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三百零一章 宽严之间
陈太忠和罗雅平出来,也没去区政府,到了前屯之后,一转头就驶向了卷烟厂。
卷烟厂的管理,已经转交到了涂阳人手里,但是烟叶的收购,还是由北崇来负责的,眼下马上又到一年收购烟叶的时节了,关注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因为跟市烟草局达成了默契,今年北崇的收购比较被人看好,又由于外来的烟农都比较认烟厂门口的收购点,所以这里再次扩大了接待规模。
前屯甚至为此专门腾出一块地来,大小约一百余亩,虽然不在路边,但是这不算什么问题,修一条路就行了。
收购点的院子已经圈了起来,除了库房之外,还修建了一栋小二楼做办公和休息用,院子中间被硬化,树坑里有小树苗,还用石棉瓦架设了几排停车和歇脚的凉棚,一看就是为排队等待的烟农准备的。
时近正午,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什么响动,不过这两辆车一到,还是引起了工作人员的注意,待看清车牌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涌了出来。
陈太忠只是微笑点头,并不说话,倒是罗雅平问题不少,先是问这院子土地的所有权,然后又问外面的路是谁修的。
这没啥可问的,都是卷烟厂出的钱,现在的烟厂,每月的营业收入已经冲破千万大关,税前利润接近四百万,若不是受限于原料不足,一个月赚一千万也问题不大。
正是因为卷烟有如此的暴利,所以陈太忠一来就果断地抓这个,得罪再多的人都不怕,甚至不惜自己被车祸,也要保障烟叶的收购。
闲话就不说了,由于得到了涂阳卷烟厂的支持,北崇卷烟厂成为陈太忠来区里之后,建设最快效益最好的工厂,目前在前屯是出名的财大气粗。
事实上,市烟草局都介绍了一些子弟进烟厂,其实卷烟厂和烟草专卖局,根本就是扯不清的。
罗区长问完这个之后,又很关心地指出,你们为农民们提供了憩息的场所,这很好,但是我觉得还应该搞个开水房,夏天天气热,喝生水太不卫生,还有……最好搞个公厕。
这女性干部,真是细心,她还强调指出,眼下天气炎热干燥,防火也是重中之重,烟叶本来就是干燥易燃的,就算起火被扑灭,烤好的烟叶,过了水也不能用了。
她正视察着,前屯镇的党委书记苏卫红闻讯赶来,前文说过,苏书记是阳州人,来前屯是熬资历的,但是北崇发展得日新月异,他也就逐渐静下了心来,专心在前屯工作——现在的北崇,机会真的太多了。
“唐亮呢?”陈太忠看苏卫红一眼,他对苏书记的印象一般,知道这个三十出头的家伙,以前没事就喜欢在阳州待着。
“唐镇长下乡去了,”苏书记笑着回答,“我建议镇里搞个下村轮访制度,越是三九三伏这样的极端天气,越应该坚持……目前在试行,昨天是我下村。”
“哦,这个我愿意支持,”陈太忠点点头,心说看不出来嘛,你还能搞出这么一套东西来,“这个东西贵在坚持,搞成形式主义就没意思了,同时注意不要扰民,你们先试行一阵,效果好的话,区党委也可以考虑推广你们的经验。”
“保证完成任务,”苏书记的胸脯挺得老高,心里也异常高兴,陈区长自打来北崇,带来的变化,都集中在政府事务上,党委口上很多人比较郁闷。
苏卫红也是迷茫了好一阵,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他甚至也去抓经济了,直到陈区长成为了陈书记,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党委可以抓组织建设和制度的不是?
以前的书记是隋彪和戚志闻,他抓出成绩来,意思也不是很大,但是在陈书记手下干,那就不一样了,所以他才想出这么个点子,并且积极实施。
而陈书记的反应,也正好符合他的预期,所以他高兴地建议,“这就十二点了,路口不远开了一家农家饭店,味道不错……一起去吃点吧?”
“听说那里的野鸡做得很不错,泥鳅也干净,”罗雅平点点头,她也是个喜欢美食的,然而下一刻,她就提到了工作,“我掌握了好几种野鸡养殖技术,正考虑圈几块地,搞生态养殖实验,一旦成功,可以全区推广。”
“生态养殖,这个步子……迈得是不是大了一点?”陈书记也是个随时能进入工作状态的主儿,“我觉得,最好先把肉鸡和蛋鸡的规模化养殖搞上去,奢侈品市场,其实没有日用品市场赚钱。”
“区里不是还养了娃娃鱼?”罗雅平很奇怪地看他一眼。
“话不是你这么说的,娃娃鱼全国就是咱独一家,区里也监管得严,暂时不存在恶性竞争,”陈太忠很不屑地回瞪一眼,转头走向奥迪车,“养野鸡的,可是海了去啦。”
不多久,小饭店就到了,罗雅平记得上车前的对话,还揪着陈书记说话,“那照你这么说,多种经济并举,就错了吗?”
“你自己先找地方试吧,”陈太忠哼一声,“点菜吧。”
“菜已经安排好了,马上就上,”苏卫红笑着回答,这也是下面接待领导的习惯,不管领导吃不吃,先做上再说,一来是展现诚意,二来也好借机扯住领导不让走——万一领导来了,菜半天还不上,这就是态度不端正了。
北崇区里,饭菜味道最好的,是四个地方,城关、前屯、东岔子和三轮,这些地方在解放前都是热闹场所,有饮食手艺流传下来,像闪金镇,在六十年代曾经火爆一时,但那时候人们不怎么讲口腹之欲,做菜水平就没上去。
但是这家小饭店的水平,还真是不低,味道做得不差于朝田和素波的特色饭店,尤其是食材还很新鲜,那味道真是不错。
“这个饭店要是搁在朝田,是一定要火的,”苏书记夹了一筷子蘑菇,看一眼罗雅平,笑眯眯地发话,“不过这个位置也不错,城区边上,浊水前屯和城区的交界,离小赵也不远,有钱人不会少了。”
罗区长不太喜欢他这种目光,于是扯着陈太忠说话,“你在中心说的一些话,我有不同意见,不知道可不可以直说?”
“你不怕露怯就行,”陈书记哈地笑一声,然后面色一整,“你有意见,我愿意听,但是我的有些做法,跟北崇的实际情况有关……你要考虑到这一点。”
小罗人不错,智商也够,但是有点不接地气,他这么说,是要略略地警告她一些,让她在下次提意见的时候,多考虑一下地方因素,而不是由着性子来。
“我说这个举报的奖惩,有些人只是有些不平之气,所以想举报,动机未必是坏的,”罗雅平侃侃而谈,“而有些人举报了,他图的就是买便宜发电机,动机却不怎么单纯……你搞这个奖真罚假,不符合你倡导的道德建设。”
“要不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陈太忠叹口气,“道德和法治并举,关键是惩治不守规矩的人,有人不守规矩,就不要怪别人因他获利……这正是通过法律法规的方式,来保障道德建设,好了,你继续。”
“但是这样一来,就会有人因为害怕举报出错的惩罚,不敢去举报,这就增加了一些人的侥幸心理,”罗雅平轻喟一声,“我认为,这会影响打击走私的力度。”
“唔,”陈太忠点点头,继续埋头吃喝,等了三四分钟之后,他吐出嘴里的鸡骨头,“说完了?”
“这对规范北崇娃娃鱼买卖,会产生一些负面影响,”罗雅平点点头,“甚至可能是很严重的影响……我说完了。”
“这真是……”陈太忠咂巴一下嘴巴,无奈地摇摇头,想一想荆老跟自己谈论士大夫时的做派,他看一眼苏卫红,“卫红你跟他说……罗区长,你跟苏书记先探讨一下行吗?”
苏卫红并不知道上午发生的事情,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对罗区长抱有相当的好感——或许说,是异性之间的吸引。
苏某人是官二代,自身条件也不错,见到这个美艳的副区长,又是出身名门,他忍不住要生出亲近的**——有一种冲动,叫情不自禁。
所以他愿意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但是听罗区长大致说完事情经过之后,他就有点挠头了,这根本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想一想之后,他谨慎地发话,“罗区长,甄别举报的动机,是很繁琐的。”
“失实举报,恶意的,就罚的多一点,无心的,就罚的少一点……费用也就出来了,这很难吗?”罗雅平才不肯吃这一套,陈太忠教训她,她都不一定服气,何况是一个小镇党委书记?“关键是要树立下铁规矩,不要给别人留下投机取巧的漏洞。”
“你俩就没一个能说得到点儿上的,”陈太忠实在忍不住了,哥们儿倒是忘了,苏卫红也是上面下来的干部,地气未必接了多少。
这一刻,他真的有点明白荆老对自己的感觉了——我想说的,和你们想的不一样啊。(未完待续。)
第四千三百零二章 张弛有度
陈太忠摸起一根烟来点燃,又丢给苏卫红一根,他默默吸了两口,并不着急说话。
这个行为看起来有点装逼,但是事实上,他真的不是想装逼,只是这个话,他也不知道如何表达才最为妥当,好半天他才说一句,“水至清则无鱼……听说过吧?”
罗雅平和苏卫红齐齐地无语了,好半天之后,苏书记才若有所思地出声发问,“书记的意思是说,有些鱼走私出去……其实并不要紧?”
“这话是你说的,我可从来没这么表示,”陈太忠很平静地摇摇头,他的本意确实如此,但是这个话,他是不能承认的。
是的,他说的严惩虚假举报者,固然是要减少恶意举报,减轻区里的工作强度,但是同时,他何尝想不到,会有漏网之鱼存在?
然而,从北崇发展的角度上讲,有漏网之鱼的存在,才能更快地把北崇娃娃鱼的牌子打出去,否则的话,全国的销售,都交给了几个区域代理商,能有多少人知道,北崇在养娃娃鱼?代理商就会把消息源封住。
这个漏洞,其实就是他留出的后门程序,只要有人成功地从北崇走私出去了娃娃鱼,自然有趋利者趋之若鹜,来北崇下工夫。
他对此是非常确定的,从一些人投资发电机,就可以得知,上规模的利润,必然会被人惦记上——搁在一年前的北崇,不会有人专程来收购娃娃鱼,更别说事先投资了。
但是现在,就有人投资了,原因很简单,北崇的娃娃鱼上规模了,投资一台发电机,不过几千块,从一个养殖户手里买到五条娃娃鱼,这又能挣多少钱?
而且对鱼贩子来说,单个娃娃鱼,那只是偶然收获,未必能卖了多少钱,但是上规模稳定地供应的话……这就是个产业了,也值得宣传了。
货源稳定,就意味着客源稳定,客源稳定就意味着高额利润,真好这一口的,哪怕等一个月两个月,那都无所谓——只要你能保证到时候有,我可以提前下订单。
陈太忠何尝不想严惩走私娃娃鱼?他恨不得用自己的仙灵之气,去追杀那几个胆敢摘桃子的商人——哥们儿的便宜,是你能占的吗?
但是快意恩仇,未必是最好的选择,他很快就意识到,严惩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是对北崇的不负责任。
须知店大欺客,客大欺店,只有几个代理商的情况下,这个娃娃鱼的价格,就是一潭死水,他定价,别人不敢还价,仅此而已,但是必须指出的是——他也不好定得太高。
可有了外来人的争抢,还是走私贩子这种,价格……咱就好商量了不是?
这就相当于当初私企对国企的冲击,别人有钱,就要高价买东西(低价卖东西),咱得尊重市场规律不是?
而且这是个非常有效的广告,比在电视上直接打,省去了太多的费用不说,效果也不会很差,敢惦记从北崇走私娃娃鱼的,都是手里衬点钱的,相互之间消息还很灵通。
有这么一个随时可以堵住的漏洞——没错,在陈太忠眼中,这个漏洞很好找到,但是同时,因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便于他掌握情况。
这样的默认,其实是比较耻辱的,尤其对有“种田能手”职称的陈书记来说,这就是田里长了稗子,但是没办法,想要把事情做好,有时候和光同尘是必须的。
不过年轻的书记心里也有算计,等北崇的娃娃鱼成了知名品牌,这个若有若无的漏洞,说成啥他都要堵住了,眼下为了北崇的快速发展,他不得不忍辱负重。
他的话都说到这样的程度,苏书记率先就明白了,于是叹口气,“反正走私娃娃鱼挺可恨,我们会严查的。”
罗雅平的反应要慢一点——没办法,女性干部很多时候就这样,这不是性别歧视,而是确实如此,良久,她才若有所思地叹口气,缓缓地点点头,“没错,治大国如烹小鲜,有些事不能太当真的。”
就在这时,隔壁的帐子里传来啪的一声,却是有人在拍着桌子高叫,“服务员,有没有搞错……隔壁那菜都上齐了,我们吃饭不花钱?”
这个饭店不大,又讲个农家特色,所以没有包间,除了饭店本部,就是院子里拿轻钢搞了些架子,搭了顶子防雨水,因为是盛夏,中间又搞上了纱网,防止有虫子飞入,可一桌和一桌之间,相互是看得到的。
陈太忠甚至看得出,这个架子就是借鉴了移动大棚的思路,扣件都是一样的——没办法,地气接得太狠了,一眼就明白。
旁边桌上是三男两女,算是跟他们同时进来的,还是苏卫红强调了不是一起的,才被分开,不过其中有个青年,很是看了罗雅平两眼。
现在他们桌上菜肴丰盛,而那边的桌子上只有两个凉菜一个炒菜,尤其那年轻人时不时瞟这边两眼,看的虽然是罗区长,可同时也就看到上菜不公平了。
苏卫红听到这话,就是眉头一皱,前屯就是他的一亩三分地儿,居然有人敢在这里耍横,而且还当着陈书记的面儿,找死吗?
不过他看一下陈太忠,发现年轻的书记慢条斯理地吃喝,看都不看那边,只能悻悻地瞪一眼对方,小子你差不多点。
他这一眼过去,对方就更火了,就在这时,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手里拎一个勺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挥着勺子回答,“你们点的野味,都是现杀现做,你以为那么快就能好?”
“那他们的怎么就那么快?”一个年轻人隔着纱帘,指一指陈太忠这一桌。
“人家提前订的餐,”女人继续晃动着勺子,“你看那泥鳅汤,十来分钟能做好?”
这就是北崇的民风了,饭店老板娘都敢跟客人对着喊,不是不把客人当上帝,而是这也是一种沟通方式——客人有理,也可以大喊。
那年轻人登时无语了,想到刚才有人瞪了自己一眼,少不得又恶狠狠地回瞪了回去,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你再瞪一眼试一试?苏书记真是有点恼火——事实上,他对某个年轻人时不时扫一眼罗区长,很是气愤,不过他终究是国家干部,不是地痞无赖,不能因为被人指了一指瞪了一眼,就要杀人全家之类的。
可是他心里,还是堵得慌,只能自己对自己说: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
其实陈太忠也有点不小爽,你们嫌菜上得慢只管说,拿我们做比较……有意思吗?
不过这番吵闹过后,那边上的菜就快了起来,那些人喝得兴起,就有人高声嚷嚷,“你们放心好了,这个娃娃鱼,咱们肯定是要拿下来的,量他们也不敢不给。”
“先带几条回去吃,”另一个声音大声回应,“一斤多的娃娃鱼,正是鲜嫩的时候。”
嗯?听到这里,陈太忠三人交换个眼神,陈书记低声问一句,“娃娃鱼开始销售了?”
“没有,想的是九月下旬开始供应市场,”罗雅平低声回答,“七八月份太热,在中心养的鱼,还能长点肉,拿出去,没准半路上就折腾死了……主打目标是十一黄金周。”
“这帮人不可能是走私贩子吧,”苏卫红也低声嘀咕一句,干走私的人就算胆大包天,也不该猖獗到这种地步。
“一会儿我问一问,他们是怎么回事,”罗雅平冷冷地发话,她自然也注意到了,有个小家伙,频频不断地观察自己,不过在北崇,又跟在陈书记身边,她也没什么害怕的。
“哪里用得着罗区长出马?”苏卫红马上就表示,“这儿好歹是前屯,我说了算。”
下一刻,他的声音就大了起来,“不敢不给?好大的口气……不知道哪里来的癞蛤蟆,也惦记吃北崇的娃娃鱼。”
“嗯?”那一桌人正说得开心,猛地听到有人挑衅,登时就不干了。
三个男人目光一扫,发现是刚才连话都不敢说的那桌,一个白肤年轻人冷哼一声,“你算什么玩意儿,也敢偷听我们说话?”
