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十六 水灵儿
灭生水本是凝五行水气所结之性灵，乃天地**之汇，万物本源所生，地阴尸气虽然是至阴至邪之物，但是在本源之前仍然不能造次。天冲与火元儿只知道地阴之气可以纯阳调和，却不知灭生水正当吸纳此气。只不过陈素体内这一灭生水灵仍在萌生之态，未得灵智，但是跨界虚空中有一道母灵却是万载奇物，孕育这一道灵气更是精华所凝，所以陈素体内的这一胎灵本是正脉，此时在大梦生死诀内被阴气所引动，生出护佑之意，所以竟疯狂的吸纳起那股阴气来。
天冲与火元儿在生死诀的金光下看得目瞪口呆，那淡蓝色的珠灵非但不避阴气，反而是它所到之处阴气便被一扫而空，不过是片刻时间，黄庭之内的云雾便所剩寥寥，珠灵的蓝芒也似乎璀璨了许多。
陈素的周身被寒霜包裹，厚达三寸，连宋仙瑜都被寒气所迫不能上前，不过唐家的族长倒是醒了，虽然神智仍然不大清楚，内元却是在逐渐恢复，与“躺尸”之时相比，无疑现在的境况好了太多。各家主事见此情景自然不能让宋仙瑜带着陈素离去，不过现在看来，恐怕任何人都近不了后者身旁一步。
一圈极淡的蓝晕又从陈素的鼻孔中溢出，此时宋仙瑜已经尽催神元与众人对峙，所以感知灵敏了许多，当蓝晕出现之时，她感到一股极度冰寒的气息从陈素的身上溢出，那不是阴极境的气息，而是更加精纯了许多，宋仙瑜的目光不禁落在陈素身上，便隐约见到又是一圈蓝晕扩散开来，到后来蓝晕的频率越来越快，几乎像是呼吸一般，宋仙瑜不知所以，心中暗悔，若是因此而害了陈素，只怕自己要愧疚一生。
正在老太太心中懊悔之际，包裹在陈素体外的白霜竟然渐渐塌缩，仿佛渗进了皮肉一般。“快看！”奇怪的景象引得人惊呼出声，白霜缩敛，陈素的轮廓渐渐分明，差不多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那张双目紧闭的脸庞又出现在了众人的目光之中。
陌生的空间之内，狂风卷雪，一片皑皑，不知是何时，一道湖蓝色的光柱冲天而起，紧接着狂暴的吸力扩散开来，无论风雪，统统的被吸入了光柱之内，甚至连光柱周围的空间都塌缩扭曲，而那蓝色的光柱则开始慢慢扩散，将整个世界吞纳进去。
黄庭之内，灭生水灵扫尽了阴气，犹如一颗纯蓝色的珍珠，两个闪烁便又钻进了大梦生死诀内，一向活跃的火元儿此时都像变得木讷了，瞪着水灵闭口不言，许久之后，还是天冲先开口道：“阴气已经被解决了么？”
火元儿摇了摇头，不过很快它似乎反应过来，大声呼喊道：“陈素，陈素，你听得见么？”
“火……元？”是陈素的声音，虽然有些空灵，不过总算是有了反应，火元儿大喜过望，“陈素，是我，我和天冲老头都很担心你呢，你在哪里？现在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这里到处都是蓝色，天是蓝的，地是蓝的，连风雪都是蓝的……”
天冲跟火元儿对视一眼，他们既然能够跟陈素交流，也就说明陈素的神智仍在这副躯壳之内，可是为什么他会看到蓝色的世界？最后，二者的目光一同落在了那纯蓝的水珠之上，天冲难以置信的说道：“难道他在这灭生水灵之内？”
火元儿迟疑了一会，像是自言自语，“灭生水灵确实是五行奇物中最为神奇之物，这一点就连我也无法否认，因为只有灭生水可以在四阶之时分裂灵胎，可以说它是五行缘起。”
“分裂灵胎？”天冲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那又是什么意思？”
火元儿瞟了天冲一眼，“所谓分裂灵胎，其实就是性灵分化，跟你们人类生儿育女相似，我与陈素在那空间中也确实见到过一道四阶的灭生水灵。五行相生，循环不息，不过那道四阶水灵虽强，不对，有些不对……”火元儿连续摇了摇头。
“你是说这蓝色的水珠是由那道灭生水灵生产出来的？可是这与陈素有什么关系？”
火元儿又深沉的摇了摇头，被天冲一问只好转念答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性灵之中也有血脉之分，血脉驳杂的怕是要到四阶以上才能具备形体，赋有神识，而那些血脉精纯的只需在极低的品阶时就能产生灵智甚至具备思维。”
天冲听了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火元儿，“这么说来，你倒是血脉纯正的喽？”
火元儿不屑的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现在这灭生水灵还只是萌生之态，它应该是凭借着本能吸收了那些阴气，也怪我之前没有想到，水灵本就是地阴之母，这些阴气对它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所以如果陈素能够得到它的妖核，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灭生水灵的妖核么？”天冲眉头微皱，“五行奇物并不同于一般的妖兽，怎么会有妖核？”
“妖核乃是真灵所凝，但凡修为有成之物，都会具备灵核，你们人类在达到炼斗境之时不是也会结丹么？”
“结丹？”天冲一愣，“炼斗境已经差不多是人类修炼的极限，结丹者可是少之又少。”
火元儿点点头，“人类本身就是灵气所凝，心思多变，狡诈更甚，所以结丹便遭天地所妒，不然的话只怕万物都要被你们役使，天父地母孕育万物又岂是为你们所生？”
天冲哼了一声，“既然如此，那你还让陈素收去了妖核？”
火元儿撇着嘴斜了天冲一眼，“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至于我的妖核乃是自愿给他的，不然的话以他的本事能收去我的妖核？如今他在灭生水灵之内，除非掌握妖核，否则他就要永远困于其中不能出来。”说到这火元儿看了一眼金光之下的水珠，“不过这也应该是灵胎有意维护他，怕他被阴气所伤，所以才将其吞入灵识，只是眼下危机已解，灵胎怕是将他忘记了，或者就是想借他之力做点什么。”
“陈素，你听得见火元儿说的么？”天冲大声喊了一句，“火元儿说，你只有掌握了那灭生水的妖核才能从那里出来。”天冲的声音落下，许久以后，陈素才有回应，“这里除了狂风暴雪再无其他，我该如何寻找妖核？”
天冲看向火元儿，火元儿轻叹了一声，“该如何寻找妖核，这只能靠你自己去发现了，我们一点忙也帮不上。”
“好吧，那我就试试看！”
一双手从大雪覆盖中缓慢的伸了出来，不久之后，陈素的身形也从大雪中钻出，目光所及之处全都变成了湖蓝色，与精神力所感知的一样，就在陈素漫无目的的四下观看之时，一点蓝芒就像是萤火虫一般从眼前急速的飞过，陈素精神一震，从那蓝芒之上他似乎感觉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灭生水！”陈素不自觉的脱口而出，之后他脚尖在雪面上一点，向着那道蓝芒掠去。似曾相识的场面，当初在跨界虚空之时，自己不也是这般擒获灭生水的么？
一道蓝芒，一道人影，自蓝色的雪地上飞驰而过，人影停蓝芒亦停，人影动蓝芒亦动，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陈素的身形猛然蹿起，第千百次向着那蓝芒抓去时，双掌之中两道金光射出，大梦生死诀终于有了反应，陈素的三重功法发挥作用，正将那蓝芒笼罩其中，蓝芒一滞，被陈素抓住时机，稳稳的握在了掌心。
呼！陈素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周围的蓝色冰雪世界缓缓淡去，另一番景象逐渐浮出，“火元！”陈素从现出来的并不凝实的景象中一眼就认出了火元儿的身影，不由得激动大喊。
火元儿身前五六丈远处慢慢的显出陈素的身影，此时后者的手中正握着一块漆黑的长角，跟自己的妖核相似，它知道这一定是灭生水灵之物了，而灭生水灵既然凝出了妖核也就再不是萌生之态，它一回头，却见金光之下一道拇指大小的蓝色人影也正目光灼灼的看着显出身来的陈素，虽然它只有拇指大小，五官却是生得精致无比，明眸善睐，顾盼流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等陈素的身形终于彻底的凝现，火元儿与天冲这才放下心来，却听金光之下传来一道略显羞涩，细如蚊蚋的声音，“水灵儿多谢主人相助凝神！”
陈素一愣，并不知这拇指大小的小人儿是何物，天冲回头看见更是惊得合不拢嘴，就连火元儿也没有想到它竟然能开口说话，这灵智与自己相比竟然丝毫不差。附：首先要感谢各位还耐着性子看的朋友们，我自知龟速更新，羞赧无地。无奈年关将至，又要远行半月，万分抱歉。
百十七
灭生水灵，五行奇物之中诡谲居首，虽然刚猛不及金灵、火灵，据守逊于土灵，守神归元也比木灵略差，却是胜在奇妙无比，其他的四道性灵任是哪一个也不及这水灵神鬼难测，就像这水灵儿一般，在火元儿眼中看来，它最多也就是一道刚刚脱离了萌生之态的初阶水灵，可是竟然能凝聚出这样一具拇指大小的身形，非但形神具备，更是那遥遥一拜，风姿素雅，仪态婉约。
陈素盯着那拇指大的小人儿，一时间竟然没有回过神来，看着火元儿讷然道：“她是在跟我说话么？”天冲与火元儿的目光这才异常凝重的落在自称水灵儿的奇妙身影之上，真是水做的人儿，火元儿的眉毛轻挑了一下，虽然它对自己的容貌早就有着十分的自信，可是在看到那如美玉雕琢的小脸儿时还是不禁心头震动，她怎么可能生得这样完美？
水灵儿闻声抿嘴一笑，妖娆仪态几可倾国，在这精神空间中，没有外力的打扰，任何事情都无法逃过陈素的眼睛，只是水灵儿这一笑，是他打从出生以来从未见过的美丽，所以此时真是看到呆了。水灵儿也觉察到主人神情的异样，原本就红润的小脸儿更透出熟透了的苹果色，远远的一个万福，声音也变得更低，“水灵儿当然是在与主人说话，主人不顾危险吸纳这至阴之气以助水灵儿凝神，实在是感激不尽。”
“这……”陈素已经愣到无话可说，不过很快就想起了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不免自觉有些鲁莽，不过看起来也是地阴尸气被水灵所吸收才将她从萌生之态惊醒，如此说来，自己反倒是因祸得福，水灵儿既然有如此本事，不但自己化险为夷，说不定现下这些人体内的阴气也不足为虑了，想到这，陈素竟不自觉得露出了微微陶醉的笑容。水灵儿不知所以，小脸羞得更红。
“咳！”火元儿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迈步过去一拉陈素的胳膊，“你在傻笑个什么，难道这么一会儿就移情别恋了？”
“就是，这要是让宋珈彤知道了，还不知道得有多伤心？”天冲撇撇嘴，也在一旁附和着，不过目光扫过水灵儿时，仍然是难掩惊艳之色。
“哼！”火元儿对着天冲神秘笑了笑，“伤心的怕是不只那宋珈彤一个呢！”
“你们两个胡说些什么？”陈素轻斥了一声，想不到在挖苦自己这件事情上，火元儿倒是跟天冲出奇的意见一致，反倒是水灵儿已经羞得低下了头，声音几不可闻，揉搓着自己的衣角，“水灵儿既然是为主人所生……”
“你瞧瞧，你瞧瞧！你都还不如个丫头勇敢！”火元儿顿时幸灾乐祸的指着陈素，不过很快它的三个手指就捏在了自己的下巴上，微微扬头，若有所思，“你跟性灵，应该是不能……那个的……吧？”
“去你的！”陈素一把推开火元儿，羞臊热火已经燃到了耳根。天冲看了看陈素，又对着火元儿点点头，自语道：“看来没错，性灵果然才是最淫邪的。”
“呸！”火元儿差点一口啐在天冲的脚上，“这又干我什么事？”
“哎！”陈素无奈的摇了摇头，知道任由他们这样闹下去是没个尽头，“我说你们两个，都是前辈身份，能不能正经点？”
“这可是天大的事，难道还不正经？”火元儿装出一脸无辜。
“嗯！这倒还像句话。”天冲毕竟不同于火元儿，他重重的点了点头，闭口不言了。火元儿也觉得玩笑差不多，撇了撇嘴，转过头去看着水灵儿，双眸微微一紧，表情也凝重起来，“喂，我说水灵儿，你认不认得我？”
水灵儿见火元儿在跟自己说话，不过她在火元儿面前仿佛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对于火元儿的态度，俏脸微霜，美丽的大眼睛扑扇了两下，嘟起小嘴，故意摇了摇头。
“这也难怪，以你的见识又怎么可能认得我。”火元儿轻叹了一声，“看样子你倒是能吸纳这地阴尸气，不过你似乎只是一道一阶水灵，恐怕还承受不了如此多人沉重的阴气……”
火元儿的话还没有说完，想不到水灵儿双眸中骤然闪过一抹厉色，不服气的争辩道：“一阶水灵又怎么？你似乎也没有比我强到哪去！”
“你！”原本在性灵面前，火元儿自有一股君临天下的自豪感，只因它的本体非同寻常，这股傲气已经在它的灵魂深处打上了烙印，谁知水灵儿的母灵同样是万载奇绝，在水灵儿眼中，火元儿应该是鼓足了勇气才敢跟自己说话，所以这二者的第一次交流便已经水火不容。
“你什么？”水灵儿双眉一蹙，娇小的身躯轻轻一震，飘到了陈素等人眼前，“主人以阴气将我唤醒，天地灵息不外阴阳，亏你还是火灵，难道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么？”
火元儿脸颊一红，向来都是它对别人说教，此时顿觉脸上无光，争辩道：“这点道理我当然懂得，只怕是你还不清楚现在的状况，这阴气并非寻常，乃是一道地阴尸气，所以我劝你还是莫说大话。”
水灵儿与火元儿对视了片刻，妩媚的一笑，“好，既然如此就让你见识一下一阶水灵的威力。”说罢，水灵儿对着陈素遥遥一拜，“主人，水灵儿有一不情之请，不知主人能否答应？”
陈素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水灵儿口中所称的主人便是自己，“你……有什么事，就请说吧，不必这么客气。”
“多谢主人！”水灵儿站起身来，衣袂飘拜，婉然若仙，“水灵儿自可炼化这些阴气，只不过却要劳烦主人将其吸纳。”
“啊？”陈素一听彻底呆住了，地阴尸气，可是非同小可，单是唐族长一人身上的阴气就已经让自己狼狈不堪，这里可是不下千人，将如此庞大的阴气吸纳，是不是有点太疯狂了？虽然知道水灵儿是好意，陈素还是有些不敢答应。
天冲与火元儿同样是倒吸冷气，这件事可不是儿戏，天冲郑重的说道：“水灵儿，此处的地阴尸气如刚才那般怕是不下千道，你想让陈素一身吸纳，这等机缘足以让他的精神力修为踏足极境，既然是阴气，如果再能缔结阴丹之核，那便是阴极境，比肩舍尊境的修为。不过火元儿的担心也没有错，你自身毕竟只是一阶水灵，相距阴极境略显不足，所以这其中一旦出现意外，恐怕你与陈素都将难保。”
水灵儿盯着天冲看了一眼，双眸中似笑非笑，“老先生既然能在这里自然是主人的朋友，您担心主人的安危水灵儿感激不尽，不过老先生的顾虑大可不必，水灵儿绝不会让主人置身险地就是。”
“哼！你说的轻巧。”火元儿的声音稍显急躁起来，“急功近利本就不是明智之举。”
“咯咯咯！”水灵儿一阵娇笑过后，指着陈素手中的黑色长角问火元儿道：“如此说来你可认得主人手中之物？”
