉悟了吗?”

    “觉悟?什么……觉悟!”

    “真可怜呐!”齐娅拉发出两声嘲讽般的冷笑,“如果刚刚能老老实实地离开的话,至少就不用死在这儿了。”他抬起弯刃指着匪徒头目。

    “什么!?你竟敢小看我们!”终于清醒过来的笨蛋这才发出命令,“兄弟们,上!先做掉这个碍事的东西再说!”

    “蠢才,好好为这句话忏悔吧!用你余下所有的时间……风,剑刃护壁!”

    随着他的话音,围绕在他周围突然浮现出层层叠叠的弯刀形的气痕,它们反射着淡青色的光芒,以他的身子为中心开始急速旋转,渐渐发出阵阵呜呜的厉吼。就在几乎所有人的注意都被这异象吸引过去的时候,残破的木门被轰的一声撞开了,烟尘中渐渐显出索菲伊斯和莱文二人的身影。

    “莱文,你先带这对姐弟出去,记得保护好他们。余下的就交给我和统领了!”

    “没问题!”莱文拎着长剑站在男孩身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虽然敌我数目悬殊,但场面却如同猛虎跳进羊群一般。没有人能够接近这个怒气冲冲的煞星的身体半尺以内,在他周围高速盘旋的风刃利落地切开了每一个和他擦肩而过的匪徒,细碎而密集的伤口并不致命,却最能瓦解匪徒们的意志。当看到一个个同伴纷纷被从自己身体里喷出来的鲜血渐渐淹没,剩下的人很快就崩溃了,他们开始只想逃走,但这反而让他们死得更快。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冷静果敢的索菲伊斯一直围着站场打转,狠毒而干净的身手没有放过一个企图逃走的匪徒。唯一剩下的只有被齐娅拉踩在脚下的那个匪徒头目,奄奄一息地他浑身布满了翻着红肉的伤口。

    “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当救助小孩的英雄吗?为这种事情……一定会送掉性命……如果不是因为纳修卡大人不在……黑鸦决不会放过你的……”匪徒瞪大眼睛,不甘心地嘶吼着。

    “放过我?别开玩笑了!就凭你们这群见不得光的黑炭,永远只敢躲在腥臭的阴沟中欺凌弱者的废物吗?”齐娅拉一面肆意耻笑着,一面用仿佛看待一头死物般的冰冷眼神注视着这个满身是血的对手。“所有胆敢与我为敌者,等待他们的只有被战车碾得粉碎的命运。与其在这儿垂死挣扎,作这种不着边际的美梦,还不如快点下地狱为你那些同伴们好好祈祷吧!祈祷他们至少可以死得痛快些!别都像你这样,连尸体都让人倒胃口。”

    他的脚尖微微用力,只听见从下面的胸口处传出啪的一声轻响,匪徒的身子猛地抽动了一下,只觉得一阵刺痛穿透自己的身体,接着便是冰冷的麻痹贯串全身。当一缕鲜血沿着嘴角溢出口腔时,那张罪恶的面孔也终于无力地垂到一边。他瞪大眼睛,再也不动一动。

    行凶者一脸淡漠地抬起剑尖在尸体的胸腔上划上一个奇怪的符号,然后将配剑送入鞘中。

    “终于结束了。”他用双手夹住脖子朝两边各扭动了一下,发出咔咔的声音。

    索菲伊斯目睹了这一连串动作的全过程,他只能把疑惑的眼神投向自己年轻的上司。

    “献祭。”齐娅拉慷慨地满足了他的好奇心,“将这个丑陋的灵魂奉献给一些需要它的朋友们,作为刚刚请求它们帮助的谢礼。”

    “您怎么会懂得这些呢?”

    “不知道,”齐娅拉耸耸肩,“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

    “那么阁下……”索菲伊斯沉吟着一下,似乎实在考虑该不该接着问下去,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开口。“刚刚那个类似隐身的……也和这个仪式有关了?”

    “隐身?哦,你说那个吗?”他想了想才回答,“差不多就是你说的那个意思。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我这副身体可以稍微借助一些黑暗精灵的力量,瑞恩王子教导我使用这把“青之护国者”的方法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刚刚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实验而已,将黑暗精灵薄薄附在身上一层,它们就会自行抵消掉所有照射过来的光线,于是我看起来就象凭空消失了一样,不过时效很短,大概只有三分钟左右。只是这种程度的力量实在太简单了,应该还会有些别的更好的用处才对!可惜现在我还想不出来。奇怪……”

    眼见齐娅拉就要沉入自己的思绪中,索菲伊斯连忙唤醒了他。“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儿吧!将军。您的问题以后有的是时间让您好好考虑。”

    齐娅拉笑了笑,“你说的没错!”他跨过尸体的阻拦走向门口。

    “哦,对了!”他突然又回过头,“记得替我报保密。”他微笑着请求。

    “好的,阁下。”仍在检查尸体当中的索菲伊斯头也不抬的回答。

    ……

    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下,五月的阳光已经充分恢复了它的活力。它把一只只触手欢快地伸向天空,渐渐长成了一张遮天蔽日的大伞。

    “只是晕过去了而已。”齐娅拉用手指感觉了一下少女的脉搏,这是以前从爷爷那儿学来的技巧之一。“放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总之……先和我们一起回去吧!随便把你们两个丢在这儿实在太危险了,谁知道那帮家伙还有没有同伙在附近。那么安迪,这些是我个人的看法,决定权始终在你手里。”他看着男孩,礼貌地询问他的意见。

    “那个……”男孩迟疑了一下,“不会给您添麻烦吗?”

    齐娅拉笑着摇摇头。“你不信问问他俩,”他指了指对面的二人组,“这里可没人觉得你们是麻烦。”

    “没错!没错!”不待男孩说话,莱文立刻就咶噪起来。“一起回去吧!少年,听我的准没错!你姐姐的左脚踝好像有些扭伤,这样也能让她受到较好的照顾。这可全是为了伤员着想!不然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脚真的好不了可就糟了!”这头毫无羞耻的色狼一脸严肃的危言耸听。

    “不,不会吧!?”男孩显然被吓坏了,泪水一下涌上他的眼睛。“脚对姐姐……是最重要的!千万…千万不能……”

    “别听他胡说,并没有那么严重。”齐娅拉安慰地摸了摸男孩的头,“不过扭伤倒是真的。我的意见也是最好能好好治疗一下,毕竟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嘛!”

    “还是将军会说话……里外都是好人!”不甘心的莱文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却只换来了将军一双白眼。

    “好……好的,”男孩低下头,用微弱的声音回答。“那……那就麻烦您了,先生。”

    “呦哦!将军大人万岁!”

    立刻多云转晴天的变脸王莱文一下跳起来刚想冲过来抱起少女,立刻就被索菲伊斯凶狠的一眼给瞪了回去。

    “将军自己会处理的,你给我老实点!”他毫不客气地一把揪住不洁者的领子,把他拉到身边。

    “切!就顾着自己献殷勤!”莱文一脸悻悻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不过算了。”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又变得开朗起来。“这下好了,少年!你姐姐终于平安救出来了。怎么样?没错吧!我都说我们‘夜鹰三人组’很强啦!”

    “夜……夜鹰三人组!?”索菲伊斯的脸刷一下全白了,“是谁给你权利取这种只有白痴才会用的外号的!”难得失去理性的他爆跳着吼叫。

    “那你说该叫什么呢?”莱文拿斜眼瞟着他。

    “叫夜鹰三……”索菲伊斯突然打住。他用恶狠狠地眼神瞪着莱文,然后用从牙缝里逼出来的冷风警告道:“你这家伙,我会好好记住今天的!”

    就在两位同僚磨牙的工夫,齐娅拉走过去从男孩那儿轻轻将少女接过来,并调整位置让少女的小脑袋得以更舒服的枕在自己胸口上。

    “走吧!”

    他头也不回的对不和的二人发出命令,然后大步走出废屋。

    在下坡的时候,齐娅拉的手臂稍稍向下沉了少许,这样可以令少女不被颠簸。然而,这个不大的动作却使他的肌肤更清楚感觉到从少女娇躯处传来的那份温热。一股异样突然涌上他的心头,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跳了两下。他不由为这个怪现象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两句。

    子爵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

    “这麽说……全都杀掉了吗?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齐娅拉的身子依着高脚椅的靠背上扭了扭,被子爵敏感的态度搞得神经兮兮的,最后他选择将左腿架在右腿上,然后把支着下巴的左手架在膝盖上。“没错,阁下。而且我已经告诉您三遍了。”他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真可惜,”子爵终于吐出一声低沉的感叹,“你至少应该把那个头目留下来的。我已经了解了你们这次行动的全过程,很明显,在这群乌鸦里少了一个家伙,不然你们不可能赢得这么轻松。”

    “少了一个家伙?”

    “牙!”子爵解释道,“少了一颗‘牙’。他们拥有特殊的力量,存在于每群单独行动的黑鸦中。如果任务失败,‘牙’就会当场格杀所有的同伴,避免他们被擒后泄漏秘密。如果逃不掉,‘牙’也会自杀,整具尸体都会燃烧殆尽,不留一丝痕迹。而和你交手的黑鸦里面显然没有足以称得上‘牙’的对手,不然在他们身上一定会表现出与众不同的力量。”

    “是这样吗?”齐娅拉皱了皱眉头,他突然想起头目临死前说最后一句话。“如果不是因为纳修卡大人不在……黑鸦决不会放过你的……”

    “纳修卡……”他喃喃自语,“他一定就是鸦群里的那颗‘牙’!”

    “你说什么?”子爵在意地看着齐娅拉。

    “我说那颗‘牙’,阁下。”齐娅拉回答道,“我想我知道他的名字了,虽然只是个很小的线索,但我们也许可以针对这个进行一番调查。”

    “哦,是吗?说说看!”子爵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似乎“黑鸦”给他留下过相当不好的印象。

    “只知道那个人叫‘纳修卡’。”齐娅拉想了想后回答,“但我想这在奥丁一定是个很少见的名字。从我以前的经历来看,只有游牧民族才会使用类似的名字。无论是奥梅尼迦、罗尔德良还是奥丁,人们都觉得在名字的结尾用‘卡’这个音节有失庄重。而对于游牧民族来说,‘卡’却代表着他们对草原之神的信仰。游牧民族走到哪里都格外醒目,他们在额头上扎一条绿色的头巾,背着在普通人眼里造型怪异的短弓,还会在耳朵上串一对银质、至少也是镀银的大耳环。抱歉,我的语言似乎有些混乱。”

    “他不会改变装束吗?”子爵无所谓的摆摆手,然后提出自己的疑问。

    “会有这样的考虑,”齐娅拉笑了笑,“说明您对他们一点都不了解,阁下。游牧民族也许在您眼中是低劣的、未开化的下等人。但他们其实是相当看重个人尊严的。他们崇尚这身打扮,为自己是草原之子而骄傲。如果某一个人放弃了这一身份,那么同时他也必将放弃自己的名字。这是他们的信仰,或者说是诅咒。反正草原人都信这个,我想这个人也不例外。”

    “很好,我们就按这个线索查下去。”无视于对方言语间淡淡的讽刺,子爵略显兴奋地敲着桌边儿。“不过你懂得真多,小朋友。这些东西都是你从哪儿学来的呢?我很感兴趣。我敢打赌!这可不是能从那帮子笨蛋教员嘴中蹦出来的知识!”

    “这个吗?”齐娅拉歪了歪脑袋,“很幸运。在我十二岁之前,一直受到一位极其优秀而博学的老人的照顾,这点常识在他眼里可不算什么。那么……既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想剩下的工作就不是我所能参与的范围了。如果没什么其他的事,请允许我先告辞了,阁下。”

    说完,齐娅拉在向子爵微微施礼后便转身离去。

    子爵愣了一下,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看着小男爵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似乎变得有自信了,小家伙。这是个好现象,我想您那位尊贵的父亲一定会为此高兴的。而我……也会因此轻松不少。感谢奥丁大神。姐姐,您就好好等着我吧!”子爵端起一杯放在桌面上的清水,微笑地对着它自言自语。

    ……

    “对不起,大人。”

    一个侍从在身后叫住了他。

    齐娅拉转过身,面对这个身着紧身扈装和花边短裤的年轻侍从。在他胸口正中印着一朵玫瑰花的标记。

    “有什么事吗?”

    “阿历克塞少爷今天来找过您,大人。”

    “阿历克塞?”齐娅拉想了想,“你是说耶洛德侯爵的公子,阿历克塞;伊凡;耶洛德先生吗?”

    “是的,大人。”侍从回答,“少爷等了您一上午。后来老爷派人召他回去,他嘱咐小人一定要将这份信件亲手交给您。”

    “好的,我明白了。”齐娅拉点点头,从侍从恭敬捧着的双手中接过一支打着桔红封蜡的白色信封。上面没有署名,说明这并非正式信函。

    “少爷还让我告诉您,他晚饭后还会来拜访您,并且希望您能给他一个机会表示歉意。”

    齐娅拉笑了笑,“那么就请你这样回复他:德法诺;巴伐利尔男爵会在东面的‘向阳花’房间等候他,晚饭后他不出门……致敬。”

    “遵命,大人。我会一字不差的转告给阿历克塞少爷的。”

    侍从在鞠了一躬后从另一侧退出走廊。

    “那个侯爵家的少爷,呜……好像也是名骑士。”齐娅拉稍微整理了一下昨晚的记忆,“就见见吧,也许是个不错的家伙。”

    旅程并不顺利。大雨冲毁了许多路段,为了安全和帝国的荣誉着想,子爵果断地决定在这座苏兰城中再待上两天,前面已经开始加紧抢修了,剩下的时间完全可以等路修好再动身。

    披挂着漆黑的铠甲,夜鹰的骑士们腰挎宽剑,手执骑枪,厚重的盾牌随意的靠在马鞍的一侧,这些装备虽然很简单,但是却具有极大的杀伤力。在冲阵指挥官休斯;菲尔德塞的带领下,他们围绕着城堡广场中央的车队模型排成松散的队形,如潮水般起伏涌动。这种扇形排列能使他们的战马迅速移动,同时又能便于他们集阵冲锋。当齐娅拉路过这里的时候,骑士们纷纷停下来向他行礼。

    “又在训练新阵形吗?休斯还真是个认真到可怕的家伙,在他手下做事够倒霉的。”他一面微笑着点头回礼,一面坏心眼地腹诽自己优秀的部下。

    “将军,一起来玩两箭怎么样?一次十个银币。”

    一个仿佛油脂般滑腻的声音突然从侧面响起,齐娅拉偏过头,马上就看见拎着一把小型折弓的“头鹅”特里;兰迪尔那肥嘟嘟的身躯,上次一起战斗过的那三名探子此时就站在他背后。齐娅拉礼貌地冲他们点了点头,他们立刻回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说起这个一天到晚都笑嘻嘻的胖子,当初第一眼看见他,齐娅拉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一群“乌鸦”的长官会有个“头鹅”的奇怪外号,随即也打消了就这个问题找他谈话的无聊念头。不过说实在的,看他走起路来左摇右晃的样子,还真像足一只肥鹅。

    “我想还是算了吧,好心的先生。”齐娅拉笑着摇摇头,“我可不想像笨蛋莱文那样输到脱裤子。”

    “哎!哎!”莱文那独特的大呼小叫突然从广场入口传来,“您怎么能这样诽谤您正直而英勇的部下呢?亲爱的将军阁下。您有亲眼见过我脱裤子吗?”这个厚脸皮的死硬派一脸受伤的样子跑了过来,以非常无辜地眼神望向他的上司。

    “只有在这种时候你的听觉才会变得格外灵敏,我的统领。希望下次的晨练号也能如此钻入你的耳朵。”齐娅拉忍不住稍微打趣他。

    “咱们今天不谈这个,”莱文红了红脸。缺席晨练是少有的几件能让他感到一丝尴尬的事情之一,毕竟这让他在自己的部下面前很没面子。

    “索菲伊斯希望您能去一趟,那位美丽的小姐好像苏醒了。”他小声说道,“不过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那个可恨的索菲伊斯!哦,哦!我要诅咒他下地狱!他竟然不让我进去向那位天使般可爱的小姐请安问好!他是鬼,是恶魔!应该把他绑在浸满猪油的笼车里游街示众!我一定会用成框的鸡蛋狠狠地丢他!还有番茄、青菜!”

    莱文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的他直到被齐娅拉踢了一脚才清醒过来。

    “啊!啊!对不起,我简直太激动了!太愤慨了!我一定……呜……”

    面对眼见又要开始发狂的莱文,齐娅拉也只能上去勒住他的脖子托走。

    “我会带你进去的,统领。只要你现在能安静点!”他在莱文耳边轻轻埋下诱惑。

    莱文的眼里瞬间闪过一丝神光,“我明白了。阁下!我就是您的盾牌,是握在您手中最忠实的利剑!请您无论如何都要将我带在身边!”他站起来恭敬地朝齐娅拉行了个军礼。

    “怎么样都好,总之我们赶快离开这儿吧!”

    “遵命,阁下。”

    亦步亦趋地跟在齐娅拉身后,即将离开的莱文好像又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转身,“喂!我说休斯!”他将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下次有时间,让我好好教你什么叫‘华丽的冲锋’吧!”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一定会毫无客气地打出你的卵蛋!”对方停住坐骑,毫不逊色地高声回应,身后一群骑士更是跟着大声吆喝起来。

    “切!”输掉气势的莱文一脸不屑的摇摇头,“没情趣的家伙!难怪一把年纪还讨不上老婆……我敢和奥丁大神打赌,你就一辈子打光棍下去吧!”

    “你这家伙……”

    面对如此同伴,齐娅拉也只能哭笑不得的看看正摆出一脸得意模样的他了事,同时在心中警惕千万别给这小子机会诅咒自己。他的怨念实在太强烈了,恐怕连诸神也会惊讶于他无比的执念而犯下失格的错误!

    当一行人走进房间的时候,那对姐弟似乎正坐在一起争论些什么。

    安迪连忙从床边站起来,“姐姐,就是这几位帮助了我们。”

    “呀!对不起!”