此人就是拍桌子的那位,口音是朝田附近的。
“管住你那张破嘴,”苏卫红拍案而起,“要不我让你在北崇寸步难行……不信你试一试。”
“我还真就不信,”另一个略有点肥胖的年轻人发话了,此人正是总看罗区长的那位,他似笑非笑地说一句,还不忘又扫罗区长一眼,“北崇就不是**的天下了?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
京城口音?苏书记眉头微微一皱,然而此刻,他羞刀难入鞘,“你干什么的都白搭,我就是一句话,不信你试一试。”
“我还真就不信了,陈太忠站在我面前,也不敢说这个话,”年轻人冷哼一声。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危?躺枪的陈书记也不能忍受了,他头也不抬地问一句,“哦,那失敬了……你们是干什么的?”
“说了你也不懂,”微胖年轻人不屑地哼一声,傲然地回答,“我们是负责国宴的,中南海、西山……这些东西离你们太遥远。”(未完待续。)
第四千三百零三章 意强取
国宴?苏卫红听得登时哑口无言,怪不得人家说,北崇不敢不给娃娃鱼,这还真是的——国宴上要用娃娃鱼,北崇能不给吗?
罗雅平听得眼睛也是一张,国宴……那是国宴啊。
她倒不是很介意对方的身份,但是一道菜品能上了国宴,实在是对北崇娃娃鱼最好的宣传,搁在古代,这是皇家贡品,是品质和档次的保证。
茅台为什么那么牛气?还不是因为国宴上的推荐?真要说旧时名气,未必比西凤酒和绵竹大曲剑南春强多少,杏花村的汾酒似乎还在它之上。
看到这一桌没了什么反应,微胖年轻人不屑地笑一笑,“知道差距了吧?不怕明跟你们说,北崇的娃娃鱼能不能上国宴,就是我一句话……你说陈太忠要知道你们坏了他的事,是会让你折腾得我寸步难行呢,还是会收拾你们?”
“陈太忠肯定就被吓坏了,”对面一个声音回答他,那是个高大的年轻人,“那我们该怎么补救呢?”
“补救倒是不用了,”微胖年轻人微微一笑,又看一眼罗雅平,“我们也是才来北崇,对这里不是很熟悉,这位女士……能不能给当个向导?”
“我要说不呢?”罗区长眼皮也不抬,只是看着陈书记笑——陈太忠肯定就被吓坏了,你倒真是会调戏人。
“你要这么回答,肯定会影响我对北崇娃娃鱼的考评,”微胖年轻人耷拉下眼皮,伸筷子夹菜吃,吃了好几口,才慢吞吞地表示,“其实饭菜真的很一般……我情绪不好的话,离得不远的娃娃鱼养殖中心,就不想去了。”
“那就不要去了,”那一桌高大的年轻人也低头夹菜,“反正你去了,也是要被轰出来的,说让你寸步难行,就是寸步难行。”
“你的意思是说,代表陈太忠回答我……北崇娃娃鱼不想上国宴?”微胖的年轻人放下筷子,眯着眼睛看着对方。
尼玛,你小子居然还在埋头吃菜?此刻,他心里真的感觉很憋屈。
“是,北崇不会卖给你娃娃鱼的,”陈太忠耷拉着眼皮夹菜,国宴……很稀罕吗?
“但是陈书记发火,很可怕的,我是怕得要死,”苏卫红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就有了底,他原本也是官二代范畴,对于调戏人很不外行,于是摸出一盒烟来,敬陈书记一根,自己也点燃一根,笑眯眯地发话,“您说呢?”
“这话你敢当着陈太忠再说一遍?”微胖年轻人叫了起来,“你敢吗?”
“敢我肯定敢,但是我不能,”陈书记抽一口烟,慢吞吞地回答。
那你还装个什么?微胖年轻人才待耻笑对方,不成想高大年轻人笑眯眯地接着发话,“因为我就是陈太忠,怎么能当着自己说话呢?”
“呃,”这位倒吸一口凉气,居然就愣在了那里。
“罗区长你记住了,这一家要娃娃鱼,一条都不给,”陈书记看一眼罗雅平,慢吞吞地发话,“还带几条回去吃……带几条泥鳅回去吧。”
“你真是陈书记?”微胖年轻人嘴巴微张,愣了好一阵之后,兀自不死心地发问,“你可不要随便冒充……还有这位女士,不可能是区长吧?。”
罗雅平不理会他,只是看着陈太忠,“但是陈书记……这个国宴?”
“上不上吧,”陈区长耷拉着眼皮,抬都不肯抬一下,他当然知道娃娃鱼上国宴的好处,得到这个平台的认可,娃娃鱼的价格只会直线上升。
但是国宴这个东西,说法也多,所以他慢吞吞地发话,“而且你以为,能不能上国宴,他说了算吗?小伙子……哪个部门的,叫什么名字?”
“结账,走人,”微胖小伙听到这个问题,果断地站了起来。
“哈,”苏卫红见状,就笑了起来,“都说要让你寸步难行了,你走了,我多没面子?老张家的……把这几个人给我留住了!”
在乡镇上,党委书记的威风,那不是一般的大,苏书记虽然不是本地人,可终究是镇上的一把手,更别说他身边还坐着陈太忠。
老张家的就是那拿了勺子的女人,她笑眯眯地走过来,“有话好好说,这是我的店子,大家都不要动手,陈书记……我做点小买卖,不容易。”
“没事,真要动手,谁砸的谁赔,”陈太忠笑着回答,“没人赔的话,我赔。”
“唉,这事儿闹的,”老张家的叹口气,转头去看那三男两女,“野鸡汤已经上灶了,虽然还没来得及上,但是不能退了。”
这几位却是顾不上管她,而是直勾勾地看着陈太忠,老板娘一句“陈书记”,说明他们确实撞正大板了。
想到己方曾经出言无状地连连挑衅对方,几个人的汗都要下来了,这不是上杆子找虐吗?
不过说句良心话,他们真没想到,陈太忠在北崇,会是如此地低调——如果早一点口角起来,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至于说他们的强势,这也是正常的,别的不说,只冲着“国宴”二字,足以让诸多商家恨不得把人供起来,而地方上的干部,就算看他们不顺眼,一般也不会太过计较。
那微胖年轻人定一定神,终于硬着头皮发话,“陈书记,这只是个误会。”
“只是误会?”陈太忠嘿地笑一声,端起碗来喝汤,连话都懒得说。
“让我们的副区长给你当导游,也是误会?”苏卫红刚打完电话,咬着牙冷笑,“你算什么玩意儿……敢如此侮辱我北崇二十万父老乡亲?”
“你有话好好说,成不?”白肤年轻人眉头皱一皱,他在来之前了解过,北崇也就是陈太忠不好惹,其他人的话,还真是很无所谓。
“警察马上就到,你再不交待身份,我就要怀疑你们是走私娃娃鱼的贩子了,”苏卫红直接丢一顶帽子过去,不过他个人对上来自京城的人物,也是有点紧张。
所以他看一眼陈太忠,“陈书记……您看?”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也没什么坏处,我支持你,”陈太忠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谁要找你的麻烦,让他们冲我来。”
陈书记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是很恼火的,在北崇这一亩三分地儿,有人张嘴闭嘴地“陈太忠”长短,他不生气才怪。
“陈书记,我是政务院下属保健服务公司的,”微胖年轻人叫了起来,他哪里敢让陈太忠走了?陈书记一走,他这眼前亏就吃定了,“我叫王星汉,跟动管处的李丰关系很好。”
“李丰?”陈太忠停下脚步,李丰正是国家林业局动植物保护司动管处的处长,不过紧接着,他就冷笑一声,“李丰来了北崇,也不敢像你这样说话……你说你是政务院的?好,你给我等着。”
一边说,他一边就拿起电话来拨号,不多时,那边接起了电话,“太忠你好,有什么指示?”
“京华老哥你别逗我,我哪儿敢给你指示?”陈太忠干笑一声,“我就请教个问题,政务院有下属的保健服务公司吗?”
“下属的保健服务公司,多了去啦,直属机构里,随便挂靠一个就是,组成部门也能算,”阴京华对这些事,都是门儿清,“这都是蒙人的说法……你想啊,要是归政务院直接管理,这个公司起码还不得是个副部级?”
陈太忠干笑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有点不太确定,打电话问您一声。”
“这年头,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要信,尤其是首都人,不靠谱的太多,”阴京华很随意地回答,然后又问一句,“你这是遇到什么了?”
“有人来北崇,说负责国宴,想买娃娃鱼,”陈太忠笑着回答,“气势吓人得很。”
“国宴?我呸!”阴京华听得冷笑一声,“那货要是在你跟前……就把电话给他。”
陈太忠随手将手机递给苏卫红,冲纱帘那边努一努嘴,“把电话给那个家伙……有人要跟他说话。”
“好嘞,”苏书记点点头走出去,眨眼就来到了对方的“包间”内,将手机一递,“来,你有个机会证明自己不是骗子。”
王星汉当然不是骗子,他所在的中华健康食品有限公司,是挂靠在部委某服务公司的,老板也认识几个关键人物,能将手里的货物,供应到国宴上去。
因为有这层关系,他才敢说自己是做国宴的,打着这个招牌,是被人求着供着,干部们或许还有不敢塞钱的,但是做企业的主儿,谁会舍不得花钱?
以往他都是坐在那里,就被人求上门了,精挑细选一部分,其中有一些能过了的,那就是运作成功了,国宴的招牌太响了,哪怕是餐巾纸,上过国宴也是身价倍增。
不过,最近公司静极思动,想主动寻找两个项目拿在手里,于是北崇的娃娃鱼就被他们看在了眼里,再一打听就知道,没有公司在运作这个,也就是说,北崇没有往国宴活动的意思。
这就好说了,去北崇运作一下,把娃娃鱼拿过来吧,王星汉此次来北崇,说是操办国宴事宜,实际上是打着国宴的旗号,为自家敛财。
反正没跟其他公司撞车,他有什么可怕的?(未完待续。)
第四千三百零四章 炙手可热
王星汉的想法,不能说没有道理,他所在的公司有资质,以往也有业绩,真的把一些产品运作到国宴上了,不怕人查。
而北崇这里,真是异常偏僻落后,他还特意托人找到了动物保护司的李丰,了解一下娃娃鱼是否能入国宴——其实这就是变相摸北崇的底子。
李处长这个人很有意思,他只说了一句,“能否入国宴大名单,不是在你们公司运作吗?”
事实上,李丰知道,北崇的娃娃鱼,开始面向市场了,目前大概是区域负责制,也就是说,人家还没有向国宴活动的意思。
所谓国宴,其实也分很多类型,就像北崇宾馆和北崇干部培训中心,菜式都不会一样了,厨师的技巧也不同,两家都用的菜式,那叫国宴精品。
但是国宴两字,也不是白说的,那可是全国之力搞的宴席,能进入诸多层次国宴的选择范围,这就是成功了,算是进了大名单,能成为“群众大会堂专供”或者“钓鳌台专供”,这就是异常成功了。
至于说国宴精品——这个难度,差不多相当于买彩票,前后两期连着中了五百万的头奖。
所以李丰的话,不算骗人,他知道陈太忠没有活动国宴的打算,那么别人想活动,就看你们的活动能力了。
得了李丰这个话,王星汉才来的恒北,想着就是咋呼这小地方的人一把,将向首都供货的权力,拿到手里——不但要保质保量,价格还得便宜……要不然公司挣啥?
他以往是那么的一帆风顺,以至于来了北崇之后,听说了陈太忠不好惹,都不怎么放在心上——没办法,人的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现在,他从对方手机接过电话,犹豫一下,才打个招呼,“你好,哪位?”
“我阴京华,”一个阴阴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过来,“你做国宴,不该不知道我。”
这就是阴总的底气,也是陈太忠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他的缘故,四季春在京城餐饮业里,是数得上的老字号,又是为首长们服务的,虽然目前的经营状况比不上王宅饭店之类的,但在圈子里的影响力,绝对不容忽视。
所谓的国宴,受餐饮业的影响很大,其中京城餐饮业的影响,又是首屈一指,这昔日的旗都,本来就是一等一的吃喝享乐之处。
这些就扯得远了,具体来说,四季春的不少菜品,就是国宴必备,事实上,四季春自己都接手承办过国宴,还提携过不少粤菜、川菜——那个年代,人们都比较单纯,觉得有好菜,就该让首长们尝一尝。
这王星汉,也不愧是干这一行的,虽然阴京华已经是昔时人物了,但是他脑子一转,还是想起了这个人。
不过此刻,他宁愿自己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了,犹豫一下,他才苦笑着发问,“您好,四季春的阴董事长,我们都很敬仰的。”
“你搞国宴,国办哪个机关的?或者哪个管委会的?”阴京华毫不客气地发问,“别告诉我,你是市机关事务管理局的。”
“阴总,我老板是游子牛,”王星汉听到这话头不对,马上搬出了幕后人物。
“游子牛啊,吓死我了,”阴京华冷哼一声,“要不,我给他哥哥的老丈人打个电话,道个歉?”
要说在京城发展,不背熟英雄谱,那是不行的,王星汉这小毛娃娃都能知道阴京华,阴总在京城打滚,脑子里装的人物就太多了。
游子牛是谁,阴京华真的记不太清了——太小的人物,他也就用不着记,但是游这个姓,比较少见,他听说这个姓,就开动引擎,刷刷地在脑子里搜索。
可能姓尤,也可能姓游,这俩姓都不常见,而这俩姓能在国宴方面下手的,就更少见了,然后他就很轻易地锁定了一个人物——游千夫。
这游千夫,其实也是很扯淡的主儿,不过此人涉及到一桩比较知名的八卦,他本是国家科委的人,帮自己的同事,捉拿同事老公的奸妇。
同事的老公和奸妇跳窗逃跑,不成想那奸妇摔断了腿,只穿着内衣,血淋淋地躺在地上,围观的人不少。
不过大抵还是京城的人口太多了,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北崇,能被人嚼谷十年,可是在京城,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
然而,游千夫的传说,并不仅仅止步于此,两个月后,他迎娶了那个同事——必须指出的是,那个同事的老爸,就是国家药监局的一把手。
药监局的全称,是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今年二月的大会有调整,改称为“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多了食品二字,而这个食品的安全监督,正合适用在国宴上。
这些因果,在阴京华脑中,一瞬间就捋清了,而药监局的局长女婿叫游千夫,游千夫的弟弟,似乎就叫游子牛。
两兄弟的取名,来源于“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似乎也有人说过。
所以阴总很明确地表示——你大牛,需要我向药监局傅局长道歉吗?
你要敢点头,我就让黄二叔去道歉,看谁承受不住!
可是王星汉哪里敢招惹阴京华?别说是他了,就是游子牛哥哥游千夫的老丈人傅局长,一般情况下,也不想跟阴京华对碰,划不来!
阴总这个地位,有点像凤凰宾馆的张智慧,位置不高,但是人脉太广,一般人不愿意招惹,而且张智慧有后台,蒙通蒙老书记的弟弟蒙艺,阴总也有后台。
当然,阴总在京城,肯定没有张智慧在凤凰那么呼风唤雨,不过震慑宵小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不管怎么说,王星汉知道,阴京华绝对是自己和老板惹不起的,老板的哥哥也够呛惹得起,于是他只能苦笑着回答,“阴总说笑了,我是不知道,陈太忠跟您关系有这么好。”
陈太忠跟黄二叔的关系更好!阴京华真的都有点想笑了,你的眼得瞎成什么样,才能想到去北崇找凯子呢?
反正他跟这种小喽啰,也懒得多说,“游子牛是吧?你跟他说,准备花钱消灾吧。”
“阴总,我们啥都没干啊……喂喂,阴总,”王星汉大声地喊叫着,怎奈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说完了?”苏卫红一探手,从他手里拿过了电话,似笑非笑地发问,“还心存侥幸?”
苏书记并没有完整地听完对话,但只是片言只语,他已经明白,陈书记这个电话,直接找了一个大拿,镇压了对方的嚣张气焰。
“这位领导,我已经说了,这是一场误会,”王星汉汗流浃背地回答——天气很热,但他流的是冷汗。
“让你老婆来北崇,我给她做几天导游……单独做几天导游,”苏卫红以极低的声音发话,这个话不能让别人听到,但是对方想亵渎罗区长,这是他不能忍受的,那么,过分的话说也就说了,他低声地笑着,“我就可以考虑原谅你。”
“你!”王星汉怒视着对方,对方拿自己的爱妻做文章,这真可谓是可忍孰不可忍——太欺负人了吧?