火元儿微皱着双眉瞅了一眼，“妖核，我又岂会不认得？”
“你认得就好，我既然将此物交给了主人，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
“妖核认主，矢志不渝！”火元儿自言自语道，而后意气风发的一昂头，再看向水灵儿的眼神已经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变化，“这么说来，你倒是胸有成竹了？”
“至少是九成把握，不妨告诉你，地阴尸气对我来说还不是上上之选，更何况这里的阴气并不精纯，以我之见阴气所附的精魂应该是已经逃遁了。”
“啊？”天冲三人齐声惊叹，想不到水灵儿竟然还能有如此见识，对于天冲三人的表现，水灵儿显得相当满意，“所以我要将这里的阴气尽数炼化吸纳，一来报答主人之恩，二来那逃遁的精魂怕是至少也要三十年才能恢复了。”
三十年？陈素咂了咂嘴，真不知人类短暂的生命在这些五行奇物的眼中又算些什么，难怪常有人说人生苦短。陈素轻叹了一声，诚恳的看着水灵儿说道：“水灵儿，既然这里的阴气可以被你炼化吸纳，也算是你的机缘造化，我又岂能夺为己有？只要你吸收了阴气，让这些人脱离幻术，也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火元儿与水灵儿相视一笑，火元儿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手中握着人家的妖核，区区一点阴气又算什么？”
陈素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黑角，“你们说的可是此物么？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就到了我的手中的，如果这东西十分重要的话，还是还给你吧。”说着，陈素便将那黑角递了出去，火元儿一愣，没想到陈素的脑袋会如此木讷，倒是水灵儿，瞪着那只黑角，大眼睛扑扇了两下，晶莹的泪水一如山泉般涌了出来。
百十八
水灵儿乃是万载母灵所孕，如今被陈素唤醒，早已视之如父，所以在凝形之际便将妖核交予了陈素，这也是火元儿说出妖核认主之原由，水火二灵之间也因此多了一种性灵间独有的默契，除了水火难容之外，更增了水火相济。只是他俩都没想到，一句玩笑便让陈素生出了将妖核还给水灵儿的意思。水灵儿初生，对陈素感激至深，虽然她嘴上说得好像炼化阴气有多容易，其实其中的凶险一点也不小，若非她身生正脉，绝不敢打这阴气的主意，此时正要在主人面前极力表现，却不想被人把妖核退还回来，水灵儿的心中难免会大受打击，这就像孩子费尽千辛万苦为父母做了一件事，非但没有得到表扬，反而还受了冷落一般。
水灵儿扑扇的大眼睛中泪光闪动，陈素一时间不知所以，看着这么精致的人儿伤心，心中顿生怜惜之意，“火元，难道我做错什么事了么，她怎么，怎么哭了？”陈素结结巴巴的，不敢直接去问水灵儿。不过火元儿与陈素一起这么久，自然十分了解，假意把脸一沉，佯怒道：“当然，这全都是你的错，依我看你不如以死谢罪吧，说不定水灵儿还能原谅你。”
天冲的阅历远比陈素丰富，此时也暗自慨叹这年轻人怎么单纯的像块木头，轻叹了一口气，走到陈素身后，“傻小子，刚刚火元儿已经说过了，妖核认主，矢志不渝，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懂么？他二人已经把你当做了毕生的主人，性灵虽然有像吞天火一样淫邪，却也有像灭生水一样纯洁，所谓忠心不二，你将妖核还给人家，可有嫌弃之意啊？”天冲是打心底替陈素高兴，吞天火与灭生水一阴一阳，这二者集于陈素一身，说不定这个孩子将来真的会有不小的成就，如果自己再能从旁引导，不让他误入歧途，以后就会多出一位造福天地的强者。
“哦。”陈素的心思虽然单纯，却并不傻，天冲话里的意思他当然晓得，尤其是水灵儿这样的精灵，他心底岂能不喜欢，反应过来以后，赶忙像小孩子护糖果一般把手中的黑角藏到了身后，盯着火元儿说道：“我只是试探你们一下而已，此物是水灵儿的宝贝，谁也别想从我这抢走。”说着，他对着火元儿一眨眼，火元儿倒是极配合的伸手到他身后去抢，被陈素灵巧的一侧身，火元儿扑了个空，险些跌倒。
“咯咯！”水灵儿终于是破泣为笑，精致的小脸上还有着剔透的泪光，“但得主人不弃，水灵儿愿意终身不离。”
“哎！”火元儿直起了身子，沉重的叹了一声，看了看飘在不远处的杨劲，而后目光移向天冲，最后又看向了水灵儿，“陈素，犹是你的辟空不小，照这样的速度下去，恐怕这里也会很快就住不开了。”
“住不开你就到外面去住！”陈素恶狠狠的对着火元儿说了一句，似有恐吓之意，谁知火元儿竟然全然不以为意，轻蔑的看了他一样，“我可是第一个住进来的，想把我赶走，哼哼，你还是不要做这样的梦了。”
陈素嘿嘿一笑，看似不经意的说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除非我死了，否则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此时此刻，陈素已经知道了那句矢志不渝的分量有多重，妖核乃是精元所凝，性命所系，他们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足见情义。
“呕！你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肉麻？”火元儿做呕吐状，没注意被陈素狠狠的一拳打在肩膀上，而后二人齐声大笑起来。
直等他二人笑罢，水灵儿也抹去了眼角的泪光，“主人，我准备炼化阴气了，你只需放心吸纳就是，其他的不必顾虑。”
“慢着！”天冲见陈素等终于说到了正事，也可以说出心中的顾虑。
“老先生，您还有什么疑问么？”水灵儿的目光转向天冲，天冲点了点头，“人类并不同于你们性灵，肉躯要脆弱的多，这里的地阴尸气对你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可是却足以让陈素冲破极境，也就是说会助他晋入阴极境，但是人类初入极境必会缔结丹核，陈素便需要缔结阴丹之核，如果没有外物相助，阴气入体不能结丹，恐怕他的肉躯就会被撑爆，原本这外物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稀罕之物，可惜我只是一道分身，更无长物，所以……”
水灵儿小嘴不悦的嘟了起来，看样子天冲不像是在说谎，自己对人类的了解还是少了一些。
“天冲，结这阴丹之核需要什么东西？”火元儿好奇的追问起来。
天冲深吸了一口气，“说起来倒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数量稀少，加之神修远不如武修之众，所以这种东西更不受人追捧，如育阴果，引灵实，贪龙涎等等皆有此功效，另外还有一种更罕见的，叫鬼阴粟，只不过此物只能助人缔结阴丹之核，寻常人更不认得，所以在一些地方即便有也被一些无知者当做阴粟花给滥用了。”
天冲话音未落，只见陈素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株玫红色的六瓣小花，花已枯萎，看起来随时都会凋落，“天冲前辈，不知您说的可是此物？”
天冲一愣，目光盯着陈素手中的鬼阴粟，惊讶道：“六瓣，虽然不是绝品，却也十分难得。”随即他看向陈素的目光又深邃了少许，“小娃娃，你连这么罕见的品种都能找到，快让老夫看看你还有多少稀奇古怪的宝贝。”
陈素赧颜一笑，回想起来，得到这鬼阴粟还全赖木贤识得，也不知他与乌戈大哥等人如今怎样了，自己重又回到这里，大家是否还有相见之期，念及种种，不禁有些出神。火元儿见陈素发愣，轻轻的推了他一下，“臭小子，天冲与你说话呢。”
“哦。”陈素这才回过神来，“对不起，天冲前辈，我想到了木前辈他们，忽然有些伤感。”
“无妨。”天冲知道，这其中必然有些故事，随即陈素便将得到鬼阴粟的事情说了一遍，天冲不断的点头，看来这木贤确实有些见识，自己当初与坤宗的申宇游相交，算起来木贤也是晚辈。
水灵儿待陈素说完，略带担心的问道：“老先生，现在有了这鬼阴粟，情况会否好些呢？”
天冲哈哈一笑，“有了这鬼阴粟，以你们水火二灵之力炼化阴气，加之老夫从旁相助，想来陈素冲击阴极境应当百无一失，这傻小子运气倒是不错，而且心地良善，唯有一个缺点，就是人杀了点。”
水火二灵闻言大喜，陈素不知天冲是褒是贬，一阵傻笑，不过自己如果真的能够突破阴极境，也就是具备了堪比舍尊境的实力，心中一阵暗喜，火元儿则兴致冲冲的说道：“时间宝贵，那我们不如现在就动手吧。”
“嗯！”天冲重重的点了点头，“如果不是有你们相助，寻常人想要突破这个境界恐怕至少也要数年的时间。”
水灵儿巧笑倩兮，飘到陈素额前，二人相距不过尺许，水灵儿绕着陈素转了一个圈，最后轻轻的落在他的肩膀上，淡香拂面，陈素神清气爽，“主人，我们要开始了哦。”水灵儿的声音落下，四人的精神全都紧绷了起来，因为接下来他们所要面对的，乃是堪称奇绝的地阴尸气。
……
陈素周身的寒霜飞速退去，比来时更快了几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众人更加不敢靠近，而此时唐族长已经有了一些意识，所以大家的希望也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宋仙瑜虽然不避众难，可是也一直无法近身陈素，直到寒霜消尽，那股彻骨的寒意才渐渐消失。
等陈素睁开双眸，寒霜已经褪尽，正见到宋仙瑜紧张的背对着自己站在身前，与许多陌生人对峙，“姑祖奶奶？”陈素小声的喊了一句，宋仙瑜枯干的背影一颤，赶忙回过头来，“素儿，你终于醒了，可把姑祖奶奶担心的要死，你这孩子也是的，行事怎么如此鲁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嘿嘿。”陈素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姑祖奶奶，您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对了，珈彤姐呢？”说着话，他的目光向着之前宋珈彤的方向看了过去，见到兰婆正护在旁边，也安心了许多，“姑祖奶奶，我已经找到了解除幻术之法。”
陈素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那些距离较近的人们却听得清楚，当即人群轰动起来，不少人俯身拱手，齐请道：“请小英雄广施援手，解了众人的幻术吧！”
“不行！”宋仙瑜神情一厉，挡在陈素身前，担忧的说道：“素儿，这件事非同儿戏，刚刚你替唐家人解术老身已经见到了，其中凶险难以形容，姑祖奶奶绝不允许你再以身犯险！”
陈素心中一暖，“姑祖奶奶，请您放心，这一次我的把握大了许多。”
宋仙瑜没有回头，“素儿，姑祖奶奶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了宋家，可是如此恩德宋家已经难以报答，就算是他们就此与宋家结仇，我也不会再让你出手。”
陈素站起身，缓步来到宋仙瑜身旁，以极低的声音自老太太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宋仙瑜的表情缓缓的转忧为喜，盯着陈素激动的说道：“素儿，你这说的，可都是真的，没有骗姑祖奶奶么？”
“当然！”陈素点了点头，“请姑祖奶奶放心，这一次我是真的有了十足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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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十九 解破幻术
陈素在宋仙瑜耳旁只说出了可以炼化吸纳阴气之事，并明告自己极有可能会因此而踏足阴极境，却将火元儿、水灵儿等等隐去不提。宋仙瑜自然闻之大喜，一来陈素可以借此提升精神力，如果他这个年纪能够晋入极境的话，那就是堪比舍尊境的存在，另外以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手段，此后比之自己也相差不远，这对他以后报仇有极大的好处。二来陈素解开了幻术，众家族也会对他感恩戴德，就算还不敢公然反对肖琼，等北柱国府追查此事之时也会对宋家有利，这倒是一举多得之事。
“素儿，你真的有十成的把握？”
陈素郑重的点了点头，“姑祖奶奶，您放心吧，刚刚我已经悟到了炼化阴气之法，一定不会再出现什么问题。”陈素二人此时说话以精神力加持，出此之嘴入彼之耳，旁人虽见二人耳语，却不知他们说些什么，不由得各自面带狐疑之色，等了片刻，老太太宋仙瑜脸上冰霜渐融，而众人既然有求于人，自是不敢轻易打扰，直到二人低语结束，宋仙瑜才稍稍侧身，陈素缓步上前，朗声道：“众位，请你们无需顾虑，我已经找到了破除幻术之法。”陈素这句话说出口，四周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少年的脸庞上。
“小英雄大仁大义，就请你出手相救。”片刻之后，秦珫率先跪拜下去，整个莫吉城中就属秦家跟城主走的最近，如今肖琼远遁，宋哲元出关，肖家极可能大势已去，宋家若是藉此中兴的话，以秦家的势力根本就无法与之抗衡，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如就借此台阶向宋家示弱，“请宋前辈大发慈悲。”
宋仙瑜面无表情的看了秦珫一眼，此时各家众人也都躬身俯首，随着秦珫喊道：“请宋前辈大发慈悲！”老太太知道时机已成，却是有意让陈素立威，索性向后一撤，并不言语，故意让陈素显在人前，老太太的用意秦珫登时体会，“小英雄恩德无量，请广施援手，莫吉城上下无不铭记。”
陈素见宋仙瑜撤身，不明所以，轻声问道：“姑祖奶奶，您的意思？”宋仙瑜一笑，低声道：“傻孩子，你尽管放手去做就是了，老身为你护法。”
“是！”陈素兴奋的点了点头，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只见他大步向前，秦珫知道前者这是打算出手，不免有些急了，“小英雄，这里怕是不下千人，虽说性命一般，不过施救还是得有个先后，不知小英雄打算先救哪家？”秦珫说这话目的明了，各家人此时争先恐后，有些人甚至已经急着许下各种承诺。陈素面带笑容，一概不理，众家只以为他看不上眼，更争得面红耳赤，直到场面已经有些失控，陈素才摆了摆手，笑言道：“众位，你们还是不要争了，我并不会针对哪一家出手。”