    对于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陌生人,少女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下午好,小姐。我的名字叫做沃德雷夫;齐娅拉,沃德雷夫;齐娅拉;德法诺;巴伐利尔。觉得麻烦的话,直接叫我齐娅拉也可以。总之呢……能救出您都是您弟弟的功劳,他可是很努力请求我们的,在行动中也出奇的冷静。”在以优雅的举止保持绅士的礼仪后,齐娅拉自我介绍。

    “行动?”少女吓了一跳,“你……你没事吧?安迪!没有伤到哪里吗?”她一把抓住弟弟的胳臂,惊慌又担心的左瞧右瞧。

    “我……我没事,姐姐。”安迪红着脸,勉强从姐姐怀里抽出胳臂。“齐娅拉先生他们都很照顾我。”

    “是……是吗?”少女感激的看着齐娅拉,她的眼神温婉而羞涩。“齐娅拉先生……太感谢您了……还有您的同伴。我的名字叫做琳,琳;克拉莉妮。嗯……和弟弟安迪一起在各地旅行……”

    齐娅拉笑着点点头,“安迪已经告诉我了。他还说您的舞跳得非常棒,脚扭伤的时候他也是担心到痛哭流涕哦!”他忍不住开了男孩一个小玩笑。

    “齐娅拉先生!”安迪的脸更红了,小脑袋也深深埋到胸前。

    “咦?是这样吗?”莱文那个笨蛋终于忍不住跳出来,“舞、舞、舞女小姐吗?我叫做莱文,莱文;忒兰西尔,出生在那有着许许多多热情男子的罗敦诺郡,是一名正直而勇敢的奥丁骑士,很荣幸能担当拥有这如同星辰般美丽的您的守护骑士!啊!以骑士的名誉起誓:我这片无比的真心足以献给女神赛茜莉娅!”

    “喂,”实在听不下去的索菲伊斯将一只手压在他肩膀上,“适可而止吧!莱文。你的名誉一钱不值!”

    “啊!啊!我说……我的朋友索菲伊斯呀!为何摆出这样一幅恐怖的面孔哟!如果吓坏这位美丽的小姐,那可是连奥丁大神都不会原谅的罪过哦……”

    “和你这副样子相比已经算很普通了。恐怕吓坏人家的反而是你吧?统领阁下。”索菲伊斯毫不客气的反驳道。

    “怎么可能!你简直太没情趣了,我的朋友。”毫不示弱的莱文立刻摆出一副过分的夸张表情,手舞足蹈地大放厥词:“在如此美丽的少女面前,如果不致以问候,岂不是有失礼法?”

    “礼你个头,你这个帝**人之耻!还是给我老实安静会儿吧!”

    对话以极其干脆的方式被打断了。在被卡住脖子拖出门外后不久,就听见莱文凄厉的惨叫和一阵呜呜的拳风。

    “您别在意,”齐娅拉微笑着向少女解释,“他们经常这样,其实私下里关系非常好。”

    “我明白的。”少女轻轻地点点头。

    一场无聊的闹剧似乎缓解了少女的羞涩,她已经能够抬起头和齐娅拉说话了。虽然仍不敢看他那双闪闪发亮的黑眼睛。

    “不过从服饰上还真看不出来啊!”齐娅拉的眼光在少女绑着彩色花边的天蓝长袍上转了一圈,“不知为何,总觉得您不是普通的舞者。”

    “姐姐……原来是为我们的神跳舞的舞者。”安迪突然插嘴。

    “为你们的神?”齐娅拉愣了一下,但随即又笑了起来。“我想那一定是很特别的舞蹈吧?”他的声音听上去颇为期待。

    “是……是的!”提起舞蹈,少女似乎又变得羞涩起来。她低下头,一双小手微微回缩攥住袖口。“尽管在卖艺时跳的舞只是些普通的舞蹈……虽然想用什么东西向齐娅拉先生表达我的谢意,但被那些人抓住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脚……连跳一些最简单的舞都……对不起……”

    “没关系。其实那群绑架你的家伙和我这边也有些过节,所以这种小事完全没必要放在心上,反而是我们要感谢安迪提供这个消息呢!呜……这样说又好像救您只是附带的赠品!真是奇怪……”

    越描越黑的齐娅拉忍不住挠了挠头,“总之就是这样。”他终于放弃了无谓的努力,“而且比起这个,倒是您能平安无事更让我们高兴。”

    “无论您怎么说,救下这样的我总是不争的事实!所以……”

    “好了,好了。这个问题就到此为止吧!”齐娅拉用手势打断她,“倒是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既然被一些麻烦的家伙给粘上了,类似的事以后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而且安迪很担心您脚踝的伤势,这个样子似乎你们也没办法继续旅行了……”

    “我们……”少女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眉心间的荧光闪闪的菱形装饰在几缕流光波动的粉银色发丝间若隐若现,让不小心将目光集中在上面的齐娅拉出现了一个瞬间的失神。

    “对了!”安迪突然提议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是否也能跟着齐娅拉先生一起走呢?”

    “嗯?”

    “不……不可以这样!”在齐娅拉还没来得及表示什么之前,少女已经用严厉的口气否定了弟弟的想法。“我们不可以再给齐娅拉先生他们添麻烦了,安迪!对方是那么厉害的家伙……这样太危险了!”

    “可……可是……”安迪张了张嘴,但终于低下了头。

    “我倒觉得是个不错的提议。”齐娅拉于此时插口进去,“比起随便就放下不管,我个人认为还是带着你们一起走能让我少担些心,而且碰巧我也有打算要调查袭击你们的那批人。至于我这边的安全你们完全不用担心,就是再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对这里下手。如果不想连立足之地都没有的话……有些人是他们惹不起的。”

    齐娅拉说话时的无比信心似乎感染了小安迪。“姐姐,我们就照齐娅拉先生说的做吧!他和他的同伴真的是很厉害的人,那群家伙完全不是对手!如果他们还敢来的话,一定又会被打的落花流水的!”他抓住少女的手臂摇晃着恳求道。

    “这……”

    “好的,就先这样定下来吧!只要不觉得我们这边有问题的话,就请好好安心留下来。”对少女的迟疑有些不耐烦的齐娅拉实在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下去了,他还有些重要的事赶着去做。刚刚路过内堡的时候,神秘兮兮的芙莉莎小姐曾转告说贝露塞布有事找他,他必须得在晚饭前过去一趟。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必须得离开了。”他站起来弯了弯腰,“一会儿会有侍女过来,有什么要求直接告诉她们就可以了。安全方面暂时由索菲伊斯……就是刚才那个年纪较大的负责处理,我想您也不希望让另外那个笨蛋太过接近吧?那么接下来就请好好休息。如果不讨厌的话,明天我希望还能来看望您。”

    “好……好的,齐娅拉先生。”被突如其来的强硬决定搞得不知所措的少女只能诺诺着回应道。

    在得到少女肯定的回答后,齐娅拉微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房间。

    “唉……真让人难以相信!这个如此卓越不凡的我的存在感啊,难道真的就那么微薄吗?”枯坐在阶梯下沿,一脸苦态的莱文抱头看着上司擦身而过的背影,不由发出一声无奈地悲叹。

    随着男爵的皮靴踏在走廊上的啪啪声,黄昏时分环绕在内堡每一个脚落里的那份宁静被不速之客打破了。

    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平静呼吸后的齐娅拉伸手轻轻敲了三下房门。

    “是齐娅拉吗?”一个在他脑海里环绕多时的声音响起。

    “是的,小姐。”

    门闩传出咔的一声轻响,贝露塞布略显憔悴的面容在下一刻出现在齐娅拉面前,那微皱的眉梢,因为紧绷而失去血色的苍白嘴唇,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心痛极了。

    “你……”他张了张嘴,却又想不出该说些什么。也许在他骨子里还存在着一丝对从前那位少女的畏惧,所以每次见到她总难免手足无措。

    “进来吧……”少女让开纤细的身子,淡淡说道。

    “啊?哦,明白了!”胡乱答应着的齐娅拉就像个初会情人的青涩小伙般慌慌张张的迈进房间。

    “别傻站着,自己找地方。”少女在留下这句话后又走回床沿边坐下来。

    一脸不自然地齐娅拉在靠近窗户的一张长椅上坐下来,说实话,他是有些紧张的。在最初的那份激动过后,他那紧张的情绪仍然平静不下来。即使是少女一个抚开发丝的动作,都让他心脏突突直跳。

    少女在仔细端详他后突然问道:“我们……是朋友吗?”

    “当……当然!”大男孩慌张的回答,胳臂肘差点碰翻一张茶几。

    少女露出一丝微笑,湿润的眼睛微微弯起。

    落日的余辉穿过高低不平的楼房尖顶后落在小房间的墙上,形成各种形状好看的影子。从窗户射入的光线在灰尘的作用下温柔的让人昏昏欲睡。

    “齐娅拉,你知道吗?我是为了寻找从未见过面的妈妈,才会离开家来的这个世界。”软弱地依靠在床柱上,少女淡淡的声音仿佛从天边飘来一般。“只要努力的话,一定会和妈妈见面的……我一直都这么告诉自己,即使遇到不开心的事也会用这个来鼓励自己。但现在……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一下。也许是个很过分的要求,但这段时间……只是这段时间……可以让我呆在你身边好好放松心情吗?只要……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会感觉好轻松,什么都不用想,可以无忧无虑地呼吸,无忧无虑地欢笑,甚至还有新的朋友……我真的……”

    “就这样好了,贝露塞布。”被一股莫名情绪鼓动起来的齐娅拉微笑着打断她,“我虽然不知道分开这段时间里你到底有过怎么样的经历,既然不想说……完全没必要勉强自己。能再次见到你我可是高兴的无法形容呢!所以只要你喜欢就好,在这儿但多久就没问题。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除非你赶我走。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会乖乖离开,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只是想保护你而已……我是说……只要守护你就好……”

    虽然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少女却仍一字不差地全听下来。

    “谢谢你……”

    追逐着大男孩又开始变得躲躲闪闪的眼睛,少女突然露出如阳光般灿烂的笑靥。

161.神之密

    从少女的房间走出来后,一口气穿过回廊的齐娅拉在连接内堡与外堡的中庭间停下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他扬起脸望着这片太阳即将离开的暗黄色天空,然后深深吸了口混合着淡淡花香的微凉空气,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和少女的一番谈话在让他感到欣喜的同时,又带来了一丝莫名的沉重。

    “我是为了保护我想守护的一切而战。如果不战斗就无法保护的话……就必须战斗下去!”喃喃自语的齐娅拉低头仔细打量着这双执剑的手,指掌间的硬茧因为最近高频率的摩擦反而又有了渐渐磨平的趋势。

    “为了让所有我想守护的人都不再受到伤害,我……必须得更加努力才行!必须!”他紧紧攥起拳头,眼中卷起一片激烈的火焰。

    晚餐时,看到首次出现在公众场合的贝露塞布小姐那还有些躲闪的身影,齐娅拉无疑是高兴万分的,这代表一个让人兴奋的开始。而这份愉悦的心情进而影响到了他的食欲,他今晚吃下去的东西几乎令所有人惊讶不已。

    “我的朋友,难道你打算明天绝食一天做一场盛大的弥撒吗?奥丁大神一定会为有如此虔诚的信徒而感到欣慰的!”康西诺子爵甚至如此打趣他。

    至于莉芙莎小姐那在他和把通红的脸蛋深深埋在胸脯间的小小姐之间转个不停的暧mei眼神,齐娅拉倒是能接受多了。和坏心眼子爵的单纯戏弄不同,莉芙莎小姐目光至少是善良的,虽然调皮,但却充满鼓励。

    而达芙妮公主呢?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她选择了悄悄地跑去贝露塞布身边咬耳朵。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女还互相调笑着锤打了两下。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男爵正在他的房间里等候即将到来的客人——青盾骑士阿历克塞·伊凡·耶洛德。

    在他脑海中闪过一些大同小异的油头粉面、穿戴华丽衣服和珠宝,以掩饰其已经发福的肚子的花花公子形象。这是莱文经常向他描述的帝都贵族青年的标准外貌。但这位侯爵少爷显然不同,他有着健壮的身躯,灵活的身手,还有冲动的性格和一双虽然骄傲但却依旧正直的眼睛。按照古纳德的描述,这正是他身边需要的一类盟友。从那封热情洋溢的致歉信中完全可以看出:这类人崇尚骑士精神,有着善良的内涵,并且重视贵族礼仪,在大多数时间里可以让人放心利用又不用担心会被他们反咬一口。

    “这是个拉拢他的好机会,要把握住。”他一面擦拭佩剑,一面自言自语。这个念头使得他原本温热的肌肤渐渐开始冰冷发痛。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没过多久,寂静的门外突然传来几下有节奏的敲门声。

    “请进,门开着。”齐娅拉回应道。

    侯爵公子穿着一件颇气派的银边外套,一头金栗而稍带红的头发,两撇往上翘的胡须仿佛紧贴在唇上。一双浅蓝色的眼睛,披垂的头发从头顶向两边梳下来,就像‘狗耳朵’似的,手里还拿着一根多节的粗棍子。这种模样和打扮,倒象是个十足的贵族阔少爷。他踩着那种经年累月锻炼出来的天鹅般的优雅步伐走进屋子,并很有礼貌地随手关上门。

    他随手将多节棍挂在墙面上的钩子上,然后鞠身行礼。“晚上好,男爵阁下。请原谅我的冒昧来访。”

    “您好,伊凡·耶洛德准侯爵阁下。”齐娅拉微微额首,“不过这身打扮可真不适合你,朋友。你应该像个战士!而不是一个矫揉造作的纨绔子弟。”

    齐娅拉亲切的讽刺让这个年轻人欣喜莫名,“这麽说……您是打算原谅我那个冒失的过错了吗?”他站直身子,目光中闪动着期待的光芒。

    “我从来就没有责怪过您,准候爵阁下。”齐娅拉笑了起来,他指示客人自己找个地方坐下。

    “那么我们可以做朋友吗?阁下,刚一接触椅子,阿历克塞就焦急的询问,”我已经从康西诺子爵大人那儿了解到昨晚给您安排的武器并不称手,不然飞走的只会是我的剑,而您的刀刃将在下一刻出现在我的脖子上。子爵大人对您可是推崇之至!”

    “哦?子爵大人是这样告诉您的吗?”齐娅拉有些感兴趣的问道,“您为什么为如此相信他的判断呢?毕竟你并没见过我用其他武器时的样子。”

    “子爵大人是我最崇拜的奥丁骑士!”阿历克塞握紧拳头,热烈的眼神中洋溢着毫不掩饰的无比崇敬。“我个人毫不怀疑!银狮将军—朱利列斯·珐·康西诺子爵阁下一定是帝国所有紫盾骑士中最强的几人之一,而且是最年轻的!他正是我心中要追赶的那个目标,是鞭策我前进的动力!啊!对不起,我太过激动了,请原谅我的失礼。”他稳定了一下情绪,站起来向主人道歉。

    “这没什么,我能理解您的心情。”齐娅拉摆摆手,用优雅的微笑抚平客人的尴尬。

    ……

    谈话一直都在愉快的气氛中进行,两人很快就能互相使用“你”这个亲切的称呼。虽然齐娅拉确实怀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但青年人与青年人的相遇,总是能一见如故,水*融的。

    “瑞恩王子无疑是位剑技强大的骑士,气势、速度、力量、还有判断力,几乎全都是顶尖的。”齐娅拉用低沉的语调叙述着,他们正在讨论坦克雷的那场决斗。“说实话,即使现在这个渐渐领悟了风的真髓的我,依旧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虽然说出来很丢脸,但我真的很庆幸没和他在战场上碰面。”

    “精灵武器真的有这么强大吗?”阿历克塞仍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需要试试吗?风的力量。”齐娅拉微笑地看着他,“虽然和瑞恩王子还不在一个等级上,但只是体验的话应该足够了。”

    “可以吗?”阿历克塞兴奋地点点头,“我们去广场上试试看。不过得先找地方处理掉这身衣服,”他一脸郁闷地扯了扯紧绷的衣领,“被母亲强迫穿上的。说是正式拜访,不能失礼。妹妹、还有你,无论走到哪儿都被人笑话。”

    “走吧!”齐娅拉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你的身型很标准,夜鹰那儿一定会有适合你的装备的。”

    当一身戎装的二人来到广场中央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得到消息的好事者抢占了看台上的有利位置。莱文、还有“头鹅”特里,都是其中之一。

    齐娅拉缓缓抽出青之护国者,“看好了!”他将竖起的剑身贴住另一只挡在面孔前的手心。

    阿历克塞一脸严肃的摆正长剑到一个防守位置,双眼紧盯着对方的手,不漏过哪怕一丝细微的动作。

    “风,撕裂!”

    齐娅拉一声低喝,挥舞的弯刃在空中划过一道淡青色的轨迹。阿历克塞愣了一下,双方的距离似乎有些远,这种攻击怎么可能够得着他呢?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这个判断有多愚蠢!周围空气中突然传出呜呜的轻响,紧接着就是无数条细薄的风刃从四面八方向呼啸着向他涌来。已经无路可退的青盾骑士选择闭上眼睛,完全依靠感觉用手中的长剑阻止风刃的侵入。他一连发出数记斩击,力图用高速的挥舞剑身上鼓起的风压吹散靠近的风刃。以往艰苦训练在身体上印下的敏锐触感帮助了他,在耗费了大量体力后,他终于挡住了这轮攻击。

    齐娅拉将弯刃送回鞘里。

    “感觉如何?酣畅淋漓吗?”他带着开玩笑的口吻打量着那个大口喘气的朋友。

    “很好!要是再来一下的话,我肯定就得躺在这儿数星星了。”面孔苍白的阿历克塞在深深呼吸了一下后回答,“不过真是充分的饭后运动。这样一来,恐怕今天晚上又得来顿丰盛的夜宵才行。”

    “这种招式不能常用,”齐娅拉解释道,“因为不太熟练,所以体力消耗也是大的要命。现在的我并不比你好多少。”

    “那可很遗憾……”阿历克塞一脸可惜的磕了磕嘴。

    “啊!这深沉而迷人的夜!您就像少女般神秘……”莱文不合时宜地大嗓门突然充斥在寂静地广场上空。

    “闭嘴!你这个臭流氓!”另一个甜美清脆的女声在看台边上响起,听起来似乎在怒气冲冲之余还隐含着一丝尴尬。

    这个异常熟悉的声音让阿历克塞仿佛受惊的兔子般一下蹦起老高,“吉娣!?”他不敢相信地大声喊道。

    “晚……晚上好,哥哥……”

    披着一件足以将她娇小的身躯完全掩埋的大外套,不情愿的少女畏缩从看台上的阴影部分一步步挪出来。

    “我……我只是……只是有些担心……”

    她吞吞吐吐地胡乱搪塞,小脑袋几乎全埋进外套里,甚至都不敢看跑到身边的哥哥的眼睛。

    “算了,”阿历克塞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偷偷跟来这里的目的,有告诉母亲吗?”