“你再跟我呲牙咧嘴一个试一试?”苏卫红的声音大了起来,陈书记搞得定对方,他就没有半点顾忌了,“敢侮辱北崇的副区长,看来要给你留个深刻的印象了。”
“卫红,你有时间的话,办点正经事,”陈太忠隔着纱帘发话了,“这几个人先扔进派出所调查去,手机给我……下午我还有事。”
接下来,陈书记就转身离开了,不过下午的时候,他也没太多的事,眼下的天气实在太热了,五点以前,根本没办法出门,他倒是不怕热,但是……他得考虑下面同志们的感受。
所以下午的时候,他将罗雅平和徐瑞麟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老徐现在是党群副书记了,但是他一个电话,对方还是得乖乖地过来。
三人坐在区长办公室里,就娃娃鱼下一步的销售,展开了探讨。
娃娃鱼的销售,是供不应求的,这个没必要强调,现在的订单就很多,但是北崇该怎么卖,才最符合区里的利益,这是一个问题。
别看陈太忠整天成千万上亿的资金过手,可是三五十万的小利润,他也必须看在眼里,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吖。。
北崇的娃娃鱼,目前还没有开卖,不过目前已经有不少人来了解情况了,从今天遇到的京城人就可以看出来,绝对会是狼多肉少的局面。
“还是慢慢地卖吧,”徐瑞麟提出建议,“每个月销售指标是一百五十条,这样的话,三千条娃娃鱼,能坚持到明年新货上市。”
一个月一百五十条,撑到明年十一月,其实也才两千条,不过既然做了这一行,总要留下足够的机动数量,应付万一,接待首长什么的倒用不了多少,可随便组织个什么大型会议,百十条娃娃鱼就出去了。
政府里做事,就是这样,一定要预留一些空间,比如说,某人在横山的宿舍,原本就是横山区留给市里的房子,他通过杨倩倩买了过来。
陈太忠点点头,“一百五十条……是否有点少?对了,荀德健说了,他爷爷十月底做寿,希望从计划外走两百条。”(未完待续。)
第四千三百零五章 财大气粗
“荀家还真是有钱,”徐瑞麟听了这话,也禁不住摇摇头,两百条娃娃鱼,怎么也价值三百万了,人家做个寿,这还只是其中的一道菜品。
由此也可以看出,别看娃娃鱼是天价,北崇的这点数量,还真不够人惦记的,撇开会议所用,只说供应给那些富豪,就远远不够。
当然,荀家在国内也是数得着的富豪,不过旁人或许钱不如他家多,可是虚荣心上来了,买些娃娃鱼应景也是正常的。
“不能给他那么多,”罗雅平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同意,“一次给得太多,他不知道珍惜,这种能推掉的要求,咱们尽量推掉,谁知道有多少推不掉的要求等着咱们呢。”
推不掉的要求,自然就是来自官场的了,别人不说,分管副省长欧阳贵就打过招呼了,北崇的娃娃鱼,给我留一些,我好随时招待客人,也帮北崇推广……价钱好说。
一年三千条娃娃鱼多吗?真的不多。
而在罗区长看来,富豪的需求,完全应该排在官员之后,官本位的社会,就是这种逻辑。
“嗯,我支持小罗的意见,”徐瑞麟也点点头,能让书生意气的他做出如此决定,那肯定是有原因的,“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好东西,这关系到咱北崇娃娃鱼的定位。”
徐书记的眼里,对阶层看得比较淡,但是这年头,就遵循这种逻辑,“特供的东西,才是好玩意儿,有钱就能买的话,咱们会把牌子做砸的。”
“啧,”陈太忠听得咂巴一下嘴巴,好半天才叹口气,“唉,其实能卖起价钱来的话,也不用太注重这个吧?”
“饥渴销售,才能保障北崇的利益最大化,”罗雅平紧跟徐瑞麟,“最好是一年都卖不完三千尾,鱼能长到三四斤,单价会更高。”
两斤左右的娃娃鱼肉质细嫩,市场需求也大,但是个头再大一点,单价就能上去,既然专卖娃娃鱼,北崇能供应各种规格的,那是再好不过的。
“那好吧,”陈太忠点点头,他有草根意识,但是涉及到北崇的利益和整个产业的发展,就由不得他自行其是,“这个定价……还是五千块?”
“这个我没意见,”徐瑞麟点点头,罗雅平也跟着点头,据他俩估计,娃娃鱼在终端的销售,可能达到万元一斤左右。
然而,销售的单价,是经销商考虑的事情了,眼下控制供应量,经销商可能因此赚得更多,不过对北崇来说,这真的无所谓,区里只需要考虑,保证是个稀缺的卖方市场就可以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以后区里有十条之上的娃娃鱼额外销售,咱们三个要通气,超过百条要上会,”陈太忠做出了决定,“涉及的钱不多,但是关系到这个品牌的百年大计。”
那两位也表示同意,然后罗雅平又提出个问题来——每个月卖一百五十条,目前王瑞吉、荀德健和南宫毛毛三个分销商就占了八十条,剩下的七十条该怎么分配?
这就简单了,陈太忠很干脆地表示,招标就行了,每斤五千是底价,价高者得,每年一竞标,想长期包销的,多交抵押金。
一旦基本的原则敲定,这些就是小儿科了,三人又谈论一阵,敲定一些细节,就在这时,一个人推开门,大喇喇地走了进来,“太忠书记……怎么不在党委呢?”
“你小子下次进来再不敲门,小心我收拾你,”陈太忠怒视他一眼,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大家在谈论的荀德健,“我现在告诉你,你爷爷做寿,给不了你两百条鱼,九十九条。”
“别介,我敲门还不行吗?”荀德健一听这话,一转身就走了出去,然后轻敲三下,等一等又再敲三下,然后才推门进来,嬉皮笑脸地发话,“太忠书记,我敲门了。”
“你敲门也是九十九条,我们刚才谈论好的,”陈太忠摇摇头,“知足吧荀总,上了一百条,就要上会了,给你九十九条。”
“可是我上次说两百条,你也点头了,”荀德健闻言,登时就急了,“太忠,咱这是欧洲结下的交情,你不能放老朋友鸽子啊。”
“我点头,是表示考虑此事,”陈太忠也忘了自己当初是否点头了,反正程序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他不能出尔反尔。
“荀总,”徐瑞麟发话了,“我们今年到明年,总共才三千条,全国这么大的市场,我们要撑到明年的鱼下来,一下给你两百条……承受不起,你多体谅。”
“我没法体谅,这才十五分之一,”荀德健真是急眼了,“我也带着大家四处旅游考察了,老爷子做寿,我牛皮都吹出去了……又不是不给钱。”
“荀总,我们不是有意为难你,”罗雅平是第一次见荀德健,但是这个人,她是听说过的,于是将区里的苦衷摆一摆,之后总结,“……你拿的那九十九条,区里给你打个九五折,这可以吧?”
“你是谁呀?”荀德健上下打量她一眼。
“我是接替徐书记的,”罗雅平看一眼徐瑞麟,“全权负责养殖中心的事宜。”
“嘿,徐区长升了?恭喜恭喜,”荀德健冲徐瑞麟拱一拱手,然后面皮一抽,愁眉苦脸地发话,“但是我爷爷做寿,订了两百桌。”
“这一条鱼,可以分成两半的嘛,”罗雅平笑着回答。
“你开什么玩笑嘛,一条鱼总共也就两斤不到,”荀德健哭笑不得地看她一眼,“掏了肠子肚子,再一分为二……这能剩下多少?”
“我们的苦处,也跟你讲清楚了,”陈太忠叹口气,沉吟一下发话,“要不这样,港九市场今年你不要做了,你有两百条鱼的份额,顶了你爷爷的这一块。”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荀德健的眼睛张得好大,“我不差赚这点钱,关键这是我独家的买卖撒。”
两百条娃娃鱼,就算一条赚两万,也不过才四百万,事实上,赚到这么多基本上不可能,所以荀总的目的很明确——他是要借此拓展自己的人脉。
“差不多就行了啊,”陈太忠有点不高兴了,“别人都是竞标才能获得经营权,你直接入围了,还不算给你面子?而且这两百条鱼你一次性全部拿走……我北崇少赚多少钱?”
娃娃鱼按月供应的话,暂时卖不出去的娃娃鱼,还是能继续长肉的。
“钱不是问题,我可以高价买,”荀德健死活不肯松口,“你们不是一斤五千卖吗?我一斤六千收……七千。”
“你就是一斤一万,我也就只给你九十九条,”陈太忠摆一摆手,“你小子别胡闹了……实在是资源太少,给不了你这么多。”
“那就一斤两万,”荀德健是真有必得之心,两百条鱼大约就是三百斤左右,两万一斤就是六百万,这手笔可真不算小。
陈太忠笑一笑,随手丢给他一根烟,自己也点一根,“荀总你最近赚了不少啊。”
“让我老爹出,这个钱我才不会出,”荀德健不以为然地摆一摆手,他原本就是荀家苗裔,不可能花大钱去讨好什么人,“你放心,只要谈妥了,他肯定会出钱的。”
“想都别想,”陈太忠哈地笑一声,“咱真不差那点钱。”
“三万一斤,最多了,”荀德健咬牙切齿地发话,头上有青筋在曲张着,“陈主任,我已经最大程度地表示出了我的诚意。”
他着急得连以前的称谓都叫出来了。
“嗯?”陈太忠这下真不能淡定了,一斤多卖两万五,三百斤就是多卖七百五十万——而这仅仅是为了一场生日宴会,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吖。
不过,想到区里囤积苎麻,赚了足足有六千万,那这区区的几百万,还真是小儿科,奢侈品的收益,跟日用品相比,还真是差得太远。
他摇摇头才待拒绝,罗雅平猛地发话了,“书记,如果三万一斤的话,我建议上会。”
“你……你这是没见过钱还是怎么的?”陈太忠哭笑不得地看她一眼,然后又看一眼徐瑞麟,发现老徐眼神也比较飘渺,于是想一想之后,他叹口气,“唉,这样吧荀总,五万一斤,我就向办公会提出表决要求。”
“陈主任,陈大哥,陈大爷……我真是没能力了,六倍了,极限了啊,你不能往十倍上走吧?”荀德健高声叫了起来,“这不是我的钱,要是我的钱,怎么都好说。”
“傻了吧?”陈太忠很不屑地哼一声,他这五万一斤只是个试探,能成固然好,不能成也无所谓,“你得对外界说,你是五万一斤买的……我们表决的时候,那就是三万了。”
“原来是炒作,这个好说,我懂,”荀德健闻言,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在炒作方面,港九那边的意识,还是领先大陆的,“不过你们北崇占了广告的便宜,能不能再便宜点呢?”
“炒作起来,你卖娃娃鱼赚得也多吧?”陈太忠眼睛一眯,毫不留情地回答,“三万一斤,不能再少了,你再说个不字,就免谈……这是公事,我不说私人交情。”(未完待续。)
第四千三百零六章 居安思危
荀德健皱着眉头想一想,然后才点点头,“那成,五万一斤的娃娃鱼,这噱头做得来。”
罗雅平和徐瑞麟早就听得傻掉了,好半天之后,罗区长才叫一声,“这样的宣传,别人肯信吗?”
“荀家老爷子,值这个身价,”陈太忠微微点头,想一想之后,他又看一眼话痨荀,“你想清楚了,现在后悔绝对来得及。”
“一斤五万,折合一克一百元,真是在吃黄金餐,”荀德健笑一笑,“不过,值得的啦,我有个要求……要一样大小的娃娃鱼。”
“这个好说,两千多条呢,随便你选,”陈太忠点点头,又看一眼罗雅平,“这个情况,就由你在区长办公会上提起吧。”
“好的,没问题,”罗区长兴奋地点点头,大家虽然一致认定要控制娃娃鱼的销售,但是能卖到这样的天价上,还有极大的宣传效果,特事特办一次,倒也正常,“我肯定投赞成票,可是这个……以后的批发价?”
“批发价还是五千,”陈太忠摆一下手,“生意这种事,该谁赚的就是谁赚的,朝令夕改并不好,长久才是正道。”
罗雅平还是有点舍不得,不过她也清楚,事实上区里对娃娃鱼的定价,已经不算低了,她只是看到陈书记能如此强势的高价卖鱼,有点见猎心喜。
就在这时,陈太忠的手机响了,电话是松峰的号码,他想一想才接起电话,“你好。”
“太忠,我张煜峰,”一个声音在那边爽朗地笑着,“有日子没联系了。”
“各人忙各人的嘛,”陈太忠听得也笑,张煜峰在碧空的仕途也很顺利,被蒙艺要过去之后,先是在省科技厅任副厅长。
他熟知科技部那一套,而科技部这几年手上资金也充裕,他帮省里争取回来不少资金,于是前一段时间,张厅长升为常务副,前途一片光明——年轻有为、擅长跑部,又是蒙书记关照的对象,他不提拔,那真是没有天理。
张煜峰在这段时间里,跟陈太忠联系得不多,但是逢年过节,总是要发短信问候,有些时候还帮马小雅处理点小事,也不经过陈太忠——这就属于那种友情相对稳固的了。
所以两人谈话,也比较直接,张厅长笑着发话,“是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朋友都疏于联系了。”
“没时间联系,不代表没交情,”陈太忠笑一笑,“像我现在,就等着张厅长指示呢。”
“也不是什么指示,这么说吧……游千夫也算我的同事,他弟弟公司的人,听说被北崇扣下了?”张煜峰也不见外,直接实话实说,“性质严重不?”
“仗着身份,调戏我们副区长,”陈太忠看一眼罗雅平,沉吟着回答,“没想好怎么处理呢,怎么也先关他两天。”
“嘿,”张煜峰干笑一声,随手丢出个炸弹来,“罗雅平长得倒是挺不错的。”
“有没有搞错,”陈太忠登时就晕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怎么会认识她?”
“我怎么就不能认识她了?我跟她还很熟呢,”张煜峰在电话那边轻笑,“不信你问她,科技部的张煜峰……她认识不?”
陈太忠拿着手机,冲罗雅平晃一晃,“科技部政策法规司的张煜峰……你要接电话吗?”
“张煜峰……”罗区长也是一脸的惊讶,“你怎么认识他?”
“他替中午那帮混蛋说情呢,”陈太忠将手机放在茶几上,直接推过去,“该怎么处理,你跟他商量吧。”
罗雅平拿起手机,左右看一看,还是站起身,走到墙角接电话去了,不多时她走回来,“张大哥开口,我就不能说什么了,书记你跟他说吧。”
陈太忠抓起电话来,大喇喇地发话,“我说张厅,你这是又吓唬小朋友了?”
“没有的事,她以前搞过一些项目,从省科委拿钱,有时候需要我帮忙吹个风,她父母亲跟我也很熟,”张煜峰一本正经地回答。
原来是这样,陈太忠明白了,罗雅平是农科院的,但是农科院的资金,未必都要来自农业厅,科委也是相对对口的,起码星火计划就是针对农业的。
合着李强选过来罗区长,还真是有点底蕴的,陈书记琢磨一下,“这游千夫也是部里的人,就让他弟弟的人,来我陈太忠的地盘折腾?”
“他连你去了北崇都不知道,”张煜峰只能苦笑了,陈太忠搞的凤凰科委,名头实在太大了,在科技部都很响亮,难怪对方有此一问。
然而,在大家的印象中,陈主任和凤凰科委是挂在一起的,一旦拆开了,除了很亲近的人,也就没什么人关心了,游千夫不知道陈主任的去向,实在太正常了。
但是一旦知道,弟弟得罪的是陈太忠,他自然会诚惶诚恐,张厅长解释(book.www.uu234.com),“他的意思是,下面人不懂事,你该教训就适当教训一下……娃娃鱼想上国宴,他可以帮北崇沟通一下。”
“娃娃鱼上国宴,我用得着找他?”陈太忠气得笑了,我找阴京华不是更合适吗?“张厅你的面子,我是要给的,不过……娃娃鱼在首都的渠道商,是南宫毛毛,我肯放过他,别人答应不答应,这你就不能再找我了。”
“哎呀,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张煜峰听到这个答案,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他在部委里,干的可是综合办公室的主任,最是知道南宫毛毛这种人的折腾劲儿了。
他还是主任的时候,倒不一定要买对方的账,所以帮马小雅,那算给陈太忠面子,但就算那个时候,他也仅仅有胆子不买帐,找碴那是想都不敢想——找了南宫的碴儿,那就是打了孙淑英的脸,找了阴京华的碴儿,那就是打了黄汉祥的脸。
现在他外放副厅,厅长的位子也可以惦记了,但是远离中枢,对这帮人越发地忌惮了,听说游千夫的弟弟不但不开眼惹到了陈太忠,还差点断了南宫毛毛的财路,真是后悔打这个电话,“那你看着处理吧。”
“我关够他二十四小时就放人,”陈太忠很无所谓地表示,“反正南宫也放不过他。”
荀德健既然来了,陈书记要晚饭招待的,酒席上说的重点,还是娃娃鱼,荀总就认为,你们既然初步掌握了养殖技术,为什么不多养一些呢?