“啊？”众人闻言皆惊，难道陈素之前的话不过是玩笑不成？“臭小子，你敢耍弄大家？”总是有些莽汉会不顾后果，听说陈素不肯出手，只以为被他耍骗，当时就要翻脸，秦珫弓着身子，听见此声顿时面生怒容，陈素之前救了唐家族长乃是有目共睹，他绝对有这个本事，万一被几个无知之辈搅了局面可就不妙，想到这，秦珫右臂一震，一道掌影挥出，直接将那口无遮拦的汉子震开了一丈多远，而后他直起身子，狠戾的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想死的都滚到一边去，小英雄乃是整个莫吉城的恩人，谁敢对小英雄不敬，秦家第一个就不答应。”
陈素也没想到秦珫出手会如此果决，不过效果倒是立竿见影，顿时没有人敢再说什么了，陈素清了一下嗓子，“诸位，我知道你们心中都在替亲人着急，不过经过刚才的事情，在下知道这幻术乃是一种奇怪的气息所致，此气极为阴寒，才导致大家昏迷不醒，只要除去阴气，幻术自解，所以我打算将这些阴气尽数聚敛，还望众位替我护法，不要出什么差乱才好。”陈素此时将话讲明，就是要让大家清楚，一会等他吸纳阴气的时候，不能有人来捣乱，他所做的乃是对众家施救，如果他出了什么差错，众人的安危可想而知。
“小英雄，你只管放心，只要秦家还有一个人在，就绝不会让小英雄分心。”秦珫说的信誓旦旦，而后又转身看向身后的人群，“众位，小英雄身系各家安危，一会若是有什么人捣乱，就是与众家为敌，对于这样的人，我们要怎么做？”
“杀！”众人异口同声，一股杀气浩然而起，秦珫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随即他便感觉到宋仙瑜阴沉的目光，肖琼时代，秦家经常这样挑动大家的士气为城主效命，如今时移世易，秦珫又赶忙满面堆笑，奉承道：“当然，有宋前辈在，自然不会有那些不长眼的人来捣乱，从今而后，我们秦家也要唯宋前辈马首是瞻。”
宋仙瑜一声冷笑，“秦先生，这件事您能做得了主么？”
秦珫面露尴尬，不过很快又极自然的笑了起来，“秦珫虽然不才，不过只要在族长面前禀明此事，族长乃是通情达理之人，一定会做出决断。”
“哼！”宋仙瑜冷哼一声，知道那些真正能够做主之人此时尽在昏迷之中，现在费口舌不过是徒劳，“秦先生所言不差，那么老身就拭目以待了。”宋仙瑜说罢不再做声。
陈素知道时候不早，按水灵儿之意，如果要吸纳这些阴气的话，恐怕至少也要六个时辰，而此时日月交替，正是阴气生长之时，此时吸纳，效果更佳，内心中轻声唤道：“水灵儿，我们是否可以开始了？”话音未落，黄庭中传来水灵儿娇嫩的声音，“主人放心，水灵儿早已准备就绪。”
“好，既然如此，就让我们试试这阴气有多厉害。”陈素说罢，迈大步来到广场中央，看看四周围尽是被阴气迷幻之人，而后盘坐下来，双目微闭，“水灵儿，我们开始吧。”
“是！”
陈素盘坐不过数息时间，只见他的右肩之上一股极淡的蓝芒射冲天际，瞬间后蓝芒隐去，不过在陈素的方位就像是被撕开了一道虚空裂缝，嘶嘶阴风席卷过去，最后在他的鼻孔处凝出了两条淡淡的气龙。
“这孩子果然是大不一般！”宋仙瑜暗赞了一声，宋家众人也逐渐的聚到了老太太身旁，兰婆怀中揽着宋珈彤，虽然双目已盲，感知却是异常灵敏，“小姐，这股阴气寒厉无比，陈素他……”
“姑奶奶，素儿他又在搞什么把戏？”宋义虽然知道陈素这么做多半是为了宋家，可是先头的惊险他可不想重新出现，就连宋彦也是双眉紧皱，“这个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做事太不顾及自身安危了。”
宋仙瑜轻叹了一声，心中暗道：“如果这个孩子是宋彦或者宋义亲生该有多好，只可惜……”老太太叹息着摇了摇头，此时四面八方近千道阴气缓缓的向着陈素汇去，而之前那种寒霜覆体的场面却是没有再出现，看来陈素所言不虚，他真的找到了炼化吸纳这阴气的法门，一想到在这个年纪就要踏入阴极境，即便是宋仙瑜也不由得心生赞誉。
阴气呼啸入体，黄庭之内，陈素的精神虚影盘膝而坐，水灵儿就立在他的右肩之上，身后左右分站着天冲，火元儿二人。水灵儿面色凝重，所有被陈素所吸的阴气都要先过她这一关，经她以五行水灵之力炼化，形成精纯无比的地**元，再被陈素吸纳，水灵儿此时只是一阶形态，若是那母灵在此，恐怕这点阴气还不够她一口鲸吞，不过这些阴气对水灵儿来说却是负荷不小，此时她小心翼翼的以自己的灵性炼化阴气供陈素培元，时间流逝，陈素的精神力也在渐渐增长。火元儿则是十分小心的以自己的火气护住陈素周身经脉，阴阳调谐，冥冥中淬炼着他的体魄。天冲已经是踏入双极境的强者，所以在冲击极境时该如何应对他可谓经验颇丰，尤其是如何立本结丹，陈素所用的是十分罕见的六瓣鬼阴粟，他所要保证的，就是在其缔结阴丹之核时助其一次成功。
日没月升，银辉披洒，城主府内的广场上虽然聚集了数千人，却是静悄悄的，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是看着场中央盘膝闭目而坐的少年，此时已经是深秋季节，人们的口鼻处不时呼出白气，随着陈素的入定，广场周围温度骤降，渐渐的许多人已经无法忍受，也只有像秦珫等修为触及了丹元境的人还能勉强坚持不被寒气所侵。
“小姐，想当年您晋入阴极境时也没有引动如此浓郁的天地寒气吧？”兰婆喃喃道。
宋仙瑜木然点了点头，是啊，即便是当年自己晋入极境时，天地能量的反应也不曾如此强烈，而且她在晋入极境时，可是耗费了差不多一年的功夫。
百二十 无安之夜
“七姑姑，您快瞧！”
“嗯。”
莫吉城东十里外官道之上，三道人影迤逦而行，为首的是一位中年美妇，云鬓隐见银丝，眼角也有些许细纹，除此之外，五官精致，皮肤白腻，看得出年轻时也是极美的人物，在她身后跟着两名素装打扮的女弟子，左手边一人长发飘飘，身姿俊逸；右手边一人短发修耳，一脸顽皮，两只眼睛透着古灵精怪，说话的正是这短发女子，她伸手指着莫吉城中冲天而起的一道蓝芒，虽然色彩极淡，却是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中年妇人停下脚步，昂首向着空中望去，正当她想捕捉那股气息的时候，蓝芒悄然而逝，短短的刹那，妇人的双眉已经微微皱了起来，一脸凝重，“好奇怪的气息。”
“七长老，我们要不要前去看看？”长发女子知道自己本就感觉不差，那能被七长老都称作奇怪的必然不是寻常之物，而她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游历四方，探寻奇物。
妇人盯着莫吉城的方向，犹豫了一瞬，“前方应该是莫吉城，据说城主肖琼素来与巽门子弟交厚。”
“巽门？”短发女子一听巽门二字顿时来了兴致，“大师姐，风不二不就是巽门弟子么？”
长发女子点了点头，俏脸蒙上一层阴霾，“是啊，咱们镇九宗五十年间出现的第一天才，极有可能在明年的大比中战胜乾坤门拔得头筹的存在就是巽门弟子。”
“据说几十年来大比的冠军都是被乾坤二门把持，七姑姑，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短发女子又转过头去问那中年妇人。
妇人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不错，打从我加入坎门以来，四十年间九届大比皆是由乾坤二门夺冠，昔日的每届三甲如今都是总门中出色的人物，他们俱都出自乾坤门。”妇人说到这顿了一下，“能够在大比中脱颖而出者便会受到总门的青睐，进入八卦宮修行一年，大凡是进入八卦宮者修为都会突飞猛进。”
“哼！那风不二跟大师姐比又如何？”短发女子好奇的问道。
长发女子面色一黯，“我岂是风师兄的对手。”说罢，她目光看向妇人，“说来这都怪弟子愚钝，诸位长老在我身上耗尽心思，我却有负众望。”随即她幽怨的叹了一口气。短发女子自知失言，俏皮的一笑，忙将话题引开，“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七姑姑，您看我们要不要去莫吉城凑凑热闹？”
“嗯？”妇人明显有些犹豫，“还是算了，肖琼跟坎门素无交情，而且这北疆本就是巽门属地，虽然咱们同属镇九宗，不过被他们知道我们来了这里多少有些不便，而且门主曾有吩咐，不许咱们生事，我看今晚还是像往常一样就宿在城外吧。”
“又要露营？”短发女子一听俏鼻登时皱了起来，挠了挠了自己耳后的短发，撒娇道：“七姑姑，好歹您也带我们进城吃点像样的饭菜，美美睡上一觉，大不了咱们不去招扰那什么城主就是了。”
“冬儿！”妇人无奈的拖了一个长音，“你要是能把这些心思都用到修炼上，你的修为或许还能超过伊夏。”
被称作冬儿的短发女子看着长发女子一撇嘴，“大师姐不知比我聪明多少，超过她？下辈子吧。”长发女子莞尔一笑，“冬儿，七长老说的并不错，你的天赋本就在师姐之上，如果你肯用心的话，必然能超过师姐。”
“好了好了！”冬儿不耐烦的说道：“你们两个就会教训我，早知如此我就不跟你们出来了，这一路风餐露宿，一点都不好玩！还不如在岛上悠闲自在。”
妇人看着冬儿怜爱的笑了笑，“我早就跟你说过，我跟伊夏出来是有事情要做，是你自己非要跟着！”
冬儿见妇人不肯松口，凑过去抱住师姐的胳膊，摇个不停，“大师姐，您就帮我求求七姑姑，咱们今天好不容易路过这么大的一座城市，好歹也进去找个像样点的地方休息一晚，养足精神，我保证明天乖乖上路。”
伊夏被她熬不过，只好微笑着看向妇人，“七长老，要不然我们今晚就留宿在城内吧，也好打听一下北边的消息。”
“好吧。”伊夏开口，妇人没再拒绝，“不过我丑话说在前边，你们两个绝对不许惹事，另外也不能暴露身份！”
“是！”二女欢喜的齐声答应，伊夏虽然年长，也只有二十五六岁，而冬儿还要三个月才满十七，坎门远在东海之滨，所以这里的一切都让她们感到新鲜，童心未泯，玩意正浓，如果不让她们进莫吉城，不知要有多少遗憾。
妇人带着二女又往前走了没几步，突然眉头一皱，因为她体内的元气好像受到了什么东西的牵引，如沸腾一般乱窜。“嗬！”妇人压制内元，此时已经明月东升，她却没有发现引动她元气的源头，“难道此间还隐藏着什么奇珍异宝不成？”妇人心中暗自想着，看来这莫吉城还真是不能错过。
……
水灵儿展开**，地阴尸气被陈素接连不断的吸入体内，经由水灵儿炼化，而后又重新被陈素吸纳，精神力与元力不同，玄之又玄，在经历了五行淬化之后，需要以阴阳锤炼，而一般人即便是具备了冲击极境的条件，就是这个冲击的过程也要历时经年，就像是宋仙瑜当年，冲击阴极境与舍尊境无一不是耗费了近十个月的时间，而宋仙瑜已经是天赋极佳之人。可是现在陈素得水灵儿与火元儿之助，又有充足的阴气供他汲取，加之天冲的引导，他冲击阴极境竟然一气呵成，阴柔的精神力将鬼阴粟包裹吞化，六瓣花片逐一凋落，花萼处已经隐隐的凝出了豆儿大的漆黑丹核，飘浮在陈素额前，这一幕连天冲都微感诧异，回想自己当年冲击的过程，与陈素相比无疑显得黯淡许多。
宋仙瑜的神元在渐渐恢复，所以感知力也有所复原，陈素如此恐怖的吸收地阴尸气在她看来已经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宋彦等人虽然也能感觉到无数道气息聚向陈素，可是他们毕竟不明所以，而那些等待着陈素解开幻术的人们更是难以明晰其中的奥妙，在场的除了宋仙瑜与兰婆之外，恐怕再没有人能理解其中的凶险之处。
“小姐，这孩子如此蛮横的吸收阴力，恐怕会对他的修为有损吧？以我看他还不过是一名高级五行师而已，就算是小姐跟我，怕是也不敢这样吸收阴力。”兰婆扶着宋珈彤，不由得担心起来，广场上气息的变化她比宋仙瑜感应的更加真切，而陈素这样直接引气入体的行为在她看来无异于自寻死路。
“素儿跟我说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吸纳这些阴气，不但可以解开幻术，而且可以助他晋入阴极境，刚刚我也不曾多想便让他放手去做了，可是现在看来，他的这种做法确实是莽撞了些。”宋仙瑜此时也有些拿捏不准，不知道陈素是不是为了宽慰自己而故意这样说，可是眼下陈素已经开始，贸然打扰他的话不但会前功尽弃，还极有可能让他送了性命。
“小姐，他的精神力好像在逐渐攀升！”宋仙瑜二人沉静了片刻，兰婆突然惊奇的说道：“难道他真的要借此冲击阴极境？”
“我也感应到了。”宋仙瑜声音低沉，却也掩不住内心的激动，“现在看来，我们也只有相信他，不让任何人去打扰他冲击极境。”
“是，小姐。”
……
时候不多，七长老三人已近莫吉城东门，一来天色已晚，二来城中的变故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所以当三人来到东门口的时候，这里竟然见不到一个人影，城门内通向里边的街道上也是冷冷清清。冬儿的心情瞬间糟了起来，“还以为这么大的城市一定是人声鼎沸，有不少好玩的东西，想不到比咱们岛上还要冷清。”
伊夏从城门处向着里边望了望，“七长老，您看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单是这城门就修的气势磅礴，不该是凄凉之地啊？”
“嗯！”妇人点了点头，“我听说莫吉城乃是东靖国北边最大的城市，也是北疆十二城之一，难不成这里发生了什么变故？”
“那我去打听一下。”冬儿说完蹦跳着向城门跑去。
“冬儿！”妇人急迫的想喊住冬儿，可是少女的身影一闪已经在数丈开外，无奈她与伊夏二人也只好紧随其后，可是就在接近城门的瞬间，她体内的元力再一次出现了澎湃的迹象，“啊！”妇人一声惊呼，凝神将体内激荡的内元压下，目光凝重的看向了城主府的方向，这一次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内息竟然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牵引产生了涌出的冲动。
“七长老！”伊夏赶忙扶住妇人，焦急的问道，“您没事吧？”妇人摇了摇头，自己的感觉绝不会错，刚刚内息就是受到了那股奇怪力量的牵引，引力之强甚至连她都差点压制不住，“伊夏，快拦住冬儿，不要让她乱走。”
“是！”伊夏点了点头，肃声道：“冬儿，你再乱跑，我们今夜就仍然露宿吧。”冬儿欢快的身影一滞，撇着嘴折返回来，不过当她的目光落在伊夏二人身上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却露出了一副惊恐的表情。
百二十一 无安之夜（二）
冬儿回过身来，发现在七长老的身上已经笼罩了一层极淡的蓝芒，蓝芒将七长老包裹，缓缓的跃动着就像火苗，吓得冬儿一愣，“七姑姑，你怎么……着火了么？”
伊夏距离七长老太近，所以看得没有冬儿真切，不过被后者这么一说，她也发现了有些不对，凝神一瞧，确实有一股极淡的蓝光自七长老的身上逸出，“七长老？”伊夏担心的问道，“您没事吧？”
七长老勉力压下体内奔腾的内息，双眉紧皱了起来，摇头道：“尚无大碍，不过咱们镇九宗除了总门之外八卦门各有五行精气，现在看来是我体内秘元的纯**气被什么力量引动了。”一边说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城主府的方向，“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股力量应该就是来自那边。”她伸手一指，伊夏、冬儿的目光随着望了过去，此时在城主府那边早已点燃了无数火把，灯火通明，更隐隐的传来阵阵人声。