    “没……没有……”

    “你还真是乱来啊!我可爱的妹妹。”阿历克塞牵起妹妹的小手,“走吧!去和主人打个招呼。”

    “不!”少女一下子变得张皇失措,她拼命拉住哥哥,无论如何都不肯往前走一步。“求求你……求求你!哥哥!我……我不敢……我害怕……”她苦着一张小脸使劲哀求。

    “害怕?”阿历克塞愣了一下,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太让我吃惊了!吉娣。你说你‘害怕’!天哪!我要晕过去了……”他夸张的按住额头作出晕厥的模样。

    “哥哥!”少女似乎发怒了,她鼓起红彤彤的腮帮,恶狠狠地瞪着阿历克塞,一副打算吃掉对方的样子。

    “好了,好了。”阿历克塞笑着摆摆手,扭头朝那边正向莱文询问情况的齐娅拉大声打招呼:“齐娅拉,我的朋友。来这边一下,我要为你介绍一位美丽纯洁的小姐。”

    齐娅拉回应了一个手势,然后撇下正喋喋不休地莱文冲兄妹那边走去。

    “我告诉你呀!我的将军。”莱文仍然不休止地追在身边唧唧咕咕,“不是自夸!只要是美少女,从她们身上散发出的纯洁幽香和青春气息,我这个灵敏到极点的鼻子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

    齐娅拉交叉双手比了个闭嘴的手势,“我已经清楚了解到你这份高超的技能了,我的统领。不过下次能不能稍微练习一下闻闻男人,尤其是刺客和密探的味道?我想这个我应该更需要。”

    “这不可能!您不能让我忍受这种惨无人道的折磨!”莱文气急败坏地辩驳道,“我会晕厥的!被那种甚至一个月不洗一次澡的男人的体臭熏到的话……我一定会被毒死的!”

    “头鹅”特里明白自己是时候表态了,不然莱文一定会被实在忍受不了的将军拿剑砍回去,而自己也很有可能被无辜殃及。

    “什么我总是要负责给别人擦屁股?”在无奈的感慨中,他上去一把架住开始手舞足蹈的莱文的胳臂。“去那边聊聊,兄弟。我对你那个独特的技能很有兴趣,大家探讨一下怎么样?”

    “好,好!”莱文双眼放光,连连点头。“走!咱们去好好谈论一番!”

    毅然撇下不识趣的将军,兴奋地莱文拉着实际上不情愿但依然作出一副欣喜状的头鹅跑向广场的另一头。

    “您好,尊贵的侯爵小姐。”在阿历克塞的眼色下,挂上一副符合身份的优雅微笑的齐娅拉首先冲少女打招呼。

    “您……您好!男爵先生。”少女慌慌张张地回应道。她的小脸通红,直到哥哥的提醒才记起还没有还礼。良好的家教让她连忙掂起裙摆欠了欠身。

    “关于昨晚,我很抱歉……”

    就在齐娅拉开口想说什么的时候,少女猛然打断了他。

    “不!不!先生。您别说了,那会让我羞愧死的。都是我的错!那是我第一次出席正式的社交舞会,我太紧张了……我真的不是有意……”少女一下子变得泪光盈盈,晶莹的珍珠在眼眶里转个不停。

    看到有些手足无措的齐娅拉,阿历克塞适时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小吉娣。齐娅拉从来就被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看!我不是都和他成为朋友了吗?他可是个好脾气的人,你们一定也会成为朋友的。”

    一个如此纯洁、美丽得异乎寻常的女孩儿就这样用带着闪烁泪花的可怜眼神期待地看着他。她那夹杂着金丝纹的栗色长发微微散开,光艳精致的面庞,画眉鸟蛋似的青蓝双眸,如凝脂般白暂的皮肤带着淡淡的羞红。面对这一切,齐娅拉还能说什么呢?让一位美丽而高贵的仕女伤心难过可是每一位合格的绅士所不齿的卑劣行为。

    “很荣幸成为您的朋友,克莱尔松侯爵小姐。”心中苦笑的齐娅拉只得再次低下他倔强的头,轻轻吻了一下少女光洁的手背。

    就在这一刻,满心欢喜的吉娣突然觉得夜风从未像现在这般清爽过,屋檐小鸟的叫声也从未像现在这般清亮悦耳。她有些发呆地望着面前这位男士,明亮的眼神在黑夜中闪烁着别样的光采。

    ……

    在不情愿的少女被强硬的哥哥毫无商量的带回家之后,发现少一个人的齐娅拉向跟随他一起离开广场的头鹅询问道:“莱文那家伙呢?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偷跑才对。”

    “您说得对,将军。”特里一脸严肃的点点头,“说实话,这件事有点让人担心啊!我尝试用最大力气打那家伙的脑袋,可他竟然连一点事儿都没有!”

    “不,头儿。”一个密探接口道,“我想副统领阁下他已经晕过去了。”

    “哦?是这样吗?”特里挠挠杂乱的头发,露出疑惑的表情。“真该死!一定是天太黑了,我竟然完全没注意到。”

    一群恐怖的家伙!有幸聆听到这段对话的齐娅拉在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之余立刻把这个突如其来的感慨深埋心中。

    两天来,一直悄悄尾随在特使团队后面充当保镖角色的休伊特爵士与他那群被莱文形容为“特勤疯子”的手下们在接到康西诺子爵有关黑鸦的消息后,便立刻在苏媚兰郡的每条道路布满岗哨,戒备十分森严。他们自己则选了个正中间的镇子舒舒适适地安顿了下来,至少看上去如此。

    休伊特爵士坐在旅馆一个房间的火炉旁,即使是春天,对于周围布满沼泽的合木镇来说,雨后的夜晚气温都是很低的,因为它一整个夜晚都得浸泡在浓重的露水中。此时的爵士身披一件看上去十分暖和的腥红色披风,在他的身边放着一大杯加了香料的麦酒。他已经脱下了那顶带有镶金狮子面甲的头盔,用一只手托住他那光秃秃的脑袋和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接近这个彪壮汉子就像接近一头狮子,他令人生畏,但又确实拥有像那种巨大的猫科动物一样优雅迷人的风度。灯光闪烁下,那根翘起的小指上套着一支硕大的红宝石戒指。

    在房间的另一头大约有七个人。作着奇怪的打扮,他们中有的正站在门边站岗,有的则躺在长凳上打瞌睡。在稍稍靠近休伊特爵士身边的软沙发上躺着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那少年浑身上下裹着一件斗篷,眯着眼将头枕在手上,无所顾忌的把一双沾满泥浆的靴子在休伊特的面前晃来晃去。一支套住手指整个关节的戒指上闪出虹彩,它那明亮得像一滴水珠的核心,似乎燃烧着神奇的火。

    “子爵那边怎么说?”休伊特懒洋洋地询问道。

    “找出来,然后清理掉。这是陛下的命令。如果有机会的话,顺便把他们牵扯到某些不怎么听话的家伙身上,一并解决。”少年玩弄着戒指回答。

    “陛下突然这麽执著于黑鸦……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从不关心这些。”少年撇撇嘴,“倒是你这头懒狮子,有这种无聊的空闲,还不如多想想接下来的工作吧!挡在我们那位殿下前面的障碍,可能比你我想像的还要多呢!”

    休伊特耸耸肩,“这些可用不着我担心,老大会搞定他们的。还有……你难道不知道吗?雄狮子本来就是懒的,和捕食相比,它们真正喜欢做的事是躺在太阳底下睡大觉。”

    “你倒得意,”少年仍然在笑,好像这件事真的很好笑,他说:“至少你肯承认自己懒了,这可是不小的进步。”

    “无论目的如何,像这种挟持弱小的行为实在称不上体面。依老大的脾气,应该会给对方一个永远都忘不了的教训吧?以后可就有得忙了。所以说,清闲日子就像天上的浮云一样,一阵风吹来,说溜就溜,完全不跟你打商量。”休伊特用一只手使劲揉/搓着被挤出皱纹的脑门,满脸苦态的吐苦水。这份不甘愿地表情简直就像一个刚得知将被调往特洛伊矿山的苦行工。

    少年对休伊特的态度嗤之以鼻:“你就因为总是这样,所以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是个小爵士。真不知道大哥为什么会让你这种家伙坐上狮子团长的位子。要么就当上这一行里的顶尖人物,要么干脆改行。你总这么半吊着,死人看了都会生气!”

    面对少年不留情面的讽刺,休伊特呵呵大笑:“不要说得这么刻薄嘛!人年纪大了,心也难免会变得脆弱哦。”

    “大哥让我们找个机会和皇子殿下打声招呼,”少年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毕竟你、我还有狮子团的各位都已经被划到那边去了,让雇主了解的保镖的存在也是特勤处的规矩之一。”

    休伊特点点头,“这件事我已经派人通知康西诺子爵作出安排了,相信很快就会见面的。”

    “那么谁会负责和殿下接触呢?”

    “门殿长老。”

    “明白了,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不管怎样……既然大哥已经决定将筹码压在这位殿下身上,我们自然也得确实努力才行!以后认真点,休伊特。不然……我可是会毫不犹豫地取代你的位置的!”

    少年从椅子上跳下来,紧紧斗篷走向门口。

    “喂!凯特。”休伊特从后面喊道,“你去干什么?”

    “冥想。”少年头也不回的回答,“虽然不是很强烈,我确实感觉到了银月的光辉。如果不嫌麻烦的,你也可以来试试。”

    “我还是算了,”休伊特连忙摇头,“我有这个就足够了。”他举起右手,小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随便你……”少年摆摆手,单薄的身子很快融入屋外的黑暗中。

    平静的夜很快就过去了,朝阳霞光万丈。

    对于古老的塞瑟堡来说,阳光、露水,每一个清晨似乎都没什么两样。

    在被常青藤和鲜花环绕的墙壁围成的广场上,两名高速冲锋的骑士交错而过,混钢骑枪发出轻脆的碰撞声。

    “时机把握的不错!但是枪端得太低了!把重心前压!要用整个身体的力量去冲撞对方!”

    休斯大声指点着他年轻的上司。

    齐娅拉点点头,透过头盔间的眼罩仔细观察着冲阵指挥官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当他看到对方的战马做了个微微后撤的动作时,随即猛地一夹马腹,最终被莉芙莎小姐定名为“流星”的坐骑立刻心领神会地冲了出去。

    两杆骑枪在空中摩擦出一串激烈的火花。

    在力量较量上处于下风的休斯一个侧身,灵活地闪过齐娅拉刺过来的枪尖,两匹战马再次擦身而过。

    “干得好!将军。”他掉转马头,冲齐娅拉扬了扬骑枪。“就是这种感觉!要一下就将对方撞下坐骑,这样跟在你身边的步兵们就会一拥而上活捉他!一个活着的骑士俘虏比一百颗敌人的脑袋都有用!”

    齐娅拉摘下头盔,使劲甩甩有些粘湿的头发后长舒了口气。

    “下次有机会,干脆就由将军您亲自带领一次冲阵吧!”休斯纵马来到他身边笑着说,“现在您已经是一名合格的骑士了。”

    齐娅拉也笑了起来,“难得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夸奖的话,指挥官先生。”他开玩笑般的说道。

    休斯耸耸肩,“我是不会吝惜您应得的鼓励的,阁下。您是个非常优秀的学生,在单骑作战能力方面,我已经没什么可教您的了,至于其他的技巧,由于每个人的习惯不同,只能靠您自己去体会到底什么才是最适合您的方式,而这需要通过真正的战斗才能获得,单纯的训练是不行的。”

    “好的,”齐娅拉点点头,“我明白了。要一起去用早餐吗?”他微笑着作出邀请。

    “不了,阁下。”休斯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我得去看看那个一夜未归的莱文,听说他好像得了重感冒。”

    “这样啊!”齐娅拉颇为遗憾地说道,“那就算了,呆会儿我也会去探望一下那个笨蛋的。”

    “感谢您的关心,阁下。”休斯在行礼后嘟嘟囔囔的离开了。齐娅拉隐约听见他在嘀咕:“不是说傻瓜都不会感冒吗?怎么搞的!”

    就在他也打算离开这里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和这有关的事来。

    “难道……不会吧?他真的在这儿躺了一夜吗?头鹅那家伙是怎么做到的?算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完全没必要搅合进去。”

    顺利抛开一份附罪感,运动了整个早晨的齐娅拉开始感到腹中空荡荡的难受的要命。就在他计划着要怎样才能大吃一顿的时候,莉芙莎小姐的声音突然从对面传来。

    “早上好,我的学生。”她带着调侃的口吻和齐娅拉打招呼。

    “恐怕一点都不好,老师。”齐娅拉苦着脸回答,“我正赶着去吃早餐呢!奥丁大神保佑您千万别有事找我。”

    小姐微微一笑,“看来你对奥丁大神的信仰还不够虔诚,我的学生。在子爵那儿正有位重要的客人在等您,他正好代表大神在世俗间的权威。”

    “神父?”

    “门殿长老。”

    “啊?”齐娅拉吓了一跳,“这种身份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他们可以随便离开神庙吗?”

    “这要你自己去问他,我只是来传个话。好了,我还约了克莱尔松侯爵小姐和贝露塞布她们出去逛街,没时间陪你分析这些无聊的东西。”

    说完,莉芙莎小姐就仿佛一朵云彩般轻飘飘的离开。只留下一脸郁闷的小男爵,不知道嘟嘟囔囔再说些什么。

    最终选择放弃早餐的齐娅拉在一刻钟后出现在康西诺子爵的私人会客室门口。

    房间里正一位崇高的神职人员在等待他。齐娅拉还从未和这类人打过交道,无法在脑海里作出适当练习的他只有深吸了口气,然后才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出子爵精神奕奕的声音。

    他的目光在进屋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完成了环顾四周的动作,这个房间和昨天相比似乎并没什么变化,一张漆成暗红色的长长的柚木桌子,四张带靠背的橡木椅子,只是大概因为还是清晨的缘故,所以光线显得稍微暗淡了些。坐在面带微笑的子爵对面的是一位身披高领黑袍的白发苍苍的老者,在他胸口正中绣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二人间的对话显然是被突然的齐娅拉给打断了。

    老者的注意很快就集中在他身上,那双睿智的目光给人的感觉是沉郁而坚实的。他从宽袖子下伸出一节干枯的手指,轻轻放在胸口上,然后微笑着说道:“奥丁大神将为你降下福音,我的孩子。”

    齐娅拉立刻站直身子行了个标准礼,“愿奥丁大神的光辉照亮世间一切不平。”他恭敬地回答道。

    “好了,”知情识趣的子爵这时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接下来的时候就留给二位好好谈谈吧!我这个局外人就不打扰了。”

    他冲老者行了一礼,接着又冲齐娅拉微微点头致意,最后迈出资深贵族的优雅步伐离开房间。

    老者示意齐娅拉插上门闩,虽然有些奇怪,但齐娅拉仍照做了。一个老人能带给他多大威胁?而且相信康西诺子爵也没有谋害他的理由。

    在子爵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后,老者指了指对面的空位发出邀请:“别拘束,孩子。奥丁大神对于每一个正直的人都是宽容的。”他的声音慈祥而温暖,就象是逝去的爷爷,齐娅拉突然觉得面前这位老人有些亲切。

    “请问您召唤我前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尊贵的门殿长老阁下。”屁股还没坐热,他就急切地问道。

    “我是接受一位慈祥的父亲的委托来到这里的。”门殿长老微笑着回答。

    齐娅拉吓了一跳。怎么搞的?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他怔怔地看着老者,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不要惊讶,孩子。奥丁大神是不允许侍奉他的人说慌的。”门殿长老接着说道,“我是你父亲私人上的朋友,所以他委托我来照顾你一下,至少要让你赢得神庙的支持,我想你应该明白我指的是什么。”

    “可是……这和……嗯……”

    齐娅拉想了想,似乎不知该如何表达,长老立刻看出了他的疑惑。

    “这和奥丁大神避免干涉世俗事务的教义不符,是吗?”

    “嗯……没错。”齐娅拉尴尬地点点头。

    “那么让我来告诉你吧!孩子。”长老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好像天边的晨钟,“表面上的信仰并不是什么值得看重东西。记得在我这副身躯还强健有力的时候,曾见过很多假冒神的旨意的人在外面胡作非为。而所谓‘圣洁’呢,它只存在见义勇为,保护弱者的人中。最后是‘神圣’,奥丁大神看中的是这里(长老指指胸口),和这里(又指指头脑),还有这里。”他的手指最后停在胸前的火焰火焰标志上,“我要你决志,每天都做一个你心目中的好人。只要这样,你就能得到奥丁大神的眷顾。你能做到吗?”

    “心目中的好人吗?”齐娅拉反复考量着这个敏感的标准,最后点点头。“好吧!我决志。”

    “很好,”长老仿佛完成了一此雍长的祈祷般拍了拍手,接着又道:“现在你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我解释的吗?我听着。”

    “我想是没有了。不过……能将您的名字告之于我吗?尊敬的长老阁下。”他又问道。

    “伊凡,伊凡·撒斯特。”长老爽快地回答。

    “那么撒斯特长老,我想您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告诉我吧?”在接受对方的身份后,齐娅拉立刻又表现出应有的敏锐,他目光烁烁地看着长老。

    长老发出两声低沉的笑声,“不错,孩子。我的确还有件事情要转告你,”他说道,“你的父亲从特勤处调拨了一批人特别负责你的安全工作,而我暂时负责你们中间的联络人这个角色。现在这些人正在追捕上次漏网的黑鸦们,如果你对此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我可以帮你转告他们。”

    “特勤处?”齐娅拉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莱文对他们的形容——一群疯子。

    “不,没什么特别的要求。”他笑着摇了摇头,“让他们继续吧!”

    “这样吗?那就没有其他特别的事了。”长老突然话锋一转,“赶快去吃饭吧!孩子。我看你都饿坏了!”

