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3-3724 良心
这个消息来自于市局,朱奋起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马上跑到陈区长办公室汇报。
“市局那边什么反应?”陈太忠却是没怎么在意,这件事北崇没有做错什么,《新华北报》又能怎么样?
“市局肯定是要他们先找市领导,说案子暂时保密什么的……理由很好找的,”朱局长有点奇怪领导的反应,他很清楚陈区长跟《新华北报》的关系,上次因为杨伯明父女的案子,他也成了新华北人UU小说的“庸官”。
而且他也知道市政府带给北崇的压力有多大,这次区里对孟志新和杨孟春的处置方式,更是隐隐表现出了区里对市里的戒备之心。
这个时候,你怎么就这么坐得住呢?朱局长犹豫一下,终于说出了诛心的话,“这些人来得这么快,要我看……他们的消息来源很可疑。”
“可疑就可疑吧,咱好像怕他似的,”陈太忠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老朱,这个话你不要再跟别人说了,免得你被动。”
“我怕个啥被动?”朱局长不屑地哼一声,此刻不表忠心何时表?“我是担心北崇大好的局面,被一些鼠目寸光的家伙毁于一旦。”
哥们儿担心的是,你把我不在乎的消息传出去!陈区长听得有点无语,不过表忠心的话,他还是要奖励的,“卷烟厂建得差不多了,等建好以后,那里弄个警务室,分局出面协调一下,以后这些要紧地方的警务室,都是分局来协调。”
这就是区长对分局的补贴,走得还是明面上的账务,做警察的在灰色地带赚点钱不难,但是能这么正大光明赚钱的时候,真的不多。
“感谢领导的关照,”朱局长笑着点点头,然后脸又微微一沉,“那这个新华北报,要不要派人看着点?”
“随他们折腾,保持必要的关注就行了,”陈太忠无所谓地摆一下手,上次新华北报来采访,确实是抓住了他的痛脚,祸及家人了——这种事儿当事人可以理解,陈区长自己也有歪理,但不可否认的是,没有法律支持。
正是因为如此,上一次他没有光膀子出动,区里也仅仅是不接受采访,直到后来那记者的屁股实在有问题,他才授意别人,要受害者杨大妮儿一家带上乡亲去评理,让那些记者体会一下,什么叫受害人家属的愤怒。
这次可就不一样了,北崇人确确实实地都站在理上了,就算对方再颠倒黑白,还能颠倒到哪里去?真的诽谤过重的话,陈区长不介意派人去跨省抓记者。
他很淡定,但是隋彪就不够淡定了,仅仅过了一刻钟,隋书记就打来了电话,“太忠,新华北报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由他们折腾去,”陈太忠轻描淡写地回答,他正在三轮镇物流中心,视察刚建好的煤炭堆场,“党委这边结对扶持的大棚数,有眉目了吗?”
党委最近搞了一个结对子扶持的活动,隋彪还要区政府的资金支持,陈太忠搞这个活动大棚的时候,猛地就想起来,你们结对子扶持,可以搞这个大棚嘛——要不说这党委和政府的工作,真的是相辅相成的,联系随处可见,一方若是脱离开另一方,干什么都要事倍功半。
这帮扶的内容就是,在点对点的扶持中,若是有干部发现,搞这个大棚可行,区政府这边就会无条件地支持,虽然同样是要申报,但是无须抽签,报一个就有一个。
这么说起来,对其他农户似乎有点不公平了——合着跟领导沾上边,那就有便宜可沾?
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地算的,北崇的大棚远未普及,移动大棚的产生,其目的也是为了普及,普通农户为了学种大棚,填申请了,对口帮扶的农户为了学种大棚,也填申请了——都是为了脱贫致富,这种情况下,优先考虑哪个?
自然是有干部帮扶的农户,农户都是一样的,但是大家不会种大棚,是因为闭塞,这个时候,干部的帮扶就很重要了,起码他们可以搞到普通农户不太好搞到的资料,有什么病虫害发生,他们也有能力尽快将人请到现场诊治。
没有哪个对口帮扶的干部,不希望自己帮扶的对象变好,这跟人品无关——搞得好就是一份业绩,搞不好就是一个污点。
如此一来,能部分调动干部们的主观能动性,总比上班时间去打麻将要强得多。
还有就是,答应了干部们这个条件,他们下乡帮扶,也就有了起码的项目,可以引导大家思考一下东西,探索一些发展方向。
这样,干部们不会下去之后两眼一抹黑,感慨一声这里的人就是穷就是懒,每个月定期地挨几天蚊子咬,然后拍屁股走人——其实这是扶贫时最常见的现象,上面的干部下来之后沉不下去,下面的农户认为,你们来就是给我们送钱来的,扶贫款少了,我都要鄙视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口扶贫已经搞成了这样的形式主义,而活动大棚做为一个具体的引导方向,可以一定程度上扭转这种风气。
不过这个事情,是党委口上发起的,陈太忠不会去关心,也就是偶尔问一下,党委开口太大,政府这边就要缩减一点,省得发生大棚不够用的现象。
“这个还要两天,”隋彪信口回答一句,他的心思可不在这上面,“新华北报的人去了宣教部,被顶了,现在去了市政府。”
“没必要理会他们,”陈太忠轻描淡写地回答一句,这真不是什么大事。
“我当然知道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处理得一点问题都没有,”隋彪可没有他那么笃定,“但是……陈正奎要借此做文章呢?你还是再问一问康晓安吧。”
关于康晓安插手此事,陈太忠回来之后,也跟自己的搭档说了,无非是安定人心的意思,眼下隋书记心一急,就直接点名了。
“嗯嗯,我知道了,你沉住气,”陈太忠无可奈何地哼一声,“别慌。”
他才不会打电话给康晓安,那原本就是意外的助力,用得上固然好,用不成也无所谓,眼下慌里慌张地打电话过去,是乱了自家的章法,容易被人小看——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再然后,更糟糕的消息就传了过来,陈市长指示了,咱阳州的政府工作,欢迎媒体的监督,事无不可对人言——没有批评,哪里来的进步?
这个指示对警察局来说,不啻于重磅炸弹,这是风向的问题,不过总算还好,陈市长同时强调,有可能影响案件进一步调查的环节,不宜过多透露,警察局要坚持好相关原则——不愧是机关下来的干部,这个指示很严谨,无可挑剔。
陈太忠没有打电话给康晓安,但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地电在北崇驻扎了不少人,地企关系也算和谐,所以在晚上七点的时候,康总打来了电话,“太忠,对不住啊,我疏忽了。”
“你干啥了?”陈区长干笑一声,“我这才回区里,还没吃饭……很严重的事儿?”