鱼苗的成本太高,陈书记淡淡地表示,北崇打算留两百条左右做种鱼,可是孵化技术,不是一天两天能掌握的,良种率如何,这也是道坎。
在孵化技术成熟之前,就只能倚仗外面的鱼苗了,今年能弄到五千条,已经不错了,虽然区里也想多搞,但是那边说再多又要加钱——总之,这个技术没掌握在自己手里,就只能如此。
“苗儿贵一点算什么?”荀德健当即就表态了,“缺多少钱?我投资了,鱼养成了,给我一半就行,我不是说你,这个孵化技术,你没必要马上掌握,能买来就行,现在流行什么说法?地球村……谁的环节就是谁的环节,你要在产业链中,找到自己的定位。”
“跟我说经济?你还差得多,”陈太忠哼一声,各有所长这个说法是没有错的,国内很多小厂,就是只专精一项,利润薄,但是量大,把别人挤垮了,自己就能生存下去了。
但是这个思路,能解决一时的发展,形成不了良好的发展趋势,尤其是有些厂子,做得过分专精,抗风险能力太差,一旦市场有所变化,厂子就只能减产裁员,甚至倒闭。
北崇不是想做大而全的企业,那成本太高了,也太臃肿了,但是有些关键技术,不能忽视,否则太容易受制于人,“你光看到北崇能养娃娃鱼了,有没有想过……如果国家再开两家娃娃鱼养殖基地呢?他们要跟我抢苗种,又怎么办?”
“这个……不能吧?”荀德健挠一挠头,又瞥一眼旁边的罗雅平,“这手续不是很难批的吗?太忠书记你也可以帮忙拦着。”
“拦是要拦的,但是未必拦得住,只能说努力试一试,靠政策垄断发展起来的企业,太娇嫩了……我在的时候好说,我不在了呢?”陈太忠抽出一根烟来,慢吞吞地点上,“我既然在北崇搞娃娃鱼,我在的时候,它要发展得好,不在的时候,它也得发展得好。”
这是他第一次公开表示,自己在为后陈太忠时代考虑了——有些人可能会觉得他犯傻,人亡政息这是常见现象,但是他不怕释放这个信号,哪怕他这个区长才干了一年半,可为人父母,总是要为子女做长远打算。
“杜毅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荀德健轻声嘟囔一句,他对国内官场其实关注得不多,但是既然跟陈太忠关系不错,他就能知道,陈太忠其实是被杜毅礼送出境的。
而眼下,杜毅已经来恒北任书记了,某人的日子,怕是不那么好过了。
正是因为如此,荀德健才会这个时候来到北崇,再次落实一下娃娃鱼销售政策,但是同时,他也想知道,太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未完待续。)
第四千三百零七章 狂妄的代价
“杜毅……”陈太忠听到这两个字,先是沉吟一下,然后就默默地吸烟。
一根烟抽到底,他才侧头看一眼荀德健,“你要投资娃娃鱼,能投资多少钱?”
见他这副模样,荀总忽然有点害怕投资了,买娃娃鱼他不怕多花钱,那是老爹出钱,衬托荀家老爷子的生日的,但是他自己的钱,并不是很多,目前的活钱,也就三百来万美元。
太忠你一旦被杜毅调整走的话,我这投资很可能就打了水漂,他想一想之后,谨慎地表示,“我可以帮你引入风投,收购娃娃鱼养殖场都没有问题。”
“风投就算了,”陈太忠摇摇头,“我对娃娃鱼的前景有信心,用不着引入这玩意儿。”
风险投资简称风投,陈书记对这个投资方式,一直都不是很感冒,因为玩这种投资的人,就是一帮赌徒——这是有风险的投资。
投资有风险,那么,对利益的要求就是最大化的,一个公司在享受风投的过程中,相关决策会受到风投极大的影响——人家不可能冒着风险投资之后,不闻不问不是?
天上就没有掉馅饼的时候,就算从银行贷款,银行也要查你的进出,考评你的政策,风投只会做得更过分。
哪怕企业成功了,风投想要获得的,也未必是它们当初想要的那些,资本从来就是贪婪的,或许它们会谋求控股,不但将这个成功的企业做下去,而且还要左右这个企业的决策。
对国内的普通人来说,放高利贷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而且能量惊人,风投也是如此——它们能平稳地收回投资和收益,对一般公司而言,就算仗义的了,可以谢天谢地。
陈太忠跟风投接触的其实不多,但是他经常借钱的博睿公司,就有风投项目,所幸的是,他不但是借钱人,还是投资人,做的又多是国企。
博睿对他的影响不大,可想一想尼克就知道——那厮也是博睿的幕后老板之一,不但是伯明翰的地下王者,并且还是一个吸毒者,并且是双性恋者。
尤其是荆紫菱在活动纳斯达克上市,期间找过她的风投,真的不要太多,条件什么的也谈得多了,谁会平白无故借给你钱,莫不成以为外国人都在中国东北长大,都是活雷锋?
“那这就有点遗憾了,”荀德健叹口气。
罗雅平听得却是有点胆战心惊,她犹豫一下,看一眼身侧的王媛媛,轻声发问,“别家真的也有可能,搞这个娃娃鱼养殖项目?”
有些东西,在手上的时候感觉很正常,虽然知道该珍惜,却不能真的感觉到它重要——只有失去了或者即将失去,才知道珍惜。
罗区长的感觉就是这样,区里有娃娃鱼养殖项目,这是好的,全国独一家,这就更好了,下午还高价卖了两百条娃娃鱼——这好到不能再好了。
她也知道区里争取这个娃娃鱼养殖,很是不容易,但是当她听说,别的地方也可以争取,这心里的失落,简直无以言表,她愕然地发问,“别家真的可能争取吗?”
“你害怕他们争取吗?”陈太忠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然后淡淡地一笑,“既然已经领先别人一步了,你还害怕竞争?”
“杜书记……或者是个因素?”罗雅平被他这一眼看得有点羞怒,想她是做学问出身,又何须太在意措辞?所以有点口不择言,直接提起了新的省委书记。
“杜毅啊,”陈太忠拉长了声音,今天这是第二次有人提起这个名字了,他再回避的话,倒是像他怕了谁似的,想一想之后,他终于认真地表态,“他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忽略不计?”罗雅平被这四个字惊呆了,她知道陈书记很张狂,但是再张狂,也不过是个区委书记,如此公开地表示,不用在意省委书记,这可是太挑战大家的神经了。
陈太忠笑一笑,不再解释(book.www.uu234.com),跟大家想的不同的是,他心里真的不怕杜毅,一开始听说杜毅可能来恒北,他是有点恼火,但是更多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情绪——这还没完了?
当杜毅真的入主恒北,他反倒是无所谓了,这固然是冤家路窄,不过对他来说,换个簇新的省委书记来恒北,也好不到哪里去,正经是在天南打过交道,老杜知道北崇的书记不好惹,区里还能省去不少麻烦。
而且之前他和杜毅的纠葛,带有浓重的阵营色彩,若是说个人恩怨,那还真的谈不上——杜书记甚至非常喜欢丁小宁。
老话说死了,官场跟私德无关,有若资本跟人情无关一般,阵营的对立,就是利益的对立,一个很和蔼的邻家大伯,很可能在扼杀政敌的时候,铁血冷酷外加不择手段。
从这个角度上说,陈太忠甚至有点耽误了丁小宁——若没有他的因素,丁总在天南,可能比现在发展得还好那么三五倍。
如今,陈某人已经离开了黄家的大本营,孤身在恒北发展,甚至有点弃子的味道,而杜毅也是在恒北履新,没有找他麻烦的道理——光是本地势力,就够杜书记整合一阵了。
小小的北崇,不该放在一个中央委员的眼里,北崇的发展是如此地好,证明他陈太忠是有能力的,离开黄家的支持,照样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有这些因果,想必任何一个平均水平之上的省委老大,都不会对北崇怎么样。
所以对罗雅平的惊呼,陈书记不予理睬,这些缘由,实在不便张嘴,但是一扭头,他又看到了荀德健,想到话痨可能因此对自己没信心,说不得又说一句,“说句实话,他想对北崇不利,得自己掂量一下。”
“不是这样吧?”话痨荀原本就够震惊的了,听到这补充说明,嘴巴差点咧到腮帮子上,“你要知道,那是省委书记啊。”
“他也知道,我是陈太忠,”陈书记淡淡地回答一句,伸出筷子,将一撮萝卜丝夹进嘴里,嘎吱嘎吱咬得山响——哥们儿的牛叉,不解释(book.www.uu234.com)。
一言既出,满桌无语。
自此,一个消息在北崇官场不胫而走——陈书记当众表示了,杜毅不算什么。
李强在第二天,就听说了这个消息,毕竟当时桌上除了荀德健、罗雅平之外,还有王媛媛、邓伯松和刘海芳,人多必然嘴杂。
“这下可热闹了,”李书记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货的嘴,也太快了一点吧?
要知道,昨天上午,李强刚去拜会了新任的省委书记,杜书记指出,阳州虽然是老区,目前经济发展较为落后,但是位于三省交界,要利用好这个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
李书记就表示,我们一直在努力,像市里的目前搞的一个目标、两个广场、三个放心,还有发展的两特色两不误,都已经初见成效。
“特色农业和教育不误,这个我听说了,”杜毅缓缓点头,“部分县区搞得不错,整体水平的提高,还要抓紧……多在自身上挖掘,不能等靠要,老区要有老区的觉悟。”
杜书记没有点北崇的名,但是李强听得太明白了,特色农业和教育抓得最好的,那就是北崇,至于说自身挖潜,那就更明白了,简而言之就是——杜毅对陈太忠的工作,还算满意,并不像外界传言的,两人是势不两立。
李书记听到这话,也就放下点心事,不过这种话,他不可能第一时间传到陈太忠耳中,好歹是市党委书记呢,多少要保持一点上级对下级的尊严——最近一段时间,他主动纡尊降贵给陈太忠打电话,已经很多次了。
不成想,他才说松一口气,小陈就放出了如此无法无天的话,这让他感觉欲哭无泪,上面是新扎的省委书记,下面是气焰熏天的区委书记,夹在中间的市委书记……难做啊。
可是他还不能说陈太忠什么,上一周,京潮公司的三千万才打过来,用于广场的改造,剩下的七千万,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陆续打过来,保证广场有钱完工,做为今年的国庆献礼。
这个市委书记当得,真是憋屈,李强叹口气,拎起电话,拨通陈太忠的手机,“太忠,忙呢?”
“不忙,我跟巨书记和白区长叙旧呢,”陈书记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他笑得很爽朗,“我们商谈一下,今年的烟叶和苎麻收购工作。”
巨书记就是巨中华,白区长当然是白凤鸣了,眼下丰收在即,两人分别代表北郭和五山,来北崇商谈农副产品的收购问题。
这就是北崇经济圈初现端倪了,不过李强不能任由他得意,你小子都说不在乎杜毅了,这个气焰,我怎么也得稍微打压一下,“那这样,你听着就好了,不要让他俩听到……你差的那个副区长,大致定下来了,由省建委畅玉玲同志出任。”
哦,总算定下来了,陈太忠咂巴一下嘴巴,不过下一刻,他就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然后就高声叫了起来,“不是这样吧,李书记……又是个女人?”(未完待续。)
第四千三百零八章 打造
“这是组织的决定,你等着接干部就行了,”李强淡淡地回答,他本来还琢磨着是不是要顶一顶省里,让他们好歹换个男性干部来。
但是听到陈太忠都放出口风,说不怕杜毅了,李书记就不想再用这个劲儿了,他只是想帮北崇选个合适一点的干部,并不想让人看做是陈某人的后台。
“李老大,北崇都三个女性副区长了,”陈太忠本来是打算逆来顺受了,可是这次的委任,实在让他蛋疼到无以复加,“您高高手(book.www.uu234.com),成不?”
“你跟罗雅平接触也有一段时间了,我问你一句,市里为你选的这个女性副区长,怎么样?”李强沉声发问。
“这个……”陈太忠看一眼不远处坐着的罗区长,含含糊糊地回答,“她是不错,在一般水准之上。”
“看看,你也承认嘛,组织怎么可能委任不靠谱的副职?”李强很干脆地挂了电话。
陈太忠闷闷地叹口气,抬头看一眼巨中华,“李老大的电话。”
“哦,”巨书记点点头,他自然猜出来是老板的电话了,不过陈书记若是不点破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多说的,此刻才稳稳地问一句,“老板有什么指示?”
“不是指示,是一个任命,”陈太忠又看一眼白凤鸣,“凤鸣,接你摊子的来了。”
这话在此刻说出来,实在有点不妥当,正式任命没有下,他就嚷嚷了出来,还当着本市其他县区的干部——其中还有李书记的前秘书。
但是他实在气得够呛,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一正五副六个区长里,除了谭胜利这个党外异端,只有他一个男性区长,剩下四个是一色的娘子军——连不男不女的都没有。
“李书记一定派了精兵强将,”白凤鸣笑眯眯地点点头,态度十分端正,“如果我有什么没交待清楚的,让他直接联系我好了……都不是外人。”
“唉,雅平区长你可是害惨我了,”陈太忠叹口气,又看一眼罗雅平,得,本来就是四个人在谈事,他接了一个电话之后,挨个点了一遍。
“我害你?”罗雅平睁大了眼睛,“书记你在开玩笑吧?”
“李书记认为你的能力不错,能胜任了本职工作,”陈太忠苦笑着一摊手,“我也不能否认不是?结果……他又给区里派了个女性副区长过来。”
“什么?”罗雅平的眼睛登时就瞪得老大,身为区里的第三个女性副区长,她实在是太清楚自己有多么另类了,有些人闲得无聊,还专爱嚼谷这种事。
一说起区里有三个女区长,太阴盛阳衰了,总有人强调,“罗区长可是很漂亮的”,然后挤一挤眼,做出个表情——你懂的。
这些无聊的谣言也就罢了,可罗区长真的无法想像,哪个县区政府的班子里,能同时有四个女性副职。
好吧,这些也不关她多少事,但是有一点,她是相当在意——女性干部不好打交道。
就从眼下几个区委区政府的干部来看,徐瑞麟和靳毓宁跟她有些渊源,这个就不消说了,其他的干部中,陈文选、霍兴旺和谭胜利对她都还算客气,谭区长甚至有点不该有的殷勤。
韩世华对她很一般,这很正常,韩主任是区党委办主任,专管党委事务的,真要对她热情,倒是不应该了。
但是葛宝玲和刘海芳这俩女性副区长,对新来的副区长,总有些说不出的疏离感。
罗雅平对此也有自己的认识,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三个女人一台戏嘛,而且她不但年轻,容貌也比那两位漂亮,人家有点吃味儿,她能怎么办?
不管她怎么想得开,其间的各种味道,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耳听得区里要来第四位女性副区长,她心中的惊讶,简直是无以言表。
“哈,”饶是白凤鸣城府极深,见到陈书记的表情,也禁不住笑出了声,然后他努力控制一下面部的肌肉,轻咳一声,“其实性别什么的,陈书记你也别太在意,罗区长干得也很好嘛。”
“六个区长,除了谭胜利非党员,党员里就我一男的,这可真成了党代表,”陈太忠气得一拍桌子,“这洪常青……不是虚构的人物吗?”
“哈,”这番牢骚,让巨书记都忍不住了,他笑了两声之后,才缓缓发话,“女性干部,也总比不靠谱的强,太忠你不知道,李老板帮你顶了不少心怀叵测的,这一点我有发言权。”
“巨书记你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女性干部也比不靠谱的强?”罗雅平刚才还在感慨呢,现在却是跳出来反驳了,“你这是歧视我们半边天?”