“看来城内的人应该都是聚到那边去了。”伊夏翘首向着灯火处眺望了一阵，“七长老，我和冬儿体内也有门中的秘元，为什么我们没有感应？”
七长老辛苦的摇了摇头，光是压制刚刚的气息波动就让她消耗不小，不过好在此时已经彻底的镇压下去，“门主当年在我体内种下了一缕灭生水灵之精气，只因为我修为低微，至今无法将其唤醒。”
“啊？”二女闻听俱都倒吸冷气，“您说的是那五行奇物？”
“不错，这件事是门中绝密，万万不能泄露，你们两个要记好了。”
“是！”二女齐声答应，冬儿狡黠的目光向着城主府的方向望了望，眼睛一眨，一个念头浮现出来，“七姑姑，您说这里会不会也有像您一样的人存在，所以才让那奇物产生了共鸣？”
“这？”七长老心中暗赞冬儿反应的敏捷迅速，不过在东靖国境内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确切的有关五行奇物的消息，就算是八卦门，五行之力也全都是得自总门，而每一个能从宗门处得到五行气息的人都是其中的佼佼者。难道这里还有他们坎门的人存在不成？可是能引发自己体内秘元共鸣的存在，她应该不会陌生才对，七长老越想越觉得蹊跷，“伊夏，冬儿，我们过去看看。”如果能在这里发现新的五行奇物的线索，那么她们这一趟游历可就是不虚此行了。
“好！”这个决定正中冬儿下怀，不过这一次还不待她蹿出去就已经被七长老一把拉住，厉声训斥道：“你这个丫头要是再敢乱跑，看七姑姑不打烂你的屁股！”冬儿做了一个鬼脸，却没敢挣脱七长老的手，只好乖乖的被她拽着，三个人拐弯抹角向着城主府走去，不过这一路上七长老体内的灭生水气却是再没有被引动过。
莫吉城虽大，如今城主逃遁的消息早已经轰动全城，好事者更是把城主府围得水泄不通，府门外也被各大家族派人守住，以免打扰府内陈素解除幻术。等七长老三人接近，隔着几条街道就无法向前，只好让伊夏过去打听情况，伊夏心思慎密，不像冬儿淘气顽皮，不多时大致的情况已经打听清楚，回来向七长老禀报。七长老一听顿时大惊失色，城主肖琼被驱逐了？而且这莫吉城还出现了一位炼斗境的强者！肖琼与巽门中人有交，虽然跟坎门没什么瓜葛，可是毕竟同属镇九宗，七长老稍稍犹豫了一瞬，“走，我们进去看看！”说罢，七长老带着二女挤进人群，可是此时人群已经堵成铜墙铁壁，外边的进不去，里面的出不来，七长老有心催内元跃过人群，可是这样一来难免会被人注意，炼斗境的强者可不是儿戏，想了想，她又带着二女退了出来，看能不能找到别的出路，三人在人群外绕着城主府转了一圈，此时已近半夜，围观的人散了些许，不过倒是有一条死胡同里几乎没什么人，伊夏盘算着城主府大致的情况，猜到死胡同尽头的高墙内应该就是城主府无疑，当然她并不知道这条胡同就是肖琼私置的产业。
三人在胡同尽头等了一个人少又不被注意的空当儿，七长老轻轻一纵身，早已跃上了两丈高的墙头，扳着墙壁向院内一望，前门处十几丈长的影壁隐没了正门，院中虽不像外边街道上那么拥挤，可是人也不少，好在这边的高墙不怎么有人注意，她左右看了看，郑重的说道：“伊夏，冬儿，待会我们下去千万不要声张，炼斗境的存在连门主都需谨慎。”
“是！”二女严肃的点了点头，冬儿也收起了顽皮，三人趁院中人不注意，借着月色轻飘飘的落在了高墙之内，七长老拉着二女向前殿走去，期间虽然也有人会不时的看向她们，可是此地毕竟家族混杂，有陌生人出现也不奇怪，而且各家早有约束不得生事，这三人又是女子，尤其伊夏与冬儿生得标致匀称，大多数人见了也只是艳羡罢了，垂涎的目光会多看几眼，伊夏早已习惯，冬儿却心生鄙夷，等三人穿过前殿，才发现后院之中早被几大家族布下了哨戒，不许任何人再近前一步。
七长老差不多已经能够猜到她要找的人就在这院墙之后，前边这些人虽然一个个看起来身强体壮，可是论修为就算是全加起来也不够她一掌拍杀，不过那炼斗境的高手却让她极为忌惮，寻思了片刻，低声道：“伊夏，你在这里看好冬儿，不要让她乱跑，她要是不听话，随你打骂，长老那边有我给你担着。”说完，七长老看了冬儿一眼，“你要乖乖的，不得跟师姐耍赖，知道么？”
二女心知此地不是寻常，也都点了点头，七长老径自上前，“待我去看看里边的情况。”说罢，她又绕向墙边，趁人不注意，身形一闪，隐没在了夜色之中。
……
“嗯？”兰婆一声低吟，她虽然双目已盲，感知却是倍于常人，宋仙瑜有交代不能让任何人打扰陈素，所以这几个时辰以来她的精神力一直在高度集中状态，七长老三人翻墙进院时有意隐藏修为她不得而知，但是七长老在角门外催内元隐藏身形却是再无法逃过她的感知，“小姐，似乎有人潜进来了。”
“你也感觉到了么？”宋仙瑜眉头一紧，“我神元并没有完全恢复，刚刚还以为是错觉，既然连你都这么说，看来是不会错了。”
兰婆枯树皮一般的脸上毫无表情，“小姐，此人似乎也是舍尊境，不过气息倒是有些虚浮不定，好像刚刚曾与人交过手。”兰婆并不知七长老那是压制体内秘元所致。
宋仙瑜微诧，看来兰婆的感知力甚至已经在自己之上，虽然她也发现了来者的修为不弱，却并没有如此之详，“兰儿，如果让你独自面对此人的话，你的胜算有几成？”
兰婆扶着宋珈彤的枯干手臂微微一颤，迟缓了片刻冷静的说道：“我从此人身上并没有感知到精神力，他刚刚似乎有所消耗，而我却是盲眼，真要对阵的话，胜算应该各有五成。”
宋仙瑜微微一握拳，自己虽然并未完全恢复，却也差不多将近八成，如果来人只是一名舍尊境高手的话，让兰婆去保护陈素与珈彤或许更为妥当，“兰儿，将此人交给我，你一定要保护好珈彤和素儿。”
兰婆一愣，没想到宋仙瑜会这样安排，“小姐，此人会是肖琼的人么，还是北柱国府派来的？”
宋仙瑜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此人绕过哨卫，明显是有所图谋，我们绝不能大意。”话音未落，那股隐晦的气息已经走出角门，宋仙瑜神元冲灌，正要出手，那道气息反倒停在角门处不动了。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慢！”宋仙瑜装作无事，“此人意图未明，或许是有所顾忌，兰儿你不要大意，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只保护好珈彤与素儿就是了。”说罢，她催动神元，精神力与元力散播开来，与此同时，她竟迈步走向角门。宋仙瑜一动，秦珫等人不明所以，顿时躬身静候起来，又不敢出言多问，此时陈素已经入定了三个多时辰，地阴尸气也差不多被他吸纳近半。
七长老走出角门，眼前的情况不禁让她一惊，整个广场上横七竖八的歪躺着近千人，而在广场中央，一名少年盘膝而坐，正在源源不断的吸纳着自这些人身上逸出的气息，少年的修为虽然不甚高深，却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难道先前引动自己体内秘元的人物就是这个孩子？七长老拿捏不准，正在此时，一股强悍的神元气息压迫而来，七长老心中暗道不好，都怪自己莽撞，此地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实时不该贸然进来，可是对场中少年的好奇心又让她不忍心即刻退出去，两难取舍之际，却见一位老太太挺拔的身影缓缓向着自己这边走来。
百二十二 无安之夜（三）
七长老眼见宋仙瑜缓缓的向着自己这边缓步走了过来，那股释放开来的神元之力虽然还不致对她造成什么压迫，却也是不小的威胁，更何况那名被称作炼斗境的高手还不知隐身何处，故此七长老心知自己行踪暴露，却不愿与对方交手，再提内元隐秘气息并缓步向后退去。
宋仙瑜不知七长老身份，担心对方还有援手，心中暗忖，你我既在伯仲之间，又岂能让你如此来去自如？因而老太太虽然未尽全力，却也是凶狠杀招，以秘杀绝三枚暗针倒刺七长老后颈。
“好刁钻的攻势！”七长老心中暗自警觉，看来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修为并不在自己之下，如此一来她就更不愿与对方交手，索性一侧身避开攻势，未曾想自己的行动早已在对方的预料之中。宋仙瑜秘杀绝出手，身形忽动，如疾风骤雨，一掌拍向七长老，七长老终于是被逼无奈，出拳与宋仙瑜对了一记。
噗的一声闷响，众人还都以为宋仙瑜是发了失心疯，一掌拍在虚空处，不过响声刚落，大家便见到宋仙瑜身前空间微微扭曲，现出了一道中年美妇的身影，众人这才不得不暗自惊叹两大高手相对是何等恐怖。七长老现身之后双眉紧蹙，面色凝重，不过此时她所展露出来的气息竟是丝毫不在宋仙瑜之下。
“来者何人？”宋仙瑜撤步抽身，因为这现出身来的妇人她并不认识，而且如此强手，若非是敌而非友她也不想轻易得罪，毕竟宋家此时状况并不太好，而且陈素也处在不能被打扰的关键时刻。
七长老轻笑一声，“望天揽日月，逐流怒海中！”
宋仙瑜闻听心头一震，沉声道：“你是镇九宗的人？”肖琼与镇九宗有交，想不到对方竟然来的如此之快，当即老太太将神元尽数催动，冷笑道：“镇九宗还真是有情有义，赴人急难，不知眼下肖琼何在？”宋仙瑜的话绵里藏针，一来对方只是独自现身，她担心还有其他人隐藏在附近，二来肖琼既然搬动了镇九宗的人应该是要卷土重来，早知如此自己也应该调遣庄中的护卫才是，虽然不能大用，至少也可以抵御一时。
七长老见宋仙瑜的态度瞬间转冷，心中自是不悦，镇九宗的人素来被人尊敬惯了，若是换做巽门弟子恐怕早与宋仙瑜争斗起来，不过这坎门乃是镇九宗中人丁最为单薄的一条支脉，宗门立在东海之滨，自门主而下争强好胜之心也不像其他几脉之重，所以此时七长老压住火气，礼节性的一抱拳，随即表明身份，“坎门郑韵！并不知肖琼所在。”先前郑韵已经着伊夏打听了城内的大致情况，看来此时对方是将自己误会成肖琼的援手了，不过对郑韵来说，她眼下却是认也不是，否也不是，认了无异于跟这老太为敌，不认又有软弱之嫌，有损镇九宗尊严。
镇九宗八卦门在东靖国声名正噪，几乎无人不晓，不过北疆之地，多以巽、离两门弟子居多，对外他们虽然统称镇九宗，对内属地意识却也颇重，所以各门弟子极少跨地犯禁，七长老郑韵若不是担忧那未知的炼斗境强者也不会急着表明身份，不过她这自报家门却让宋仙瑜更加摸不着头脑，来人竟然不是巽门弟子而是坎门弟子，这其中实在是有些古怪。
宋仙瑜等人并不知肖琼逃遁之后去了哪里，不过却有两种最大的可能，第一，肖琼乃是北柱国府所派的城主，在东靖国的北疆，无论镇九宗的势力如何强大，北柱国府终是正宗，所以肖琼去此处诉苦的能性极大。不过换而言之，北柱国将曾与宋哲元有约，而肖琼借以上位的无妄石又是偷自宋家之物，他也有可能撇公而就私去找跟自己有交情的镇九宗出面帮忙，如果是这样的话，北柱国府那边必然乐得清静，这也就是第二种可能。
宋仙瑜警惕的瞪着郑韵，以自己的身形挡住了后者的目光，不想让她觉察陈素的情况，因为就眼下来说，陈素那里是重中之重，且不说这关系着近千人的幻术能否得解，就是陈素的安危，此刻在宋仙瑜的眼中看来也是绝对不容有半点差错，不过郑韵所为何来她自己最是清楚不过。
郑韵的目光一斜，绕过宋仙瑜看向陈素，老太太顿时面色冰寒，冷斥道：“你在看什么？”
郑韵微微一笑，炼斗境的高手虽然没有现身，不过对方顾及自己镇九宗的身份应该也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所以心头安稳了不少，“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老太太一声冷哼，“宋仙瑜。”
郑韵点点头，宋仙瑜的名声在莫吉城自是不小，不过对于这来自东海之滨的郑韵来说却是没有什么特别，所以她的注意力又放在了陈素身上，“场中的这位小哥看起来年纪不大，修为也算不俗，不过他这样雄横的吸纳元气，恐怕也并非明知之举吧？”郑韵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自己体内秘元的波动就是场中的少年所引起，所以如果不能解开这个疑问，她绝不会轻易罢休，因为这极有可能关系到五行奇物的线索。
宋仙瑜并未回头，不过郑韵知觉的敏锐倒让她另眼相看，如果对方不是镇九宗的身份，或许还可以交个朋友，轻叹一声继而言道：“这孩子乃是老身最爱的晚辈，心地良善，肖琼以邪魔外道害大家陷于幻术，此刻他正不顾自己安危替大家解术，所以老身无论如何也要护他周全。”
郑韵此时双眸紧盯着陈素，心中暗自琢磨，这老太太的修为虽然不差，涉世经验却有些不足，她刚刚的那几句话无疑就是暴露了最大的弱点，少年虽然在以鲸吞之势吸纳精气，可是明显的需要有人保护，故此假意装出一副关心之相，“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悲天悯人之心，还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是他以一人之力同时替这么多人解术，会否力有不及？但凡有在下能帮忙之处，必定在所不辞。”说着话郑韵便要向着陈素的方向靠近，宋仙瑜则赶忙一闪挡住了前者的去路。
正在此时，角门外突然喧闹起来，一名中年汉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直到秦珫近前，面带惶色，禀告道：“大人，外边有两名女子自称是镇九宗弟子，非要硬闯，我等已经阻拦不住。”秦珫闻言面色变幻，郑韵这镇九宗的身份他是知道了，虽然他们秦家三小也拜在了镇九宗的门下，可是说来根本就是无足轻重之人，所以这关系到镇九宗的事情他还真是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好恭恭敬敬的对着宋仙瑜一躬身，“宋前辈……”
宋仙瑜一拜手，刚刚那中年汉子的报告她已经听见了，此时微笑着转头看向郑韵，郑韵的脸色则变得难看起来，此刻吵闹声渐近，不多时，两名长相标致的女子满脸怒气冲了进来，郑韵一瞧，果然是冬儿跟伊夏，郑韵无奈，只好撤步抽身，退到了二女身旁。
宋仙瑜冷眼旁观并未表态，郑韵的修为虽然不弱，但是这冲进来的二女就明显要差了许多，年纪稍大的顶多也就跟宋珈彤相若，而那名小一点的，恐怕还未曾踏足丹元境，不过看起来年纪不大，一脸的顽劣之意，此时小脸气鼓鼓的，明显是有什么事让她相当的不开心。
郑韵护在二女身前，原本自己还在打着场中央少年的主意，现在却平添了累赘，心中怒起，对着伊夏低声叱道：“伊夏，冬儿不懂事，你怎么也跟她胡闹？”
伊夏的性格文静平和，不过此时眉梢上也带着怒意，“七长老，并非我二人惹事，只是外边的人毛手毛脚，我跟冬儿表明了镇九宗弟子的身份，反倒被他们以恶言羞辱。”
“什么？”郑韵知道伊夏是绝对不会说谎的，闻听此事顿时怒火中烧，“竟然有人敢羞辱镇九宗门下，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冬儿怒冲冲的一回头，伸手指着正站在门口的几个人，“就是他们，非说我跟大师姐冒充镇九宗的人，还对我们动手动脚。”