“昨天你把处理结果一说,我就协调了,”康总知道这货心眼不大,直接开门见山,“本来都说好了,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我艹,陈正奎真是小人,使出这种恶心招数。”
没有证据表明,此事就一定是陈正奎授意的,这样奇葩诡异的案子,可能走风漏气的地方很多,但是身为领导干部,最擅长各种恶意假设。
“无非就是恶心人的事儿,不要紧,”陈太忠听得笑了起来,老康这态度很端正,他也就不怕明说,“外省的报纸,他想怎么报导就怎么报导,还能咬了我半根毛?这恒北终究不是新华北报的天下,我们没做错什么,也已经向上级组织汇报了自己的处理结果。”
这就是他最大的仗恃,想当初他被《地北晨报》曝光过,秦连成就说得很明白,省外的媒体,你何必在意呢?只要领导们知道真实的情况,那就足够了。
所谓媒体的监督,也仅仅是监督,指望组织跟着媒体的指挥棒转,那才是白日做梦——无非是有道理的我们接受,没道理的就不理,有兴趣辟谣的事情,那就辟一辟谣,没兴趣辟谣的,连理都懒得理。
你理会它,反倒是抬高了对方的身价,总有些人盲目相信这些言论,官方越是解释(book.www.uu234.com),他们越是相信确有其事——解释(book.www.uu234.com)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说还不如不说。
而新华北报,就是这样报纸里的佼佼者,不少民众喜欢这张“为民喉舌”的报纸,但是很多干部一听是这个报纸,就知道其路数,本来想要采信的,也要打个折扣。
陈太忠倚仗的就是这个,恒北不是新华北报的地盘,相信很多干部心里有数,他又向上级组织汇报了相关情况,而最关键的是——北崇没做错任何事情。
3724章良心(下)
可是康晓安的反应,出乎陈区长的意料,他很坚决地表示,“你说的话我都懂,但这只是个触媒,经过这件事,我发现陈正奎是个小人,你要防他拿这个做文章,他真想利用这个舆论,那就无所谓可信度了……他只是需要一个工具,而新华北报提供给他了。”
“这个也是,”陈太忠干笑一声,不跟他做无谓的争辩。
康晓安也听出了他的不以为然,长叹一声挂了电话,不再多说什么。
第二天上午,区委召开了书记办公会,对北崇最近发生的事情统一思想认识,其中杨孟春的位子该由谁来上,引发了一定的议论,大家都知道,杨局长是隋书记的人,但是隋书记并没有提出候选人,陈区长也没有提出候选人。
旁人心里倒是有合适人选,但是区委和区政府老大都不说话,大家谁也不敢乱提,最后在隋书记建议下,大家一致同意,财政局的日常事务,由常务副区长葛宝玲先抓起来。
会议要讨论的问题很多,包括跟敬德的合作之类的,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些议题在很短时间内就通过了,整个会议在十点半就结束了。
陈区长紧跟着隋书记,第二个走出了会议室,他对区党委没有任何的归属感,总是觉得区政府才是他该在的地方。
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会好一点……他今天不是不想提名财政局局长的候选人,压根儿是口袋里就没人,与其仓促提个名,倒还不如先搁置,等以后再说。
不得不说,孟志新意外地马失前蹄,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影响。
然而,就在他往外走的时候,听到有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发话了,这个声音他并不陌生,是纪检委书记陈铁人,“今天的新华北报到了吗?”
这货可以说是整个北崇官场,除了前常务副赵海峰之外,对他敌意最深的,陈铁人原本是惦记着北崇区长一职的,被外来的和尚抢了,心里的不甘可想而知,但是陈太忠心里禁不住暗叹——都是姓陈,你何苦为难本家?
所幸的是,陈区长在常委会里还有个本家——宣教部长陈文选,陈部长发话了,“现在才十点半,新华北报都未必到了阳州……陈书记你怎么这么性急呢?”
这话里也有话,暗指陈书记惦记某些不该惦记的东西,有点性急了,陈部长的命运,已经跟陈区长绑在了一起,自然是见不得陈书记如此张扬。
陈太忠上车之前,扭头淡淡地扫一眼——我记住你了。
事实上,今天关心《新华北报》的人绝对不少,陈区长才回到区政府,廖大宝就将一份传真件递了过来,“头儿,这是地电康总发过来的传真,他要我尽快转给您看。”
就是今天的《新华北报》,这时候没什么电子版,新华北报业在海角绕云有印刷点,当天的报纸,七点钟就能出现在朝田,不过阳州是归恒北发行部的,总要到了下午才能看上报纸——若是归到海角或者地北的话,上午也就能看到报纸了。
陈太忠没把新华北报放在眼里,但是也没有轻视对方的念头,于是结果传真来,细细地一看,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我说……不用这么狠吧?”
报纸上报道了发生在北崇的强奸杀人案,并且刻意地指出,死者为“某电视台著名主播,面容姣好”——这是新闻的卖点,大家最喜欢关心的,就是女主播了,哥们儿能理解。
女主播是死在床上,全身**——这个也能理解。
女主播横死的房间,是某官员的私产,她跟该官员的关系,似乎有些暧昧——能理解,大家都喜欢这一口,别写得太刘备就行。
据知情人透露,女主播体内,有不止一个人的精、液,死状甚惨——这个……是玄幻小说,还是少儿不宜的**故事?
然而,其中的一份体液,大致是出于另一个官员——有点煽情了哦。
然后,新华北报人做为中国的良心,不禁要问:这个可怜的女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桩惨案的背后,又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至于说案件的元凶,那暂且不说,大家求的是真相,而不是表象。
一篇文章看下来,就是一个意思,这个案子很蹊跷啊,这个女人,是死于意外的入室盗窃、强奸和杀人,还是另有说法,真的很难断定——她跟两个政府官员关系密切。
对于这些话,陈太忠表示淡定,新华北报一向就是这个调调,至于接下来新华北对北崇管理层的置疑,那更是再正常不过了——北崇是正在打算处理两个犯事的官员,但是,这仅仅是两个官员犯事那么简单吗?