“不敢,没那胆子,”巨中华笑着摇摇头,不管再大的干部,跟女人谈性别歧视,那都是占不了上风的,他面容一整,将话题扯回原处,“今年北郭的烟叶大丰收,烟农的期望值也很高,我希望北崇预付一部分费用,由我们县里自己收购。”
对北崇来说,外地烟农来区里送烟,这是比较划算的,有人气才能拉动经济。
但是对外地烟农来说,这么搞,交通的成本就比较高了,万一赶上人多的时候,没准还要考虑吃饭甚至住宿的问题——老百姓挣点钱,不容易啊。
而北郭县也希望,烟农能在本县卖烟,这关系到下一步对烟草种植的引导和管理问题,要是县里连收烟都做不到,坐视大家跑到北崇卖烟叶,以后的指导还会有谁听?
巨中华就任北郭县委书记的时候,也带了点钱下去,按说收烟叶是不成问题的,不过受去年北崇卷烟厂开张的影响,北郭的烟叶种植面积比上一年猛增了百分之二百多。
而今年的气候又好,烟叶丰收在即。
可巨书记要花钱的地方,不止这一处,这样一来,他就有压力了,于是来跟陈太忠协商,看北崇能不能预付五百万,供北郭周转——这烟叶我保证供给北崇。
这么一来,北崇的物流和人气要损失一点点,陈太忠马上做出了判断,须知烟农们卖了烟叶之后,钞票在手,很有冲动型消费的倾向,而北崇最近的货物也极大丰富。
不过,北郭人想理顺北郭,只要能保证烟叶供应,这对北崇也不是坏事——北崇终究不是北崇,想从政策层面引导北郭烟农,还是要靠北郭县。
所以这五百万,真不是什么大事,陈太忠也不怕巨中华赖账,然而,有个问题,他还要强调一下,“钱好说,但我得派人在那里监督……你是替我北崇收烟叶。”
这要求再正当不过了,须知整个阳州的烟叶行情,就是被人为破坏掉的,一开始是阳州有卷烟厂,烟叶收购价相对稳定,后来阳州卷烟厂停产,烟草局就是代朝田卷烟厂收烟叶。
这以后的时间里,朝田卷烟厂监督不力,烟农的利益受损太大,很多人就不种烟叶了,而朝田那边也不怎么在乎——他们可收烟叶的地方很多,你爱卖不卖,反正有专卖局卡着,不可能卖到外地去。
巨中华也非常清楚这一套,他可是给李强干了六年秘书,大部分阳州的事务都烂熟,所以他并不介意这个要求,反倒是很诚恳地表示,“你监督,我欢迎,我来学习,也希望陈书记能安排一下。”
李强有意打造一个经济圈,但此事并不是能那么一蹴而就的,巨书记到了北郭之后,细细琢磨了好些日子,发现这个地方想要发展,哪怕是靠上北崇,都很不容易。
这年头,落后的县区想要发展,除了找钱就是找钱,具体到是拉项目还是要政策,那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北郭这地方要啥没啥,巨中华真的很想大展一番拳脚,但是决心再大,架不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做计划的时候,总是很简单的,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能切身体会到,陈太忠赤手空拳来到恒北,把一个连北郭都赶不上的北崇,发展到眼下这一番局面,是多么的不容易。
有对比,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差异。
他没有陈书记的折腾劲儿,也没有人家那么驳杂的眼皮,至于说李书记说的打造经济圈,他愿意支持,但是这个支持,总换不来空口白牙地跟北崇要钱——人家跟他没那个交情。
就像陈太忠跟北崇娃娃鱼养殖户说的那样——我愿意帮你,给你钱,给你娃娃鱼养殖指标,但是……你得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
而巨中华,就是少这么一个理由,打造经济圈的理念是换不回来钱的——北崇不是副地厅级,跟北郭一样,都是县处级,并不处于领导地位。
那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用劳动力和人才,换取北崇的支持,加深联系之后,再说资金什么的,不过在做这件事的同时,他还要做一件事——静下心来学习,看对方是怎么成功的。
所以他一点都不排斥对方的监督——你北崇能派人来监督,我就能派人去卷烟厂学习,学习你的理念,学习你的管理。
这个口子一开,能学习的东西就很多,学习的东西多了,可不也就走得近了?(未完待续。)
第四千三百零九章 白县长的能力
陈太忠对巨中华派人来的要求,是很无所谓的,身为一个小集体主义者,李强所说的什么北崇经济圈,他听一听就行了,真要尽心地去扶持,那就是冒傻气了。
不过北郭和五山并非一无是处,这两个县愿意大力配合北崇的话,北崇也能少去很多麻烦——兄弟县区之间讲配合,真的很不容易,永泰公路修了好多年都没修成,可为佐证。
而这俩县的人力资源,也是他颇为垂涎的,北郭有三十万人,五山有四十余万人,而这俩县随便哪一个,都没北崇面积大——北崇还不到二十万人。
由此也可见,北崇有多么地穷山恶水了。
所以他表示,你尽管来人就行了,但是食宿要自理,我的人去你那儿,食宿也自理——现在来北崇学习的人,实在太多了,招待不起,而北崇出去的人虽然也多,但是少有打秋风的行为,对方愿意心甘情愿地接待。
巨中华的事儿,这就算告一段落了,然后就轮到了白凤鸣,北山的常务副区长提出,希望把移动大棚搬到北山,本金由北崇支付,用租金来顶账。
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差距就有这么多,别看巨中华是县委书记,是李强的前秘书,这个话他就不敢说,而白区长说得就毫无压力。
李强把白凤鸣调离北崇,陈太忠很是抓耳挠腮,但是具体到整个经济圈的规划,这不失为一步好棋——陈书记不能拒绝白区长的一些要求。
当然,白凤鸣这人精,也不是只会占便宜的,他表示大棚有了收获之后,会跟着北崇的渠道销售——虽然这个许诺,只是一纸空言,但是……它听着悦耳不是?
而且双方都知道,只要陈太忠在北崇,这个许诺就是事实,白凤鸣豁出老命来,也要保证实施——当然,后陈太忠时代会如何发展,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么大的事情,是要上会的,”陈太忠不置可否地回答,“老白你也知道,咱北崇区政府,是讲**的,我愿意支持你,但是……程序要走。”
白凤鸣闻言笑着点点头,他太清楚北崇区政府的**是怎么回事了,这**讨论是真的,但是陈区长明确认为可以上会,并且愿意支持的话,其他人不会扫了区长的兴——更何况,区长现在还兼了书记。
然后他就提出另一条:五山的苎麻,是否能享受跟敬德一样的优惠价?
北郭产烟叶,五山产苎麻——其实阳州的种植业,是七零八落一团散沙,五山的山核桃也还不错呢,没有形成规模化种植,都是各行其是。
五山的苎麻也不算太多,跟敬德相似,略差于云中。
北崇收苎麻,对区里的人是**裸的照顾,就算敬德人来卖,一公斤也要少一毛钱,一吨就少一百块,一千吨就少十万块,至于说敬德还要远一些,运费比较高——谁会在乎?
而敬德之外,享受类似待遇的,就是签了合同的利阳慈清了,其他地方真差一点,但是慈清离着北崇,一百多小两百公里,算上运费,还不如敬德。
陈太忠听得就只能苦笑了,五山麻,能保证专供北崇吗?
要知道,今年麻价的波动很大,现在都看不清楚,新麻马上要上市了,而目前的市场价,都还是每公斤九块三到九块四,半点不见回落的意思——而去年北崇的保护价,也才六块二,却吸引了众多麻农来卖,还为此争得头破血流。
这个问题很刁钻,但是白凤鸣跟陈太忠共事也有一段时间了,他就很直接地问一句,“北崇今年,打算多少钱收麻?”
“六块五,可能会有些微调,”陈太忠微微一笑,“我有储备麻,担心什么?”
“那外面有人高价收麻呢?”白区长问一句,“我该不该卖?”
“北崇麻农想卖,都由他们卖,我收麻,只保证他们合理利润……这又不是烟草,我也没办法限制,”陈太忠一摊双手,似笑非笑地发话,“你现在还要跟我谈苎麻收购?”
“谈,每年最少一千五百吨,”白凤鸣很干脆地点点头,白区长精于算计,但是关键时刻,他是不怕赌博的,“你多少钱收,我就多少钱卖,这是五山对北崇的支持,不讲价。”
“老白你运气不好,要不然起码现在也是厅长了,”陈太忠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来。
这是他想到了那帕里,白凤鸣跟那帕里,真的有点像,不过老那在他的引荐下,搭上了蒙艺,现在想外放,一个厅长是跑不了的,而老白的运气,跟那厅是没法比的。
那我呢?巨中华很想问这么一句,他自问,自己比白凤鸣是要强一些的,但是这个话,他实在问不出口,只觉得憋得十分难受。
就在此时,廖大宝敲门走了进来,“区一中盖图书馆,挖出泉眼了,水哗哗地往外冒,谭区长正在赶往现场,他请示该怎么处理。”
“泉眼?”陈太忠眉头皱一皱,侧头看一眼白凤鸣,“这种事儿多吗?”
“看泉眼的大小和压力了,”白区长不愧是搞建筑的,答案张嘴就来,“压力和水量不大的话,把水引走堵住缺口,现场布钢筋网浇筑。”
“一起去看一看吧,”陈太忠做出了决定,陈书记连管涌都堵得住,泉眼什么的,真是小儿科,不过既然遇到这种事儿了,他想学着处理一下,要不说,这地气是接不完的呢?
大家驱车赶往现场,所幸的是正值假期,学校里也没多少人,走到一个大坑边,只见下面一处咕嘟咕嘟地往外冒水。
谭胜利也刚刚赶到,正在跟施工人员交谈,白凤鸣蹬掉脚上的皮凉鞋,径自就走进了泥水里,来到冒水的地方踩一踩,脸色登时就凝重了起来,又踩了几脚之后,他转头走出来,“这麻烦大了,压力很大,水量也不小,堵起来费劲。”
“是,正经的泉眼,”旁边有个四十多岁的施工人员接口,“水特别凉,正经是搞个喷泉不错,消暑得很嘞。”
老白这还是很有一套的嘛,陈太忠看得点点头,沉声发问,“可以拿来做校园景观吗?”
“压力肯定没问题,差不多能有两层楼,”白凤鸣回答。
“老手,”另一个包工头模样的冲他竖个大拇指,“水是甜的,一个钟一方水都不止,这个口子不能这么堵,还不如检测一下,搞矿泉水。”
“可这位置是学校规划好的,不能随便挪啊,”谭区长愁眉苦脸地发话了,“而且这地基已经挖成这样了,要不……图书馆做个室内的泉水景观?”
“哪儿做水景观,也不能在图书馆吧?”陈太忠侧头狠狠地瞪这厮一眼,你小子就会变着法儿掏区里的腰包,“图书最怕受潮了,重挖地基吧,没几个钱。”
搞个室内的水景观,也能美化校园环境,提升学校的形象,若是两年前那个好大喜功的陈书记,绝对就这么做了,可是成为一区之长以后,他要考虑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多了,而北崇又实在太穷了。
学校能不能搞这种景观?那是绝对可以的,但是不能在这个时候搞,那叫不务正业。
“我倒是有个建议,”白凤鸣笑着插话,“学校有个泉眼,其实也挺好的,泉眼是吉祥富贵的征兆,人才泉涌嘛,不如找一找这个泉眼的水脉,在低位上开孔,不影响这里的建设。”
“这水脉可不太好找,”旁边的包工头发话了。
“找得到就找,找不到的话……最好换个地方盖图书馆,”白凤鸣一摊双手,看着陈太忠,“我这也就是个建议,采纳不采纳,那随便你们了。”
“找水脉?”陈太忠沉吟了起来,左右看一看,最后微微颔首,然后一指某个方向,“我看行,那片小树长得不错,很可能水脉在那里。”
白凤鸣登时无语凝噎,陈老大,咱不带这样的,找水脉不但是技术活儿,还要打眼测试的,您这随便一指,不是拍脑门子的决定吗?
陈太忠当然不是拍脑门子就决定了,他是用天眼看了的,一开始他没想到水脉这回事,经过白凤鸣提醒,仔细一看,就发现水脉在小树林那块比较低。
“那一块,有点偏僻,旁边不远就是校办工厂的后墙,”这时候,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发话,“学校很少有人去那里,就算找到泉眼,也开发不成景观。”
“赵老师,这不关你的事儿,”一中的校长忍不住了,当众置疑陈书记,还反了你了?“陈书记的指示,一向都是正确的,你们……先挖那儿!”
“谭区长?”施工队也想听校长的,但是目前还有分管教育的区长在这里,他们自是要请示一下领导。
“嗯,”谭胜利沉吟一下,然后缓缓地点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不管什么地方,能出泉水,就是景观,挖吧。”
“来来来,挖机开过来,”校长一抬手,冲不远处的挖机招一招手,“这些树就不要了,挖了,往下挖……陈书记,从这儿挖可以吧?”(未完待续。)
第四千三百一十章 八卦令人恼
“那儿就不错,”陈太忠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有点怪异,不知道是否凑巧,这校长指的确实太合适了,水脉就在那一块的中央——你丫也有天眼?
罗雅平是闲得无聊,也跟了过来,见状禁不住撇一撇嘴:基层就是基层,这帮人巴结领导,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那就挖,”校长肯定没天眼,但是他巴结领导的心思很重,“就算水脉不在这里,周围也总是有水脉的……陈书记为我们找出了一个很好的思路,对了赵老师,去建委找两个人来,帮忙再看一看地形。”
他固然要巴结领导,坚决地执行指示,但是这么多人看着,万一挖不出什么东西,那岂不是打陈书记的脸了?所以他要强调——陈书记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思路。
尼玛,这思路明明是我的好不好?白凤鸣见状,是彻底地无语了,紧接着,他心里就生出无限的惶恐来:万一挖不出水,陈书记会不会迁怒于我呢?
这个建议,提得还是有点草率了,不该当众提出来,白区长默默地自责着。
“凤鸣不错,”就在这时,他耳边传来陈太忠的声音。
陈书记真的太满意了,白凤鸣提供了一个思路,他就又可以表现一下自己的一贯正确。
尤其难得的是,白区长今天在现场的反应,充分地表现出一个接了地气的领导,对意外的突发事件有多么强的应对能力。
想到这里,他都禁不住要生出一丝后悔来,“我就在想,当初应该跟李强再争取一下,不要放走你……新来的女区长,她肯定不如你。”
“这您过奖了,老人也都是从新人过来的,”白凤鸣笑一笑,他稍微犹豫一下,又说一句,“不过畅玉玲的专业水平,确实不怎么高。”
“什么?”陈太忠的两眼,登时就瞪得溜圆,我没说是谁要来当副区长,你怎么就能知道是畅玉玲呢?老白啊老白,你这嘴巴也太紧了吧?
他上下打量白凤鸣一眼,轻哼一声,“穿上鞋,跟我过来。”
白区长现在还光着脚呢,不过此刻天气极热,就这一阵功夫,脚上的泥水都已经干了,他搓一搓脚上的泥嘎巴,登上皮凉鞋,追着陈太忠到了一棵大树下面。
“说吧,”陈书记摸出一盒烟来,递给他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也不说要白区长说什么——你懂的。
“畅玉玲找过我,了解北崇的情况,”白凤鸣苦笑一声,自顾自地点起烟来,“找我了解北崇情况的人,真的很多,我也不好一一跟您汇报……您知道。”
“哦,”陈太忠点点头,这个理由他接受,想当初活动农林水区长位子的人,都相当多呢,他也不可能跟任何人说,“但是你就能确定是她?”
“只有她是女性,”白凤鸣皱着眉头抽口烟,低声回答。
原来如此,陈太忠是真的明白了,不过紧接着,他又生出了给李强打电话的冲动——只有一个女性,你就偏偏给了北崇,这是嫌我这里不够热闹,对吧?
当然,这种冲动,是不可能付诸行动的,他默默地抽了几口烟,再度发话,“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据说是感情上受了挫折,想离开朝田一阵,”白凤鸣知道的还真不少。
我艹,这是什么人都往我这儿扔?陈太忠听得好悬跳起来——感情上受了挫折,就来北崇分管建委?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他强压着心头的不快,咬牙切齿地发问,“据你说……她的专业水平比你差得很多?”