“哼！”郑韵一声冷哼，杀意暴起。秦珫听得清楚，回头一看，门口那几人乃是他们秦家的后辈，其中一人还是族长秦百川的嫡孙，当即惊得魂飞魄散，宋仙瑜不肯表态，他只好硬着头皮迈步上前，“这位大姐，我看这其中一定是有些误会。”
郑韵怒目看了秦珫一眼，眼前人须发花白，脸上更是沟壑纵横，不由得白了他一眼，“你倒是叫谁大姐？”
秦珫见对方不悦，自知说话不得对方受用，赶忙改口，“女侠光鲜照人，都怪在下有眼无珠，在下姓秦，那几个都是我们秦家的不肖子弟，秦家得镇九宗眷顾，收了族中的几个孩子为弟子，所以秦家人绝对不敢对镇九宗不敬，此事还请女侠明察。”
百二十三 无安之夜（四）
郑韵面含浅笑，一双杏眼盯着秦珫，心中早满是鄙夷，这种贪生怕死，欺良怕恶的小人就应该给他们点教训，镇九宗弟子岂容这等人羞辱？所以她并不理会秦珫的阿谀之词，右掌心已经内元暗提，蓄势待发。
宋仙瑜虽然也不喜秦家子弟那般轻浮行径，不过毕竟眼下局势特殊，若是任由镇九宗的人在这里肆意伤人，怕是宋家的威信就要大打折扣，谁让肖琼与镇九宗有交，故此宋仙瑜无奈，秦家的这点闲事自己终归要管，“咳！”老太太轻嗽一声，“得饶人处且饶人，依我看这件事不如就算了吧。”
郑韵的内元已催至掌心，只待出手，可是宋仙瑜开口她不禁犹豫起来，伊夏见七长老迟疑，知道对方不是善茬，可是冬儿毕竟年少，看了宋仙瑜一眼，老太太形容枯老，她又岂会放在心上，俏鼻一皱勃然叱道：“老太婆你算个什么东西？镇九宗的事你也敢管？”冬儿在坎门内向来受宠，即便是在门主跟前撒起娇来，也少有不如意的事情，刚刚被那几名浪荡子一阵说笑，此刻正恨不能好好教训他们一番，谁知半路里出来个老太婆坏事，心中岂不怨憎？
“好无礼的小辈！”宋仙瑜看似自言自语，甚至都没有瞧冬儿一眼，这句话其实也是说给郑韵听的，以她的辈分又岂能跟一个小丫头计较。
郑韵闻言一声轻笑，好汉不吃眼前亏，最终还是收敛内元，伊夏见七长老如此，知道是有所顾忌，炼斗境的高手可不是闹着玩的，便赶忙拉住冬儿不让她再开口，冬儿却不依不饶，缠着郑韵，“七姑姑，他们欺负冬儿，你要帮我出气！”郑韵怜爱的轻抚着冬儿的短发，安慰道：“冬儿乖，等此间事了，七姑姑禀报门主，一定好好教训他们。”随着郑韵语气转寒，凌厉的杀意也是荡漾开来，她这两句话也是有意说给宋仙瑜听。
“哼，我要将他们统统杀掉方才解气。”冬儿不过是说句狠话而已，却让秦珫打了一个寒战，镇九宗弟子的霸道专横他心知肚明，郑韵的身份在镇九宗内想来也是不低。可是以他在秦家的身份，既不能责罚那几名子弟，又要想方设法保他们无虞，现在看来求郑韵是于事无补，一切还得着落在宋仙瑜身上，当即忙的屈膝跪地，俯首而拜，“宋前辈，请您看在近邻的情分上周全一二，那几个孩子年少无知，闯下了大祸，可是族长就这么一个亲孙，若是有些闪失，秦珫实在担待不起。”
“好了，你起来吧。”宋仙瑜听得清楚，郑韵也说禀报门主，分明是搪塞冬儿之言，另外也是在向自己表明她在镇九宗中的身份，这么一点小事又何必禀报门主，而且秦家有巽门弟子，只要将事情话开必然无忧，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而郑韵三人看起来与肖琼并无瓜葛，否则也不会费了这么久的话而不动手。
秦珫站起身，却发现那几名子弟仍旧站在角门处痴痴的望着冬儿，不由得心中暗骂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可是任由他如何挥手示意，那几人就是不肯离开，冬儿偏头再次看见，又恨的牙根直痒，不过七姑姑既然已经表态，她也只好暂忍一时，这又是冬儿的懂事之处。
此时明月渐西，群星闪烁，晴朗的夜空中不时会飞过两只夜游的寒鸦，呱呱声划破长空，郑韵回过身来盯着宋仙瑜，二人对视良久，忽然齐声发笑，郑韵言道：“时下天寒，又是半夜，那孩子汲取的恰是阴气，光这见识还真是非同一般。”
宋仙瑜未置可否，伊夏与冬儿这才注意到广场的中央处竟然还端坐着一名少年，少年看起来神情严肃，正闭目敛神，冬儿并未觉察有异，伊夏却是在一见之下大感惊异，他竟然在同时吸纳着从近千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准确的说是这些气息被他引动才对。
“七长老，他？”伊夏忍不住失声问道：“他是什么人？”近千道极淡的气息飘向陈素的鼻间，诡异非常。伊夏的问题，郑韵同有此问，不过从宋仙瑜那里她似乎是得不到答案。
……
正在此时，场中的陈素鼻息处白芒陡然一盛，一股强大的吸力散开，众人不知，这时不光陈素，就连水灵儿的内息也在逐渐增长，而她更感觉到了一股隐秘的灭生水气逐渐靠近，所以借着陈素吸纳阴气之际催发吸力，水灵儿乃是万载母灵的精华所孕，她所散发出来的吸力对于郑韵体内的那股秘元有着无法抗拒的牵引，郑韵正与宋仙瑜对望着，冷不防体内秘元陡然发作，惊得她强催内元，身躯也是一颤，险些跌倒。
感应到郑韵体内元力波动，期初宋仙瑜还以为对方是要偷袭出手，正待防备，却见郑韵一脸痛苦，随即那凝聚的内元也如散沙般溃散消尽，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过是数息之间，郑韵的脸色却已经浮上了一抹苍白，刚刚压制秘元的消耗对她来说已是极大，郑韵心下两难，如果照此下去，恐怕用不着对方出手，内耗就已经让她无法承受。
宋仙瑜一愣，事出突然，连她也不知道郑韵为何会如此，伊夏与冬儿则担心的扶住郑韵，“七长老，您又感应到那股气息了么？”
郑韵艰难的点点头，如果再来这么一遭的话，恐怕体内这秘元她就压制不住了，故此凄然一笑，转望向宋仙瑜，“想来您老这次必然是看见了，郑韵携两位弟子及此并不是来寻衅滋事，而是因为体内元力受到了莫名力量的牵引，郑韵不才却也身具舍尊境的修为，只怕下次那股吸力来时我也无法抵抗。”
“哦？”宋仙瑜半信半疑，不过以郑韵的身份倒也没有必要说谎，只不过她并不知道郑韵乃是怀疑这里有五行奇物的线索才会冒险前来，“老身与你同是舍尊境，为什么你说的那股奇怪的力量老身并没有感应到？”宋仙瑜已经猜到了此事多半可能与陈素有关，却不肯言明。
郑韵虚弱的摇了摇头，宋仙瑜的底细她已明晰大半，单论实力她可能并不是老太太的对手，“你老神武双修，并非郑韵可比。”
“这……”宋仙瑜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回答，正在这会儿，水灵儿早已感应到那股灭生水的秘元近在咫尺，一引不动，趁着陈素再度牵引阴气之际，又是一股吸力随之散发开来。郑韵体内的元力此时已经崩溃，再无压制之力，那股秘元自郑韵丹田深处冲突出来，本来这股灭生水气乃是坎门之宝，关键时刻可以用来出奇制胜，想不到此时被水灵儿所吸，反倒成了郑韵的心腹大患。那股水气顺她足少阴肾经直下，奔太溪出涌泉，源源不断的溃出，郑韵身为坎门七长老，修为却并不是精锐，为了能让她不被旁人看轻，故此门主在她体内所置的水气乃是最为强大的一道，可惜郑韵从来不曾动用过，如今却便宜了水灵儿。
“啊！”郑韵一声惊呼，自知体内的这股秘元与寻常弟子身上的气息不同，乃是一股较为纯正的灭生水气，若真的失了此气，就连她也不好跟门主交代，可是气息离体，她便再也无法感应，一把抓在虚空之中，满脸的疯狂之状，“该死的！是谁在强夺我体内的秘元？”可是无论如何挣扎，她竟无法控制水气的流失。
郑韵不知，她心中的咒骂还没完，秘元已经自陈素的鼻孔钻入，被水灵儿炼化起来，虽然阴气对水灵儿来说也是不错的补物，不过她一心要助陈素突破极境，故此除了维持炼化必须之外，其他的气息尽数献给了陈素吸纳，可是这股秘元不同，乃是实实在在的灭生水气，吸收了这股力量，对她来说可是大有裨益，所以水灵儿毫不犹豫的吸收起来。火元儿与天冲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陈素身上，火元儿虽然是感觉到了那股灭生水气，却知道这对水灵儿十分有益，所以根本就懒得去管，而天冲甚至都没有注意。
宋仙瑜虽然神元未曾尽复，却也能感觉得出来郑韵散逸的这股气息并不同于寻常的元力，“难道这是五行奇物之力？”老太太眉头微皱，她能够清楚的发现，这股气息已经被陈素吸纳，却故作不知，装出一副紧张之态，“这是怎么了？”
郑韵一声冷笑，既然无法压制秘元离体，看来今天这个亏是吃定了，也只好等日后回去请门主定夺，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自己体内的秘元必是被场中的那个少年吸收，到时候只需将他擒住，一切的事情自然水落石出，拖着疲惫的身体，郑韵对着宋仙瑜一拱手，“告辞，伊夏，冬儿，我们走！”
伊夏与冬儿搀着郑韵，妇人已经虚弱不堪，冬儿满头雾水，伊夏虽然晓些眉目，可是此时却也不敢多言，她与冬儿回头看了一眼场中的少年，能够不出手就让七长老如此狼狈的人物日后遇见一定要多加小心。
宋仙瑜拱手还礼，看着三人的背影，不由得落入了两难抉择之境，陈素吸收了郑韵的元气，坎门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可是此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又不能将郑韵三人奈何，看来此事也只有顺其自然了。宋仙瑜不肯出言阻拦，余人自然不会多事，只不过秦珫心中七上八下的不能落底。
“小姐，难道就这么让她们走了？”兰婆一直不曾开口，直到感应到郑韵三人的气息向着角门走去。
宋仙瑜摇头叹息了一声，“镇九宗势大，老身总不能明目张胆的将她们留下。”
“要不兰儿去结果了她们？”兰婆面无表情，宋仙瑜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可，梁子已经结下，我们若是再杀了他们的人，恐怕仇怨愈深，只望先祖能早日出关，寻个机会再做解释吧。”其实对于这种可能，宋仙瑜本身都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不过眼下肖琼下落不明，如果再跟坎门结下深怨，恐怕宋家就要四面受敌。
百二十四 正道破极
天光渐亮，陈素依然双目紧闭，只不过原先游离在他鼻间的两条气龙已经愈发淡了，看样子随时都有消失的可能，地阴尸气虽重，但是经过水灵儿一夜时间的炼化，差不多已经尽数被陈素吸纳，而那六瓣鬼阴粟也已经凝聚成了一枚樱桃大小的核儿，黑光乍现，不时的迸射出磅礴的气息。
“大功告成！”天冲最先轻松一笑，双目盯着陈素额前的黑核，“老夫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看你们水火二灵之力跟陈素自身的造化了。”说罢，他的身形向后一飘，稳稳的落在了吞焱之上，难得火元儿不来争抢，天冲的心中十分受用。
水灵儿分神去吸纳引自郑韵处的那道灭生水气，对阴气的炼化也就稍稍慢了些，可此时陈素正处于阴气即满未盈之态，水灵儿这一缓，在本能的支配下，陈素的需求变得**起来，一旦阴气充盈满注阴丹之核，他便可以顺利的踏足阴极境，但是现在阴气不足以供他汲取，原始的意识促使他疯狂的寻觅起来。
“嗯！”火元儿沉沉的哼了一声，水灵儿引动郑韵的秘元之时他便有所察觉，而这道秘元对水灵儿来说有多重要他也相当清楚，只要时机得当，水灵儿便可藉此进阶。其实打一开始火元儿就以自身的火气协调着陈素体内的阴气增长，至此之时阴气不济，陈素在疯狂的寻觅了一阵之后，竟不自觉的盯上了那股属性截然相反的火气，故此火元儿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知道，陈素此刻正是突破关键之时，返璞归真，一切意识已经是被本能驱使，而看水灵儿的样子，也是进入了一种混沌懵懂的状态，否则她也不会减缓阴气的炼化。
呼！火元儿伫立的身形陡然一颤，他觉察到了，最终陈素还是以火气弥补了阴气的不足，而陈素这边一开始，他体内的精元就源源不断的泄出，火元儿微一皱眉，双拳紧握起来，犹豫了一下，却并没有阻止精元离体，而是任由气息听从陈素的牵引，而后火元儿缓缓盘坐下来，精纯的火气便在他与陈素之间输送起来。
“火元儿！”天冲坐在吞焱之上发现事情有些不对，陈素可是正在吸纳火元儿的精元，而他似乎在任其所为，这种付出可比水灵儿炼化阴气要大得多，如果精元被对方吸尽的话，就算是五行奇物也难逃消灭一途，天冲紧张的一跃而起，未成想火元儿一伸手，摇头低声道：“他正在紧关节要之时，突破失败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可是一旦他吸尽了你的精元，我怕……”
“不碍事。”火元儿洒脱的一笑，“凭他这点修为还奈何不了我。”
天冲知道火元儿是在逞强，以他的感知火元儿顶多也就是一道二阶火灵，实力跟一名丹元境强者相若，虽然先前陈素已经吸纳了不少的阴气，可是谁也不能确定他晋入阴极境还需要多少能量，“火元儿！”天冲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虽说自己只是一道分身，但是眼下却比火元儿强上许多，“你那纯阳火气并不适合他，还是让我来吧！”说罢天冲俯身上去，精神力扩散开来，便要取代火元儿之位。
火元儿左掌发力隔空将天冲推开，肃然道：“你敢瞧不起我？”
天冲转怒道：“火元儿，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要逞强，有没有想过后果？”
火元儿终于是会心的一笑，“我知道你的好意，可是先前他吸收的乃是纯阴之气，恐怕你的力量才是不适合他，现在他既然能主动汲取我的火气，我们也就不要争了，助他晋入极境要紧！”火元儿的话不无道理，天冲的能量只是寻常的精神力，虽然也是极境的力量，却并不一定适合陈素吸纳，而此刻他阴丹之核已成，如果能辅以火元儿的纯阳之气，或许对他日后晋入双极境大有裨益，想到这天冲犯起难来，沉沉的叹了一声，“火元儿，丑话在前，如果事有不谐你要先行自保，虽然这样可能让陈素晋入极境的速度缓上十年，可他毕竟年少，以后机会多得是。”
“我有分寸！”火元儿应了一声，闭起双目，催动火气助陈素吸纳，如此一来，地阴尸气，灭生水气，吞天火气再加上陈素自己的神元以一种微妙的平衡运行起来，其中水灵儿借由郑韵的秘元筑基，气息缓缓攀升，同时地阴尸气也在壮大着陈素的精神力，只有火元儿在这一循环中开始逐渐变得虚弱。
时光飞逝，东方既白，郑韵三女已经离开了差不多有小半个时辰，而许多人的身上已经不再有阴气逸出，陈素鼻间的两道气龙也彻底的消失不见。
“小姐。”兰婆再感应不到广场上气息的转移，看来阴气应该是已经被陈素尽数吸收，而他的气息却像是消隐了一般，完全感觉不到。
“已经结束了么？”宋仙瑜自言自语道，随即赶忙吩咐兰婆，“兰儿，一旦有人苏醒，场面可能会变得极度混乱，一定要保护好珈彤跟素儿。”此时宋珈彤仍然沉眠未醒。