说来说去,新华北报是想把他这个区长,或者是隋彪这个区委书记拉下马,甚至还有可能涉及到阳州市委书记李强,这并不奇怪,新华北的胃口,一向是很大的,他们希望自己的报导过处,市委书记、县委书记躺倒一片——不如此,也就不能显示出新华北报的威力。
依旧能理解!陈区长看着这篇有意删减、刻意突出、恶意引导的报道,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愤怒,看来哥们儿可以改名叫陈理解啦。
然而,有些事情,终归是不能理解的。
陈区长一篇文章都要看完了,这才发现记者提到了犯罪嫌疑人,“据知情人士透露,犯罪嫌疑人表示并没有杀人,他离开的时候,昏迷的女主播呼吸正常。”
总有一种创造力令人无语凝噎,果然不愧是《新华北报》!
陈太忠很无奈地放下了报纸,皱着眉头发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来电话的是孟志新,他声音低沉,“区长,冒昧打扰您一下,为了不给大家带来麻烦,我想离开北崇一段时间,您看是否可行?”
这也是看了报纸了吧?陈区长也不答话,抽出一根烟来点上,新华北报的用心,真是无比的恶毒,他们要试图引导读者,认为这个女主播还可能是某个干部所杀,这个干部可能是某副区长,也可能是某局长——那可怜的嫌疑人,不过是政府推出来的替罪羊。
当然,两者相较,孟志新的嫌疑,要远大于杨孟春,何霏身体里有他的体液,至于杨局长,人家有不在场的证据——只是存在买凶报复杀人的嫌疑,考虑到案发现场是杨局长名下的房产,这个嫌疑几近于无。
但是对熟知案情的人来说,孟志新的嫌疑也是几近于无,别的不说,只凭他对面邻居的证词,就知道案发之后,直到警察来,没有人再进那个房间。
如果说孟区长是跟小偷一样,是从窗户里跳进来的,好吧,这个可能是客观存在的,但是……他为什么不走正门呢?
若是当时何霏苏醒了,从案发到警察来,这段时间她为什么不整理衣服,不打电话求助?若是她没醒,孟区长又有什么动机,从窗户上跳进来掐死她?
所以,从逻辑上讲,孟志新没有作案嫌疑,遗憾的是逻辑不能拿来当证据,他并不能彻底洗刷自己的嫌疑,不过市局也好,北崇区也罢,都是有头脑的人,没人认为孟区长可能做这事。
可《新华北报》这么一报道,情况就急转直下,中国的良心抛出的阴谋论,真的是太刺激人的想象力了,权色交易、香艳、谋杀、替罪、诡异……这些元素糅合在一起,都够写一本流行小说了。
别的不说,只说阳州市局的警察们看了这报道,都得考虑隔三差五地叫孟志新去报到——孟区长的嫌疑并未因报道而加重,但人言可畏吖。
正是因为如此,孟志新想避一避风头,还要跟陈区长打个招呼,这个时候,他必须要有非常端正的态度。
陈太忠沉吟好一阵,才淡淡地发话,“你去吧,我知道了,每天用固定电话向朱奋起报个平安……我这也是在保护你。”
“明白,我真的明白,谢谢您,”孟区长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了,这一刻,不尽的酸楚滚滚而来,家人反目、职务丢失、路人的嘲讽,现在还要向警察局按时报到……我不过就是偷了点腥,至于这样吗?就算一个普通人遇到这种事,也不会有我这么惨!
想是这么想,他也知道陈区长的吩咐是对自己的保护,这时候区长能答应他离开,就已经担了舆论上的风险,他深吸一口气,“辜负了您的厚爱,还给您带去这么大的麻烦,我真的太不是东西,太对不起您了。”
“现在说这个有意思吗?先出去避一避风头吧,”陈太忠无奈地咂巴一下嘴巴,“嗯……要是担心孩子受委屈,可以临时先转个学校季度,孩子是无辜的。”
我也是无辜的!孟志新的眼泪登时就滚滚而下了,“我会征求他的意见的。”
其实孩子的意见根本无须征求,儿子已经说了,不怕别人笑话,就当没这个爹了,他收拾心情,戴上一副墨镜,背起一个电脑包,径直走出了家门。
才出宿舍门,就看到一个男人咬牙切齿地向大门走来,不是别人,正是何霏的爱人。
他一低头,加快脚步离开了,心里却是在哀叹:事情越来越大了,做男人,尤其是官场男人,还真得管得住裤裆啊。
(未完待续)
3725-3726 今非昔比
陈太忠这心里,真的是烦透了,别人还没什么反应呢,何霏的爱人杜俊才先去了区政府大院,没找见孟志新,就先拿砖头砸了他家玻璃。
一转头,小杜又去了杨孟春家,依旧是没找到人,杨局长家不在区政府,而是自己盖的小楼,杜俊才在门口堆放木柴,嚷嚷着说要点了杨某人的家。
这些事情,就是他一个人办的,对于宗族观念强的北崇来说,有点不可思议,警察赶到杨局长家门口,将他控制了起来,他却大喊大叫地不服气。
北崇并不大,警察中有人认出了杜俊才,一时也有点头疼。
试图纵火肯定是不对的,但是就那么几根木头,离烧房子还早着呢,而此人头上那顶绿帽子,整个阳州都知道了,同时杨孟春也被撤职,不再是大家需要小心巴结的领导了。
所以就有警察说,你别闹了,真想折腾的话,多叫些人来,也好引起区领导的重视。
说这话的主儿,真的是未必存了好心,但杜俊才心里也有数,自己真的要召集上几十号人来,十有**就把陈区长引出来了,而北崇人都知道,陈区长是最不怕**的。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孤身前来,而且还有一个理由,也是客观存在的,他哭丧着脸发问,“家门不幸,出了这种事,我好意思叫人吗?就算叫人,又能叫来几个?”
“你要是有什么冤屈,可以去法院告状嘛,”警察们心里挺纳闷的,你说你老婆死了这么久,怎么到了今天才想起来闹事?
杜俊才闹事,却也是因为新华北报的缘故,他和何霏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初听她的死讯,想起往昔恩爱的日子,他大醉了两天。
醉过之后,日子还要继续,何霏的奸夫是两个干部,但她已经死了,自古民不与官斗,小杜也不想再找他俩的麻烦——若是一个干部,头脑一热也就上了,可这不止一个。
还是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这事儿就结束了,小杜同学真的是这么想的,哪怕是他知道那俩干部受到了惩罚,也没生出太多的念头——活该,淫人妻女,当有此报!
但是今天看到《新华北报》,杜俊才就不能淡定了,首先他是极其地愤怒,我艹,这一下全国人民都知道我被戴了绿帽子,虽然何霏被化名为费荷,但是尼玛……真的耻辱。
其次就是那个恶意的假设了,事实上,做为死者的丈夫,他很清楚相关的细节,也从来没认为那两位有杀人的动机,可饶是如此,他看了文章之后,也禁不住微微地动摇一下:难道说霏霏的死,真的另有蹊跷?