    充分领教到长老敏锐的洞察力,齐娅拉忍不住尴尬地挠了挠头。

    “您说得对,长老。那么我先告辞了。”

    他站起来朝长老行了个神礼,转身走向房门。

    就在他即将拉开门闩那一瞬间,长老突然又喊住了他。

    “请记住,孩子。即使皇帝或者父亲能够驱使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但如果你没有选择拒绝,那么当你面对奥丁大神的时候,你不能说,是别人让我这么做的,或者当时我只能这么之类的话,这些是不被允许的,请记住这一点。”

    “是的,我会的。”齐娅拉在思索了一会儿后轻声回答。

    “那就回到你父亲的土地上去吧,孩子。保护你的国家和人民,保护无助的人。也许有一天,当我无助的时候,你也会来保护我。”

    “您的每一句话都将深深刻在我的心里,长老阁下。”齐娅拉笑了笑,“但我衷心希望那一天最好永远不要来临。”

    说完,在礼貌地关上房门后,挟着一股即将奔赴血腥沙场的凛冽气势,他动作飞快地穿过长廊,直奔厨房而去。

    “西索迪亚在大陆偏东南的位置,你准备让我怎么去?”齐亚拉已经看清楚了,眼前这把骨头架子虽然很没有那种高手的架子和风范,该怎么欺凌弱小就怎么欺凌弱小,但是他眼光的毒辣确实非同一般。

    也许就是在不经意的三言两语间,他就看穿了自己——看上去似乎对什么都淡然无谓,就算动念间被人取走生命也不能阻止自己的微笑,甚至还能甩甩毒舌,蹦出一两个冷笑话调侃对手或者自己……可是偏偏内心深处却有一种执念,骄傲到不愿意亏欠任何人。

    “以我那点浅薄的大陆地理知识,也知道安息荒原往东是提庇里亚骨骸沙漠。然后地势渐高,挡在面前的就是大陆第一高山,赫丁中央山脉。据说过了赫丁山脉,无尽大河阿瑟加德的源头两岸可不安静,我就要沿着这样一条河流走上100多马程么?”

    乌洛波洛斯低沉地嗤笑两声,拍了拍手掌,房间里唯一的一扇琉璃窗户砰然洞开,一只足有尺许方圆的眼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外。

    这只巨大的眼睛一片森然的惨白色,上面密布着的血红与暗金色的魔纹,虽然因为眼睛里没有瞳孔的关系,齐亚拉看不出来它的眼神焦点聚集在那里,但他能感觉到其中不怀好意的意味。

    亡灵法师轻轻咳嗽了一下,那只眼睛倏忽一下在齐淼和齐齐的视野中变小了一圈——嗯,不是这只眼睛变小了,而是这只眼睛的主人远离了那扇琉璃窗。

    “这里好像又不方便说话了?”骨头架子抱着手,一只胳膊支起脑袋,他口气里面的炫耀之意很明显,虽然齐亚拉也搞不清楚他在得意些什么。

    这个喜欢得瑟的老不尊,怎么如此这般的德行也能在魔法领域的巅峰上行走?

    这一次乌洛波洛斯没有用他那种一团迷雾带着人闪来闪去的法术,而是在他沙发旁边的一个灯座上按了一下,只听到隆隆的闷响传来,这个房间的天顶就像盛开的花苞一样,缓缓打开,紧接着也不知道是四周的墙壁下降了一些,还是地板上升了一些,总之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待在房间里的感觉,而是像来到了一个奢华的露天天台。

162.破灭

    “笃笃……”终于,急骤的马蹄声突然从山谷的尽头传来,响声像雨点一样落在空气中,扩散开去,渐渐地在平静的科西嘉平原中传递出一种急促的信息。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马匹从薄雾中穿出,在阳光中打了一个响鼻,仿佛是从地狱中出来一般,这匹战马全身上下在黄金色的光芒的投射下,显出不寻常的鲜血的弧光。战马和他的主人都狼狈之极,沉重的铁蹄下满是夹杂着鲜血的泥浆,辔头已经残破不堪,马鬃像从草堆中穿出一样,凌乱之极。马的主人趴在马匹上,随着战马奔跑的节奏,在来回摇晃,跟死去并没有两般;从他身上可以看出,他似乎刚刚从死地突出,全身银白的甲胄已经染红了半边,斗篷被撕裂了,头盔上漂亮的孔雀翎也残破,失去光泽。“当”一声脆响,战马似乎不堪劳累,前蹄跃起,长嘶一声,竟用力将自己的主人甩在地上。金属甲胄撞击在泥土中,发出一记闷响,惊起了栖息在附近草丛里的飞鸟。

    风吹过草地,绿草摇曳,趴在地上的骑士几乎一动不动了,但是战马却悠闲地开始低头吃草。突然,远处一声飞鸟凄厉的鸣叫响彻天穹,“吱——”地一声,马匹警觉地抬起头来,四下张望。凉风袭来,仿佛空气中带着杀气一般,一起凌厉的感觉遍布整个草原,惹的草地上尘土飞扬,像一阵旋风,刮卷而过。整个草原似乎奏响了急促和恐怖的乐曲,风势骤然变大,卷着晨雾,四散开去。惊惶的战马不停地用马蹄在地上踌躇着,似乎在提醒自己的主人快点站立起来,脱离险境。但是,平时顽强的主人,这个时候却一丝不动了。马又打了一个响鼻,向天空高声嘶叫,几只早归的侯鸟惊恐地在它上方盘旋,也应和着鸣叫两声。空气中回响着冷冻的鸣叫,如果叫人听到一定会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猛然,趴在地上的骑士似乎也感受到危险的到来,原本几乎凝固的甲胄出现了一丝颤动。如同波纹一样的颤动,渐渐地扩散,在他全身出现了变化。只听见甲胄的铁质的特有的撞击声,骑士微微抬起了自己的头盔,他几乎是用所有的力气来支撑起头部的重量。像一滩软泥一般,他的身体在蠕动着,似乎是靠着自己的精神毅力来完成的,因为在空气中是听不到他那虚弱的喘息。他的头变得很沉重,重的使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力量的存在。“我不会这么窝囊的,我还可以站立起来的。”骑士在心里这么喃喃道。可是,尽管他的决心很坚强,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是他的身体却一点也不听使唤了。长达三天没日没夜的长途奔跑,一路上不断赶跑追赶自己的敌兵,尽力而为的骑士如今哪怕还有一点力气说句话也是及其伟大的。

    “亲爱的,告诉我,到了西索迪亚了吗?”骑士从头盔里发出骇人的嗓音,明显是许多时日没有进水,他的喉咙已经干涸了。“吁——”战马似乎可以听到自己主人的问话一样,晃着脑袋,猛然摇了几下。“该死的,你没把我带到陛下的玉座下,怎么就停下脚步呢!”骑士的自言自语,他虽然看不清四周的情况,但是闻着泥土的芳香,劲力想展开四肢却不能,他知道,自己永远地到不了目的地了。

    “这是哪里?”骑士透过头盔那小小的眼孔,蓦然发现眼前的青草上有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这个地方我是不是从前就来过的?”骑士凝视着那映射碧绿光泽的珠子,仿佛自己的身体变得很微小,小到都被缩进了那露珠中。“原来生命不过也是一颗水珠……”骑士那千姿万态的生活全都折射进不起眼的水珠中,水珠的光泽随着青草的微微浮动而大放光彩。

    “也许是他们说的对,人生就像这颗露珠。”骑士在心里哀叹道,他闭上眼睛,想着自己也许能在死亡之前获得一点休息,“我已经尽力了,大人。”

    ……

    “咻——”一声异样的声响在夜空中划破,紧接着,广场尽头传来急促的“笃笃”的马蹄声。突然,一阵犀利的尖叫打破了这一和谐的画面。广场人群尽头,飞快地奔进一骑斥候,他似乎筋疲力尽,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红色的旌旗,一边高声尖叫:“敌袭——”

    敌袭!

    科西嘉一百多年来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今天竟然发生了,而且发生在年轻国王生日的这一天。“敌袭?”一听到这个消息,广场上就突然之间只剩下劈劈啪啪的篝火声,在场上万名的平民和官员一瞬间目瞪口呆,相互之间对视着,似乎要从对方的眼中读出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可惜,事实再一次把他们打入地狱,斥候飞驰到广场中间,竭声大叫道:“敌袭!圣马力诺人来袭了!”说着,摔下战马,连滚带爬地跑到总督跟前,“大人,圣马力诺人来袭,据城五十里,属下星夜趋驰,但是……”

    总督的脸色霎时没有了血色,他颤抖地用手拍了拍斥候的肩膀,勉力地安慰道:“都说圣马力诺人的马只比风儿慢,你能赶在他们前头已经完成任务了。”总督抬头看看天边那绯红的光芒,不由叹了一口气:“那也是篝火,是圣马力诺人的篝火。”

    战争就在科西嘉国王希里安菲托即位的第一年春天爆发了,并且,来地非常突然,在新年的三月五日凌晨,索多玛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圣马力诺人的铁骑就在王都周围巡视了。悄无声息,长途奔袭是北方荒原上圣马力诺人的惯用的战术,等到官员们商量妥当的时候,王都城下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敌人骑士了。像是黑夜中的狼群,圣马力诺人爆发出他们残忍和嗜血的一面,一阵狂吼过后,敌人像乌云一样,齐齐的压迫过来。

    空气中弥漫了干燥的气息,科西嘉人像是被人从美梦中摔进万丈深渊,肃杀的气氛萦绕在整个城市的周围。城墙上,满是忙碌的士兵,生锈的刀剑要擦拭锋利,机床弩要摆好,滚石和热油也都要在敌人冲上来之前准备好,更重要的近百年都没有上阵过的圣殿魔法师战前也要练习一番。站在城墙上俯视远处密密麻麻的圣马力诺人的营地,每一个士兵都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这是几百年来解不开的教国恐惧。

    “拿出我们科西嘉战士的尊严来!”将军高声怒号,士兵们齐声应和:“国王万岁!”于是,面对着午后潮水般涌来的精神充沛的圣马力诺人,科西嘉的战士一脸肃然地迎了上去。疲惫的骑士还再脑海间清楚的记得那第一次守城的惨状:当一片黑色的尘土滚滚而来的时候,站在城墙上的魔法师们低声唱起了咒语:“万能的安利尔尤曼啊,请您召唤暴躁的伊夫立特,去阻隔着灵与肉的契约吧!”一道一道的炽热的烈焰在墙角下点燃,直冲那黑色的巨龙一般的圣马力诺骑士队。战马禁不住那炙人的温度,纷纷在离城墙一箭之地互相践踏,即便是圣马力诺人善于马术,登时也乱成一团。“射击!”只听梆子一响,“簌簌——”的飞矢如豪雨一般倾泻下城墙,滚石夹着擂木撞在黑压压的如同蚂蚁一样的队伍里,热油来不及沸腾就连锅泼下去。科西嘉的反击十分顽强,完全将圣马力诺人的进攻打乱,但是,蜂拥的圣马力诺人真的毫不畏死,不屈不挠,不断地从城墙下突击而出,杀向羸弱的科西嘉士兵。疯狂的圣马力诺人顶着暴雨般的兵器的进击,挥舞着重锤,不断在城墙上制造着死亡。死亡天平首先在圣马力诺人这一边产生倾斜,血色的汪洋在护城河里酝酿。午后的第一阵,圣马力诺人抛下一千多人的死尸,匆匆离开战区,但是留给科西嘉的不是战胜的喜悦,而是复仇的恐惧。

    “如果以为拍死几只苍蝇,蚊虫就再也不会在夏天肆虐,那么有这种想法的人便是傻瓜!”大诗人札鸠在《诸王的统治》中这么比喻圣马力诺人对于战争的执着,如今看来实在是最恰当不过了。在科西嘉北方肆虐了近五百年的宗教狂热者绝对不会因为阵战的一时失利而害怕进而甩手退却,越多的血腥,只会引起他们对洗刷耻辱渴望,那么下一轮的攻击将会是更加可怕,更加会带着浓烈的报复性。果然,到了晚上,趁着夜色,圣马力诺人开始第二轮的攻击:数百架云梯在科西嘉人疯狂的攻击下竟然矗立起来,蝗虫一样的圣马力诺士兵沿着着了火的云梯向科西嘉的守城军发动进攻。黑云一样的圣马力诺军队塞满了城下的任何空隙,云梯上不时有倒霉的士兵落下,但是这些都没有能够动摇圣马力诺人的决心。当科西嘉人的弩手准备射击时,城下的圣马力诺人骑士便甩起马蹄,带着飞扬的尘土奔到城下,一方面是阻止自己的士兵贪生怕死后退,另一方面,他们搭弓射箭,用更加有威胁的箭雨回敬给科西嘉人。“簌簌——”铺天盖地的飞矢从科西嘉人头顶飞落,吓的年轻的士兵哭喊着到处奔逃,却都一一被钉死在城上。圣马力诺人的强射使科西嘉城墙的过道上挤满了死亡的士兵,生人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趁着这个空隙,彪捍的圣马力诺士兵已经爬上城头,一轮力量对拼的白刃战就要展开了。在没有面对面的接触战斗中,科西嘉人只要付出一个人的牺牲,就可以造成圣马力诺人十条人命的伤亡;但是一旦双方士兵白刃搏斗的时候,科西嘉人却要付出十个人才撩倒一个圣马力诺人。对于强悍的圣马力诺人的恐惧在早晨的第一战中便镶嵌在士兵的心中,现在他们的狠辣更是完全将战士们的勇气给消耗殆尽。

    猩红的血液在城头汇聚起一条小溪,鲜血浸湿了幸存者的毡靴,刺鼻的味道直冲到人们的脑门里,喘着粗气的士兵和将军们面面相觑,忍不住都要呕吐了。完全原始的肉搏进行了整整一个晚上,当第二天的薄雾开始散去的时候,圣马力诺人才缓缓从云梯上退去。第一天的进攻就这么结束,然而,守卫在王都士兵虽然明白了什么是战争,什么是生死之斗,心中却无比的恐惧,只怕下一轮圣马力诺人再爬山城头的时候,如果有人第一个退却,那么城池就将不属于穆萨王朝了。总督用眼神询问着手下的将领,为首的脸色青白地报告道:是役,兵将总计伤亡五千之众!总督明白,王都城里的武装规模不过三万人。“作为人民和陛下遴选的总督,我将与士兵们奋战到最后,但是,有哪位勇士能够将我们英勇的事迹告诉远在西索迪亚的陛下呢?”总督的目光在幸存者的脸上巡视,他热切渴望有人能够站出来。底下一阵沉默,与其说突围报信,还不如守在城头的存活率更高,士兵们纷纷低头思考着。

    “假如大人不弃,我愿意背负抛下战友的污名,去西索迪亚拜见陛下!”来自剑堡的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拔出利剑,挺在胸前宣誓道。“都是剑堡的男儿,我不能因为年纪大了就可以倚老卖老!”剑堡最老的骑士迈出步伐。“没有自己下属出战,而自己躲在安全处的道理,我也同去!”剑堡的乡长摘下自己的头盔,向总督行礼。“总督阁下!”警卫队长请示道,“为了能让勇士们安全地离开,我们警卫队准备做一轮和圣马力诺人面对面的冲锋。”

    “拜托了!”总督含额闭目,转身离开,“我感谢你们了,王都人感谢你们!”

    黑洞洞的城门“吱呀”一声突然打开,旋即“的的”地马蹄便疾雨似地落在落下的铁门上。宛如黑色的旋风一样,突围的部队披着黑色的斗篷和披风,借着密特拉偷懒的闲暇,飞快冲出城去。“拜托了!”警卫队长在马上微微一滞,立即转身对自己的伙伴低号道:“亮火把,喊出声来,杀入敌阵!”随便一阵火光在眼前闪动,一条火似的长龙头也不回地扑入黑暗的地狱之中。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狠狠抽了一记马鞭,低首喃喃道:“珍重!”一行三人,带着艰巨的任务,消失在另一边浓浓的夜幕之中。

    可是,现在这最后的骑士,却没有一丝力气来完成自己的任务。他的脑海里出现了王都城墙上的同伴,看见满身鲜血的骑士在自己眼前飘荡,也看见自己的妻子泪眼满眶;铺满石子的道路上突然流出了一条条刺眼的朱红的血浆的小河,尸体在异族的刀剑下不断地堆积起来,满世界都是儿童的哭喊和妇女的惨叫。“我不能就这么放弃了……”骑士双腿微微抽动,两只胳膊好像可以支撑自己的全身的重量似的,开始缓慢的活动了。骑士的双眼透过头盔的缝隙,看见了一片粼粼的金光,他的脑际突然闪过奇迹的感觉一般,呼吸也有了声音。“对了,就是这条河,当年我就在这里……记得的,这条河好像是流入西索迪亚的皇宫……”骑士的心境豁然开朗了。骑士,像感受神迹一样,从自己腰间取下了一个干涸的银质水壶,颤抖的左手把右手的皮质手套脱下,修长的右手掌中赫然是一张用各种防护材料包着的纸团。骑士努力咬牙,吃力地闭上了眼睛,才把那纸团塞进了水壶中。当活塞重新拧紧了,骑士终于趴在地上的身体终于感觉倒地面不寻常的微微的颤动。“来了,他们追来了,但愿……愿索多玛保佑,卡其翁的河神啊,把这个水壶送到国王陛下的手中!”

    一道银光从黄金大道上闪过,渺小的就如蜻蜓点水一样,但是没有人知道,这毫不起眼的一闪,竟然关系到科西嘉王国的存亡!