“她是马哲专业毕业的,”白凤鸣脸上的表情,有点怪异。
“不行,我得去找李强,”陈太忠真的恼了,马哲专业毕业的,你来管建委?这尼玛……实在是欺人太甚啊。
“陈老大,”白凤鸣见状,赶紧招呼他一声,“李书记都跟您说出这个名字了,我看这个决定,是不好收回了。”
“李强这家伙……”陈太忠听得也无语了,他当然知道,李书记做出了这个决定,自己再硬要顶着,那就是真的目无领导了。
“其实北崇这地气,不是任何人都能接的,”白凤鸣低声嘀咕一句,然后抬起头四下乱看,就是不看身边的陈书记,“戚志闻可不就是不习惯,只能走人了?”
戚志闻那是躺枪了好不好?陈太忠心里哼一声,不过他也听出来了,老白这是提醒自己,没必要硬顶李强,只要那畅玉玲胜任不了工作,不管是架空还是撵走,那就是看陈某人的心情了——换句话说那就是,先给此人一个展示自我的机会。
这倒也是持平之论,不能因为人家学的是马哲,就先入为主地认为此人不行,是骡子是马,还是要拉出来遛一遛——陈书记本人,可不也才高中毕业?
其实陈太忠以前,也都是这么做事的,只对事不对人,这次实在被第四个女区长恶心到了,才会反应这么强烈,听到白凤鸣的话,他的情绪多少稳定了一点。
“我会让某些人知难而退的,”陈太忠抽一口烟,心结已经放下,他就没兴趣再议论这个女同志了,“五山那边,有什么能做的项目吗?”
“没什么好的项目,”白凤鸣摇摇头,见陈书记怪异地看着自己,他的老脸微微一红,“就算你当初问我北崇,我也说不好做,但是心里还知道临云的油石,知道清阳河能搞水库……可是这五山县,根本看不到任何值得下手的项目。”
“山核桃就不错吧?”陈太忠的眉头微微一皱,老白你这说得有点夸张。
“能种的地方就是一小块,而且从栽种到挂果的时间太长……我已经找人去了解了,看能不能找到快速的办法,”白凤鸣随手丢掉手里的烟头,又皱着眉头叹口气,“要啥没啥,我也不擅长招商引资,只能先在特色种植和养殖上下功夫了。”
白区长也许是个很称职或者很接地气的干部,但是在对外沟通和联系上,老少边穷地区的干部们,有着先天的不足,他们没有机会跟外部发生太多接触——自身没有什么优势资源的话,很难吸引到像样的投资。
不过,陈太忠可不这么认为,五山那地方,确实没有什么矿产资源,土地也不够肥沃,但是那里有北崇最为羡慕的一点——足够的人口。
身为曾经的领导,他不介意点拨对方一二,“我看啊,你还是没有意识到五山最宝贵的资源。”
“陈书记你是说人口吧?”白凤鸣听得苦笑一声,五山人均生活水平提高不了,是受了人口的拖累,都是土里刨食儿的,地少人多,又拉不到像样的投资,想发展谈何容易?
去五山的街头转一转,整天大街上闲逛的主儿,比北崇的密度要高出一倍以上,不过那里的人不是特别懒散,有活就愿意干,不像北崇人,还要考虑个面子问题——没办法,人实在太多了,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白凤鸣对此也有清醒(book.www.uu234.com)的认识,“这是我下一步要做的,组织劳务输出,也不去远的地方,来北崇就行,北崇需要劳力,五山需要钱……这么近的地方,搞出点名堂了,随时就可以回县里支援地方建设,是双赢的局面。”
“这个你可以跟海芳谈,她管劳动局,”陈太忠点点头,心说老白看问题,还真是有两把刷子,“你搞劳务输出之前,最好先搞一搞技能培训。”
“可是……没钱啊,老区长,”白凤鸣苦笑着发话,“能不能借点钱给我?”
“给你点钱都无所谓,”陈太忠笑一笑,老白是他的铁杆,这么被调走了,他有点表示也是应该的,尤其是白区长今天的表现,让他很满意。
堂堂的常务副县长,脱了鞋就下泥水,踩几脚就能报出压力,还能提出找水脉的建议——当然,陈书记的表现更惊人,直接划圈圈让人挖水脉。
所以陈太忠不介意在对方上任之后,送点钱过去帮着撑门面,“给你两百万搞培训……不过,你得有个章法,钱得花到地方。”
“这个好说,”白凤鸣点点头,他对人员培训,也有自己的设计思路:县里先出钱,让人报名参加培训——学费先欠着,学完之后,接受县里的统一安排,去北崇干活,将来从工资里,抵扣这个学费,如此一来,区里这个培训班就能一直运转下去。
这样搞好处不少,首先学员们不用从口袋里拿钱,就能学到技术,其次就是学了不会白学,马上就有工作给你。
至于说挣到工资之后要扣学费,这也很正常,没人会反对。
看到白凤鸣侃侃而谈,陈太忠心里生出了点异样的感觉。
想老白在一个月前,还是手握几千万资金的主儿,现在要为两百万的学费绞尽脑汁,设计种种方案——当干部真的太考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心理素质差一点的,没准会直接疯掉。
两人就这么站在树荫下,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猛地,前面传来一声喊,“出水了,出水了!真的出水了!”(未完待续。)
第四千三百一十一章 永远正确
“不是吧?”白凤鸣刚点着一根烟,听到这一嗓子,嘴巴一张,那烟吧嗒就掉在了地上。
他也没顾得上捡烟,拔脚就往那边走,他干了这么多年建筑,太清楚水脉好找不好找了,怎么可能随便一指,就指出来呢?
走到近前一看,挖机挖出的大坑中,水正在咕嘟咕嘟地往上冒,一看那冒水的势头,就知道这绝对是个泉眼,白凤鸣登时彻彻底底地傻眼,“这也太牛了吧?”
他深知这个难度,所以不敢相信,但别人也觉得神奇,比如说对此一窍不通的罗雅平。
罗区长看到学校巴结陈书记,心里就觉得挺没意思,反正这也不是她的业务范围,不过眼下太阳有点毒,她想着在荫凉地儿站一会儿,就去干自己的工作好了。
看到一棵儿臂粗的小树被野蛮地挖倒,罗区长心里生出淡淡的哀伤来——朝田在四处搞绿化,而北崇则是为了领导的一句话,就要把这片小树林摧毁,这也太过分了。
所以她果断地出声制止,“你们挖树,铲子下得深一点,不许把根挖坏了。”
“这是挖机,不是铁锹,”一个中年施工人员回敬她一句,罗区长初来乍到,负责的工作,跟工程队也没啥接触,大家看到一个小美女指手画脚,少不得就要调戏她一下,“照你这么说,活儿没法干。”
“怎么说话呢?这是罗区长,管的就是农林水,”谭胜利训他一句,然后看罗雅平一眼,“夏天这树挖出来以后,不好活……而且这种小树,到处都可以种,可以长。”
罗雅平看到大家都这么轻描淡写,就又觉得自己经验不够丰富了,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上面枝杈你们怎么折腾无所谓,根留得好一点,扔到门口,肯定有人捡……朝田移植这样一棵树,怎么都要两百块。”
“拉到朝田,五十块都没人要,”包工头嘀咕一句,“人家的树,都是从关系苗木公司买的,没关系……没用的。”
说是这么说,由于有罗区长的关注,还是有几棵树被比较好地挖了出来,罗雅平看得有点没意思,才待转身离开,猛地听到别人说,下面地湿得厉害,没准真有水。
这么一来,大家就来劲儿了,有人跑到学校门口,将一辆在树荫下歇息的挖机喊进来——这挖机是中午不干活,傍晚才出动,一干就是通宵的那种。
两辆挖机挖土,速度就快得多了,大家越干,就越是高兴,出水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终于,一铲子下去之后,地里开始冒水,然后又是一铲子下去,那水花咕咚咕咚地就翻了起来,包工头登时就傻眼了,“我艹,真的假的?”
罗雅平看得也呆住了,心说这也太神奇了吧?
“水泵,水泵,”包工头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抽水,抽水!”
到了这个时候,就算经验不怎么丰富谭胜利也想到了,他抓着包工头问,“这水一抽,那边不冒的话,证明就是同一个水脉,对吧?”
“谭区长这文化人,就是厉害,”包工头笑眯眯地竖起一个大拇指来,然后看一眼陈太忠,“不过陈书记更厉害……一眼能看出水脉来。”
“这离得八十米都没有,又没有明显地质变化,十有**是同一水脉,”白凤鸣轻描淡写地说一句,然后叹口气,“老区长,我这次是服了……你怎么就看得这么准?”
“我在天南有个外号,叫‘永远正确’,”陈书记摸出烟来散一圈,又享受了白县长的点火,才洋洋自得地发话,“我觉得这外号不够谦虚,所以一直没跟你们说。”
“哈,”大家哄堂大笑了起来,觉得书记大人实在够风趣。
倒是白县长听了之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倒是,从煤炭到苎麻,然后又到**……老区长你就没有不正确的时候。”
这话他是发自真心的,招商引资、跑部跑项目,处处都有陈太忠的成绩,这是种种因素促成的,但是陈区长投入重金搞了几个大家看不懂的项目,都出乎意料地大赚特赚,这种超前的预见性,真是不佩服不行。
要说煤炭和苎麻,这可能跟信息层面有关,但是**上一连串的正确决策,那真的……只能说陈区长太神奇了,说个永远正确并不为过。
至于说随便指个方向,就能打出泉眼来,这简直可以用奇迹来形容。
你没必要这么肉麻吧?罗雅平闻言,微微地撇一撇嘴,心说也白县长你去了五山,可以肆无忌惮地拍马屁了,不过……陈书记这一手,也确实当得起神奇。
水泵很快就运了过来,随着水哗哗地被排到地上,约莫过了十来分钟,地基那边的水泡就越来越小,这时候,就是再迷糊的人都反应了过来,“我艹……真是一个水脉!”
当结果最终降临,这个发生在大家眼前的奇迹,让很多人都震惊到不会说话了,那包工头双腿一弯,跪倒在陈书记面前,大声喊了起来,“神术啊……师傅,请收下我的膝盖吧。”
他久做土建工程,最是知道这一手的价值了,这一点,白县长都不如他。
“知道是神术,你个凡人也想学?”陈太忠笑眯眯地吸一口烟,轻描淡写地吐俩烟圈,“先给我准备五百个童男童女……至于教不教你,这得看我的心情。”
“哈,”罗雅平笑了起来,觉得这个年轻的区委书记,实在是有趣。
“太忠书记真是能者无所不能,”谭胜利放下电话,走过来笑眯眯地发话,眼见陈书记的指示,是匪夷所思地正确,他就想凑个趣,“区电视台的人马上就到了……您能不能跟我们说一说其中的原理?”
“我就是看这片树木长得比较茂盛,随便猜测一下,”陈太忠自是不能告诉对方,自己有天眼,于是笑着回答,“不过,我运气还真不错啊……希望这个运气,能造福整个北崇。”
“运……运气啊,这其实也是一种能力,”谭胜利张口结舌好一阵,才找到个理由,心里却是不无苦涩……区电视台的马上就要到了。
运气吗?这才是扯淡,白县长站在不远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陈书记在跟你们开玩笑。
他是善于观察的人,听了老区长的话之后,就细细看一看,这片的树木,长得一点都不比旁边茂盛——事实上这是必然的,地下有冷泉,树怎么可能长得好?
这不是运气,而是真正的能力,白凤鸣很清楚这一点,不过陈书记既然不想说,他心知肚明即可,想到陈书记在小贾村塌方的时候,也及时地发现了征兆,他一时间居然有点恍惚了。
不多时,区电视台的人赶到了,这时学校里已经做出了决定,要将这里开辟成一个景观,不需要过多地点缀,就是一眼泉而已,至于说比较偏僻,就是谭区长那句话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不过中学生们,大抵还是喜欢浪漫的,泉水池砌好之后,这里就成了校园里一个著名的风景区,尤其是在盛夏,冰凉的泉水翻涌上来,带给四周阵阵的凉意,池子周边的一溜长廊和书桌,成了大家温习功课的最好场所——就是蚊子多了点儿。
区电视台的人,很负责地记录下了这一画面,谭区长请陈书记讲话,发现书记没兴趣说,就自己讲一段,但左右不过是拾人牙慧。
他说的无非就是,学校建图书馆,但是挖到了泉眼,水流量和压力都很大,在陈书记的亲切关怀和正确指导下,大家顺着水脉,挖出了另一个泉眼,保障了图书馆的建设。
至于说挖出的新泉眼,会成为校园一景,而且口彩也很好的——思如泉涌,对莘莘学子们来说,没有比这更吉利的话了。
而且这个泉水的水量不低,水质清冽,除了做景观,也可以考虑用来生产矿泉水,当然,这必须是在做过相关检测之后。
谭区长的话,当天晚上就上了电视,但是有些传言,比他在电视上的讲话,流传得还要快,而且更能引起大家的关心。
“那泉眼是陈书记发现的,隔着百十来米,随手一指,那是泉眼,往下挖两米……就是那么牛逼,我亲眼所见,”这么说话的人,是比较客观的。
“陈书记会看风水气运,他手缩在袖子里算了半天,说那片小树长得不错,就是那里了,我亲眼见的,”这么说话的人,说得就比较传奇了。
不过北崇人对这些神仙鬼怪的,还真的比较相信。
“擦,你们那也叫亲眼见的?我亲眼见到,地基冒水,陈书记见图书馆盖不成了,一气之下,掏出打火机来点着一根烟,冲着一个方向一指,嘴里轻声念一句……咄,给我去那里!”
看热闹不嫌事儿的大主儿,什么时候都有,神化陈书记,那不是大问题,“其实点烟是假的,烟上画着符箓呢,生姜水画的,我看得可清楚……那是搬运符,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未完待续。)
第四千三百一十二章 畅区长来了
一中里挖出泉眼,很是让北崇的老百姓消遣了两天,然后来自朝田理工大学的化验证明,这是优质矿泉水,富含多种矿物元素。
这个结果又让大家折腾了两天,谭胜利甚至有心让校办工厂专门生产矿泉水——反正校办工厂就是靠做个作业本什么的为生,总共四五苗人,转行很轻松。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这个矿泉水往地上冒的时候量很大,甚至影响了打地基,但是做矿泉水,这水量就又太小了,小到不值一提——一小时一点二方,做成矿泉水也就两千瓶,二十四小时不停生产,也就五万瓶,甚至不足以供应朝田一个市。
谭胜利很不甘心,还想在这个水脉周围再做文章,看能不能打出一个产量比较大的泉眼,但是他找了专家来看了之后,大家都说,这个勘测费用比较高,而且出大流量的可能性,真的是比较小。
他这个折腾,让罗雅平有点不高兴了,罗区长就找到他,很明确地表示:一中的校园里,景观用水我可以不管,但是你要搞矿泉水来卖,这个事情,我是不能不过问的。
罗区长虽然学术过硬,但她终究是个女人,本身还是相对比较感性的,她觉得校园里有一眼清泉汩汩流过,是很文艺范儿的,口彩也好。
一个好好的景观,变成卖矿泉水,实在有点焚琴煮鹤,当然,最关键的是,这个事情谭区长办得过于想当然了,由校办工厂出头,但是不过她罗雅平——这有点欺人太甚了,你多少打个招呼,也算个对我有个尊重不是。
还莘莘学子们一块净土吧,她反对县一中这么搞。
可是谭胜利对她的反对,是完全地不能理解,我科教文卫口儿上,就从来是等拨款的,现在自力更生地开发个产业,你居然不允许——我知道农林水也很穷,但是你吃拿卡要到我头上,真的以为……我不是党员就好欺负?
要不说这世间的矛盾,很多时候都是稀里糊涂(book.www.uu234.com),但是大家都以为自己掌握了理由,谁对谁错,也真是各说各有理。
总之,两个人都觉得自己委屈,官司打到了陈太忠那里,陈书记想一想,这个事情他倾向于支持罗雅平——主要是他对谭胜利经营企业的能力没信心,担心画虎不成反类犬,要是换了祝杰华来,没准他会犹豫一下。
此事在北崇,沸沸扬扬折腾了好几天,当然,外面人看不到区政府的内斗,老百姓更爱嚼谷的,还是在陈书记那精准的判断上——真的掌握了神术?真的需要五百童男童女?
陈书记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件事情上,他要关注的事实在太多,比如说,市委常委会讨论通过,并且张榜公示:提名畅玉玲同志为北崇政府副区长。
然后,就是市委领导送干部下来了,陈书记身为北崇一把手,带着四套班子去界迎。
这个女人……她怎么能失恋呢?看到畅玉玲的第一眼,陈太忠心里就生出了深深的疑惑——在你生命中的四十多年中,你确定自己真的曾经爱过?