兰婆点了点头，索性双臂一弯，将珈彤抱了起来。宋彦等人此刻亦无大碍，对宋仙瑜道：“姑奶奶，我们也恢复的差不多，不如就将珈彤交由我们照顾吧，这样兰婆也好一心保护素儿。”
“如此最好。”宋仙瑜点了点头，兰婆这才将珈彤交给宋彦，自己则缓步向着陈素的方向走去。
地阴尸气已经尽数被陈素吸纳，说起来这股阴气乃是肖秉乾燃尽了生命所化，他本身就是舍尊境的高手，加上地阴尸的本源之气，强大程度远超寻常的极境高手，这股气息又被水灵儿以五行纯阴炼化，精纯无比，只是火元儿用吞天火气为辅，阴阳调剂，根基夯实，所以陈素这才停在了进阶的关口，前不得进，后不能退，樱桃大小的黑核只是飘在额前，而不能与他融为一体。
天冲见状变得焦躁起来，如此磅礴的地阴尸气竟然还不足以让陈素晋入阴极境，这实在是匪夷所思，而火元儿的样子此时已是变得十分辛苦，照此下去，恐怕自己也只有学火元儿一般，释放神元任由陈素吸纳。正在此时，陈素肩上的水灵儿陡然一颤，一双大眼睛蓦地睁开，原来她已经吸收了郑韵的秘元完成进阶，地阴尸气也被炼化殆尽，故此她倒是比陈素先醒了。
“主人！”水灵儿愣了一瞬，这才发现陈素未醒，顿时惊慌失措了起来，再看见火元儿正在对面，一脸苍白，一缕缕纯阳精元从他的身上泄给陈素，水灵儿马上发现事情不妙，正巧天冲一脸焦急的站在身边，“老先生，这是怎么了？”
天冲见水灵儿醒了，叹息道：“没想到如此磅礴的阴气还不足以助他晋入极境，如果后力不继的话，恐怕要功亏一篑。”
“这么说来？”水灵儿敬佩的目光落在了火元儿虚弱的脸庞上，难怪他会自泄精元，原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水灵儿精致的脸庞上突然绽放了一抹微笑，“火元儿，你可不是一个人呦。”随即一波冰寒之气自水灵儿的身上扩散开来，这股气息比地阴尸气更加精纯了数倍，气息刚一出现便直接钻进了陈素的鼻孔之中，有灭生水气入体，火元儿的压力顿时一缓。在陈素体内，阴阳二气也按照周天次序运转起来，飘在他额前的阴丹之核终于印在了眉心上方。
“臭小子还真是好福气！”再得水灵儿之功，陈素晋入阴极境应该是十拿九稳，只不过水火二灵却不知要因此损失多少精元。
兰婆走到陈素身旁，才发现他的精神力陡然增长，不多时又悄然退去，就像潮汐一般往复，可是这股气息只在他周身三丈之内，并不远播，难怪之前感应不到。
“啊！醒了！”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兴奋的呐喊声此起彼伏，各家不断有人发现自己的亲人从昏迷状态渐渐苏醒，虽然身体看起来仍是有些虚弱，却总归是醒了。
宋仙瑜左右看了看，这数千人嘈乱的场面，恐怕就是她也无法控制，“宋彦，我们去素儿那边！”宋义等人早已有此担心，见老太太发话，众人重回场中，将陈素跟珈彤护在了中央。
水火二灵以精元为哺，陈素的精神力突飞猛进，基础也变得无比凝实，只是这一来苦了二灵，火元儿虽然贡献最早，可是陈素冲击的毕竟是阴极境，等到水灵儿一加入立即变成了主导，不但自郑韵处吸收的秘元被索了出去，连自身的精元也损失不少，她又是刚刚进阶便损失大量精元，恐怕以后要极长的时间才能恢复了。
天冲站在旁边焦急的搓着手，自言自语道：“陈素啊陈素，你若是再不晋入极境，恐怕这水火二灵就要被你吞化了！”天冲话音未落，陈素额前的黑核一闪，没入了他的眉宇之间，与此同时，一直安静的古卷突然震动，就像是凭空转移，将陈素与二灵尽数笼罩在了金光之下。
百二十五
陈素所达之极境，恐怕是古往今来唯他一人，单说筑基的就是地阴尸气，更得水火调谐，火元儿跟水灵儿不惜自损精元助他晋级，最后时刻他更是突破了大梦生死诀的四重境界，炼神淬体，根基凝实，直待阴丹之核与他彻底融合，精神力陡然暴涨，毫无迟滞的便突破至阴极境，天冲终于松了一口气，水火二灵却已虚弱不堪，好在有古卷庇佑，二灵最后才不致伤及本源。
达至极境，陈素的双眸猛然睁开，却正见宋仙瑜等人围了一个圈，将自己跟宋珈彤护在中央，老太太神情肃穆，连宋彦等人也是如临大敌，“姑祖奶奶！”陈素不敢大声，只是小心的唤了一下。
宋仙瑜等人身躯俱是一震，此刻各家之中正不断有人苏醒，整个城主府闹哄哄的，他们正在担心陈素会因此受扰，却又不敢轻易移动他，可巧此时陈素醒了，宋义等人赶忙转过身来，满脸喜色，“素儿，你可算是醒了。”借机突破极境之事陈素只说与了宋仙瑜，而宋仙瑜也只告诉了兰婆，故此宋彦等人尚且不知，而陈素的精神力敛于阴丹之核，这些人更是无从感应。老太太心神一动，虽然明知陈素必是已经成功了，不过还是想看看这孩子到了什么程度，精神力散发开来，触及陈素之时却像是泥牛入海，杳无消息，老太太一愣，赶忙伸手去拉起陈素，“孩子，你这是成功了？”
宋义等人听了一头雾水，还以为宋仙瑜问的乃是众人幻术之事，宋玉罗欣然一笑，“姑姑，看您说的，众家之人已经开始苏醒，好在陈素无恙，自然是成功了，咱们这心也算是落了地。”
宋仙瑜面带喜色摇了摇头，开心道：“这可不是我老太婆卖关子，我问的另有旁事，只是如今你们这些人加起来，恐怕也不是素儿的对手了。”
“哦？”宋玉罗等人闻言一愣，若说这一次的功劳，确实无人能与陈素比肩，可是若说实力，陈素却并不见得有多强，“姑姑，您这可把我们看得太轻了吧？”
“哈哈！”宋仙瑜开怀大笑，“不止你们，就算是老身与兰儿也得甘拜下风！”
陈素闻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姑祖奶奶，您太抬举我了，我哪有您说的那么厉害？”
宋仙瑜脸庞上仍旧挂着笑意，见大家都莫名其妙，解释道：“如今素儿的精神力已经踏入了极境，刚刚连我都无法探测虚实，恐怕如今寻常的舍尊境强者在他面前已经难以讨到一点好处。”
“小姐说的不错。”兰婆睁着一双灰蒙蒙的眼睛，“我刚刚也试过了，陈素的精神力如今已然不在我之下。”得到宋仙瑜跟兰婆二人的肯定，宋玉罗等人俱都惊得张大了嘴巴，一夜之间突破了阴极境，这可是堪比舍尊境的修为，要知道这种进境是多少人毕生的追求，可是这个孩子竟然连二十岁还不到。
“素儿，姑奶奶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宋义大喜过望，一把拉住陈素的胳膊，“你还真是给二叔争气！”陈素看着宋义开心的像个孩子，肯定的点了点头，宋义乐得一下子将陈素抱了起来，大声赞道：“好小子，真是好样的。”
广场中宋家人这一番嬉闹早吸引了大家的注意，秦珫将秦百川等人安置妥当，如今秦家与镇九宗的坎门有了嫌隙，所以他并未急着将秦百川等人送回秦府，而是想等他们醒来以后商讨这件事该如何处置，眼下宋家是不能轻易怠慢的了，所以秦珫见陈素苏醒，赶忙吩咐手下照顾好族长，他自己则满面堆笑走向广场，有宋仙瑜在此，忙碌的人们倒也是有意避开宋家，秦珫来到距离宋仙瑜等丈许远的地方，一躬到地，“秦家蒙宋前辈大恩，又得小英雄出手相救，莫不感激。现闻小英雄已醒，特来拜谢。”
宋义正抱着陈素转圈，被秦珫这一喊，顿时不好意思的将陈素放在地上，宋仙瑜偷偷一笑，示意众人闪在一旁，单单显出陈素，秦珫见了，赶忙重新施礼，“多谢小英雄出手，秦珫代表全族拜谢了。”
陈素不知该如何作答，他之所以肯出手，多半还是为了宋家，另外自己也藉此晋入阴极境，收获不小，“秦先生不必多礼，陈素不过是晚辈，一切事情也都是按照姑祖奶奶与叔叔们的吩咐做的。”
宋仙瑜心中赞许，知道陈素不肯?功，这样一来倒是对宋家有利，所以老太太也就不再做作，索性上前，“秦先生，你家族长可否醒了？”
秦珫知道宋仙瑜必会有此一问，“回宋前辈的话，族长虽然未醒，不过应该也是并无大碍，刚刚秦珫已经着手下人给大家服用了凝元丹，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苏醒，宋前辈先头所说之事不如就一会跟我们族长商议吧。“
“如此也好。”宋仙瑜眼见秦珫并没有将秦百川等人送走，事情也就向着她计划的方向迈进了一步。
“那秦珫就先行告退。”秦珫退去，紧接着各家纷纷有人来向陈素致谢，甚至有些人更直言相请，在知道了他姓陈而不姓宋之后，也有人邀他去族内做记名长老，这些都被陈素一一婉拒，再到后来有些人干脆直接提亲，弄得陈素不知所措，疲于应对，然而这些人既是好心，宋仙瑜与宋彦等人也就不好发作，只能一笑置之。
陈素这一次出手解了近千人的幻术，惠及大大小小上百家族，如果真要让他一一应对的话，必然要焦头烂额，所以最后还是宋彦等人出面，将众人拦下。陈素这才松了一口气，躲在宋义身旁，此时宋义正扶着珈彤，珈彤就像是熟睡了一般，陈素以精神力一探，宋珈彤体内经脉虽无阻碍，却是空空荡荡的，神元竟丝毫未复。
“不对啊？”陈素眉头微皱，按说这过了一夜，宋珈彤又无伤病，神元好歹也该恢复一些，怎么还是如此虚弱，想到这他伸手搭在珈彤的两腕脉门，以一丝纯阴之气渡了进去，阴气游走，下丹田上泥丸，运行了一个周天，陈素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在宋珈彤体内竟然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封印了她的神元，使其力量尽数敛而不发。
宋仙瑜见陈素一脸狐疑，禁不住问道：“素儿，怎么了？”
陈素双眉愈紧，“姑祖奶奶，珈彤姐不知是怎么了，竟然神元尽锁。”
“哦？”老太太一听马上不安起来，伸手附在珈彤胸前，半晌之后，表情才稍稍放松，“看来珈彤是误打误撞进入了闭关之态，此处嘈杂不宜修炼，兰儿。”宋仙瑜喊过兰婆，轻声吩咐了几句，兰婆点了点头，轻轻的背起宋珈彤向着角门走去。宋仙瑜这才又对众人继续说道：“珈彤既然闭关，说不定也能有所收获，我让兰儿送她到先祖那里去，其他人就跟我在这等着众家族长苏醒吧。”
“是！”宋彦等人齐声答应，虽然身为父亲他也担心女儿的安危，可是接下来的进展关系到整个宋家的命运，宋彦摩挲着着下巴思考起来，“姑奶奶，咱们离开庄子时间也算不断，我怕销金窟内会有变故，您看要不要安排一下？”
“你是族长，当然你说了算。”宋仙瑜早已有此打算，刚刚只是故意没说，就是为了让族长亲自开口。
“好！”宋彦看了看众人，继而转向宋轩跟护卫统领宋义，“三弟，不如就由你跟宋义先行回去，三位族老近日来也颇辛苦，也同去庄内坐镇吧？”
“是！”宋轩跟宋义齐声答应，他们知道销金窟那边的担子同样不轻。宋玉罗看了看另外两位族老，眼下这城主府内基本事了，除非肖琼重来，不然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大事，三人眼神交流，最后宋玉罗开口道：“既然族长有此吩咐，我三人恭敬不如从命。”话音落下，宋玉罗等五人也尾随兰婆而去。
宋仙瑜看着众人离开，点了点头，这里只剩下她跟宋彦、宋义、陈素四人，刚刚她已经吩咐了兰婆替先祖跟珈彤守关，应该无忧，故此接下来她应该好好盘算一下如何将莫吉城这盘散沙拧在一处了。
此刻巳时将尽，日已近午，陈素闭目养神理顺内息，他已经从天冲那里知道，水火二灵为了帮他冲击极境，不惜以精元为哺，损耗极大，陈素心中愧疚，却不知该如何补偿二灵，好在大梦生死诀及时以金光温养才让他们不致殒灭，只是此时二灵已经口不能言，看起来至少也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了。另外以天冲的说法，陈素应该已经具备了阴极境大成之功，这也多亏水火之力，阴阳调剂。明晰了这一切，陈素是既喜且悲，喜的是自己的实力今非昔比，报仇之期不远，却又对水火二灵担心无比。
百二十六 莫吉之盟
莫吉城城主府内，此刻人声鼎沸，许多之前身中幻术的人已然转醒，依着个人修为不同，有些人已经恢复了意识，像秦、孟、宁等几大家族的族长跟主事之人多已无碍。午后时分众人跟秦百川通了气，一齐来到广场中央找宋仙瑜致谢。其实大家原本就是莫吉城的老相识，只是碍于这些年来宋家跟肖琼不睦，众人逐渐转到肖琼麾下，也就渐渐的跟宋家产生了嫌隙，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大的冲突，但是暗地里小摩擦却是不少，就像秦家在去年的肖琼寿宴比武上就曾经伤了宋家的人，而秦、孟、宁等几家更曾合伙打过销金窟的主意，若不是宋哲元当年所立根基稳固，恐怕宋家如今的日子也会大不好过。
此时秦百川、孟宪冲等人站在宋仙瑜面前，略显羞愧，肖家之狠辣，竟把他们所有人都算计了，若不是陈素能及时解开幻术，后果恐怕不堪设想，所以宋家能够不计前嫌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份恩情，尽管接下来老太太极有可能会利用他们。而在此之前秦珫也把有关坎门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报给了秦百川，秦百川闻听之后赶忙差人去巽门送信，一来镇九宗的人他们得罪不起，二来莫吉城周围乃是巽门属地，坎门弟子出现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不过秦百川还是多做了一手准备，如果真到万不得已，宋家还有一位炼斗境的高手，老太婆想要利用他也得先做好准备才行。
众人群策，如今肖琼已经被宋家驱逐，肖秉乾也已经身死，肖琼父子三人如果要伺机报仇无外乎两条出路，投靠北柱国府或者是镇九宗，众人一番商议还是觉得肖琼投靠北柱国府的可能性较大，因为他毕竟是北柱国府所派驻的城主，无论如何这里的消息也得回禀给北柱国将。而镇九宗那边因为秦孟等家皆有联系，所以可以由他们暗中打探一下是否有肖琼的消息。
此时肖琼的十七近卫也已经陆续苏醒，卢云、曲挚等人在混战中消耗极大，自然再不能跟宋家为敌，不过十几人一番商议之后，卢云等自认为肖琼对他们有知遇之恩，一心追随，清点一下，除了当初王策被杨劲所杀，罗勍下落不明，十七近卫也算完整，不过凌陌身中宋仙瑜的秘杀绝，老太太虽然留手，他却又被幻术所袭，恐怕一年半载难以恢复了。成峘等人又见众家族簇拥着宋仙瑜四人，知道树倒猢狲散，他们再留下来说不定也要吃亏，索性即刻离开城主府去打听肖琼的消息，离开之时，卢云才发现那一坛醉仙饮已经不见了，说不定已然被肖琼在离开时带走，而卢岳跟曲茵也早已离开。
宋仙瑜、宋彦兄弟集合了莫吉城各大家族，草拟莫吉之盟，主旨便是北柱国府一旦追究此事，须要众口一词，只说“肖琼做寿是假，谋害众人是真，幸得阴谋被大家看破，这才合力将其驱逐！”随后宋仙瑜又取出白绢，歃血为盟，秦、孟、宁等各大家族俱得署名，待天黑时，得以在白绢上签字的各家主事竟然接近百人，宋仙瑜知道大势已定，就算肖琼去北柱国府处告状，宋家如今也有了周旋的余地，不过如果肖琼舍北柱国府而去了镇九宗的话，他们便要格外留意巽门的动静。毕竟在此之前宋家也跟巽门有过一些接触，只不过宋彦兄弟不喜巽门嚣张的气焰，故此双方的关系并不和睦，如果这一次巽门借此替肖琼出头的话，恐怕少不了要有一番争斗。