    ………………

    天下绝没有不败的军队,天下绝没有不破的城;天下绝没有不死的人,天下也绝没有不亡的国。历史就像一个轮回的转盘,在某一刻开始,在某一刻消失。曾经称霸大陆的科西嘉皇帝在统治了帝国一百年之后,便消亡在一片凌乱的坟茔之中;而被世人称做“龙之谷”的皇陵,八百年来没有生机。八百年前最后一个皇帝被叛徒杀死的时候,也许没有想过,曾经许多年前,自己的祖先,也是用利刃把对手送进了黄土之中。无论是科西嘉还是科西嘉,或者是奥菲洛亚,王位的传承很少没有玉座下那猩红的装饰。当一个王国兴起的时候,就是鲜血开始制造的时候,同时也是一个王国准备付出灭亡的代价的时候,周而复始,从来没有异常过;王道的哲学家在寻找,是不是还有例外呢?令阴谋家们的惊讶是发生在三年前的一个晚上的事情,科西嘉年轻的国王吉铎·穆萨午夜时分突然离开自己王后的寝宫,来到了议事厅的大殿上,留下一份传位给王后的诏书,然后飘然离去,渺无音讯。第二天在群臣的惊惶失措下,亲王吉索·穆萨宣布自己为摄政亲王,开始指导突然偏离轨道的穆萨王朝政府。既然有王兄的诏书,而且王后也在位,亲王很和善地称呼自己的嫂子为:“陛下”。王后显然还没有足够的准备的来接受这个称号,在两个月后的庭议中,王后和宰相一致同意将王位交给前王的弟弟,也是摄政亲王。吉索陛下在第二年的新年里正式登基,并且把自己的侄子立为王太子。一切都在平静中度过,可是令人费解的事情在吉索王登基之后的第二年的夏天又发生了。也是一个晚上,吉索王半夜离开自己宠妃的寝宫,来到议事厅,在玉座上留下了一份传位诏书,也飘然离开,和他哥哥一样,渺无踪迹。国家再一次陷入了无王的状态,朝臣们几乎又遭受一次改朝换代的打击。这一次,令众大臣感到这绝对不是某王的个人问题了,背后或许就有更加可怕的阴谋。尽管朝野上下闹翻天,但是毕竟有传位诏书在。不过,这一次,由宰相主持,没有把王位交给索吉王的堂弟,也没有按照诏书的所言传给吉索王的妻子,而是把王位交还给了王太子。这继承事宜引起了贵族之间很大的风波,尽管按照王室的传统,先王驾崩的时候,如果王子年幼,王位由王后执掌,群臣敬呼:“陛下”,待儿子长大之后还给王子。吉索王两兄弟不会不知道这个传统,因此,他们传位诏书上名言由王后即位,实际上就是想要自己的儿子在将来能够登基。但是,无论是铎索还是吉索,他们都没有考虑到朝野上的王室以外的政治力量。因此,在第一次的传位中,年幼的王子也与王位无缘;而第二次传位,吉索王年轻的妻子显然也不是朝野大臣的对手,王位的承传就没有按照前王的意愿进行。但是拥护旧王的大臣很愿意年仅十岁的希里安菲托登基,毕竟实在的权力和对先朝的感情,支配着他们半辈子。

    科西嘉·穆萨王朝又重新团结在玉座的统治下,年仅十岁的统治者在其母后和相父的帮助下,开始尝试着统治东西达数千里的王国。尽管王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童,但是据西索迪亚的贵族所描述的,当今的王,可谓一个神童,科西嘉的明天必将前途无量。无论这种论调无论是宰相一方故意宣传,用以安定人心,还是几个贵族一厢情愿的遐想,科西嘉王是一个十岁孩童的消息立即传遍了整个大陆。

    “要让王明白自己是一个王,绝不是朝臣的傀儡。”宰相在一次觐见王太后的时候这样进言道,“微臣的意思是让陛下从小就有为了科西嘉奉献一生的决心。”

    “相父的意思是朝臣中有将陛下视为傀儡的言行?”王太后的目光透过遮在脸庞上的白纱,冷冰冰地质问道:“作为朝臣之首的相父,难道就没有考虑从朝臣的角度考虑,陛下毕竟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他是我的儿子,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微臣明白了!”科西嘉的宰相退出王太后的寝宫之后,便开始考虑如何对年轻的国王进行全面的指导,“或许应该请他,虽说太年轻了,但是,他善良,聪慧,堪称帝师。”

    之后的事情,却让科西嘉王/震惊和愤怒。

    国王生日的前一天,也就是三月四日的早晨,国王和宰相都在视事厅等候王太后的到来,以便开始讨论接下来的国王生日庆典事宜,但是,早朝的时间都过了许久,王太后还没有来。就在国王准备是否要亲自去询问的时候,宫廷的女官,传来太后的旨意:“帝师西凡·赛利多纳在今晨觐见太后时,意图不轨,现将其拿下,交陛下及朝臣论处。”

    十岁的国王感到一阵受骗的屈辱,但是,很快,他改变了自己脸上的神色,换上了很无奈的表情之后,他用眼神询问了宰相,宰相的脸上写满了惊愕,与国王的目光相交之后,只好低下头。底下的朝臣开始议论,声音从轻轻的交头接耳到大声的痛骂。

    “住口!”国王站立起来,他的身形还很矮小,但是,这一声怒喝借着建筑物合理的结构,都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大臣耳朵里。国王大概因为过于激动,在一声童稚的暴喝之后,突然停止了后面原本思考好的话。朝臣由于一时的惊愕,立时肃静了下来,朝廷上突然安静地连根针掉落的声音都可以听出来。

    “陛下叫你们住口,你们最好马上闭嘴,科西嘉的大臣是穆萨一族的大臣,没有主人的允许,你们大可不必大发阙词。”宰相向朝臣严厉地训斥道,同时,他转过身子,向国王欠身道:“微臣治下不严,与众官无关,请陛下息怒,请陛下允许我遣退众官,一切罪责,由我承担。”宰相怒目向着一众官僚,狠狠地从牙缝里迸出:“都给我下去!”

    视事厅在一阵唏嘘声里,重新归于安静。国王等不及最后一个大臣消失的身影,跑下玉座,气喘吁吁地问道:“相父!母后为什么要把伯爵叔叔……”

    “都是微臣的错,微臣不该放纵伯爵……”

    “胡说!”科西嘉王第一次向自己尊为父亲的宰相抗议道,“肯定不是你的错,是母后,母后一直不喜欢伯爵老师的!伯爵老师也不满意母后,因为,那是因为姑姑的……”

    “太后陛下就算对伯爵不满意,也不能无缘无故地对臣下治罪,王者要用明严的法纪来统治子民,滥施刑罚,会失去民心。既然太后陛下证据确凿,那么……”

    “伯爵老师又不是子民……不对,一定是母后,我要去找母后理论!”国王气冲冲地准备冲进后宫,但是,宰相的举动却阻止了他进一步的冲动。

    “陛下!”王国的宰相突然跪在视事厅的中央,这一举动使得科西嘉王登时呆立在猩红的地毯上,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相父向任何人跪过。“相父……”国王惊恐地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相父,你……”

    “陛下是科西嘉的王,王不仅是一种荣耀,也是一份责任。微臣早就对陛下说过了,天下的任何职业都可以在死亡之前卸下,唯独王者是不能辞职的!陛下是王,就应该明白作为王者的责任,无论伯爵是否情有可原,但是对王太后不轨是事实,王就应该对有犯罪嫌疑的子民进行处罚,这是勿庸置疑的。”

    “相父!”国王的目光充满了祈求,“我知道是母后……”幼小的孩童不敢把“阴谋”这个词加给自己慈爱的母亲,因此他忍住了下面的话,换了一种说法,“无论如何,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伯爵老师绝对不可能做出对母后不利的事情,那太荒唐了。”

    宰相低头轻声道:“陛下,王太后陛下的旨意是要我们讨论如何治罪,并非要讨论如何给伯爵举证开脱。陛下,请您运用微臣教过你的知识,来处理赛利多纳伯爵。”

    “不行!王者之师也是人之师,伯爵是我的老师,我作为一个学生不能处罚他!”国王似乎要看宰相的洋相,因为,“作为学生必须尊敬师长,对师长不敬会招来索多玛的惩罚”是宰相教导给他的。

    “作为人臣的伯爵阁下竟然对王太后陛下不轨,可谓大逆不道,陛下,微臣告诉过你的,大逆不道是什么罪罚吗?”宰相显然不会被小孩子一点小把戏给难住,立即将了国王一军。

    “……”国王似乎很不乐意,缓缓地走回到玉座的旁边,他用孩童祈求的眼光再次望了宰相一眼,但是,宰相还是低头跪在大厅中央,等着国王的决断。

    “你口口声声说忠于我,都是骗我的!”国王突然涨红了脸,似乎快要哭出声音,“你,是个骗子,你根本就是忠于母后,你不是忠于我!你和母后一起阴谋设计老师的!”

    “陛下!”宰相全身颤抖,“微臣的忠心索多玛可以明证,誓约御前,微臣绝对忠于穆萨王朝,终微臣一世,微臣决不变心。”

    国王似乎泄气一样,整个人陷在玉座之中,“你们永远有理由!”国王在心里撇撇嘴,“我才不是你们的傀儡!”

    “请陛下决断!”宰相又一次恳请道。

    “哼!随你们了,既然你们嫌老师麻烦,你们就流放他好了,不过,要是你们再有什么阴谋,我……我……我不会客气的!相父,要是我下次遇见老师的话,有你们好看!”

    “遵照您的旨意,西凡·赛利多纳革除贵族爵位,流放东部行省,终其一生,不可进西索迪亚皇宫大门……”宰相缓缓站起来,依然低头,“相信伯爵阁下也很高兴,因为陛下能够决断一件案件了,陛下又长大了!”

    “我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吃饭,不想走动,你给我出去!”国王最终还是哭出声音,他柔弱的身躯趴在玉座上,不停地抽搐着。

    “陛下英明!”科西嘉王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老人,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皇宫。

    ………………

    “那是什么,你能把它射下来吗?”国王大道的入口冲出三骑人马,为首的一双阴骘的眼睛猛然瞥见了不远处的一道微光,他朝后面的两骑威严地喝道。

    “假如我在你的位置保证可以为你办到,可是,现在未免太晚了。”大胡子的骑士用马鞭扶了一下自己的帽檐,为自己辩解道:“我也不是魔法师,你如果认为那个东西可以充饥,我还可以试试。”

    三个人打扮完全异于科西嘉,他们头上无一例外地戴着厚实的皮帽,身上穿着是带着动物皮毛的大衣,没有长袍,没有长袖,胳膊之间几乎没有任何遮掩,壮实的肌肉格外引人注目。三个人骑在马上,他们两只手都没有拿住马的缰绳,却好像科西嘉人坐在车上一样平稳。毫无疑问,他们是骑在马上的教国,游吟诗人口中那“跑得只比风儿慢的人”——圣马力诺人。三个圣马力诺人来到科西嘉人的领地,样子似乎十分着急,他们的到处张望,在寻找着猎物一般。

    “不要说这么多没用的话!”领头的圣马力诺人眨着一双小眼睛,凶光从眼睑下闪出,“仔细看看,那个科西嘉人不可能跑得很远!”

    “这些科西嘉猪真是会跑啊,昨天,第四队的伍长他们抓住了一个,可惜,拖到营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手中握着弓箭的圣马力诺人是一个大胡子,他的表情掺杂着对科西嘉人既鄙视又痛恨的滋味。

    “我希望我们这次能抓到一个真正的活的!”第三个圣马力诺人嘴角溢出了他们教国中男人里很常见的充满yu望的微笑。因为,这个时候,三个圣马力诺人已经看见了在黄金大道上漫步的一匹无主的战马。

    “一个骑士连自己的坐骑都不要,科西嘉的骑士和猪又什么区别!”大胡子继续轻蔑地嘲笑道,“等到他们连自己的命都不要的时候就怕会后悔了。”

    “国王都可以不要自己的国家,何况一个骑士不要自己的战马呢!”领头的圣马力诺人,发出轻微的笑声,似乎科西嘉的国王就在聆听他的讽刺。

    科西嘉的穆萨王朝到了今天已经相传了将近三百年,但是,前一任的国王吉铎·穆萨在一年前突然失踪,把王位空留在西索迪亚的皇宫中。一个月后,失势的王后无力支持自己的儿子,只有将丈夫的宝座拱手送给了吉铎的弟弟——吉索·穆萨。但是具有戏剧性的是,吉索亲王在登基之后没有过第三个年头,也神秘地失踪了,这次,他的侄子,也就是先王的儿子希里安菲托继承了王位。圣马力诺人自然知道这件事,于是,出口讥讽敌国的政事机要也是能令自身感到愉悦。

    “头儿,马匹上还有一把科西嘉制的长矛!”奔到无主的战马跟前的大胡子兴奋地叫出声来,“嘿嘿,还有银质的刻字,看来值几个钱。”

    领头的圣马力诺人策马奔驰而来,“还有什么东西没有,仔细看看周围有没有活人,别把眼睛就盯在科西嘉猪留下的小甜头上。”

    “我瞧那个科西嘉人不会走远的,或许就在附近想伏击我们呢!”另一个圣马力诺人,对着地下的丛生的杂草,不放心地挥舞着马鞭,“这个恐怕是最后的一个突围的科西嘉骑士,他是最有可能会和我们玩捉迷藏,否则过了前面的村镇,我们就根本没办法控制形势了。”

    “你们小心一点,务必要找到他!”领头的朝四周看着,警惕地怀疑身边就有科西嘉的埋伏,“只要捉住他,我们就可以悄无声息地跑到西索迪亚了。”

    两名手下翻身下马,抽出腰刀,仔细地开展搜索了。

    早晨的科西嘉平原上凉风习习,春风抚mo着齐腰的绿草,花瓣随着软风,在草丛间飞舞。阳光已经射出云层,铺在广袤的大地上,使得青的草,红的花,白的河水都金光闪烁。可是,在这和平安详的大地上,三个狂信者却无端地破坏了自然的和谐。

    “头儿,找到科西嘉骑士了!”大胡子看见离自己大约十码的地方有银色的盔甲,不禁兴奋地朝黄金大道上的领头挥手。

    领头的圣马力诺人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他一挥马鞭,策冲下山坡。现在,他只要将这个科西嘉骑士带回自己的大营,几天的勤苦将得到补偿了。而且,长途追击科西嘉骑士的任务,一点也不比在王都城下鏖战来的轻松;但是,他的功劳也不会比别人小。

    “不过,他好像是死了!”另一名手下有些遗憾地报告道,他试探地用皮靴去踢科西嘉骑士的头盔,除了硬邦邦的响声,并没有活人的气息。

    “死了?”头领一把勒住马缰,在五码的地方愣住:假如这个人死了,那么自己的任务就不完美了,“该死的,去打一些水来,把他给我浇醒。他要是真的不会说话了,我们的奖赏就不会太多了。”

    “不错!”大胡子向卡其翁河跑去,“想要更多的女人和黄金只能指望他活转过来了。”

    骑士被圣马力诺人褪掉了头盔,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张苍白的脸,灰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丝;嘴巴微张,嘴角残留的血丝已经凝固;骑士的双眼空洞地平视着天空,瞳孔中没有一点活的灵气了。这位科西嘉骑士真的是死了,从王都城突围出来的最后一个骑士终于倒下了,他没有死在仇雠的刀剑之下,却死于自身的疲惫之下。

    头领没有等到自己手下动手,心里就已经失望了,忙活了这么多天的追捕的每一天好像是在地狱中度过一般,但是得到的结果却让人灰心丧气。

    “恐怕他真的是死了,头儿。”留下查看的手下有些灰心地说道,“这个男人能够和我们捉迷藏到现在也真是不容易,可惜他没有活着享受我们的赞赏。”

    “搜搜他的东西,看他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报答我们对他的赞赏。”头领掉头向山坡奔去,辛苦了这么多天的战果却是不尽人意,未免使他有些气馁了,希望已经的死亡的骑士能够留下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163.不起眼的一个

    圣马力诺人对待战俘就是如此,哪怕是已经僵硬的尸体,他们也要从他的**上剐一块肉去卖。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能拿多少拿多少,动作利索一点,我们不能在这里呆得太久……”首领已经奔到了国王大道的路面上了,“等到阳光把中部山脉的影子从我们身上拉开的时候,这里恐怕会有人来问候我们了。”

    得到了明确得命令之后,他的两个手下立即动起手来;“大胡子”抢过一把刻有“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字样得科西嘉样式的宝剑,另一个则从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的胸甲里面掏出一个金质的胸牌……两个人都分到了大约有十个科西嘉金币价值的东西,两个人都很满意。在得到首领含额默认的情况下,“大胡子”拔出腰刀,轻喝一声,准备手起刀落,将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的首级斩下。

    “砰——”一声梆子响,只见一道血箭“噗”得一下,从“大胡子”的咽喉处激射而出;“大胡子”感到喉咙处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可就是喊不出声音。胸口突然升起一股烦恶的腥气,“大胡子”忍不住从口里喷出一汪血浆,他的力气似乎完全走失,支撑不起自己沉重的身躯;眼前缓缓模糊,继而一片黑暗,“大胡子”如山一般地倒在草地上,登时毙命。

    身边的同伴看见自己的战友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向后倒飞而去,血沫则溅飞了他的上衣,他的脸上不禁也变换了数种表情。

    “怎么回事?”首领警觉地把目光向四面扫射,但是,但他分神地被一两只鸟儿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又听到“啊!”一声惨叫,另一个手下的身体正摔在他的马下,那死鱼一样的双眼凸出眼眶,口中黑色的血液不断地涌出。“什么人干的?”圣马力诺人的头目惊惶地张望,目光中再也没有冷静的颜色,再看一眼自己的手下,此时如同蚯蚓一般痛苦地抽搐着,他胸腔中的那颗心立时掉进了冰窟之中。他头脑一热,正想翻身下马,一支羽箭不偏不倚地刺中他的右眼。他忍不住狂叫一声,来不及甩掉马镫,一阵天旋地转,疼痛、血腥、和死亡的冰凉立即充盈了他的感观。他落下马呻吟的时候,他的手下,胸前也插着一支翠绿修饰的利箭,死人的双目正直视着他唯一的一只眼睛。

    “该死的科西嘉……”起始于科西嘉历三月六日的追捕,经历了多日的炼狱般的争斗之后,却在圣马力诺人这一声懊丧的骂声中结束了。

    ………………

    科西嘉穆萨王朝的建立是一场异常激烈的血腥的造国运动。虽然科西嘉教国从远古开始就屹立于大陆的中央,北接奥菲洛亚,南靠大海,东邻科西嘉,西傍阿德里安,长达数千年的风雨也不曾使它动摇;但是,它也有它的弊病。八百年前,科西嘉堪称帝国,版图几乎囊括了整个大陆中西部,几百个不同的部族在这个大帝国里生息繁衍,但是如此伟大的帝国却在治世不到一百年之后便灭亡了。“科西嘉的富庶才使它的子民懒惰!”柞鸠在自己的日记里这样沉痛地写道。就是因为这个弊病,科西嘉帝国随着最后一任懒王的卸任而告灭亡。灭亡后的科西嘉在长达三百年的时间里没有一个统一的政府,战乱和天灾就像是天赐一般,年年伴随着科西嘉走过那黑暗的三百年。

    “假如玉座还空缺着,记得寻找一个勤勉的家族……”混乱的统治延续到那第三百个年头,濒临死亡的西索迪亚大主教将身前没有完成的任务交给了下一任。所幸,继承索多玛在人间的精神代理者,是一个英明的领导者。他在这一年中,走遍了科西嘉大大小小的诸侯领地,终于,在中部平原的一个叫穆萨的贵族城堡内驻足不前了。“索多玛告诉我,将来的王会姓穆萨!”这位大主教在下定了决心之后,终其一生都辅佐着穆萨一族。而那一天,索多玛世俗和精神的代理人携手合作的那一天,就被定为科西嘉王朝开国之日,取名:双圣节。从五百多年前的双圣节开始,科西嘉王国用了长达一百年的时间来征服其他诸侯。尽管和其他诸侯一样,建功立业的过程就是血洗大地的过程,但是,就如已经过世的大主教所言的一般:穆萨是一个勤勉的家族。国王勤勉是官员勤勉的榜样,官员勤勉则是万民勤勉的榜样。在征战的一百年里,穆萨的每一任都认真地履行着作为人间王者的每一项工作,科西嘉的有识之士含着微笑投奔穆萨王朝,心悦诚服地接受领导。“将来的科西嘉是和平和美满的天堂,为了将来的子孙,无数人把自己的命交给了穆萨。”科西嘉王朝第一任哲修穆家族的宰相在国王接受大主教的加冕的那一天写下了充满了信心的历史见证。