畅区长又黑又胖,两只小眼睛,塌鼻梁,一口黄牙,头发稀疏,两条短粗腿,脸上的微笑,倒是还算真诚。
“畅主任是我们建委非常出色的年轻干部,”省建委送干部的同志如是说,“去年她关于剪应力的研究报告,入选了建设部的新秀成果奖……嗯,二十九岁的副处级干部,一只洁白的天鹅,这是组织上对北崇的重视,同时,也希望北崇能呵护她成长。”
要说这个送干部,省建委是没必要来人的,但是既然对口,来人也正常,还有市建委的人陪同——这就是娘家人的姿态:你不能欺负我的干部。
“尼玛,黑天鹅吧,”林桓轻声嘟囔一句——黎珏病假没来,他是代表政协来的。
“二十九……岁?”徐瑞麟禁不住张大了双眼——姑娘,你要说你三十九岁,我是信的。
怪不得失恋呢,陈太忠心里有了答案,脸上却是笑容满面,“非常感谢组织上对北崇区政府的关怀,畅区长的到来,真是一场及时雨,正是北崇最需要的时候。”
送干部的人讲话完毕,畅玉玲拿起面前两张纸,有板有眼地念了起来,大致就是感谢领导,感谢组织,也感谢阳州和北崇给她这么一个锻炼的机会。
这稿子一听,就是精心润色过的,但她就是那么一本正经地念着,很有点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意思,也没有那种念别人稿子不好意思的感觉。
畅区长来北崇,给大家的第一印象,就是中规中矩,规矩到有点令人感觉无趣,陈书记迎接了干部之后,索性安排葛宝玲带一带畅玉玲。
前一阵罗雅平来的时候,有徐瑞麟帮着带人,而畅区长就没有这种福气了,白区长已经被调走了,主持政府办工作的是廖大宝,这是年轻的男干部,她也就只能让常务副区长带了。
不过出乎陈太忠意外的是,不知道畅区长使出了什么手段,短短几天,就跟葛区长好得蜜里调油一般,很多时候两人甚至一起去办事。
这种情况下,畅玉玲上手工作还是比较顺利的,葛宝玲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又在北崇工作多年,她愿意帮忙,建委那一摊还是拿得起来的。
后来,陈太忠还是从王媛媛嘴里得知,畅区长这人,非常地有眼色,也很会讨好人,就连小小的计委王主任,她都隔三差五地送点小礼物,一点都不觉得跌了副区长的份儿。
她送的礼物,手笔都不大,让人拒绝都生不出拒绝的心,比如说王媛媛,一般是不收人礼物的,畅区长看她脸上长了小豆豆,就送来了去痘的面膜和涂霜——试用装,不花钱的,你先试一试嘛。
试用装肯定可以收的,然后畅区长发现王主任爱看世界名著,直接给她弄了一套精装的——这是以前公款买的,我是办公室的,手上有多,送你一套。
公费买书,在时下是相当地流行,提升干部的自我修养嘛,书的利润本来就高,一买多少套,也是笔生意,不过北崇不怎么搞这一套,大都是干部们自己买书,然后走办公费用报销。
畅玉玲说这是公费买来压箱底的,王媛媛若是推辞,也太不给副区长面子了。
当然,两次小礼物,并不能收买得了王主任,但是既然有了这样的往来,也就慢慢拉近了距离。
就像陈太忠一开始对此人的评价一样,畅玉玲真的是个中规中矩的干部,有眼色,会来事,关心起人来,那真是无微不至。
更难得的是,她虽然有背景,但是对于级别低于自己的干部,都放得下身段去拉拢,年轻女干部能做到这一点的,真的不多——起码刘海芳和罗雅平都做不到。
畅区长做事的水平怎么样,目前还看不出来,但是做人的水平,那绝对不低,陈太忠觉得,她能放下架子虚心学习,而不是仗着关系搞风搞雨,倒也……并非一无是处。
所以他暂时放弃了为难她的心思。
有点奇怪的是,畅玉玲对葛宝玲和王媛媛态度不错,对他这个堂堂的书记兼区长,反倒是非常普通,除了请示和汇报工作,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不止对他,对其他的年轻男同志,她也是如此,比如廖大宝就愁眉苦脸地打小报告,说畅区长追着他要宿舍,没有套房,单身宿舍也行,他才辩解一句,她就说这个问题你无须解释(book.www.uu234.com),告诉我有还是没有就好了。
单身宿舍能收拾出来一两间房子,但是很显然,这不是给副区长住的,刘海芳也是在政协做助理调研员的时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上班,才会有一间宿舍。
等她成了副区长,虽然李红星从中作梗,但她还是很快就有了一套房间,罗雅平住了半个月宾馆之后,区里也为她腾出了一套房间。
现在畅区长也在宾馆里住,她居然放弃这种优越、方便的住宿条件,要求住到单身宿舍,还不听任何的解释(book.www.uu234.com),廖大宝无奈之下,只能找领导来汇报。
这个女人,性格有点古怪啊,陈太忠摇摇头,“没问她为什么吗?”
“她不跟我说,”廖主任苦恼地一摊手,“也不听我解释(book.www.uu234.com)。”
“真是丑人多作怪,随她吧,给她一间单身宿舍,”陈太忠哼一声,他有点不满意畅玉玲对小廖的态度——打狗还看主人呢,你这有点过分。
不过这点小事,他也不愿意认真,只是很**道地嘀咕一句,“性压抑导致性格压抑……憋得太狠了吧?”
“呵呵,”廖大宝讪笑一声,也不敢接话,“省歌舞团来电话了,希望能参与今年的苎麻文化节。”
“让他们报节目单吧,”陈太忠很随意地回答,去年的苎麻文化节办得不错,今年很多人就自告奋勇地找上门来。
“他们希望咱们先发邀请函,”廖大宝挠一挠头。
“扯淡,那就有费用了,”陈太忠哼一声,想来走穴挣钱,就态度端正一点,你真要有我不得不请的腕儿,那坐着等就行了,装什么装?
就在此时,他手边的电话响起,是朱奋起打来的,“陈书记,有个小偷被打死了……”(未完待续。)
第四千三百一十三章 幌子(召唤保底月票)
嗯?陈太忠听得眉头一皱,心说你们上手段的时候,也不知道悠着点,真是能给我添乱,不过下一刻,他决定还是先弄明白一点,“在分局里被打死的?”
“哪里,小偷小摸是归派出所管,”朱奋起干笑一声,“是被愤怒的群众打死的……”
盗窃是发生在人民商场,小偷是两个年轻人,一个打掩护望风一个负责偷,在偷一个女士的时候,被摊主发现了,摊主大喊一声,“你个贼娃!”
“找死啊你,”这俩小偷是外地的,偷的时候根本就没在意摊主,这年头的事情就是这样——哪怕别人都知道他俩在偷东西,只要失主不知道,那就无所谓。
尤其是这摊主,在固定地方做买卖,须得防小偷的同伙找后账,所以小偷偷东西的时候,最不怕的就是摊主。
而这个摊主的反应,也超出了小偷的想像,一般情况下,摊主也就是使个眼色什么之类的,还要防小偷惦记上,哪里有这么直接喊的?
偷钱的那位先是一愣,然后发现被偷的女士紧走两步,躲到了一边,也不敢叫真,于是他心里大定——他并不知道,这女人其实不是本地人。
于是他掏出一把匕首,对着摊主就扎了过去,“尼玛……叫你多事!”
摊主是卖衣服的,手边别说秤砣什么的,连个勺子都没有,而衣服又不能拿来抵挡——扎坏了就不值钱了,见状忙不迭一闪身。
不成想,望风的那位提起手里的雨伞,冲着他的眼睛就扎了过去,总算他躲得及时,雨伞尖只是在额头划了很大一个口子。
这也是做贼的惯例,一旦被发现,先表现出穷凶极恶来,狠狠地收拾一顿多事的——看你小子下次再多事,然后就衬着这股子蛮横镇住别人的时候,抬脚走人。
尤其是,发难的是隐藏在一边的望风者,旁人想要管这个不平,就要担心旁边是否还隐藏着第三个、第四个同伙。
不成想,这个举动,是彻底地激怒了摊主,他一抹额头,发现满手的鲜血,于是大喊一声,“北崇的爷们儿,往死里打,打死算我的!”
其实不待他说话,旁边就扑过来三四个年轻人,手里拎着板凳、剪刀什么的,又有人将搭衣服的竹竿一伸,将两个贼人绊倒在地。
一通暴打之后,大家报警,结果望风的那位被重物击中额头,抢救无效死了,另一个偷窃的家伙,左边脾脏破碎。
那被偷的女士本来是要作证的,听说死人了,她有点害怕,结果北崇人告诉她,没啥可怕的,区里奖励见义勇为,有陈书记在,你要真的偷偷溜走,反而是自找麻烦。
“那……死就死了吧,”陈太忠一听是这种因果,一点都不在意,“找到嫌疑人了吗?”
“目前还没有,不过当时有省台办的人在场,还有籍贯北崇的台胞,”朱奋起苦笑着回答,“真是运气不好。”
“北崇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外人说话了?”陈太忠很不屑地哼一声,“找不到嫌疑人,那就不用找了,谁想唧唧歪歪,告诉他们,冲我来……我说话算话,北崇人打死小偷,那就是活该。”
陈书记在还是陈区长的时候,就表示过,要整顿北崇的社会风气,对小偷小摸之类的事情,一定要做到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不能像大城市一般,对各种小偷小摸行为彻底漠视。
“可是台办的人也说,现在是法治社会,”朱奋起郁闷地叹口气,“书记,您能来一下医院吗?”
“我去医院干什么?”陈太忠很奇怪地发问,“我都说了,谁不服气找我来,无非是一个小偷,被愤怒的群众打死了,大家很嫉恶如仇……这不是应该的吗?”
他心里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所谓小偷,为什么叫小偷呢?那就是要偷偷摸摸地行窃,见势不妙就要撒腿跑人——知道自己心虚嘛。
偷的时候不许别人管,还大大咧咧地打击报复,这还叫偷吗?这叫抢!
“他有个同伙,脾脏破裂了,这个怎么办?”朱奋起问起另一个问题。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医药费分局垫付,”陈太忠轻描淡写地发话,想到白凤鸣都要让学员付学费,他觉得自己实在太好说话了,“等小偷好了之后,做工抵债。”
“那我知道了,”朱奋起压了电话之后,长叹一声,陈书记你说得再轻松,终究是死人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扛得住吗?
不过总算还好,当时下手的人太多,致命一击到底是谁干的,这不好查清楚,而且,陈书记就不让查了。
但是这年头,终究是法治社会了,云中的赵老汉在自家院子里的树上抹毒药,毒死了别人家的羊,就要赔钱,最后在县政府门口服毒自杀。
而前屯的刘老二在自己的庄稼地里下毒,毒死了李大嘎子的奶牛,也要承担责任,这就说明——保护自己财产的行为,不一定是正确的。
那见义勇为打死人,可就更难说了,而且还被台胞看了去。
他是这么想的,陈太忠可不这么认为,法院有解读法律的权力,但是我区政府有制定政策法规的权力——见义勇为,就是要鼓励的。
大约在下午五点左右,陈书记正在区党委办公,韩世华带了四个人进来,他指着一个肥硕的男人介绍,“书记,这是省台办的刘主任……想跟您谈一谈。”
“哦,刘主任啊,坐,”陈太忠笑着站起身,先伸手跟刘主任握一握,然后招呼这四位坐下,“我们太期待台办的支持了,也非常欢迎台胞的投资。”
“这就是咱北崇的台胞,张兴旺张老先生,”刘主任指一指身边鸡皮鹤发的老人,笑着介绍,“张家是北崇三轮镇的望族,他的两个亲哥哥……嗯,不在了,但是张家在镇子上,还有一些远房亲戚。”
“原来是北崇的台胞,”陈太忠又伸手跟张兴旺握一下,很热情地发话,“欢迎回来,多走一走看一看,看一下家乡近几年的发展变化,能住下就更好了。”
他绝口不提人民商场反应的情况,就只当不知道了。
他想装聋作哑,但是对方却不肯干休,一个四十岁左右、穿着很考究的中年女人闻言,不屑地笑一声,“变化……还真是没什么变化,街道很落后,老百姓的素质也跟不上去,我们亲眼看到,一个窃贼被活活打死。”
“这位是?”陈太忠理都不理她,而是侧头看一眼刘主任,不是每一个阿猫阿狗,都能跟我说话的。
“这是小女张宝琳,”张兴旺颤巍巍地回答,“她生在台、湾,对老家没有什么印象,年轻人说话没分寸,陈书记你不要介意。”
“我有说错吗?”那张宝琳闻言,不服气地提高了声音,“这街道明明很破旧,还不如台、湾的乡下,法治更是没有,只见到野蛮和粗暴。”
张兴旺嘿然不语,那刘主任低下头喝茶,陈太忠见状,看一眼韩世华——你干啥呢?难道对付这种小女人,也要我出马?
韩主任稍微怔了一怔,马上笑着回答,“张女士你这么说,就是不了解情况了,你没在北崇待过,这里一向是这样,民风淳朴,邻里邻居关系都处得相当好,见了小偷人人喊打,这属于守望相助……区里也正在大力提倡见义勇为。”
“我没有看到淳朴,只看到野蛮,看到多数人的**,”张女士很不客气地回答,“偷窃是不对的,但是罪不至死,就算该死,也当由法治部门来裁定。”
韩世华犹豫一下,辩解道,“他们偷窃被发现之后,伤人了,这引起了公愤。”
事实上,韩主任并不是很认同区里搞的那一套见义勇为,不过他现在是陈书记的大管家,万一表现不好,很可能就失去这个位置,所以他必须帮忙说话,但是这个辩解……难免就有力度不够的嫌疑。
“公愤便可以杀人?”张宝琳不屑地哼一声,“大陆的逻辑,真是古怪。”
“见义勇为,能有效地保障社会风气,”陈太忠淡淡地回答,“人人爱我我爱人人,本来就应该是这样,难道大家都冷漠地面对小偷横行,坐视他们持刀行凶,这样就好了?说来说去,被偷的不是你。”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被偷?”张宝琳看他一眼,很是义愤填膺的样子,“这种多数人的**,我回国之后,会向媒体曝光的。”
“回国?”陈太忠听得眼睛一眯。
“曝光?”韩世华的眉头一扬,群众自发地打死小偷,这显然证明了大陆的法制建设不够健全,“张女士你应该多走一走看一看,北崇现在的治安非常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靠的就是这种守望相助的精神,靠的就是区里非常注重道德建设。”
“以牺牲法治换来的安宁,不要也罢,”张宝琳这嘴皮子还真跟得上,口口声声不离法治。
你都认为自己是外国人了,闲得蛋疼管这些?陈太忠的眼睛又是一眯:是在秀优越感?
“好了宝琳,”张兴旺轻咳一声,中止了女儿的言论,“正事重要……陈书记,我此次回乡,是想问一问,我张家在三轮镇上的祖产,能否还回来?”(未完待续。)
第四千三百一十四章 区别对待
“祖产?”陈太忠听得皱一皱眉,顺手摸起一根烟来点燃,沉吟一下发问,“有些什么样的祖产?”
“我家有地一千一百余亩,大院四座,”张兴旺慢吞吞地回答,“地契房契都在,土地和房子被政府没收了,希望国家能还回来……我也好落叶归根,回来支持家乡建设。”
“落叶归根……这个是应该的,区里也欢迎张老先生回乡投资,”陈太忠沉吟着点点头,又看刘主任一眼,“不过土地和房子,涉及到国家政策,你得找刘主任办理。”
“陈书记,这是你北崇的事情,我省台办管不了,”刘主任一听不干了,省台办能做主的话,他至于跑下来吗?
“没有政策层面的指导,我怎么做得了这个主?”陈太忠登时觉得,脑瓜有点抽得疼,你家的房子和土地,肯定是刚解放的时候就被没收了,那是当时的国家政策。
而且不管你张家再大,一千多亩地集中在一户手里,绝对种不过来,说白了你就是当年的地主,所以你要跑路,你现在回来要房子要地,这是反攻倒算。
这房子还存在那么一丝协调的可能,至于那一千多亩地,你做梦去吧。
他心里已经猜了个**不离十,态度也基本定下来了,只是想到这省台办颇为可恨,提前不招呼一声,就弄来这么一出,所以他要果断地踢皮球。
“我们台办只是负责居中联系,本身就是个协调机构,”刘主任更绝,狠狠一脚将皮球踢回来,“这个事情上,我们无法做出更多的帮助。”
“两位不要争执,”张宝琳出声发话,她也不看刘主任,就是盯着陈书记,“我姑且做一个假设……如果省台办能出文,北崇可以执行吗?”