他又仔细琢磨一下,认为这确实不可能,不过这个动摇,带给了他一点灵感:我都禁不住要动摇,那别人呢?
反正已经是全国知名的绿帽子了,杜俊才索性心一横,来找孟志新和杨孟春闹事,你们不给我个交待,这事儿就不算完!
所以他面对警察,也是坚称自己要讨个说法,但是姓孟的和姓杨的根本见都不见他,他这也是被逼无奈,才如此行事。
这个敏感时刻,警察们也不敢直接将他抓起来——事实上,有人笑话他,也有人同情他,大家琢磨一下,还是向上面汇报吧。
朱奋起听到这件事,也是异常挠头,他对新华北报没什么敬畏之心,那离他太遥远了,身为分局局长,把区里主要领导伺候好就行,要是搁在往常,他绝对先将此人拘起来再说。
拘人是有充足理由的——你都把木头堆人家门口了,还扬言要放火,不该抓你吗?
但是想到区长这次的古怪态度,他决定先跟领导请示一下,打通电话,解说完事情之后,他又强调一句,“……其实我现在就想抓他,考虑到您爱民如子,就先向您请示。”
“唉,”陈太忠听得叹口气,从简单的阐述中,他已经听出了眉目,“这个何霏的爱人,前几天都没什么动静,是吧?”
“我琢磨着他也是想讹点钱,”朱局长听领导这么问,索性直接点题,“《新华北报》这么一胡搞,什么样的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把他带到我的办公室来吧,”陈区长沉吟半天,终于做出了决定,老朱说得没错,既然要当人民的父母官,对犯了错的孩子,就得先耐心说服教育——你丫要不是北崇人,哥们儿有上万种手段让你后悔到欲仙欲死。
不多时,两个警察将人带到了区长办公室,警察们还想留下,陈区长随手扔一包烟过去,“辛苦了……你们忙去吧。”
我艹,传说中的烟,带头的警察一把就将烟接住,笑容满面地发话,“谢谢区长,不过……小杜的情绪不太稳定,我们是不是留个人?”
“他还能把我怎么了?”陈区长漫不经心地回答,又一摆手,“有关心领导安全的时间,不如多在街上走一走,多注意些社会治安。”
“区长您果然一心为民,”警察拍一下领导的马屁,转身走了。
陈太忠这才看一看坐在沙发上的杜俊才,小伙子有一米七八左右,身材魁梧容貌英俊,不过胡子拉碴,头发长而凌乱,有点不修边幅,看起来比较落魄。
他摸出一根烟,自顾自地点上,又丢给对方一根,那支烟准确而孤零零地落到了茶几上,“抽烟……小伙子挺帅气的,怪不得当初何霏会选择你。”
“唉,”杜俊才长叹一口气,拈起烟来仔细看一看,才摸出打火机点上,抽了两口之后,等不到想像中的说教,他才出声打破沉寂,“人已经死了,再说那些也没用了……所以我要追究那些破坏我家庭的人的责任。”
“嗯,”陈区长点点头,“但是使用的方式不对。”
“他们不见我,不跟我谈,我有什么办法呢?”杜俊才一摊双手,很无奈地回答,“我别无选择。”
“你要见他们,想谈些什么呢?”陈区长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其实小杜比他还要大五六岁,但一是区长一是平民,这样的对话注定是不对等的,他居高临下问得很自然。
“谈什么?出出气吧,”杜俊才低着头抽烟,艰涩地回答,“人是已经死了……但是我的火儿没消,现在连外省的报纸都报道了,我这绿帽子全国知名了。”
你就是想讹点钱!陈太忠听他这么回答,就越发地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但是有可能教育好的时候,先尝试教育吧。
他也不说对方的行为会让区里被动,继而影响整个区里的建设,这纯粹是官场思维,跟老百姓说这个,有点打官腔的意思——人家家里都死人了。
其实陈区长本人,也不是很喜欢从上往下压的官场思维,他最不爱听的,就是“大局感”三个字,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所以他决定换一种沟通方式,“你可能听说过,我这个人不是特别讲道理,但那是对外人,身为北崇的父母官,我对自己人,是非常愿意关照的,这个你承认吗?”
“是这样的,”杜俊才点点头,前一阵他还接了点零散的土方活,但他不是专业的,又想抢进度,导致了一次塌方,倒是没死人,一个民工被埋了半截,然后被挖出来了。
但这也是事故,白凤鸣知道之后,直接批示要罚款,不接受罚款你就走人,钱不给了——白区长对建设这一套工作太熟了,一不小心就是人命,目前北崇大兴土木,很多没经验的都来接活,区长又强调要照顾北崇人,他不得不严抓。
杜俊才认为,区里有点小题大做太过严苛,但是他也承认,陈区长确实是想多照顾本地人,连他这临时拉几个人的草台班子都能接活。
但是这一起事故,又让他小赔一笔,搞得手头更拮据了——尼玛,这就是生活吖。
“那咱们今天就像朋友一样,随便聊一聊,”陈区长语重心长地发话,“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截了当地说,言者无罪,我不会计较。”
哥们儿这亲民态度,跟段卫华相比,也毫不逊色了吧?
杜俊才沉吟好一阵,总觉得自己讹钱的想法,不好直接说,“就是气不平。”
“你不说那我说,”陈太忠也没指望自己说一句话,对方就掏心窝子,“听说当年,你跟何霏很恩爱,后来你出了点事情,导致了夫妻关系的紧张……是个什么样的事情?”
“当年啊……”杜俊才苦笑一声,“当年我们两家,真的是门当户对,生活也确实挺好,但是我家的运气不好。”
杜家算发家早的那一批,胆子也大,杜俊才承袭了这个基因,当他听说跑西、藏来钱,就跟老爹商量,咱们跑那个线吧,那里什么都缺,日用品运上去就赚钱。
但是回来,都是放空车啊,老杜对这个也了解一点,不过他胆子也大,就说儿子你愿意,那咱们就跑,不过那里路况不好,咱们得买辆好车。
父子俩说了就做,行动力惊人,联系好收货人之后,买了辆三菱载重汽车,又招呼两个人,一共四个人,直奔青藏高原而去。
要说他们准备得也很充分了,军大衣、热水瓶和高压锅之类的,车上都备了,不成想在青藏高原上,新买的载重车,直接熄火趴窝了。
这尼玛真的抓瞎,尤其是青藏高原那个地方……太冷了,汽车打不着又没火的话,不管你穿再多厚,第二天绝对变冰雕了。
四个人找半天柴火找不见,都快冻僵了,前后半天也过不来一辆车,好不容易遇到两辆卡车愿意停下,卡车上的人说,这个节令,你就不用指望我们帮你修车了,拖车也不可能,想见到明天的太阳的话,你们出钱,捎你们去省会。
又走了一天一夜,遇到了一个大一点的集镇,正好碰上有空的卡车往下放,杜家人赶紧商量着雇上,来到趴窝的地方,别说货了,连轮胎和车厢都被人卸走了,只剩下车架子在那里——下去的车都是空车,什么东西不能装?