    在统一后的最初一百五十年里,穆萨王朝的内政堪称完美:国王奖励耕种,领主效忠王室,吏治清明,百姓生活安定。然而,内政方面的安定与稳妥正揭示了穆萨王朝在武力上的失衡。最初的一百五十年是科西嘉人梦想中的一百五十年,但却是西方艾萨克噩梦一般的一百五十年,也是奥菲洛亚地狱一样的一百五十年。西方和北方的教国为了虚无的信仰,和各自教义中的异教徒做殊死搏斗。终于在停止内耗后的第一百五十三年,西方的异教徒开始侵略了,由于安乐与富足,科西嘉的军队在无形中被削弱了战斗力,“危机使人如同豹子一样矫健,安乐叫人像绵羊一样温顺”,甫一接触,科西嘉军队便失去了战胜的可能。原本艾萨克和阿德里安是不接壤的,正是科西嘉的软弱,使得崛起的艾萨克把征讨异教徒的战线拉到了阿德里安的国境上。“沙漠上最后一缕圣光消失在哲修穆手中。”关于哲修穆献土的说法实际上科西嘉政府对付艾萨克的外交手段,在战争失败的第二年,科西嘉的宰相亲自出使阿德里安,言辞卑恭,坦言为了对付异教徒,科西嘉愿意将新建的沙漠之城杜萨克献给阿德里安。哲修穆在阿德里安和艾萨克之间爆发了不可调解的战争之后,才在回忆录中写道:“我们英明的国王把一片荒芜的沙漠丢给两条狗,两条狗为了一根根本没有一丝肉的骨头拼撕狂咬。”姑且不论科西嘉是否主动退让,但是这一手的确很有效:阿德里安和艾萨克为了各自宗教上的精义,为了抢夺所谓的圣光之城杜萨克,双双打得头破血流,至今还没有把国境线划分得清楚。东方的科西嘉在结束了将近三百年的乱世之后,再一次以万王之王的姿态出现,科西嘉的震惊和惊恐转而对政治的投机上。当仁慈的科西嘉皇帝为了女儿出嫁的事情而烦恼的时候,以哲修穆为代表的科西嘉最高礼节团来到了科西嘉的首都瑛州,宰相一再表示年仅二十六岁的科西嘉王一直未婚,只要科西嘉的公主入主西索迪亚,那么科西嘉的王后就是公主。作为聘礼,哲修穆答应用二十万大军的远征来协助科西嘉剿灭圣马力诺人。当科西嘉的公主接受万民的朝拜之际,哲修穆和将军们却在东部的费伦多行省誓师出征。战斗在哲修穆的安排下,使得科西嘉军队并没有付出多大的损伤,相反,为了把圣马力诺人仇恨转嫁到他国身上,哲修穆总是贿赂圣马力诺贵族,鼓动失败的圣马力诺王去争夺奥菲洛亚的东部土地。哲修穆在闭眼之前为了穆萨王朝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把科西嘉王的妹妹嫁给了柯特王,至此,行将就木的老人把大陆上各个大国之间平衡都精妙地算计进去,且不论那些手段对将来的科西嘉有何影响,但是在当时却给了人民和平。

    时光流转,科西嘉国又一次要面对几百年前的危机了。科西嘉王希里安菲托甫登基的头一个月,就接到科西嘉可能和圣马力诺人联合侵略的消息,但是,在王室的努力下,以牺牲了前王未婚的妹妹为条件,总算平息了国王登基以来最严重的外交风波。年仅十八岁的科西嘉皇帝一面接受异国的美色,一面却把自己的姐姐嫁给了圣马力诺王,鼓动圣马力诺王进攻费伦多省。“只要圣马力诺人有兴趣讨伐那个科西嘉儿童,那么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替那个儿童收复失地。”甚至,完美的作战计划他都已经在脑海中拟定好了:圣马力诺人突袭成功,科西嘉突袭圣马力诺人汗庭,西部军团截断圣马力诺人的归路,争取给科西嘉复仇的时间……

    这就是政治,没有温情,只有阴谋;只有精密的算计才能使自己不致于败亡。圣马力诺人中年的国王在自己的王帐里拥抱着娇小的科西嘉公主,耳边呢喃着科西嘉女人惯有的燕歌莺语,终于决定不去招惹刚刚崛起的奥菲洛亚的夏洛克王朝。而把矛头指向了科西嘉的费伦多省。公主完成了自己弟弟的使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妩媚地钻进圣马力诺王的怀里,脸庞上却挂着凄凉和欣慰交杂的笑容。

    科西嘉上下为最美丽的公主远嫁感到惋惜又安慰时,却没有想到,曾经仇雠的圣马力诺人正准备向自己扑来。稳重多谋的圣马力诺王果断地暂时放弃了与奥菲洛亚争夺了几百年的土地,为了平息众怒,他把赌注押在了科西嘉。经过三天的闪电般的攻击,圣马力诺人奇迹般地到达了王都城下,而这三天在科西嘉所劫掠到的,远比在奥菲洛亚一年里所得的多。“真是一个黄金铺路的天堂!”将军们赞叹换来了国王满意的笑容,现在,已经没有异议了。

    “国王会给予你们满意的报酬之后,才享受自己的荣华!”将军们对着黑夜里准备冲锋的圣马力诺人士兵高声喉道。火光下,圣马力诺人千万颗眼睛里全是yu望,一时杀气翻腾,士兵和军官高声效忠,跨上战马,奔赴杀场。

    科西嘉希里安菲托王登基后的第一年的春天就在战争中拉开了序幕。

    “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这是什么声音?是有人在呼唤我吗?不,是歌声吧?一定是歌声,是剑堡的情歌。为什么走调了?又是谁在唱啊?为什么天空一片漆黑,为什么我什么也看不见,天啊,正是世界上少了你,所以密特拉都在为你哭泣。不要哭泣,不要悲伤,我会回来,我会回来,从战场上摘朵花儿,带回来给你。

    骑士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正躺在冰冷的停尸房里,真的没有一点活着的气息了。他那苍白的脸上抚过一只干枯皱巴的手掌,一声很无奈的叹息从那手掌的主人的口里发出:“太晚了,你们送来的时候,他的灵魂就已经离开**了;我实在无能为力。”

    “他留下了什么?有什么线索吗?”站在尸体左侧的一名粗壮的男子问道。

    “线索?他筋疲力尽,似乎为了完成什么任务……我不能断定。不过,就在他要升天的时候,他脑海里留下了美丽的回忆。他的妻子、他的孩子、还有乡村的歌谣……”教士摇了摇头,他转身把斗篷重新披上,对另外一个坐在右侧的少女欠身道:“对不起,我帮不上什么忙,还有两个灵魂需要我去做一点工作,虽然那两个是异教徒。”

    那个粗壮的男子走到门前,为教士打开大门,还礼道:“我们还是很感谢你。”

    门重新关上时,坐在房间角落的那少女忍不住哭出声了,而那名男子似乎并不知趣:“你肯定是他吗,你何必为一个费伦多负心的骑士……”

    “出去!”少女猛然站立起来,“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是,他已经死了。你为一个活人哭干眼泪我很理解,可是,为一个负心的死人,你……”

    “滚出去!”少女突然涨红了脸,“唰”地一下拔出骑士遗留下来的宝剑,冰冷的剑尖直指那男子的额头。“呃……呃……我去审问那个瞎眼的圣马力诺狗崽子。”门又一次“哐”地合上,她随着这声音的消失,气力也随着消失,疲软地坐回到地上。

    眼睛的这具冰冷的尸体就是他,真的是他?为什么就偏偏是他?凭什么是他啊!

    少女闭上双眼,眼泪滑过脸庞,再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模糊,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遥远而又美好的过去。

    “美丽的姑娘,这一切都是你的不对,是你的美貌使我座下的畜生失去本性,以致不小心冲撞了你,那么你应该赔偿你美丽容貌所带来的损失……”

    甜言蜜语仿佛就耳边跳跃,每一颗泪珠滚下,都汇成一句锥心的话,钻在心里。

    “假如你愿意,我就摘下那七颗星星,用你的发丝串成项链,戴在你的脖颈上。”

    可是,为什么你后来没有回来?整整四年,我每天数着北天上的明星,想着你回来的样子,可是,索多玛却和我开了这么大的玩笑!

    “鲜花绝及不上你的容颜,我每天从阳台上望着庭院中的鲜花,觉得一百朵加起来也比不上你一个笑脸动人。”少女眼前仿佛出现了那熟悉的笑容,那笑容就是每天在她梦里都出现的,那么温柔,那么亲切。少女从自己身上掏出一封夹着花瓣的信笺,眼眶中的泪珠滴湿了粉红的信纸:结果等到窗前的鲜花都枯萎了,还是没有等到你的人回来。

    “当初,如果我没有挎着篮子,特意去买一朵珠花;如果那个时候没有那么拥挤,篮子不被挤掉的话……也许,就不会遇见你,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少女回忆起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正软软地靠在骑士的怀里,幸福地近乎痴迷。

    “那是我的马儿早就惊觉有美丽动人的你在街畔出现,因此执意要将我送去见你。”骑士微笑着,用手轻轻地抚mo着少女光滑如缎的黑发,他把头埋进少女的耳根,问道:“我把你载回家,好不好?”

    少女没有回答,睁开明亮的大眼睛,抿嘴一笑,像是不认识一般瞧着骑士,面色绯红地说道:“我爸爸会打断你的腿!”

    “那样最好了,我就可以赖在你家里,每天都可以见到你,呵呵,反正我的腿已经断了。”

    “傻瓜!”少女咬住嘴唇,轻声嗔怪道:“我怎么会让老头子伤了你呢!”骑士翻身伏在少女身上,抓过少女的手掌,轻吻了一下;少女羞得抽回了手,“让你这个坏蛋的两只手也断掉最好了!”

    “就算我死了,下地狱之前,我也要先来探望你,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惦记的女人。”

    真是没有想到,当年的赌咒竟然都成真了……少女在内心自我嘲笑了一声,又回到那无尽的悲伤之中:索多玛啊,你把他送来了,可是为什么送来一具冰冷冷的尸体呢!假如上苍真的要惩罚他,我愿意和他一起遭受,为什么不把我也投入地狱呢!

    少女缓缓站起身来,轻身地移动到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的尸体前,看着眼前那灰白的面孔,与四年前一样俊美,双手颤抖着伸向他的面颊,手中似乎也传送着四年前的热烈和激情。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不断地落在死者的脸上,再顺着脸庞,滴在白布上,一圈一圈地化开。

    “你叫什么名字?你这个无礼的男人!”少女仿佛又回到了遥远的四年前,回到午后与心爱的骑士见面的那一刻。她拍拍自己刚刚裁剪好的裙子,气鼓鼓地冲着前一刻将她撞到在地的骑士。

    骑士在马上踌躇了一下,用大手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头,接着又俏皮地说道:“美丽的姑娘,这一切都是你的不对,是你的美貌使我座下的畜生失去了本性,以致不小心冲撞了您,那么您应该为您美貌带来的损失做出赔偿……”

    现在回想起来,少女也不觉面红耳赤,就是这句话,还有那张俏皮的脸庞、动人心弦的眼睛让自己从此万劫不复。

    “你不讲理,问你叫什么名字呢,你不向我道歉还数说我的不是!”少女红着脸抗议道。

    “卡依伦;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

    “是吗?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先生,您的马冲撞了我,把我的裙子弄脏了,你是不是要……”少女还没有说完,骑士就伸出一只强有力的臂膀,把少女连同篮子里的花朵一起抱上马。

    少女发出一声惊呼,吓得不知所措,羞红的颜色几乎可以把苹果似的脸给撑破;可是街道两旁的人欢呼起来,几个流浪汉甚至还吹起了口哨。

    骑士一边把少女抓得牢牢的,一边微笑着向欢呼的人致意;马儿撒开双蹄,在午后暖风的熏陶下,尽力地奔驰。就这样,少女闭上双眼,被骑士载到了充满了青草香气的草地上;他故意靠近少女,尽力吸一口气,问道:“好香啊!那么您叫什么名字,美丽的小姐?”

    少女瞪着眼前这个有些可恶的男人,迟疑地说:“沙奈朵……”

    “好美的名字!”骑士先下马,再伸手抱下捧着花篮的少女,“名字和花一样美,你的人当然要比花儿美上百倍。”

    “那么现在,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先生,您应该向我道歉了,你的马儿弄脏了我的新裙子!”

    “嘿嘿……”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骑士狡猾地笑了下,“那么,美丽的小姐,请问您今年几岁了?”

    “十六岁;您要向我道歉……”就在少女撅起嘴巴,表示严重抗议的时候,双手带着花香的骑士把少女抱起,轻轻地吻了沙奈朵的额头,才把惊魂未定的少女放在地上。

    “哈哈,我今年二十岁,剑堡的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是费伦多省的骑士,再会了!”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骑士跨上战马,冲她露出年轻男人固有的迷人的微笑,“沙奈朵小姐,今天我只能用这个来给你道歉,抱歉了……”说完,回头一扬马鞭,整个身影很快就缩小在飞尘中。渐渐的,骑士就变成一个黑点,消失了。

    “那天,你给了我那么一个道歉就走了,我希望下一次再碰上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教训你!”沙奈朵低头轻轻地吻了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的前额,“现在,我把这个道歉还给你,你在天上知道吗?”

    温暖的午风卷起稻谷的香气,随着一阵旋风似的快马,这阵香气旋到了一个谷堆前停下了;骑士翻身下马,变法术似地把一件纯白的裙子放在正在剥谷壳的少女面前,“沙奈朵小姐,卡依伦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骑士向您道歉……嗯,这件裙子是不是合您的心意?”

    “你送给我的?”沙奈朵站起来,周围的同伴发出惊讶的低呼,但是年轻的姑娘还是矜持地不敢去碰那裙子:那裙子样式真是可爱,穿上一定很漂亮。

    “是送给你的,接受吗?”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是您弄脏我的裙子,理所当然您要赔给我一条更漂亮的,不是吗?”沙奈朵淘气的眼珠子没有盯着裙子,而是瞧着骑士。

    “是的!”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抱起沙奈朵,不顾小伙伴的起哄,当众地亲吻了一下沙奈朵,吹了一声口哨,又向那清新碧绿的草地奔去。蝴蝶在草丛间舞蹈,蜜蜂在花朵间歌唱,凉风送爽,骑士的膝头坐着可爱的少女,一切如幻如画。

    时间就在那一刻定格了,少女闭上双眼,任自己的火烫的脸贴在骑士的脸上,从前是那么的温馨,那么的美妙,我似乎快乐地伸手就可以抓住幸福。突然骑士的脸一点一点的,变得冰凉了……四年的等待,等来的却是一具情人的尸体,少女的泪腺几乎枯竭,声音也渐渐地嘶哑了,疲惫、内疚、悔恨、伤心、无望,各种思绪袭上心头,揪心的痛楚使她整个人颤抖起来;内心苦水上泛,在心房处蔓延,灰白的苦思如果交织的蛛网一样捆住她的身心。终于,他在泪水和嘶哑的抽泣中睡着了,她头枕着爱人的胸甲,在泪海中在悲怆的呢喃中睡着了。也许睡着了就会忘记了,也许睡着了,就能在梦境里遇到活生生的故人,也许梦境是伤心人最好的休息场所。

    “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这是什么?是歌声,一定是歌声,是他曾经唱给我听得歌谣。天变黑了,怎么会变黑了……我明明还在那青色的草地上,周围还有蝴蝶在飞舞,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黑,又这么冷了?天啊!这是什么地方,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你干嘛站在那里不动啊,快回来,快回来……你说过要摘朵回来给我的,回来……回来啊……

    ………………

    科西嘉穆萨王朝第二百十一年的春天,就在科西嘉新王希里安菲托生日的那一天午夜,大陆上最凶蛮的圣马力诺人对大陆中部的科西嘉发动了侵略战争。战争进行到第五天的时候,双方之间仇讎似的屠杀已经牺牲掉了将近一万名士兵的生命了,鲜血将城墙涂成了暗红的颜色,护城河里堆积的尸体已经溢出了河岸,大片汪洋似的血浆上漂浮着残破的旗帜。整个王都战区的上空浮动着血腥味道,竟也在早春时节引出了幼小的苍蝇在飞舞。

    双方的厮杀像天平一样互相倾斜,但是似乎是上天在嘲笑双方的残忍和愚昧,在战斗即将结束之际,总会把天平重归平衡。科西嘉一方面是在等待着死亡,但是另一方面他们却义无返顾地抵抗死亡,这使得圣马力诺人举步为艰,同样也使战争去制造更多的死亡。如果战斗不能一边倒地结束,那么双方的士兵都会对血腥的厮杀感到疑惑,从中产生的厌战情绪将会把军队推入死亡的地步。只有不断的胜利才能养活一支强大的军队,胜利是军队最大的粮食,长于厮杀的圣马力诺人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只有把胜利贯彻到底,才能在科西嘉这块异族的土地上活下去。

    “国王已经下了决心,请齐露赛布布将军务必在今天拿下王都城!”圣马力诺人营寨外,一队一队的士兵在不断集结,黑压压的军队前方立着一位挺拔的年轻人,他正恭敬地对一位年长的军人说道。年长的将军微笑地看着自己的下属,这个英俊的小伙子从三年前就跟着自己,南征北战,虽然没有独立带兵出征的资历,但是团长齐露赛布布相信他的能力不会输于那些只会夸耀武力的将军。齐露赛布布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拍了拍年轻人宽厚的臂膀,说道:“王都城不会坚持太久了,科西嘉人已经一百多年没有见过鲜血的颜色,他们的军队在我们的长矛下不过是一群穿衣服的婴儿。”齐露赛布布抬起满是皱纹但是神情刚毅的脸:“我会立即叫他们死心的!”