到此，城主寿宴的事情告一段落，盟约初成，众人相继而返，宋仙瑜让宋彦小心收好了白绢，四人在众星拱月一般的簇拥之下出了城主府，秦百川等人更是亲自送到城南十里之外，到宋庄，宋彦出言相邀，各家族长皆以大乱初定为由，相约明日再聚，宋彦也就不再挽留，兄弟二人协同陈素跟宋仙瑜一同回了小院，此处再不是禁地，反正宋仙瑜已经破禁，时隔三十年，如果北柱国府再来追究此事，老太太也做好了不再妥协的决心。
银月映照之下，秋风凄凉，陈素独自坐在小院之中，夜不能寐，仰头看满天星斗，不由得想起了柔姨跟敏儿，一别经年，也不知这母女二人如今身在何处，是否安好？宋仙瑜吩咐了宋彦兄弟去处理一些重要的事情，陈素就这样呆呆的坐在小院之中，直到亥时将尽，仍然睡意全无。
“素儿。”宋仙瑜站在门口处慈祥的盯着陈素看了好半天，后者竟然全无觉察，直到她出声相唤，陈素这才回过神来，站起身应道：“姑祖奶奶。”
宋仙瑜迈步走下门口的台阶来到陈素身边，“怎么，是有什么心事？能不能跟姑祖奶奶说说？”
陈素一低头，自打被二叔送到这里来，老太太对他也算是关爱有加，不但传授了修为，也倾注了心血，陈素轻叹一声，咬着下唇，“姑祖奶奶……”这一张口，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声音竟会有些哽咽，连秋风划过脸庞也像是锋利的小刀。
“哎！”宋仙瑜摇了摇头，轻轻的将陈素揽在怀中，“孩子，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有**，你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不妨告诉姑祖奶奶。”陈素挥袖抹去不知何时流出眼角的泪水，这才又提起家仇，感慨自己不但没能在父亲周年的忌日回去扫墓，更不知柔姨与敏儿如今怎样。
宋仙瑜跟着唏嘘了一阵，提议道：“既然如此，过几日我让你二叔跟你回去平涯城看看如何？”
陈素闻听一愣，如今自己晋入阴极境，对付九黎镇的沈家应该已经绰绰有余，也是该回去父亲的坟上看看，另外更要找寻柔姨跟敏儿的下落，“姑祖奶奶！”想到这，陈素恨不得一刻都不再等，“如今莫吉城的事情未了，正在用人之际，我一个人回去就是了，若是牵累着二叔，我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宋仙瑜轻轻的拍了拍陈素的肩头，“按理说他们兄弟跟你父亲有八拜之交，理当替你父亲报仇，只是如今宋家在多事之秋，宋彦身为族长无法脱身，而先祖又再度闭关，不然的话，区区一个沈家，咱们必能帮你讨个公道。”说到这里，宋仙瑜轻叹了一声，“素儿，你不会怪姑祖奶奶只会说些大话吧？”
陈素赶忙摇摇头，“姑祖奶奶，您对我有教导之恩，晚辈又岂敢不敬，而且叔叔们待我也跟亲人一般，还有珈彤姐，在宋家的这段日子我过得十分开心。”
“那就好。”老太太轻轻的点了点头，“其实让宋义陪你去，我也是另有打算，肖琼下落不明，咱们宋家虽不至于惧怕北柱国府，但是这件事也还是要向他们报个消息才行，这样咱们才不致理亏，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不看北柱国府的颜面，身在东靖王朝，也还是要有个规矩，故此我打算让宋义借着这个机会去玄武城一趟，将消息带给北柱国将。”
“让二叔去？”陈素闻言心头一沉，不管怎么说宋家也都是驱逐了一方城主，北柱国府若真的追究起来，恐怕会对送信者不利，“姑祖奶奶，这件差事可是相当危险。”
宋仙瑜意味深长的一笑，“所以我才说让他与你同行，你总不会看着你二叔有危险而不顾吧？另外你要找沈家报仇，恐怕此事也跟北柱国府脱不了干系，有你二叔在，他也能看住你，不让你莽撞行事，但凡遇事能进则进，不能则退，你们二人互相有个照应，一旦时机不好，就还回到此处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陈素稍稍沉吟了一下，自己此行若是只为报仇，带着宋义确实有些不便，若是放在两年之前，他大可以不管不顾的大闹沈府，杀个鸡犬不留，然后隐姓埋名去寻找柔姨跟敏儿的下落。可是如今宋仙瑜开口，似乎有意让自己保护宋义去玄武城，不禁有些为难，却又不好意思当面拒绝，只好轻叹一声，再问道：“姑祖奶奶，那我们何时启程？”
“三天之后吧。”宋仙瑜思索了片刻，在二人离开之前，她还要做好一些准备，“三天的时间，该如何拜见北柱国将还得做些打算。另外你刚刚晋入阴极境，也需要一点时间融会贯通，而在这三天内，姑祖奶奶要将秘杀绝彻底的传授给你！”宋仙瑜自然是看出了陈素的为难，不过这孩子既然答应，足见忠义，其实她所说去玄武城送信不过也只是托辞，她真实的目的还是让宋义陪同照顾，之前宋义已经托人打听过沈家的底细，虽然不甚详细，但是沈家之女嫁给了北柱国将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就连平涯城的第三分家也跟镇九宗关系亲密，想来陈素就算是晋入了阴极境，有堪比舍尊境的实力，他一个人想要报仇也是不易，而他又涉世未深，一旦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岂不是让人伤心？宋义的修为虽然不高，但是行事倒颇谨慎，一旦发生意外，他就可以带着陈素回到莫吉城，这才是老太太的打算，不过宋仙瑜并不知道，陈素身上的秘密足以惊世骇俗。
百二十七 取道柯兰
三天的时间，宋仙瑜将秘杀绝的精义完完整整的传授给了陈素，原本这就是一套身法秘技，能够在转瞬之间穿越空间，再发动强悍的精神攻击，如今陈素晋入阴极境，有了庞大精神力的支撑，再发动秘杀绝，威力应该已经不在宋仙瑜之下，而陈素的大梦生死诀达成第四重，其领悟力自然更上层楼，所以在老太太不断的惊讶中他也完成了这三天的修炼。其间宋家整饬了莫吉城的零散势力，准备了一份详细的联名书，暗中差人送去北柱国府，宋仙瑜则再三嘱咐宋义，必须要照顾好陈素，一旦有什么不如意，就立即返回莫吉城，到宋庄来。
临走之前，陈素想要拜别宋珈彤，不过按照宋仙瑜说的，宋珈彤已在闭关之中，人在销金窟禁地之内，陈素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不去打扰，而是托宋仙瑜将一枚千翠古灵丸转赠给宋珈彤，只要宋珈彤没有晋入舍尊境，这药丸就对她有用。而后宋义打点了行装，准备了一应必须之物，悄悄的与宋仙瑜、宋彦拜别，叔侄二人出了宋庄一路向南，既不骑马，也不坐车，晓行夜宿，向着平涯城缓缓进发。
一路上，陈素虽然心如火燎，宋义却是不紧不慢，时逢北国之秋，到处都是一派肃杀之象，田野中草木枯黄，看得人倍感清凉。陈素的心情受到感染，也变得低沉起来，反倒是宋义，始终有说有笑，偶尔还会捉些野物打打牙祭，就这样好似游山玩水一般，二人直走了半个多月才接近柯兰城。陈素虽然到了莫吉城，当初却并不是从这边经过，所以路途远近对他来说没什么概念，不过这半个月走得很慢就是了，所以知道前方就是柯兰城，陈素终于是忍不住了，跟宋义提议道：“二叔，接下来我们不如就到柯兰城寻个车行什么的回平涯吧？”
宋义知道陈素心中着急，不过这一路他也是有意拖慢进程，这可是宋仙瑜特意嘱咐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怕陈素一旦到了平涯会不顾一切的去报仇，所以现在必须要磨练一下他的耐性。仇，是要报的，但是不能不计代价。
“素儿，跟二叔这样游山玩水不好么？”宋义笑哈哈的，“二叔烤的野味当年连你父亲都赞不绝口呢！”提到陈元化，宋义自觉有些失言，又赶忙岔开话题，“二叔这些年难得出来，真想好好走走看看。”
陈素虽然着急，却又不忍心扫了二叔的兴致，“二叔，其实坐车也一样可以看风景，再说了，这马上就冬天了，草枯树黄，也没什么好看的嘛。”
“嗯。”宋义点点头，心中暗暗计算着时日，就算是坐车，没个五六天他们也到不了平涯，除非是那种脚程很快的妖兽，既然如此，能省些力也好，“那等明天到了柯兰，我们就去找找车行？”
陈素一听兴致顿起，“二叔，哪用得了明天，你看，现在都能看见柯兰城了！”陈素说着伸手一指，原来大路边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得清楚，柯兰城就在三十里外。这一处地方，宋义自然是知道的，反而装作糊涂的一笑，“这哪是柯兰城，不过是块石碑么？”
陈素跑过去指着下边的小字对宋义道：“二叔你看这里写着，柯兰城就在三十里外，用不了一个时辰，我们就能到那。”
“是么？”宋义凑身过去仔细瞧了瞧，“果然是呢，看来今天再不用自己弄吃的了，晚上也能好好睡上一觉。”
陈素兴高采烈，“二叔，我们要是到得早，可以先找车行，这样连夜赶路，在车上休息也是一样。”
宋义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微皱着眉，“那样一来也太劳顿了吧，二叔可是有半个月都没洗澡了，而且二叔的修为比不得你，这半个月实在是累得不行，本来我还想跟你商量着在柯兰城休息几天，现在看来……”宋义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的看了看陈素，陈素则面露难色，“二叔，按理说过了这么久，其实我也不应该急于这一两天，只是近来我的心里越发的担心柔姨跟敏儿，也不知道她们如今怎样了，或许早回去一天我就能早一天找到她们。”
陈素提起允柔母女二人，宋义的心中也是一震，按理说沈家要对付大哥陈元化也没必要对那孤儿寡母下手，他此行的另一个目的也是将允柔母女接到宋庄安置，既然陈素有此心，或许之前倒是自己多虑了，“素儿，既然如此，我们今天进了柯兰城，找好车行，明日一早出发，你看如何？”柯兰城地处北方要道，乃是枢纽，停留一夜，他可以在这里打探一些消息，无论是关于沈家，还是关于肖琼。
陈素只以为宋义真是累了，安慰道：“二叔，休息个一两天应该是没关系的，如果我们能找到好一点的车行，时间上也能弥补回来。”
“好！”宋义一口答应，“找车行的事，就交给二叔吧。”
二人顺着大道，三十里路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等到柯兰城的时候，也不过才午后时分，宋义拉着陈素进城，却并不急着找车行，而是见人就打听柯兰城最出名的馆驿，其实宋义并非不知，只是在陈素面前作样而已，这一切也是为了磨练陈素的耐性，等问了十几个人，都说城东的世源馆最佳，只不过价格不菲，宋义全不在意，最后领着陈素寻到了世源馆住下，其实这里的馆主也曾经是销金窟的常客。
宋义等进了世源馆，找小二开了两间最好的客房，柯兰城本就不是莫吉城能比，这世源馆又是柯兰城内最好的馆驿，奢华程度丝毫不下于销金窟，只不过一些耍乐玩意儿这里没有就是了，看过了房间，宋义还算满意，又带着陈素到馆内的酒楼，山珍海味，美酒佳肴，满满的点了一桌，尽情享用起来，确实比那山间烤的野味强多了。只不过陈素自从修炼了大梦生死诀以来，对饮食之事已经不大在意，又不好酒，所以多半倒是为了陪同宋义，而宋义却好像是饿了几十年一样，把一桌酒菜如风卷残云，吃得丝毫不剩，光酒就喝了十几壶，喊小二结账时，连那小二都看得呆了，陈素也兀自纳闷，二叔的肚子怎么能装得下这许多东西？
宋义吃饱喝足，结清了酒钱，抹抹嘴巴，冲着陈素笑道：“怎么样，二叔我还没有老吧？”
陈素尬尴的一笑，如果从吃的方面来看，就连自己也比不上二叔，“二叔，接下来我们去哪？”
“啊……哈！”宋义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接下来，当然是回去美美的睡上一觉，走了这十多天，我是腰酸腿乏，等睡醒了，二叔带你去见识见识这里跟销金窟有什么不同。”
“那，车行的事？”陈素不禁有些失望，却见宋义一笑，“不急，这件事二叔自有主意，你便放心就是了。”宋义一边说着，打了个嗝，拉起陈素返回客房，一路上再三嘱咐他好好休息，陈素无奈，回到房间便在床榻上盘膝打坐起来。
宋义草草的洗了个澡，直等了半个多时辰，见陈素的房间内并无动静，他才又悄悄的起身，出了房门，找小二问了馆主所在，径去拜访。宋义兄弟仗义疏财，喜欢结交侠义之士，所以这世源馆的馆主早年跟他们也有些交情，待得知是宋义于此下榻之后，欣然接见，叙及旧情，宾主尽欢。而后宋义才道明来意，先是打听了肖琼的消息，后又问及平涯沈家跟北柱国府的近况，馆主知无不言，只不过肖琼虽然已经离开莫吉城多日，有关于他的行踪却一直是个迷，按理说如果肖琼真去投靠了北柱国府的话，应该早已路过柯兰城，而柱国府那边应该也传出消息，至今却是风平浪静，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另外宋义打听沈家，馆主也是知之不详，毕竟沈家只在平涯城发展，又没有什么惊人之举，外人所知道的也就是当今家主的女儿嫁给了柱国将而已。宋义见没什么收获，起身与馆主作别，馆主再三挽留，宋义坚辞，有要务在身，另外有族人同行，多有不便，他并没有表明陈素的身份，馆主这才与宋义惜别。
宋义回到客房，直接去敲陈素的房门，不多时，等陈素开门相迎，他却直接拉着陈素向外就走，弄得陈素一愣，宋义这才又神神秘秘的说道：“走，二叔带你去长长见识！”陈素满头雾水，回手关了房门，痴痴的跟着宋义，穿廊过院，走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这才到了后院一座气派非常的阁楼之前，此时阁楼中正有乐声传出，时而哀婉，时而悠扬，等陈素二人走近，那声音一转，顿时变得慷慨激昂。
百二十八 抚琴少女
陈素跟在宋义身后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十几丈远处的阁楼，这阁楼上中下三层，高逾十丈，左右相连少说也得数十间，单是顶上飞檐斗拱、巨瓦琉璃看起来就与寻常建筑不同。又巧此时天降小雪，片片雪花落在琉璃瓦上更显得洁白无暇。
宋义拉着陈素来到阁楼门口，随手掏出一块玉牌，侍卫见了恭恭敬敬的请二人入内，里边又有人耐心招呼，等转过了玄关，原来里边倒也跟茶坊相似。随后宋义找了一处靠近墙边还算安静的地方坐下，打赏了小钱儿，小二欢欢喜喜的，宋义这又随意点了些酒菜，等小二退下去，他才神神秘秘的对陈素说道：“怎么样，这里还不错吧？”
陈素举目四望，此时虽然天色不早，这里人却不少，最前边宽敞的台子上，两名女子正拨弄着七弦琴，乐声就是从她们那里发出来的，而这二女也颇有些功底，弹奏间相互呼应，此起彼伏，十几名少女就是依着她们的音律翩翩起舞，台下不时的传来叫好声，陈素看了一会，撇撇嘴，“我倒不觉得这里能比销金窟好上多少。”
宋义哈哈一笑，“那是当然。”不过很快他又摇了摇头，“只可惜销金窟是好地方，二叔就不能带你去见识了，你若是真心喜欢的话，再等几年你自己去玩玩就好了。”
宋义的话陈素有些不懂，销金窟既然是宋家的产业，他又是宋庄的二庄主，如何就不能带自己去？“算了。”陈素也不想多问，忽然他想起进门时宋义拿出的那块玉牌，“二叔，刚刚进来的时候，你给侍卫们看的什么？”
“你说这个？”宋义又掏出了那块玉牌，陈素这才看清，上面刻着一个“金”字，“二叔，这是什么东西？”