就这一趟,连车带货一百多万没了,杜家赔得是倾家荡产,而这个主意是杜俊才出的,他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
家里没钱了,朋友就少了很多,杜俊才已经优越了多少年,这个失落让他很难接受,而且他也是花惯了钱的人,为了护住面子,更要强撑着。
如此一来,家庭矛盾就爆发了,他先是不往家里交钱了,后来偶尔还要跟何霏拿钱,何霏说他两句,说你做不成买卖,好歹先找个活儿干着,不要整天游手好闲,他就火了——老子何尝没有找活干,只不过没有合适的,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到后来,他越来越自暴自弃,夫妻关系就越来越僵。
3726章今非昔比(下)这些事情,杜俊才不会跟陈太忠全讲,但是他也要诉说一下自己的委屈,“……我已经很努力了,就是运气不好,我甚至去朝田卖过羊肉串,结果一个难看得要命的城管,非要跟我处对象,我换了好几处地方,都被她找过去……本来挺好的买卖,搞得做不成了。”
“是不容易啊,”陈太忠听得都想笑了,面前这厮,简直就是个杯具大全了,小杜大多时候,还是眼高手(book.www.uu234.com)低,但是能放下架子去卖羊肉串,也殊为不易了——起码这个羊肉串,小杜不会在阳州卖,阳州人的消费能力差倒是在其次,关键是丫丢不起那人。
“我的努力,她视而不见,”杜俊才还要再絮叨下去,却猛地发现自己偏了主题,于是就纠正过来,“反倒是嫌我游手好闲……那个时候,我就听说她跟杨孟春有点不对劲了,她很单纯,绝对是被带坏的。”
“但是我听说你,喝了酒之后,也经常跟她打架,”陈太忠不清楚杜家的事儿,但是对何霏的事情还是比较清楚的,“甚至还去电视台抢过她的工资……有没有这回事?”
“那是……就那么一次,”杜俊才低下头,叹一口气,嘴里却是不肯服软,“我老妈做寿,本来说好她买礼物,结果她不买了。”
她买了两瓶酒,被你招待朋友了,陈太忠对这个八卦是很清楚的,这是大家公认的,何霏和杜俊才闹僵的分水岭,不过眼下计较这个,实在没太大意思,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他又点起一根烟来,“小杜,你觉得当初何霏嫁给你,是看上你什么了?”
“门当户对嘛,”杜俊才的回答脱口而出,“她好看我也不难看,而且,我俩有感情基础……当时在班里,我是学习委员,经常帮助她,可走上社会之后,我才知道,学习好不好的,屁都不算。”
“这么说,她曾经很钦佩过你,”陈太忠轻轻地吸一口烟,尼玛,这心灵鸡汤真的不好煲,哥们儿自己都觉得有点肉麻。
“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了,”杜俊才迟疑一下,才低声回答。
“她的变化是她的,你的变化是你的,”陈区长又吸一口烟,任由浓浊的烟气在口鼻间蔓延,“她对你的误解,我就不说了,我只问你一句,做为一个曾经被她钦佩的人,你拿她的死来做文章……她若是死后有灵,会不会更加看不起你?”
杜俊才登时语塞,隔了差不多有一分钟,他才缓缓吐出一个字,“我……”
“你可以不承认,反正她已经死了,”陈太忠好不容易发现了缝隙,就果断地灌入鸡汤,“今天你跟我说什么,都不会有任何后果。”
“我没有拿她的死做文章的意思,”杜俊才终于做出了决定,他选择了否认,不过对于陈区长所做的事情,他还是很了解的,所以他不选择直接对抗,“我只是通过看新华北报,发现自己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元凶到底是谁。”
“元凶到底是谁,你心里很明白,”陈太忠苦恼地揉一揉太阳穴,“如果你抓小放大,为了一己之私,不能让真正的元凶尽快地得到惩罚,甚至帮助他逃脱法律的制裁,那么,何霏当初真的瞎眼了……你根本不算个男人。”
何霏活着的时候,也说过这话,她现在都死了,我需要在意吗?左右不过是怕我找《新华北报》,杜俊才觉得自己看透了区长的心思,于是自嘲地笑一笑,“头上的绿帽子大家都知道了,还不止一顶,我早就算不上男人了。”
“唉,”陈太忠无限感慨地长叹一声,哥们儿跟你磨半天嘴皮子,真的是尽到为人父母的心了,你真想一门心思走到黑,那也随你,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
“那你去吧,”陈太忠很随意地摆一摆手,“去主张你的正义,别在区里搞什么危险行动,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你是北崇的群众,但是北崇不止你一个群众。”
杜俊才刚刚走出门,迎面就撞到一个美女,这个女人比自家死去的老婆还强不少,不过最近区里关于她的传说很多,陈区长的铺盖嘛。
王主任找陈区长,也是汇报工作来的,“头儿,咱们搞这个移动大棚,乡镇一定要公示吗?”
“哎呀,这个……”陈太忠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是强调过,要让大家都知道,但是没有硬性规定,乡里一定公示,唉,这基层工作就来不得半点疏忽啊。”
“屈刀乡有群众反应,乡里没贴出公示来,”王媛媛缓缓发话,“刚才有乡里群众在区政府公示栏发牢骚,我觉得这个情况有必要重视一下。”
王主任的工作态度,真的没得说,这个移动大棚的统计和筛选,本来就是交给计委的,但是现在分管副区长兼计委主任病假了,闹得沸沸扬扬的,人心浮动,这个时候,她发现有人发牢骚,还敢接下来,这也真是排除万难一心为公了。
“在公示栏喊冤,为什么不去信访办?”陈区长的话才问出口,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下,这东西凭什么信访?唉,真是跟杜俊才聊天聊糊涂(book.www.uu234.com)了,“你怎么表示?”