    这时侍从跑了过来,齐露赛布布朝后队大声吼道:“把那几个落网的科西嘉骑士的头颅用长矛挑起来!”齐露赛布布挥了挥手,侍从领命去传达命令。齐露赛布布向自己年轻的下属说道:“你要明白,贝优妮塔,打击敌人的信心,和在战场上杀伤敌人一样重要。”年轻人躬身道:“贝优妮塔记住了。”

    天空的颜色开始变换了,早晨乳白色的云朵现在完全变成了不吉祥的鸟的羽毛的色彩,遥远的天边似乎要传来天雷的怒吼,天地之间的空气显得沉闷,烦躁的气氛萦绕在阵地上,士兵的力量似乎是被积蓄在这空气之中,只待一声惊雷,就可以完全爆发了。

    贝优妮塔吸了一口气,朝自己的上司敬了一个军礼,翻身上马,奔驰到阵前;他挥挥手,身后转出几个圣马力诺人,手中擎着长矛,矛尖上赫然是剑堡骑士的头颅。此时,年轻的军人并没有在看敌人的笑话,反而他陷入另一种境地的沉思:假如我是科西嘉人,我该怎么办?怎么办,似乎是没有办法了,贝优妮塔苦笑着,“但愿敌人能给自己和齐露赛布布将军一个意外。”

    王都城池上的科西嘉人在看清长矛上的杰作之后立即陷入了一种无序的恐慌中,每个人在心里都在默默叨念着:“完了,我们是等不到国王的救兵了。”必死的恐惧在士兵的胸腔内鼓臊,当士兵们面面相觑的时候,每个人都可以看见对方胸膛内那快速跳跃的心脏,都可以听到对方那快速跳跃的心脏的每一次搏动。和圣马力诺人的战斗已经有两天了,但是,每一次胜利之后,带给士兵的不是胜利的喜悦,而是下一次死亡的威胁,在沉闷空气和城外嚣张的鼓臊下,一些士兵开始哭泣了。“告诉那些大人们,我不想死,我要回家,回乡下去!”士兵喊道,这种情绪一旦开始,整个军队将会被吞噬在绝望的泥沼中。

    “住口!”将军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懦夫,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看,看自己是不是对得起下面那些身首异处的战士们!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我们的生存,看看你们自己,怯弱的像一只绵羊,你们要是不想死,就应该把长矛戳进圣马力诺人的胸膛,用那些狂信者的死来成全你们的生!”

    就在城墙上掀起一阵混乱的旋风的时候,贝优妮塔带领的骑士队开始行动了。

    “两人一组,排成二列纵队,从东门起,绕北门,到西门,把科西嘉人射成刺猬!”贝优妮塔飞奔到阵前,举手高呼,圣马力诺骑士们发出兴奋的回应,狼嚎般夹杂着战马的嘶鸣,在科西嘉人的耳膜里回响。

    大地上开始震动了,尘土飞扬,有节奏的闷响在战场上每个人的神经里传递着;随着一声“杀——”,羽箭“簌簌——簌簌——”地如乌云一样,铺天盖地而来。城墙上的咒骂声夹着惨叫声,此起彼伏,在城墙上编织起一曲死亡的交响乐。不断有科西嘉士兵从城头掉落,落入那早已积满尸体的护城河上,焦黑的土地上又有鲜红的血在曼延。

    “还击,让王都成为他们的耻辱柱,把他们的尸体钉在上面!”科西嘉人的飞矢在空隙中向圣马力诺人进行还击,不过,零零落落的羽箭在半空与圣马力诺人的箭阵一碰,就显得单薄和可怜。“抬起头来还击,别害怕,如果胆小的就趁早钻到你们女人的裙子下面,免得在那些狂信者前面丢我们的脸!”指挥官看到自己军队的攻击如此不成气候,不由得骂骂咧咧。

    贝优妮塔奔驰到西门的时候,回首望望那残破的城墙,心里叨念着今天是否真的能如期打开王都城门;就在他迟疑的时候,传令兵在远处大声呼喊:“奔射!奔射!”奔射就是方才圣马力诺人表演的战斗技术,圣马力诺人善弓马,一边骑马一边射箭是他们的拿手好戏。齐露赛布布在战斗开始的一天里见识到科西嘉人不凡的箭阵,于是便发明出用骑射手来代替步弩手的想法。箭如飞蝗一般扑向城头,而城下的士兵却籍着马匹快速地移动;城头上的科西嘉人用盾牌支起的屏障在箭雨的摧击下摇摇欲坠,几乎没有办法反击。

    奔射虽然浪费箭矢,但效果却很好,从王都城头上又掉落了一百多具科西嘉士兵的尸体,而真正的死亡人数或许会更多。在贝优妮塔最后一圈奔射结束的时候,城下圣马力诺人的简易弩炮已经架设完备了;远在步兵本阵的齐露赛布布也翻身上马,驱驰到弩炮阵前,右手一挥:“攻击!”

    巨木做成的弩炮在工兵挥斧斩断机信后,发出“梆”的一声巨响,一根粗大的原木便飞向城池。大地似乎也微微颤抖了,紧接着,还没等士兵们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另外十几根大木头也已经激射而出,沉闷的撞击声在大地上传递着,给予交战双方无形的震撼。

    “科西嘉人是懦弱的鼹鼠,我们攻击地越猛烈,他们的地洞就打地越深!”圣马力诺人都这样咒骂着,他们憎恨龟缩在城池里的科西嘉人,那种没脸皮的行为给圣马力诺人不小的伤亡,使得圣马力诺人每次铩羽而归之后都无可奈何地咬牙切齿。今天能够不用扑到城头上就能让科西嘉人尝到自己前几天的愤恨,圣马力诺人的心里不由出了一口气。

    弩炮把城墙戳出了十几个大窟窿,不断有砖屑细砂从窟窿里掉落,王都的坚固程度远比不上首都西索迪亚,在圣马力诺人野蛮的攻势下,显得有些勉强了。弩炮攻击结束后,齐露赛布布示意步兵们做好战斗准备,但是却没有大手一挥,让他们蜂拥而上;科西嘉人还有力气,得让他们再忙活一阵,必须让他们找不到出手规律,才能打败他们。他给传令兵一个命令:要求今天带队的贝优妮塔再发动一轮奔射。传令兵跑去之后,大约挤一桶奶的功夫,圣马力诺人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骑士又如虎狼一样,疾驰到王都城下,密密麻麻的毒蝗般的箭矢像豪雨一样泼在城头上。科西嘉士兵原来积蓄了一口恶气要发泄在下一阶段出场的白刃战中,但是等来的不是敌人的士兵,却是索命的箭矢。慌乱之下,有些士兵甚至都来不及举起残破不堪的盾牌,“叮叮当当”的一阵死亡交响乐之后,城头上痛苦的呻吟开始蔓延了。

    “杀啊——”骑士队前脚刚离开战场,渴望胜利的圣马力诺步兵踩着血泥向王都城池进发。

    “梆!梆!”云梯结实地靠在城墙上,下方蝼蚁一样的圣马力诺人开始登梯了。

    “还击!”科西嘉军官怒吼声方歇,科西嘉的拓木弓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动,一枝枝箭矢带着复仇的快感投向城下的敌人。双方的羽箭带着火星在战场上交织着,呼啸的声音此起彼伏,身上插着羽箭的尸体不断积累在各自的阵地上。当第一个圣马力诺人登上城池的时候,他一刀将一名科西嘉士兵砍倒,血腥的武器还未来得及投向第二个目标,自己却被一支羽箭正中胸口,连带着把后面的同伴也跌落到城下那被焚毁的云梯的灰烬中。科西嘉人端来滚烫的油锅,趁着圣马力诺人还在云梯下集结的空隙,奋力地泼下去;圣马力诺人的战阵中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吼叫,被滚油淋到的人在地上痛苦地挣扎,他们的上司果断用长剑切入他们的咽喉,结束他们的痛苦,余下的士兵举起盾牌,争着爬上云梯。

    圣马力诺人作战毫不畏死,涌上城头的士兵越来越多了。

164.无望

    “咚!咚!……”鼓点犹如催命符咒一般,每在圣马力诺人上心头敲击一下,他们就兴奋一下,相反的,科西嘉便会有一个尸体从城头落下。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圣马力诺人疯狂地寻找着对手,他们看见自己前面的同伴被科西嘉的小巫师烧成一幅黑骨后,竟也添着带血的弯刀,冷笑着冲上去,让拉赛人的鲜血从白袍里喷射而出。吓得脸色发白的科西嘉士兵看到同胞的尸体被狂信者切成肉泥,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被一阵旋风啄去了首级,无头的尸体在半空打了个转,便栽倒在墙根下。喊杀声渐渐被单纯的惨叫声盖过,城头上科西嘉的战旗也被斫落。

    “这样下去,不过半天,王都城就要被您拿下了。”齐露赛布布把身心都放在城池上的时候,邻军的恰塔仆正策马跑过来,“您为陛下立了如此大功,赏赐一定不会少的。”

    齐露赛布布欠身笑道:“还是贵属勇猛,三天三夜便可从边境奔袭至此。”他的回答毫无建设性,完全是露骨的吹捧,但是骑士团长恰塔仆似乎很高兴:“诚如您所言,陛下的军队自然要比科西嘉猪要勇猛,在王都他们能够坚守三天也已经很不错了。”

    “如此说来倒是在下的过失了,在王都城耽搁了这么久,在下实在为自己平庸的才智感到惭愧。”齐露赛布布冷眼看了城头上血腥的杀戮,语气有些不平了。

    “团长真是说笑了,便是大王也对阁下您的意见采纳有加,我们现在之所以能够悠然地看着将士们在获取战斗的果实,全赖团长向陛下进言要攻占王都的。”恰塔仆微笑着,但是话语中毒辣的语言一听便知。齐露赛布布默不做声,心中冷笑一声:这些草原上逐狗之徒除了辛辣的毒舌之外,他们还会什么。圣马力诺人的强盛在于军队,军队的强盛在于比其他教国勇猛,身材矮小、壮实的圣马力诺人之所以能够比科西嘉、科西嘉的战士勇猛,是因为圣马力诺人对战争财富的渴望。假如不攻占王都,那么自己的军队恐怕到不了西索迪亚就要垮掉了,只有在初战中满足了士兵的yu望,才能驱使他们继续战斗。愚蠢之徒恐怕只看到西索迪亚那金灿灿的皇冠,没有看到通往西索迪亚一路上的荆棘。“看来胜利来得还是太容易了。”

    “我想陛下下午应该会见你,团长,希望您能够体谅下我们马上健儿的想法,从这里一直向西,把科西嘉的王太后掳来献给陛下。”恰塔仆回头看着城门的洞开,双眼发出夜枭般阴芒,冷冷的语气似乎在告诉齐露赛布布,下一次城门洞开是他们骑士为国王打开的西索迪亚大门。

    如果国王陛下有这样的想法,我就替您进言。齐露赛布布在心里这么说道,但是他对于恰塔仆的浅薄表示愤慨,只是微微点点头,并不去搭理他。

    恰塔仆恶狠狠地瞪了齐露赛布布一眼,策马跑回本阵去了。

    齐露赛布布也驱使自己的战马跑到城门附近,士兵们看到自己的长官出现都翘首仰望;齐露赛布布露出自信的笑容,大声喊道:“进城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过在国王命令下达后,你们就要给我停手。趁现在,快点动手!”士兵们“呼”地一声欢呼,,像一阵狂风一样,朝着王都城席卷而去。兴奋的狂欢在行动上立即化为热烈的步伐;士兵们的双眼仿佛都着了火,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大门内的城市,好像王都城内连道路都是黄金铺成似的。

    齐露赛布布满足地看着自己的士兵涌入城市,虽然自己不用动手,但是他也似乎看到自己眼前堆满了黄金和珠宝。这个时候,下属贝优妮塔来了,年轻人带着胜利的喜悦,对自己的长辈说道:“多亏了将军的谋略,晚餐就可以在王都城里进行了。”

    “但愿如此,贝优妮塔,你不进去吗?”齐露赛布布奇怪地看着自己的下属。

    “呃……属下对财富并没有过多的奢望。”贝优妮塔的脸红了一下,“实在惭愧,我原本以为国王会立即命令我们的士兵禁止烧杀……”

    “真是孩子话!”齐露赛布布看着贝优妮塔的窘样,解释道:“国王当然会命令安民,但是我们的士兵需要异国的财富来补充自己战斗所消耗的热情啊!在国王命令到达前,一切行动就要看指挥官能不能体谅自己的士兵了。”

    “属下明白了。体谅自己的士兵……”贝优妮塔恭敬地点头道。

    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突然,天地间发出一阵尖利刺耳的呼啸,天际原本乌黑的浓云早已不见,替代它的是满天的红光。在呼啸声响起的时候,只见天与地交界的地方划出一道血红的光芒,紧接着,大地颤动,战马嘶鸣,一片混乱。整个世界被笼罩在血红的光芒之内,所有目睹这怪异现象的人都在心头感到莫名的巨震。

    贝优妮塔脸上惊恐万状,颤声道:“将军,那是……”

    齐露赛布布茫然不知所措,无奈地回望贝优妮塔,摇摇头:“不知道……”

    在城头上,被一群圣马力诺人包围的科西嘉巫师眼见天际出现异变,脸上决死的神情消失了,他双目呆滞,丝毫不理渐渐逼近的敌人,望着远处那红芒闪过的地方,喃喃道:“完了,完了,妖星乍现,大灾难……”

    科西嘉王希里安菲托登基的第一年春天,三月八日,妖星乍现,费伦多行省陷落。

    ………………

    科西嘉王希里安菲托登基的第一年三月八日,费伦多行省完全地被北疆的圣马力诺人占领,中年的圣马力诺人从此爬上了自己执政的颠峰。在虫鸣和星光下,圣马力诺王怀抱着科西嘉的公主,登上了王都城头,城池下,数万名将兵高呼“万岁”。

    而这一刻,远在西索迪亚的王宫却进行这一场别开生面的祈福宴会。这里没有一丝战争的气息,王都的敌人距离西索迪亚还很远,即使用快马也有不下十天的路程;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骑士的死亡使王都的贵人们还能够安逸地喝着美酒。原本晚上的宴会是庆祝国王生日的继续,但是中午突然出现的异常天象震惊了王都的权贵们,索多玛的侍者们不等国王召见,便急急入宫,慌里慌张,不知所谓。宰相罗斯门德猜想老祭祀一定是*涂了,于是便打发他走了,接着他自己向圣殿的智者请教了天象问题,但是却吃了闭门羹。事情拖着就会给人以口实,在王都中并非只有一种声音,异见者比比皆是,于是宰相当机立断,决定将晚上的生日会改为祈福会。政治人只会看效果,宰相这样处理很自然地安稳住人心,一小伙的不安立即消失地无影无踪了。但是,幽闭在圣殿里不肯见宰相的老巫师们,此刻却胆战心惊,因为那奇异的天象决不是小小的祈福会可以折消的,他们面面相觑,苦思冥想的时候,王宫中开始了欢宴。

    这个祈福会不过是宫廷为了掩饰天象异变的借口,但是实际上它的意义远不在那虚无飘渺的借口。宰相罗斯门德小心翼翼地端起白玉琢成的杯子,向王太后表示感谢,称赞王太后的英明;毕竟,没有处死赛利多纳,让宰相找到给国王落脚的台阶,这一点就值得他心存感激。

    “诸位都是科西嘉忠贞的臣子,伯爵的罪过并不是诸位的错误,请各位大人不必自责。另外,我已经向陛下说过了,我个人对伯爵并无任何冤仇。”王太后这么表态之后,作为臣子自然不好再不知好歹地与当权者再一争长短。

    罗斯门德欠身道:“太后陛下心胸确非臣下等所能及,微臣及百官在这里恭祝太后和国王陛下安康长寿。”太后遮在面纱里的面容微微一动,向年轻的国王说道:“王儿,你不可以再对相父有任何怨怼了,相父日理万机,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应该付上责任。”

    希里安菲托颇为可怜地看着罗斯门德,嘴角露出很艰难的笑容,老大不情愿地向宰相回应道:“愿如卿言。”小国王说完这对臣下象征性的原宥的话之后,王太后才伸手接过宰相的祝酒,撩起面纱,礼节性地喝下一口。

    君臣之间的误解暂时解除之后,王太后显然对自己儿子的表现很满意,她朝殿内挥挥手,象征着科西嘉歌舞升平的宫廷舞蹈在大厅里拉开序幕。科西嘉被誉为“舞蹈的故乡”,即便是重视艺术胜于武力的科西嘉在舞蹈方面也没有能力与科西嘉一较长短。面容娇好的宫女踩着细碎的脚步,踏着曼妙的节拍,努力地寻找着自己的身段和音乐的完全的契合。这次跳的是东部费伦多的“飞翔舞”,十五个来自费伦多的舞姬长袖挥动,形成了一片灵动的云彩,随着空灵奇异的东部音乐,把观众的兴趣完全吸引了。乍现乍隐的温柔情绪从舞蹈中一点一点流淌出来,每个达官贵人的心头都不尽涌起了粉红色的思绪。

    王太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年幼的国王不知道是对异性的毫无感知还是对艺术本身的缺乏兴趣,耷拉着脑袋看地快要睡着了。王太后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等到歌舞完毕的时候,才用轻柔的声音宣布道:“这些舞女是费伦多的大人们送给陛下的,不过陛下年幼,还不到欣赏艺术的年龄,我现在代表陛下把她们送给列位臣工,希望大家不要推迟。王儿没有意见吧?”希里安菲托笑了一声,答道:“一切听母后的。”

    国王将自己的禁脔赏赐给臣下,这是科西嘉朝臣莫大的荣耀;参加宴会的十位肱股大臣都感激地趴在地上,不住磕头谢恩。王太后看到大臣的作态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列位臣工忠心为科西嘉服务,受一点赏赐是应该的。如果不能对臣子们做出一点报答,我们母子两人坐在玉座也会不安稳的,不是吗?”

    罗斯门德首先表态:“陛下圣明。”既然太后已经把礼物都送出去了,那么过去的摩擦也就应该烟消云散了,否则做臣子的倒是心胸更加狭小了。趁着王太后高兴,尽力磨合君臣关系的时候,宰相进言道:“微臣以为陛下年幼,不宜多近酒色,虽说是陛下的圣诞和朝廷的祈福会,但是微臣认为,有意义的表演也不止歌舞一种。”

    王太后的被白纱遮住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她瞧了自己儿子一眼,正如她刚才在歌舞期间担心儿子着迷女色一样,她认为宰相所言不差,便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可怜的只有懵懂的希里安菲托,初为人君,即被怀疑有好色的倾向,对此根本毫无知觉的小孩,在后来回想起来觉得母亲和相父真的是冤枉了自己。

    “微臣在圣殿有一位可靠的朋友,他精通各种知识,善于施展法术,为人诚恳、友善。假如在宴会上有这么一位智者为陛下和太后阐释人生的快乐,学问的乐趣,那无论如何也比欣赏无止境的歌舞要好。”

    “真的吗?您这位朋友现在在哪里?”王太后美妙的嗓音在大厅内回荡,使得在宴会的每一人都有被磁力吸引的感觉。

    “就在臣的家里,他刚刚结束艾萨克的旅行,正在准备科西嘉的考察。”

    “是一个旅行者?看来并不是安分的人啊,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特长赢得您的推崇。”王太后微微一笑,“宰相大人,我很好奇,请问那位智者叫什么名字呢?”