宋义略显得意，摩挲着玉牌上的烫金小字，“这是他们世源馆馆主的手令。”说完，宋义盯着陈素，果然陈素一脸狐疑，“馆主的手令，怎么会在二叔这里？”
宋义一笑，“其实二叔跟这里的馆主金世源也是老朋友。”
“啊？”陈素一咧嘴，“既然你们早就认识，那之前还向那么多人打听？”
“嘿嘿。”宋义笑得颇显顽皮，“二叔这不是想让你知道，世源馆在柯兰城确实出名么，不然光凭二叔说，你不信怎么办？”
“哎！”陈素叹息着摇摇头，“二叔你这也太能逗了，这又不是什么要紧事，何况我又怎能不信二叔？对了，难怪你说车行的事不用着急，原来你的朋友到处都有啊。”
“车行？”宋义略显尴尬，“二叔的朋友里还真就是没有做车行的。”
“那我不管。”陈素一撇嘴，索性耍起赖皮来，“反正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出发，这是你答应我的。”
宋义在自己的后脑勺上挠了挠，正这时小二端着酒菜上来，不大的托盘上摆着六碟小菜，两壶老酒，宋义赶忙伸手掇起酒壶，在鼻前闻了闻，“好酒！”他顿时又来了兴致，把另一个酒壶塞给陈素，“素儿，来，先陪二叔喝两口。”
陈素接过酒壶，“二叔，这喝酒我实在是不感兴趣，而且只要一口我就会觉得头晕。”
“诶？”宋义把脸一板，“大丈夫岂无酒量？你这说出去不是要遭人笑话？来，今天你就陪二叔痛痛快快的畅饮一番。”陈素无奈，只好先给宋义斟满了一杯，而后自己也倒了小半杯，只见宋义兴高采烈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陈素也只好学着他的样子，却只是轻轻的抿了一小口，宋义看了看陈素的酒杯，“素儿，晚饭的时候你就没喝，二叔可是记得清楚呢，怎么，这半杯酒都喝不下去么？”
“二叔，我实在是不善饮酒。”对于酒这个东西，陈素确实是不大喜欢。
“哎，那好吧，二叔也不勉强你。”说罢，宋义抓过陈素手中的酒壶，自己又连着满饮了三杯，口中不断叫好，“好酒，果然比晚上那水一样的东西强多了。”
宋义果然是海量，恐怕乌戈都难以跟他比酒。不过陈素要是将酒喝到辟空之内的话，恐怕也是喝多少不会醉的，不过那样暴殄天物，实在是太过浪费。不多时，宋义的一壶酒已经见底，台上的乐声也是一曲将终。宋义随便吃了点小菜，一抹嘴巴，他只是对酒十分喜爱，只可惜陈素不喝，“素儿，原本二叔是想让你尝尝这里的好酒，谁知你偏不爱，可惜啊可惜。”
陈素无奈的一笑，“二叔你喜欢就好了。”
宋义点点头，而后他的目光看向台上，轻声道：“这里会聚柯兰城的三教九流，若想打探些消息乃是最好不过的地方。”
“是么？”陈素又看向四周，目光所及，这里大大小小的怕是有不下百桌，许多人猜拳行令正耍的不亦乐乎，酒喝多了话自然也多，只有他跟宋义所在的这处角落还稍稍安静了点。
“怎么样？”宋义双目盯着台上那一对抚琴的少女，原来这二人还是双生姐妹。
陈素自然没有注意到宋义在看哪里，“嗯，好像比销金窟里更嘈杂了些。”
“嘿，销金窟那嘈杂的地方你还没见过就是了。”宋义不自觉的回了一句，不过很快他便知道陈素没理解自己问的是什么，随即看着单纯的陈素不怀好意的一笑，“素儿，二叔说的是那对姐妹，你看她们怎么样？”
“谁？”
“喏，就是弹琴的那两个。”
陈素这才注意到抚琴的两名少女，二女竟生得一般貌美，顾盼流波，肌若凝脂，尤其是那纤纤玉手，在七弦琴上撩弄挑拨，弹奏出悠扬悦耳的曲调，竟让他不自觉得想到乌冰玉、封洁洁等人，甚至是珈彤姐，大家可谓各有千秋，只不过这二女生得一般模样，倒也算是新奇，可若是跟水灵儿比起来，恐怕还是稍逊一筹。
宋义见陈素看着二女出神，只以为他是被美貌吸引，暗自笑了一阵，推了推陈素，“素儿，你可曾有过心仪的女孩儿？”
被宋义问的如此直接，陈素忍不住脸一红，知道自己刚刚一定是走神了，“二叔，我现在哪有心思想这些？”
宋义一阵大笑，“少女可以怀春，少男如何不能，再说了，这也不算什么丑事，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有哪家中意的女孩儿，不妨告诉二叔，等这次回去，二叔就去帮你提亲。”
陈素见宋义越说越是离谱，早已羞得双耳发烫，宋义更恣意大笑起来，最后才摆了摆手，“罢了，二叔也不逼你，等你想好了再跟我说吧。”说着话，他的目光挑起，“素儿，现在你帮二叔去做一件事如何？”
难得宋义不再提提亲的事，陈素自然愿意揭过这一篇，“二叔，您让我做什么事？”
宋义诡秘的一笑，伸手递给陈素十几枚金币，“你去找那两个弹琴的丫头过来，二叔有些话要问她们。”
“啊？”陈素一听顿时矮了半截，喉咙咕噜了一下，“二叔，这种事我哪好去做？”
“诶？”宋义神情一肃，“看她们的年纪就跟你差不多，你去正合适，把这些钱给她们，今天晚上她们也就不用再上台抚琴，她们天天都在这里，接触的人又多，想知道些什么事，问她们最适合不过。”
“可是……”陈素皱起了眉头，此时宋义已经将金币塞在了他的手里，郑重的点了点头，“去吧，不要让二叔失望。”说完，他一把将陈素推了起来。
陈素手里攥着金币为难起来，只觉得双脚有千钧之重，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几百号人看着，自己就这么过去约两个妙龄少女？想想他就耳根发热，“二叔，要不还是算了吧？”
“算什么？”宋义借着酒意一唬，“这点小事你都不敢去，算什么男子汉？快去，二叔就在这里给你助威！”宋义说着又把陈素向前一推。
“这……”陈素把手中的金币又用力攥了攥，不自觉得内息翻滚，连他自己都没注意，那十几枚金币竟被捏成了一串，“好吧！”他在心底暗自给自己打气，二叔说的也是，若是连这点小事自己都不敢去，日后又岂敢找沈家报仇？这又不是拼死搏命的大事，何况那两个女子长得又不吓人，就这样，他心中以各种理由宽慰着自己，迈步走向台前。
此时二女弹奏的一曲将终，琴声阴阳顿挫，大有铿锵激昂之意，陈素也像是受到了鼓舞，鬼使神差的越来越近，好多酒客来这里一来是为美酒，二来也是为了这美女仙音，故此乐声进入**，阁楼中叫好声也接连不断，可是任那欢呼声如潮汐翻滚竟无论如何也压不住曲调高昂，陈素不禁一凝眉，想不到这二女的曲子中竟还有一丝让人难以觉察的精神力。
“站住！”就算陈素快要接近台前，突然闪出了两名横眉立目的壮汉挡在身前，“傻小子愣头愣脑的，是要往哪里走？”
百二十九 莫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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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三十 才女佳人
对于抚琴少女的提议，陈素心中不由得一黯，看来自己同样是被对方拒绝了，只不过相比之前的丁典来说，少女拒绝自己显得更委婉了一点，因为他根本就不懂音律，想让他说出所弹奏曲子的名字，岂不是难于登天？不过对于少女这样的提议，台下倒是有人大声起哄起来，其中也有些人在为陈素叫好，因为两名少女在此地登台已经将近四个月，还从来不曾对谁假以颜色。他们也是想看看，如果陈素猜出了曲名，是不是真能请这一对孪生少女喝酒。
对于陈素来说没有被人当面拒绝就不算太难堪，所以无论猜得与否，他都必须答应少女的提议，故此恭恭敬敬的一抱拳，道声“多谢，在下洗耳恭听。”那少女重回座位，调弄琴弦，不多时，婉转悠扬的乐声再度响起，楼内又变得安静下来，少女这一曲，先是温婉，极尽所能，便是百炼钢恐怕也能随她化作绕指柔，座中许多人也已经闻声而泣，袅袅余音绕梁不绝。陈素虽然不通音律，却也知道少女弹奏的不但是一支好曲子，而且功力颇深，只是这一曲与之前有些不通，先前乃是两女和鸣，眼下倒是只有左边的少女一人在弹奏，右边的那个女孩儿似乎也沉浸在幽美的曲调中，直到一曲奏完，陈素心思沉重，一来是被那乐声感染，似有凄凉，二来，这曲名他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说得上来，就连满座宾客好像也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这曲子的出处，所以满室安静，只看那女孩儿接下来要如何说。
少女弹奏毕，望着陈素温婉的一笑，款款起身柔行一礼，陈素不知所措，正要说不知曲名，却见右边的女孩儿站起身来说道：“公子，我姐姐的那一半已经奏完了，不知公子能否说出名来？若是说得出，小女的那一半也就不必弹了。”
陈素虽然心思单纯，人可不傻，听这话曲子原来只弹了一半，虽然他根本不知道曲名，但是在如此近的距离聆听天音也是妙事，岂有不尽安享之礼？所以他洒脱一笑，心中反倒泰然许多，正待说话，却又听台下宋义大声喊道：“侄儿，这女孩儿弹得甚妙，你且先不要说出曲名，二叔还想再听一段！”宋义这话说得两名少女都是一愣，莫不成陈素真的知道曲名不成？满场宾客也是半信半疑，不过能再听一曲那是最好不过，所以也有人跟着附和，“是啊，先莫要说出名字，让我等再听上一段。”
到这会儿，陈素无论是什么话冲到嘴边也得给憋回去了，又是傻傻的一笑，右边的少女瞪着陈素，似乎也有些信了，偏头瞧了姐姐一眼，左边的少女轻轻点头，妹妹抿着嘴坐了回去，“既然如此，那就请公子再忍耐片刻。”
“有劳！”陈素礼貌的一躬身。
妹妹调罢琴弦，左手轻按，以右手四指先是在那弦上一勾，砰然如崩断之音，刹那间满堂皆惊，陈素也是猛然一回头，只觉后背上寒毛倒竖，一股凉意通脊彻背，紧接着琴声响起，铿锵如金铁之声，人们的精神随之渐起，酒意也消了大半，不多时杀戮之气弥起，琴声愈显激昂，再一会台下突然传来酒壶掷地之声，随即推桌抡椅，十几个人已经扭打在一起。附和着琴声，陈素也觉得热血沸腾，不由得双眉一凝，又感应到了那股暗藏在乐曲声中极为隐秘的精神力。
见陈素色变，少女的双手突然在琴弦上一按，站起身来柔声道：“让公子见笑了。”乐声戛止，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尤其是那些推翻了桌子撕扭在一处的几人，更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个捂着脑袋，就像是宿醉之后头痛欲裂一般的感觉。
陈素知道少女的这一支曲子应该是没有弹完，因为乐篇不合断于高处，只是他确实不知道曲名，也就不知该如何回答，那少女起身见陈素并不言语，稍等了数息，两只大眼睛一眨，“难道公子是在责怪小女不成？”
“不敢！”陈素这才急忙应对，看来这个难题还得是自己来解。
“那就好。”少女莞尔一笑，目光不自觉的望向台下，唇齿轻动，只以陈素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如若公子能说出曲名，小女承诺一定让公子听完此曲。”
陈素心中暗自苦笑，这才明白少女的琴音虽然动听，却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能尽享，不然的话极有可能被琴音牵引而意乱神迷，做出些连自己都不清楚的荒唐事来。
“公子？”少女见陈素又没了动静，不由得出言提醒，此时台下的许多人也逐渐回过神来，不过记忆似乎只停留在了那道崩弦之音上，至于少女之后弹了什么，许多人竟是一无所觉，不少人还狐疑的问道：“怎么，这就弹完了么？”不过此间毕竟还是有些高手，能从琴音中一窥两名少女的能耐。
姐姐见妹妹两度询问陈素未果，忍不住也站了起来，“请公子说出曲名，不然的话，今日三曲奏罢，我们姐妹也要回去休息了。”
“这……”陈素自知此题难解，看来也只有如实相告，两女既然能弹奏妙音，得闻已经是平生之幸，二叔若是怪罪也没有办法，所以他一抱拳，老实的答道：“在下不……”
“等等！”
陈素那“在下不知”四个字尚未说完，脑海中突然闻听一声大喝，竟是天冲，只听他朗声说道：“陈素，你且问她们这升魔曲得自何处？”
“升魔曲？”陈素一愣，这个名字倒也稀奇，不过以天冲的阅历，他能知道也未可知，就算说的不对，自己的脸面上总也好看些，说到底还是自尊心作怪，说错了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此时陈素好像突然有了底气，语气一转，把“在下不知”说成了“在下不得已而妄言，若是说错了，还望两位姑娘包涵。”
陈素说出这话，更让两名少女四目圆睁，最后还是姐姐先说道：“请公子明言，若说对了，我二人自当履约，若是不对，就此告辞。”
陈素想了一想，既然不能断定此曲就是升魔曲，便不能按照天冲的说法来问，何况那样问也不大礼貌，故此他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问道：“请问姑娘，可是升魔曲么？”
那两名少女闻言一颤，陈素说的虽然不是严丝合缝，却也相差不远，姐姐顿时眉头一紧，盯着陈素，“你是如何知道这个名字？”这两名少女毕竟是涉世未深，不然的话，她们只要矢口否认，陈素又岂能坚持？而满堂宾客更是无人能识，说的错对与否其实全在她们姐妹掌握，只是此时说出了这句话，有些老江湖如宋义之辈马上就会见缝插针，只见他把两名壮汉向旁边一推，大笑着走上台去，一把搂住陈素，“我就说我的侄儿天下无双，有什么问题能难得了他？”说罢，他目光盯着两名抚琴少女，“既然我侄儿已经说出曲名，你们是不是也要履约？”
少女的话众人听得清楚，之前是她们亲口答应，刚刚虽然没有承认陈素说的不错，可是那话里的意思也相去不远，不知有多少人之前像丁典一样曾在二女手下吃瘪，如今能有人请动她们喝酒，大家自然乐得打开这个口子，以后也就有了盼头，此时便有人开始起哄，说什么“言而有信”等等。
少女这才自知失言，姐妹二人对视了一瞬，陈素能说出曲名，自然对他平添好感，若不是之前他拿出那个金坨子，恐怕还要增色不少。故此姐姐轻咬着红唇，“我们姐妹既然答应，自然不会爽约，只是不知公子从何知道这个名字？”
陈素当然不能说是天冲告诉他的，不过此事他倒是可以一会儿慢慢找天冲询问，而此刻宋义则向陈素打了一个眼色，难得宋义亲自上来解围，陈素索性不说话了，任宋义盯着二女肆无忌惮的一阵大笑，“两位姑娘既然言而有信，不如就请共饮三杯，刚好我们也有些事情请教。”
“既然如此，打扰了！”至此，两名少女落落大方，随着宋义跟陈素来到了角落处的桌前，原本这清净处此刻倒变成了宝地，宋义叫小二把残席撤去，重新备了酒菜，四人落座，少女又急着询问陈素如何知道曲名的事情，却被宋义打断，自己拍着胸脯道：“我叫宋义，他是的侄儿陈素。今天跟两位姑娘萍水相逢，还没请教贵姓芳名，不然就这样呼来喝去总是有些不妥吧？”
“原来是宋先生跟陈公子。”两名少女腮颊晕红，羞涩的回道：“失礼之处，请多多海涵。小女汀烟，我是姐姐。”“我叫汀雨，是妹妹。”
……美酒佳人，时不时的引来艳羡的目光。
在正台之上，歌舞之声又起，趁着这个空档，陈素则十分谦虚的跟天冲请教起了有关升魔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