“我就是表示,计委一定会过问,不让农民的权益受损,”王媛媛微微一笑,“留下了他们的联系方式,但是没把他们领进来。”
你这长相,只要嘴一张,别人巴不得给你留电话号码呢,陈区长看一看她光洁的小臂和修长的双腿,用心克制一下自己的绮念——窝边草,胸也小了一点。
然后,他反应过来一个问题,“他们留的联系方式是什么?”
“住址啊,”王媛媛理所当然地回答,“还有村委会的电话。”
“你打电话,把魏得一给我叫过来,”陈太忠淡淡地吩咐一句,魏得一就是屈刀乡的党委书记,这屈刀乡,在北崇也算偏远乡镇,位于临云乡和小岭乡之间,啥特产也没有,穷得叮当乱响,不过屈刀的烟草在北崇算是不错的。
“但是他们现在改正,也有点晚了,”王媛媛提醒他,“只剩下三天时间了。”
“这是咱们自己的问题,没说清楚……屈刀乡顺延两天,”陈区长并不委过于人,事实上他更关心的是,“屈刀乡的人,直接在公示栏喊冤?”
“这个……确实是这样,”王媛媛犹豫一下,还是实话实说,“头儿,您搞的这个公示栏,不止是公示,它是在政府门口啊,很多人有了冤屈,又不合适上访的,就在这里说一说,希望能得到区领导的重视。”
“这倒是公示栏的新用法,”陈太忠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心说这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民众们参政议政、反应问题的渠道多了一个,可公示亭旁边,就是区政府的大门啊。
此刻的魏得一,正在办公室里说大棚的事情,他旁边坐着的,就是东柳沟村的胡村长,斜对面则是乡长郑二勇,郑乡长抱着个大搪瓷缸子,沉着脸轻啜着茶水。
“东柳沟集中发展大棚产业,我认为是很有必要的,”魏书记沉声发话,“五十亩是最少了……到现在为止,咱们乡里还没有个像样的农业基地。”
你就扯犊子吧,郑二勇心里清楚得很,姓胡的跟魏得一关系好,就想拿走一大块大棚。
而且这魏书记就喜欢搞面子工程,东柳沟离乡里就是三公里,站在乡政府的小二楼上就看得到,到时候有领导过来视察,一眼看过去,很整齐的几排大棚,那效果当然是不错了。
但是同时,郑乡长心里还清楚,胡村长的吃相不好看,大棚基地一旦搞定,村民们能得到多少收益,那实在不好说,可以肯定的是村长的腰包会鼓起来。
胡村长的腰包一旦鼓起来,魏书记的手头就要宽裕一些,起码吃喝之类的有地方了。
所以郑乡长一直就不表态,今天被书记拉到屋里逼迫,眼下避无所避了,他闷声回答,“那你想搞就搞吧。”
当然是我想搞就搞了,我特么叫你来,是担心这五十亩过不了区政府!魏书记很清楚,乡里虽然没怎么放消息,但是收集的搞大棚的意向,已经超过百亩了,区里一旦决定砍掉这五十亩,保其他的零散户,那不就白算计了?
所以他一定要拉上郑二勇,“乡里的发展,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的意思是,咱俩一起找到陈区长,去说这个事儿!”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呢,郑乡长心里也明白,老魏是在担心什么,他又沉闷一阵,才待理不待理地回答,“我觉得,你跟小胡去找陈区长更合适。”
我前脚走,你后脚就可能使坏,当我想不到?魏得一知道必须做通这厮的工作,要不然不管是往区里打小报告,还是煽动乡亲,都可能让自己被动。
说来说去,还是新来的区长太亲民了,连屈刀乡的乡民都知道,遇到不公正待遇,去区里告状,搁在张区长在的时候,哪里有这么多事?
“你再考虑一下吧,”魏书记看一眼胡村长,尼玛,让你搞定郑二勇,你小子办事还真不让人放心,“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这时,魏得一的手机响了,他看一眼来电号码,笑眯眯地接起来,“你好,我是魏得一。”
“魏书记你好,我是计委的王媛媛,”电话那边传来个清脆悦耳的女声。
“王媛媛……哦,王主任,你好你好,”魏书记的脸,笑成了一朵花,“请问有什么指示?”
“指示不敢说,陈区长请你马上来区政府一趟,”王主任还是很客气的,但是话里没什么感情,“你现在有空吗?”
“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去,”魏书记笑着回答,“这个……我需要准备一些什么资料吗?”
“这个你要问陈区长了,再见,”王主任很干脆地挂掉了电话,她曾经在区长身边工作过,当然知道,有些消息不该由她来说。
“陈区长……让我去一趟,”魏书记挂了电话之后,斜睥郑二勇一眼,轻声嘀咕一句,音量却保证对方能听到。
“还是先打个电话请示一下吧,”他又自言自语一句,拿起电话开始拨号……
(未完待续)
3727-3728 欲加之罪
3727章欲加之罪(上)嗯?陈太忠接到魏得一的电话,心里有点奇怪,我不是让你过来吗?
这个事情,其实是电话里就能说清楚的,但是他觉得这个屈刀乡对公示的意义,理解得不够深刻,而区政府本身在这件事上,也有一定的疏忽。
所以他就想跟魏书记好好谈一谈,你要学会把民众放在心上,同时他也想听对方解释(book.www.uu234.com)一下,没有公示,是否有其他的因素在作怪?
不过,魏得一打这个电话,理由也很充足,“我是想问一下,需要准备什么资料吗?”
“也不需要准备什么,”陈区长索性直接发话,“屈刀乡有群众反应,你们乡里征集移动大棚意向的时候,没有做出公示?”
我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魏书记还真没想到,陈区长过问的居然是这件事,做出公示的话,申请的人不是更多了?“这个……区里没要求吧?”
“我都跑到电视台亲自播报去了,”陈太忠此人一贯如此,别人态度端正,他就愿意体谅,这魏得一居然敢说这是区里的问题,那他则要强调,这不是区里的责任,“区政府也有公示,唯一没有公示的乡镇,就是你们屈刀乡。”
“那我们马上公示,”魏得一听陈区长的语气不对,就不敢再辩解了,正经他想借这个机会,把在东柳沟发展大棚的想法说一下,“那我现在就过去?”