“你先让他们出文再说吧,”陈太忠冷哼一声,“文章的性质不一样,写法不一样,你现在要我给你肯定答复,那不可能。”
“你这个官僚作风,有点太严重了,”张宝琳直斥其非。
官僚作风吗?陈太忠一点都不觉得,若是对体制一窍不通的人,可能听不懂他的话,觉得他是在糊弄,但是多少了解一些的人就会知道,他说的是大实话。
反正他打心眼里,就排斥这种反攻倒算,省台办答应了,他也不会答应,北崇多少老百姓还没地种呢,怎么可能还给你这地主?
所以他就是冷冷地一笑,并不做解释(book.www.uu234.com)。
“陈书记你这个人呢,老朽一向是佩服的,”张兴旺颤巍巍地摸出一根烟来,自顾自地点上,“甯家的祠堂,就被你保护了下来,还有他们族谱的大碑,甯天嘉对你评价很高……”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旁人登时就无语了,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陈某人引入凤凰甯家的投资,是他官场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不少北崇的干部也知道。
而张老先生这句话,就说得很明白了:甯家的祖产你能帮着保护,我张家的就不行吗?
如果说甯家势大,你才有如此行为,活生生欺负张家势力小,这岂不是势利小人?
连陈太忠听到这话,都怔了一怔,不过紧接着,他就摸出烟来散了一圈,等韩世华帮自己点上,就坐在那里闷头抽了起来。
房间里寂静了好一阵,张宝琳才又出声发话,“我父亲也非常相信,陈书记会是一碗水端平的,对吧?”
“你非要跟我叫真,那我就跟你叫个真,”陈太忠摇摇头,又吸一口烟,“你张家的四座院子,现在都在吗?”
“两座拆了,还有两座,被镇里拿走了,”一个中年男人回答,说的是北崇普通话,看起来就是张家在北崇的留守人员了,“其中一座,分给居民住了,还有一座,就是目前镇政府办公的地方。”
“我们区政府,也是占用了一家富商的别院,”陈太忠落实清楚情况之后,就不怕明确表态了,“是北崇区的行政中心所在。”
“胡家的大院,我知道,”张兴旺点点头,老北崇就是老北崇,别看人家跑路这么多年,这点东西还真是知道,“胡家也有后人在台、湾,也托我来了解。”
“这个他想都不要想,敢来我就打出去他,”陈太忠微微一笑,“你们也一样,那两座院子,就不要想了,这是国家的财产,不要拿老黄历说事。”
“凭什么呢?那都是我们家祖上赤手空拳、一砖一瓦盖起来的,”张宝琳又叫了起来,“凭什么你们说拿走就拿走了?”
“凭什么?不凭什么,”陈太忠冷冷地一笑,“你说慈禧的后人,想跟国家要颐和园的话,谁会答应给他?”
“那甯家的祠堂,你还是保护了,”张宝琳的嘴皮子,那真是利索,她不屑地哼一声,“也是啊,甯家势力那么大,买卖做得到处都是,我张家就好欺负得多。”
“要不说你是小毛孩子呢?真是屁都不懂,”陈太忠一指他,很不客气地发话,“天下的甯家一共两支,凤凰就是一支,历史名人多得很,那是文化遗产,当然要保护……你问问甯天嘉,那甯家祠堂还给他们个人了吗?还是国家财产。”
他这话说得有点偷换概念,事实上,甯家祠堂算是国家和甯家共同拥有的,国家负责管理,甯家可以往祠堂里面续人名,但是毫无疑问,甯家想对祠堂做什么建筑上的改动,那是没权力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凤凰曾经以让出这个祠堂为名,请甯家人回来居住,但是被甯家拒绝了——这是被运动整怕了,人家也不稀罕回来,你给我宗族留块祭奠凭吊的地方,我们就非常感谢了。
这不是陈某人势利眼,实在是,你张家跟凤凰甯家就是没法比。
“说白了,还是我们张家好欺负,”张宝琳不屑地冷笑一声。
“你这是信口开河,”陈太忠也不屑地哼一声,“凤凰只保留了甯家的祠堂,甯家的宅院早就没了,也从来没谈过还给他们,至于说土地……甯家在凤凰有好几万亩地呢,甯天嘉也不敢跟我说,他要把地要回来,这是人民群众的土地。”
“无非是多数人的**,”张宝琳冷哼一声,大声地嚷嚷,“我就说了,我的东西被人偷了……被多数人的**偷了,你们对小偷,采用的却是纵容的态度。”
“韩主任……送客,”陈太忠毫不犹豫地发话。
“怕了,是吧?你怕了!”张宝琳尖声地叫着。
“是啊,我怕了,”陈太忠笑眯眯地点点头,这女人如此地不知道好歹,一而再再而三地胡搅蛮缠,他也有点火了,“我怕你们这么回三轮镇,被别人活生生打死。”
“陈书记,我张家一向耕读传家……”张兴旺颤巍巍地发话。
“别说那么多了,没用,”陈太忠一摆手,“还乡团枪炮都拿不走的东西,你还指望一个法治的概念,就要拿走?”
“法治的概念……没用,”张宝琳指一指他,冷笑着发话,“这是你说的?”
“断章取义很有意思?”陈太忠顺手拧熄烟头,又一摆手,“走走走,没时间跟你废话。”
“你的话明天会见报,法治没用,”张宝琳大声喊着,“光天化日下,肆无忌惮地杀人……我拍了照片,这就是大陆的现状,这就是大陆的法治。”
“随便,”陈太忠哼一声,“你再不走,就是妨害公务罪,信不信我把你抓起来?”
直到此刻,他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这女人会对小偷被打死是如此地义愤填膺,合着是触景生情——不过我说,你就算代入,也不能把自己代入小偷这个角色吧?
当然,他更确定,这是一种威胁手段,对北崇区来说,这样的事情被人看到了,总是不好,被媒体捅出来就更糟糕了,尤其还是台、湾的媒体。
在有心人的解读下,这就可以成为大陆的法制建设不健全的明证。
这女人又是兔死狐悲,又是想利用此事,达到个人目的,这一点,不光是陈书记想到了,其他人也猜到了。
连韩世华心里都暗骂:这手段也真是有点卑劣——唉,话说回来,这件事出得也太不是时候,区里看来又要成暴风眼了。
“我这就走,你不要后悔就好,”张宝琳冷笑一声,又看一眼张兴旺,“老爸,走了啦,还在这里待着干什么……丢人现眼吗?”
“怎么跟你老爸说话呢,信不信我治你个忤逆?”陈太忠眼睛一眯,冷哼一声。
“这是我们张家的事情,你有何资格管?”张宝琳怒视着他。
“天下事,天下人管,你能对北崇的政策指手画脚,我不能对你的不孝顺行为不满吗?”陈太忠脸一沉,他是有心动真格的了。
“呦,当我吓大的?”张宝琳听得更火了,她这个台胞身份,在大陆不知道受到了多少照顾,还真就不信,一个小小的县长因为她对老人不恭敬,就敢抓她。
“好了,宝琳,”张兴旺怒喝一声,所谓人老成精,他还真的从那年轻的区委书记身上,感觉到了一丝不善,于是马上制止女儿继续发飙。
“张女士,咱们先离开,”刘主任忙不迭地和稀泥,“话赶话没好话,先都冷静一下,这件事回头还可以接着谈。”(未完待续。)
第四千三百一十五章 一级压一级
张宝琳还待再说话,见自己的老爹沉下了脸来,只得哼一声,转身向门外走去。
她的夫家相当有地位,所以她跟老爹说话的时候,经常不怎么恭敬,但是从骨子里讲,她还是很在意老爹的态度。
一行人走出办公楼,那北崇的张家人才轻声嘀咕一句,“宝琳,那陈区长可是说得出做得到,刚才你要是再说下去,我都得拽你走人了。”
“我是中华民、国的公民,他敢抓我?”张宝琳不可置信地问一句。
“他真敢抓你,”刘主任终于忍不住了,张家这个女人,也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可是那陈太忠是一般人吗?他也是深知陈书记的厉害,才会一改坐视的态度,果断地把人带出来。
“**前期,他差点把一个美国人抓起来隔离了……这个人愣得很,着了急六亲不认。”
“美国人,”张宝琳轻声嘀咕一句,不吱声了——人家都敢抓美国人的话,她确实也没勇气叫板,然而下一刻,她又冷笑一声,“最后还是没胆子抓。”
“不是没胆子抓,是最后美国人跑了,”北崇的那个张家人更正她的认识。
张宝琳听得脸色一变,美国人都被吓跑了?“那他会不会没收我的DV?”
“应该不会吧,”张家那位犹豫着回答,说起来是要祖产,其实跟留守的张家人关系不是很大,他跟来也是为了认亲之后,图一些便利,至于说黑陈区长,他没那兴趣,也没那胆子,“他在北崇想做什么,就直接做了,刚才没说要收你的,估计没事。”
他回答得轻松,殊不知,此刻韩世华正在跟陈书记商量,“要我说,就把她DV里的内容删了,传出去的话,对咱整个北崇的形象……影响都很大。”
是“对咱整个北崇”的影响,不单单是太忠书记你一个的人事,要慎重啊。
“我既然做了,还怕她拍?”陈太忠不屑地笑一笑,他知道韩主任的惶恐从何而来,港澳台媒体的曝光,比起国内普通媒体,份量重得太多了。
像当年文明办的时候,秦连成敢跟他表示,地北晨报屁都不算,但是再给秦主任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说,港澳台媒体,你尽管得罪。
若有三分奈何,陈太忠也没兴趣硬扛,但现在的问题是,他若顶不住,张家就要在田地和房产上大做文章,万一有哪个领导为了息事宁人,做出一些错误指示——这个情况真的很可能发生,到那个时候,陈某人可就成了北崇的罪人。
所以嘛,反正小偷已经被愤怒的群众打死了,他现在就算删了那些照片,人也救不回来了,而死人这种事,是瞒不住的,既然如此,他没必要多此一举,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可是,如果她拍的场面比较血腥的话……就惨了,”韩世华吞吞吐吐地表示。
“老韩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陈太忠气得狠狠地瞪他一眼,你丫真是哪壶不开专提哪壶,想到事情真的可能有这么糟糕,他气儿不打一处来,“既然你坚持要处理,那么这件事你去做吧,我不拦着,但是……出了纰漏,我是不会承认的。”
“我哪儿有能力做这个?”韩世华翻个白眼,“书记,我这也是为区里好。”
“我也是跟你开个玩笑,”陈太忠哈地笑了起来,然后面容一整,“不过老韩啊,我跟你说,咱北崇做的事情,自己就要认,没必要遮遮掩掩……事无不可对人言。”
“那咱区里的压力,就又要大一些了,”韩世华叹口气,以前光听说陈区长折腾得区政府上蹿下跳了,待陈区长成了陈书记,他才真切地体会到,为这样的领导服务,真的很容易吓出心脏病啊。
“干部的压力大,是应该的,总好过老百姓的压力大,”陈太忠摆一摆手,“好了,我给朱奋起打个电话……老朱,今天这个人命案,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这个……坚决服从区党委的指示,”朱奋起咂巴一下嘴巴,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样可是有点消极,”陈书记略带一点不满地发话,“难道这个性质……你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达成共识?”
“共识……调子定了,犯罪嫌疑人偷窃和伤人在先,群众是见义勇为的性质,”朱奋起硬着头皮回答,“不过,是否有防卫过当的嫌疑,还在探讨中。”
“对嘛,调子既然定了,电视上讲一讲,澄清一下谣传,安定一下人心,”陈书记语重心长地发话,“这个是警察局内部的事,我就不多说了,今天晚上……北崇新闻?”
“这个……”朱奋起有点挠头了,原本他想的是,自己紧跟着陈书记的脚步就行了,眼下猛地听说,自己要站到前台来,心中禁不住有点忐忑——这不合适吧?
“嗯?”陈太忠淡淡地哼一声。
“好的好的,”朱局长听到这威严的一哼,马上表态,“晚上新闻里播放一下,无论如何,见义勇为是好事,值得大力提倡。”
挂了电话之后,朱奋起琢磨一下,就反应过来了,这是陈书记不好站出来**裸地吹风,就要我出面宣传——有事下属服其劳。
可是这么一来,别人骂就是骂我了,意识到这一点,他真的是很苦恼,搞不好,我就成了替罪羊。
嗯?慢着,陈书记能找下属,我也有下属不是?朱局长沉吟一下,拿起电话拨个号码,“小李,来我办公室一趟,有个任务安排给你……”
晚上七点半的时候,张兴旺一大家子人在北崇宾馆吃饭,席开两桌,这还是光请了重要人物来,身份差一点的都轮不到。
吃着喝着,就到了中视天气预报的时候,有几个人就冲着电视瞄了过去,尤其是刘主任,他也经常半夜接到电话就出差了,还是要注意天气变化的。
不成想,天气预报播到一半,下面就飘起了字幕广告,通知:今天下午,人民商场发生一起小偷盗窃伤人案,具体案情,请锁定今晚北崇新闻,北崇电视台敬告父老乡亲,公众场合,请看管好自己的财物。
中视的电视信号是北崇转播的,天气预报里加个飘字,实在太正常了,这一年多,大家也都习惯了。
“怕了?”张宝琳不屑地冷笑一声,“怕也迟了,我已经将消息传递回国。”
不多时,北崇新闻就到了,她操起手边的DV蓄势待发,讲到今天的案件时,一个年轻英俊的警官接受了主持人的采访。
“这两个犯罪嫌疑人一死一伤,在我看来,完全是咎由自取。”
警官面对电视镜头侃侃而谈,“当时提醒失主的摊主,被穷凶极恶的犯罪嫌疑人在脸上划了一个很大的口子……破相了,据我们向周围群众的了解,以及对现场的还原,初步判定,嫌疑人当时是要捅瞎摊主的眼睛,制造混乱,以便于他们逃窜。”
“这又能说明什么?”张宝琳一边拍摄,一边不屑地哼一声,她没有注意到,有些人看向她的眼光,都有点变了。
“还好,在关键时刻,北崇的老百姓,没有被犯罪嫌疑人的嚣张气焰所吓倒,”小警察继续侃侃而谈,“有两人在制服犯罪嫌疑人时,受到了轻微伤害……”
伤害确实很轻微,一个是被别人家的剪刀误伤了一个口子,还有一个,是打人的时候擦破了手上的表皮。
“但是嫌疑人一死一伤,会不会存在防卫过当的说法?”女主播皱着眉头发问,看得出来,她在为那些见义勇为者担心。
“怎么可能是防卫过当?防卫过当适用于被侵害者,见义勇为……不存在防卫过当,”英俊的小警察摇摇头,又讪讪地笑一笑,“不过这个性质,就要归法院来判定了,我只是说出我个人的见解,供领导和兄弟单位参考。”
“下面,再让我们看一看北崇警察局朱奋起局长的说法,”镜头一转,露出了朱局长的面孔。
朱奋起面带威严地表示,“见义勇为是一种自发的社会行为,今天发生的事情,符合我们一直倡导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是值得鼓励的,出现死伤……自发的行为,度是不好控制的,这个很正常。”
“那犯罪嫌疑人的家属……也许会有不同意见,”主播并没有出现在画面中,但是听得出来,她的发问很小心。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要来,北崇奉陪,”朱奋起不屑地哼一声,“做这种不劳而获的无耻事情,还要伤人……他们若来,正好赔偿小王的医疗费,那个口子,清创非常困难,足足缝了四十一针,还打了破伤风疫苗。”
这就是通过电视,跟犯罪嫌疑人家属叫板了,你们来吧——别人赔不赔你们不说,你们先赔摊主吧。
朱奋起没做太多的解释(book.www.uu234.com),但终究也是露面了,陈太忠此时也在看电视,看完之后,侧头看一眼身边的朱奋起——老朱你也知道推个小人物上前台。
下一刻,陈书记意识到一个问题,眼看这个新闻结束了,“祁泰山没表态?”
“我请示了祁书记,他说分局定性就行了,”朱奋起苦笑一声——他来陈书记家混饭,不但是来表功,也是来歪嘴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