    “伽罗曼托,陛下!”

    “哦……”众臣里发出一阵唏嘘之声,王太后显然注意到了群臣的表情,继续问道:“看来这位希兹先生很有知名度,列位臣工似乎对这个名字不是很陌生。”

    没有等罗斯门德继续说下去,一个雄浑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诸臣之所以都对这个名字显出兴趣,那是因为这个名字本身就是大逆不道。”说话的人声音刚落,王太后的眉头就紧皱起来,罗斯门德转向方才的发言者,平静地问道:“请问公爵大人,伽罗曼托这个名字如何大逆不道?”

    被称为公爵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大臣,他一点也没有慈祥的样貌,花白发须中间的那张脸是异常的可怖,脸上除了男人彪捍的神情外,就是一道深深的刀剑伤痕从右眼一直划到左脸颊。虽然已经有些年纪了,但是老公爵还是龙行虎步地站出自己的席位,对高高在上的两位君上报以复杂的目光,接着转过身子,直对着罗斯门德道:“宰相大人是不是忘了四年之前,那个叫伽罗曼托的小子犯下的罪恶,他没有经过我们卡兰希勒家的允许,将我们卡兰希勒家一头奉为神物的巨牛杀死。陛下和太后都是信仰索多玛如自己亲长的仁者,如果遇到某个狂妄之徒破坏了两位陛下的信仰之物,那么请问陛下该如何处罪!”

    “本宫并没有什么信仰之物,信仰索多玛是发自内心的,即使再怎么心爱之物,也不能与崇敬索多玛的那个心相提并论。”王太后出乎意料地帮宰相说话,这次在群臣中引来了细碎的议论。都说宰相和王太后在帝师赛利多纳伯爵的问题上闹得很不愉快,难道全是假的?群臣正在疑惑的时候,罗斯门德笑道:“卡兰希勒公爵,假如巨牛冲入集市,冲撞行人,那么它所造成的伤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忝列神物之位,是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国王发话了,小希里此时以手支颚,煞有兴趣地看着宰相,“相父,您说那个叫伽罗曼托的人把一头牛杀死了,这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我们每天都要吃牛肉。公爵大人,不过是一头牛,怎么能让人犯下大逆不道的罪名呢。相父不是告诉我,科西嘉王法中最大一条才是大逆不道,那是连王者都不能宽恕的罪恶,但是伽罗曼托不过杀了一头牛,无论如何不能归入大逆不道的罪恶中。相父,是这样的吧?”国王说完,笑了笑,国王的笑让罗斯门德真的有点难做了,原本顺着国王的意思,年轻的国王可能马上赦免伽罗曼托的罪过,但是国王却把得罪公爵的话交给了自己。宰相在心里苦笑一下:“诚如陛下所言,既然公爵大人已经说了,那么这件事情就交给陛下裁断,相信陛下的裁断,公爵是会心服口服的。”皮球又一次被踢了回来,王太后不免有点责怪宰相的奸猾,但是自己的儿子明显有偏袒伽罗曼托的言词,希望只是孩子话,不然被卡兰希勒家嫉恨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那好!”希里安菲托站起来,童稚的脸上挂着笑容,似乎他是盘算好了的,有一种得意的神情,“现在差人把伽罗曼托先生请来吧。那么我们趁着这个空隙来说说看伽罗曼托是否有罪过,如果有的话,那么他一进来,公爵大人就可以将他绳之以法,不是吗?”

    “陛下英明!”公爵朝宰相不屑地瞧了一眼。

    这个时候,国王开始审案子了:“卡兰希勒公爵?”

    “微臣在!”公爵既不跪拜也不行礼,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小国王正要发作的时候,他的母后将他按住,于是国王只好继续问道:“您的那头牛是神物吗?”

    “这是自然,在下先前就说过了。陛下真该好好学习一下如何记住臣下的话。”

    “放肆……”王太后努力地保持着姿态,没有把危险的话大声骂出去。

    国王坐直了身子,问道:“那么您为什么把那头牛奉为神牛呢,我想它不会在您出生之前就是神牛了吧?”童言无忌,卡兰希勒公爵也没有发作。老头子将恼怒埋在心底,才大声说道:“巨牛被奉为神物那是五年前的事情,陛下当时还是……”罗斯门德恼怒地直顶撞了他一句:“不用扯到陛下,陛下要比那头牛尊贵无比。”卡兰希勒公爵撇撇嘴,继续说道:“微臣远征艾萨克回来的途中,斥候回报,有索多玛的侍者坐在一头牛上面,挡住了微臣的回军路线;微臣很诧异为什么会有人如此大胆,于是前去亲自探看。但是微臣看到的是一头巨大的牛,一头足有一根长矛高的牛。那位索多玛的侍者告诉微臣,那是神主为了嘉奖臣下得胜回来,送给微臣的礼物。”

    “那头牛其实没有立过任何功劳,不过是侍者送给公爵的礼物!”国王童稚的声音突然提高了,“既然没有立过任何功劳,即使再怎么奇异,那也是一般的畜生,不是吗?”

    “陛下英明!”罗斯门德继续道:“索多玛的侍者早就在三百年前就说过,所谓的神物,哪怕再平庸也可为神物,只要它为科西嘉立过功劳。换而言之,如果没有为科西嘉立下功劳,即使是陛下的坐骑也不能称之为神物。”

    不等公爵抗议,国王继续说道:“不要说那次得胜是神牛的祈祷,相父教导我说,索多玛光辉指引下的科西嘉子民才是这个世界上的万物灵长,才是克服一切困难的源泉。与其说胜利是神牛保佑,倒不如说是公爵征战有方,将士效命。把将士和公爵的功劳归到一头牛身上,想必索多玛也会觉得不公道,或许那个时候索多玛的侍者就是想送一头牛慰劳各位征战的功臣呢。可惜,公爵大人却把大家的食物当作神物供奉了。”

    大厅里,一些中立的臣子偷偷地笑了,但是摄于公爵的权势,声音很小。

    “陛下!”公爵抗议的声音大了,“神物便是神物,那也是先王默许的事情,伽罗曼托杀了神物,只这条便是大逆不道。”

    这个权臣无视国王的发言,群臣中也有一些异议了。

    “既然成为神物的前提不成立,又只是先王的默许,没有正式的文书,怎么能说那畜生就是神物呢!”军务尚书虽然也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将军,但是对科西嘉王还有一定的敬意。

    “既然巨牛不是神物,伽罗曼托不过是杀了一头畜生而已。”工务尚书是一个中年发福的胖子,虽然他的立场一向是中立,但是作为臣子,他为自己的君主在十岁的年龄上便可以断决案件,感到由衷的欣慰。

    “更重要的一点。”国王忽然迈步走下一个台阶,“即便是神物,冲撞集市,造成了平民的死伤,我想失去亲人的悲痛完全可以让索多玛仁慈的心感化,将神物的光环从那畜生身上扯去。从那头牛杀死第一个科西嘉子民开始,它便是我们科西嘉的罪犯,因为它犯了杀人之罪。另外,卡兰希勒家没有好好管住本该不犯罪的神物,那么失职之罪也在所难免;除了这一点,既然牛在公爵家看来是神物,那么它在杀人之后便被剥夺了神物的资格,公爵家人使神物蒙罪,这也是一个罪过。”

    “了不起……”

    “陛下真是神童……”

    十岁的国王分析事情如此有条理,足以让在场的大人们感到震惊。但是在中立派大臣的赞誉背后,卡兰希勒公爵早已气地脸色青白,不过不敢大肆发作,他咬咬牙,在心底盘算着:“罗斯门德这个老头,真是该死,一定是他教唆的,不然一个十岁的毛孩懂什么!”

    希里安菲托在群臣的一片“英明”的赞誉声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在座位上坐直了,年轻的国王又向自己的母亲说道:“母后,刚才每个大臣都分到了一个舞女,那么进贡的费伦多歌舞团还有五个舞女没有送出去,儿臣请求母后将他们送出宫去。相父曾经说过,这也是仁政。今天既然是祈福会,那么儿臣想带头做一个表率。希望些许仁慈能够得到索多玛对科西嘉的庇护有加。”

    没等王太后点头,底下的大臣又跪了一地:“陛下英明!”

    在这一片赞颂声刚落下的时候,宫殿外的侍卫的喊声远远传来:“伽罗曼托先生到,伽罗曼托先生求见陛下!”

    沙奈朵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了,她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睑,却感觉到周围一片迷糊了。她想抬下手,却是全身乏力,接着连自己的呼吸也感觉很急促,“看来是病了……”沙奈朵不经意的时候,泪水滑过脸庞,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奋力想从床上起来,可是全身骨骼剧烈地疼痛,忍不住喊出了声音。

    “沙奈朵!”一双坚强有力的大手紧紧抱住他的身体;沙奈朵轻声喊了一句:“哥哥!”便扑到他怀里,痛哭起来了。

    “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呢,哥哥?”

    年轻的铁匠没有回答,只是抱紧自己的妹妹,害怕她会失去一样;他拍着妹妹那因为痛苦而起伏的后背,喃喃地安慰着:“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沙奈朵停止了流泪,她抬头看着自己的哥哥,只见哥哥黑红色的脸上闪出坚定的神色,仿佛是决定了一件什么重大事情似的。

    “他不会回来了,是不是?”沙奈朵一想到这点,泪水又就如泉水一般“哗啦啦”地流落了,“再也不会看见他了……没有这个人了……”

    “你休息一个晚上,明天我们准备把他葬在后山那棵最高的木棉树下。”铁匠冷静地说着,尽管他脸色如常,但是和自己妹妹说这件事的时候,他的心情也决不好受。

    “不!不!”沙奈朵用力抓住哥哥的肩头,满脸泪水地猛烈地晃着头,长发粘着泪水,贴着她的脸庞,神色显得特别的绝望和疲惫,“不要!不要!我不要他离开!不要啊,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了,看不见了……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

    是啊,埋葬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之后,世界上就没有这个人了,曾经还和你亲热地交谈,热烈地拥抱,突然之间,这个人就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了,再也看不见,再也摸不着,连一点温存都没有了。如一阵风,一滴水,过后,什么也没有了。

    “沙奈朵,你曾经爱过他,这样子就足够了,他已经很幸福了……”铁匠兄长从身上掏出一枚金质的胸牌,递给沙奈朵,安慰道:“这个上面刻着他的妻子、女儿的名字,看,下面还有一行空着,一定是要给你刻名字的……”

    沙奈朵失魂落魄地抢过胸牌,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我能感觉到,他是爱我的。”

    哥哥点点头,“留着这块胸牌,学着慢慢忘记伤痛吧,我亲爱的妹妹……”他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但愿她能够重新振作起来。铁匠继续说道:“我们拷问了那个异教徒,教士先生说他是圣马力诺人,听他的口气,圣马力诺人似乎要侵略了,当真是不妙啊!”

    “又要打仗?”沙奈朵含泪看着胸牌,近乎痴呆地问道。

    “是吧,没人能料到会怎么样,那个圣马力诺人嘴巴守得比较严,但是他们敢公然追赶我国的士兵到这个地方来,恐怕……对了,沙奈朵,明天安葬好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之后,我们就要去西索迪亚,带那个独眼鬼去,让西索迪亚的大人们来审审那个兔崽子。”

    沙奈朵嘶哑地抢着说:“我也要去!”突然她的目光又黯淡下来:“我还是留在这里,我发过誓,要陪他的……”

    哥哥温柔地抚mo着妹妹柔软的长发,口气尽量温和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你该不该跟来,但是留在这里我也不很放心,我刚回来,就发生这样的事情……沙奈朵,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希望你不要太伤心了,这个世界上许多事情都不是很如意的,只要我们还能好好地活着,那就是索多玛最大的恩惠了。别做傻事了,现在先休息一下……”

    “哥哥……”沙奈朵抱紧自己的兄长,“你不要也走了!”

    “傻孩子,如果索多玛能给我一个选择,我想一辈子也不要战争,即便它是正义的。你的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先生就是因为跟数以百计的圣马力诺人周旋才筋疲力尽的。战争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他跑了三天三夜……”铁匠看到沙奈朵红肿的双眼,就忍住不往下说了。

    “总之你的男人士一个不折不扣的勇士,他和敌人奋战了这么久,你是否要懦弱到一辈子守着这张床呢!”哥哥的语气显然带着挑衅;妹妹的眼神由自豪转为狠辣:“我要杀了夺走他命的家伙!我要杀光他们!”

    “好极了,别病恹恹的,休息一阵再说。”铁匠沉声道:“谁要是坏了我们的爱人,我们要叫他付出更大的痛苦!咱们奇奇莫拉家的兄妹可不是好欺负的。”

    “孔斯……”妹妹叫着哥哥的名字,铁匠愣了一下:“怎么了?”

    “能把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的剑给我吗?”沙奈朵的大眼睛里似乎在积蓄着什么。

    “嗯……也好,我用十个金币把它换回来,刚才是里拉克少爷要走了。”孔斯·奇奇莫拉起身向外走去,“沙奈朵,如果明天想跟我们走的话就好好休息。”

    孔斯走了不久,沙奈朵就睡着了,她梦见自己又坐在芬芳的草地上。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把她抱起来,亲吻她的脸颊。枣红色的战马在奔驰,沙奈朵窝在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德怀里,幸福无比地比上双眼,享受着颠簸的愉悦。在红霞烧着了天边的时候,满脸绯红的沙奈朵和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在后山的木棉树下久久拥抱。

    可是梦境的毕竟是虚幻的,等到她醒来地时候,沙奈朵发觉自己全身上下都沉浸在湿乎乎的汗水中;她惊觉似的摸了一下额头,才长长舒了口气。看来方才是病了,现在出了大汗,感觉身子轻松了许多,整个人就像在棉花堆里泡着一样。沙奈朵支起身体,突然“当啷”一声,发觉身上有块坚硬冰冷的东西掉在了地上。啊,那是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的剑,原来哥哥已经把它送给我了。沙奈朵却想到剑的主人,她不由得内心一阵抽搐,感觉整个身子被电到一般难受;俏脸失神地望向窗外,想赶走心中的恶感。窗外的月光如水银一样洒在她身上,同时也给了她心灵上的安宁。她似乎刚刚摆脱挣扎一般,陶醉地闭上了眼睛,沐浴在银色的月光曲中。

    “密特拉阿,请你告诉我,我的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真的就不能回来了吗?”少女仰头望着窗外的一轮银月,自言自语地问道,可是天穹上的弯月还是静静地悬挂在中天,没有回答。

    沙奈朵轻轻地爬下床,支起拖鞋,双手依旧抱紧了长剑,呆立在房间中央。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见她的呼吸随着瞳孔的缩放变得越来越来急促。她突然愤恨地捏起拳头,“乓”地摔在床板上,清秀的脸上挂满了痛苦的神色;她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晶莹的泪珠伴随着抽泣在空气中洒落。沙奈朵抬起头,通红的脸色上映衬着满腔的怒火,她仿佛下了什么样的决定似的,冲出房门,拖着长剑,消失在夜幕中。

    “砰!”

    关押圣马力诺人的柴房的门被一脚强行踢开了。“叮”的一声,被利刃斩断的铁链丢在了地上。漆黑的牢房顿时被门外的月光照地异常明亮,只见洞开的房门中间站着一个黑色的影子。“哇——”圣马力诺人的喉咙里爆发出一阵低沉的惊呼,他看见了他在草原上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的恐怖的情景:披头散发的美丽少女穿着极其简单的衣物,而她手中却握着一把寒光四溢的利剑。那女人的双眼放射出杀人的光芒,水晶般的眸子像冰一般直透入人的心扉,那眼神和利剑的光芒相互交辉,编织出一阵夺命的寒光。

    “什么人!干什么!”圣马力诺人喉咙里发出惊惧和慌乱的语句,但是,却无法阻止那压迫性的影子一步一步逼近。

    “去死吧!”沙奈朵挥舞起长剑,剑光在月色下宛如一匹银练铺开。

    剑光急速飞来,圣马力诺人即使不懂那科西嘉女人口里的咒语,也知道这一剑是会要了自己的小命。他苦于双手双脚都被麻绳绑住,只有勉力地在地上滚派以冀躲过致命的袭击。

    “叮!”剑击在地上,闪出一朵火星;圣马力诺人及时的躲闪免过了被拦腰截断。沙奈朵的双肩在剧烈地抖动,手臂高举,不等圣马力诺人缩回双脚,便一剑斩下。一声轻微的响动,伴随着自己手臂上明显得阻滞感,沙奈朵听到一声凄厉的痛吼。圣马力诺人的双腿被斩飞,一道血箭从长剑光滑的镜面上激射而出,打在泥土的墙上。圣马力诺人被截断的断腿处,猩红的血液汇成了一洼小血池。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圣马力诺人现在对死亡的恐惧远远超过了对这个女人的憎恨,可惜他的圣马力诺语在嘶哑的喉咙里叫出来,就像是夜枭尖叫般凄冷。

    沙奈朵受到鲜血的刺激,胸口起伏加剧,她脸上闪过痛苦和满足的神情,再次举起长剑,心中祈祷着:“密特拉啊,让我杀了这个圣马力诺人……”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圣马力诺人在血泊中翻滚挣扎,口中哀呼乞求,但是利剑这次准确无误地落在他的胸口;他感到一点冰凉伴着刺痛在胸口开始扩散,等到这个冰凉与刺痛的混合体走遍他全身的时候,他体内爆发出火热的剧痛,痛得令他头昏眼花,连哀呼都没有力气了。胸口的烦腻更加明显,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喉咙处的腥液不断地上泛,终于从口中倾吐出来。黑红的血浆随着长剑的抽回,激射而出;圣马力诺人血口中喃喃着:“不要杀我……”,伴着痛楚在全身遍布,以至于感观都麻木的境地,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最后,圣马力诺人感到脑袋似乎跟石头一样沉重,脑际一片浑浑噩噩,就再也没力气呢喃了;奋力挣扎揉*的手或许也是累了,重重地摔在血污的茅草上。

    沙奈朵在刺下这一剑的时候,咬牙又绞了一通,圣马力诺人在她的眼里再也没有一点人的模样,而是一团在脚下不断抽搐的肉球。哀号没有唤起她一丝怜悯,反而激起她藏在心中无限的凄苦。当剑拔出圣马力诺人身体时,一声恐怖的血色低吼被埋葬到地狱中去了。飞溅到血淋到沙奈朵的身上,使她在月光下变得更加的可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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