你出了公示就完了,还过来干什么?陈太忠先是微微一错愕,然后就想到这个屈刀乡还是有点高高在上,跟群众的沟通不是很够,正好借这个机会说一说他们,“你和那个谁……郑二勇都来吧,记得先贴上公告。”
“嗯,我马上安排,”魏书记放下电话之后,不无得意地冲郑二勇笑一笑,“老郑,区长说了,要咱俩过去说大棚的事儿。”
“好像要咱们公示的吧?”郑乡长站起身,“我得看着党政办把东西搞出来,要不这板子,没准要打在我身上。”
“怎么会呢?肯定算我的嘛,”魏书记干笑一声,他知道老郑还惦记着以往的一些破事儿,于是拍着胸脯保证,“如果有纰漏,你推到我身上。”
“那就是明天中午之前,公告贴到所有的村委会,”郑二勇看一眼自己的搭档,“时间已经有点晚了,我会向区长说明的。”
“但是东柳沟的大棚,咱党政班子应该发出一致的声音,”魏得一的脸色阴沉,这个事情,他是一定要敲定的。
“你是班长,”郑二勇也不多说,就是这四个字,至于这四个字具体的味道是什么,那就难讲了。
哪怕你讽刺我独断专行,那我也认了,起码你承认我这个班长的权威,魏得一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原本他是不知道以何种方式或理由向区长汇报此事,所以才要拉上郑二勇,表示这是屈刀乡党政班子的一致决定。
很多时候,下面的干部有种种想法,却是没有向上建言的机会,真要主动找上门汇报,倒也不是一定不行,但领导难免就要琢磨:是什么样的原因和利害,让你有这么大的胆子?
但现在陈区长要他去区里,这个契机就已经有了,对魏书记来说,郑乡长的支持就变得可有可无了,他只是表示出了必得的姿态,可心里的底线却是——你别捣乱就行。
两人乘坐一辆面包车,途经小岭来到了区政府,路况不算好,走了一个半小时才到,这个时候就是下午五点半了。
陈太忠正在办公室跟白凤鸣谈话,两人等了差不多十分钟,白区长出来,微微点一下头就走了,廖主任打个电话请示一下,把他俩领了进去。
陈区长见他俩进来,手微微地一抬,示意二人坐下,又顿了十来秒钟,这才发话,“你们俩,都没想起来搞公告?”
“村落比较零散,交通不便,”这个时候,魏得一必须顶上了,他笑着回答,“主要是我们疏忽了,觉得您在北崇台播过了,大家应该都知道……是我们的失职。”
“你住得再零散,零散过临云乡去?”陈太忠知道,很多乡镇干部说起话来,都是不怎么讲究的,所以他的反驳也很直接,“北崇台……能覆盖整个北崇吗?你们那里起码有六个自然村,是只能用锅看电视的。”
用锅看电视,那就是说普通天线都没用,看的也只能是卫视。
“魏书记经您批评,充分认识到错误了,他已经传达下去,明天中午以前,公告要贴到每个村委会,”郑二勇在一边帮腔了,不过这个帮腔,怎么听都是在歪嘴——这错误是老魏犯的,所以他才会现在承诺,真的不关我事。
说完他又叹口气,“唉,本来乡里公告就行,但是时间已经不多了,魏书记认为,公告必须下到村委会,才是对乡里群众负责。”
尼玛,我都应承下来了,你不用这么挤兑人吧?魏得一侧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这话真的太阴损了,听起来依旧是在帮魏书记说情,实则只是五个字:时间不够了!
时间确实不够了,一亩大棚才一千块的年租金,北崇区政府真的是想尽办法帮助大家了,欧阳贵这分管副省长,都觉得全省不可能再有第二个这样的县区,但是对北崇老百姓来说,这一笔钱真的不算少,一般人都要仔细分析一下,才会决定是否租这个大棚。
这一笔钱不少,而北崇人会搞大棚的并不多,大家还要托亲戚找朋友,论证可行性和落实关系,在三天内做出决定,真的不容易——绝大多数的农户家,连电话都没有。
事实上,区政府要求下面乡镇十天报上来,时间已经是非常紧迫了。
陈太忠也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名堂:为什么时间不够了?因为前期某些人耽误了——看来屈刀乡这俩,也是很不对付啊。
不过这个时候,他无意关心这种细节,只是淡淡地表示,“再给你们顺延两天,工作一定要做到位……你们已经拖了其他乡镇的后腿。”
“事实上,我们有一点其他的想法,”魏得一不着痕迹地看一眼郑二勇,然后收回目光,恭恭敬敬地看着面前年轻的区长,“陈区长,您也知道,屈刀乡一直没有拿得手的工业或者农业项目,名气最大的,也不过就是屈刀烟叶。”
“嗯,”陈太忠不动声色点点头,心说你跟我说这个没用,又不是我造成的,来点干货。
“所以呢,我们就想借着这个机会,在乡里搞个大棚基地,”魏得一看着区长,小心翼翼地解释(book.www.uu234.com),“也不要多,有五十亩就能保证基本需求……有了这个样板,对接下来大棚种植技术的推广,很有利啊。”
“集约式的管理,只会让管理人员更少,虽然会更专业化,”陈太忠还想再说点什么,然后猛地意识到了一些问题,于是不动声色地发问,“这就是你们不发公告的原因?”
“但是这个大面积大棚的种植经验,一旦成功了,推广起来社会效益更高,对经济的拉动力也更强,”魏得一辩解了几句,然后才发现,自己这个态度,似乎很成问题,于是只能干笑一声,“这个确实是我们的一些想法,但是……不发公告纯粹是工作失误。”
他终是不敢承认,这两者有直接的联系。
“郑乡长,”陈太忠不再理会他,而是将目光转移到了郑二勇身上,面无表情地发问,“你是否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我认为魏书记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多少有些超前了,”郑二勇沉吟一下,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对区长的心思,是深深地揣测过的,此刻就是破釜沉舟之际了。
当然,措辞还要讲的,他斟酌着发话,“区里搞的这个移动大棚,目的应该是普及大棚种植技术,从这一点上讲,落实到农户头上的大棚,才更符合区里的初衷。”
“没错,区里就是这个意思,”陈太忠果断地点点头,又看魏书记一眼,笑着发问,“我就奇怪了……区里让农户申报大棚,你给我搞个大棚基地出来?”
“这是你的脑瓜不够用呢,还是你以为我的脑瓜……没你想像的那么聪明?”陈区长冷冷地发问,他对杜俊才可以循循善诱,但是对体制里这帮人精,没必要那么客气。
“这不是三轮那边……也是集中种植吗?”魏得一咽一口唾沫,苦笑着回答。
“你是跟我装傻吧?”陈太忠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三轮是集中搞大棚了,但那也是按户来的,小贾村遭灾了……你屈刀乡什么地方遭灾了?”
魏得一说得没错,三轮那边确实是在集中搞大棚,但主要是限于小贾村一带,那里不能正常地种庄稼了,林继龙要求大棚多放在那里,灾民还有个住宿问题,就一并解决了,区里领导都已经达成共识的。
所以三轮这个例子,是援引不得的,而陈太忠还有更愤怒的地方,“区里要搞的是移动大棚……是移动的,你用移动大棚,去建你的大棚基地?”
3728章欲加之罪(下)听到这话,魏书记只觉得脸上一阵燥热,来时路上的得意,早已不翼而飞,今天来区政府,是真正地丢死人了——别的不说,硬生生地让郑二勇看了笑话去。
可越是如此,他就越要坚持自己的初衷——基层干部里,这种现象很常见,“区长,我们这不是……没钱搞固定大棚吗?”
“没钱搞是你的事儿,区里在搞的,是移动大棚的种植技术,不是基础工程,”陈太忠抽出一根烟来点上,没有任何散烟的意思,“这么多乡镇,只有屈刀乡曲解了区里的意思……我是不是该佩服你一下?”
“但是上规模的大棚种植经验,一旦推广,效果会更好啊,”魏得一现在只能选择继续嘴硬下去,他没有选择了。
“这个我比你清楚,”陈太忠不耐烦地一挥手,“但是北崇现阶段不合适这么搞,也没能力这么搞,除非你自己找钱……郑乡长的话说得没错,你的步子迈得太大了。”
魏得一的嘴巴蠕动一下,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再说话。
这一轮的辩论,魏书记大败亏输,一番算盘白打了,还恶了陈区长,而陈区长还孜孜不倦地向他们灌输,干部要心系群众,要多注重民间的反应。
眼瞅着六点就到了,陈区长停下了说教,“按说这会儿把你们招呼过来,该叫你们吃饭的,不过我晚上有饭局了,你们去宾馆吃好了,吃完我让小廖去签单。”
“我们随便对付一点就行了,”魏得一干笑着回答,他的面皮早被区长抽肿了,但是他还不能计较,“吃完就回乡里了。”
“住一晚上也无所谓,明天早点走就行,”陈区长摆一摆手,示意这个谈话就结束了。
不成想郑二勇拖拖拉拉走在后面,临出门了,才轻声嘀咕一句,“区长,我们的大棚基地本来选址在东柳沟村。”
“嗯,”陈太忠点点头,没再说话,这话他一听就明白,原本他就在想,魏得一这么搞,错倒不能算太错,就是思维太超前了,总觉得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
现在一听,郑乡长把村子名都点出来了,这就不需要再想了,老郑欢迎他去查证,那么,他就算不去查证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那个啥啥啥村的,跟魏书记存在利益输送关系。
我该计较吗?陈太忠实在没有计较的心情,太阳地下没有新鲜事,无非就是这样了,无利不早起,可是转念一想,他多少还是有点不甘心。
哥们儿只是想普及大棚的种植而已,甚至不惜区里贴钱,但是到了乡镇以后,这份心思就被人利用,变得荒腔走板,成为个人牟利的工具——真是不甘心啊。
这个魏得一,我得拿下了,陈太忠做出了决定,区里本来是想办好事,但是魏得一居然敢惦记借此敛财,那就不拿下不行——多少人看着呢。
官场里没有不透风的墙,拿不下姓魏的,以后区里的政策往下执行,那都可能出问题,为了将来的发展,不管此人背景有多深厚,那都必须杀鸡给猴看。
但是紧接着,下一个问题就出来了,拿下魏得一……谁上?
陈区长的夹袋里没有合适的人选,他初来北崇的时候,就将自己定位在“做事”上,心思就没花在北崇的干部上,除了跟他亲近和敌对的几个人,其他干部的枝蔓,他真的懒得知道。
还是等见了隋彪再说吧……没错,他今天晚上的客人不是外人,是隋书记。
隋书记这两天也挺坐蜡的,不管媒体怎么传,大家都知道杨孟春是他的人,而有意思的是,由于目前风声太紧,杨局长跟孟区长一样,也躲出去了。
不过杨孟春躲得不远,大约就是在阳州市内,用隋彪的话来说就是——杨孟春辞职了,咱没必要骚扰他,但是谁敢说杨孟春牵涉了什么事,我保证半天之内找到他,可若查明是诬告的话……后果自负。
这就是陈太忠欣赏隋彪的一点,敢承担责任,其实他俩的处境类似,一个想保杨局长安稳,一个要为孟区长脱罪,大家都顶着沉重的压力,同时面对着共同的敌人新华北报。
糟糕的是,敌人似乎在增多,六点十分,隋彪出现在了陈太忠的小院,虽然旁边还有廖大宝,但是他一点都不忌讳,“太忠你倒是坐得住,咱北崇这是捅了马蜂窝,京城那边,我姐都问我了,咱北崇到底干啥了。”
隋书记嘴里的“我姐”,不是他的姐姐,而是少将的女儿,她的老公,是他最大的靠山,这就是靠山都关注到了北崇。
“有屁的事儿,”陈太忠听得有点恼火,反正没外人,他就直说了,“不就是一起强奸杀人案吗?难道是你指使的……你那么心虚干什么?”
“行行行,我听你的了,”隋书记满腔的不甘,听到这话也只能苦笑着表示,“接下来怎么办?”
凉拌,还能怎么拌呢?陈太忠叹口气,也懒得跟他计较,“搞个千丝脆?”
千丝脆就是猪耳朵,切得细细的,又是软骨,就叫千丝脆,隋彪摇摇头,心说你还有心思谈论这些,“现在的猪不能吃了,都是饲料猪,来个群英会吧。”
群英会就贵了,那是老鳖的裙边,一盘群英会,抵得上五十盘千丝脆,不过这点钱,还真不在两人的考虑范围之内,陈区长点点头,“行,群英会,班长你这早早说过来……不是图这点吃喝吧?”
“下午你没开手机,”隋书记看他一眼,很肯定地发话。
“我就在办公室,何必开手机?”陈太忠很随意地答他一句,“正好手机没电了。”
“我的手机差点被打炸了,”隋彪叹口气,“我不是一定要来找你蹭饭,我是压根儿就不敢回去吃饭……就是今天,阳州来了起码不下五家以上的省级媒体。”
省级媒体,那起码是《天南商报》和《地北晨报》那种级别的,陈太忠略略思索一下,就捋清的眉目,“都是看了新华北报来的吧?”
“嗯,”隋彪点点头,无奈地叹口气,“新华北报这个点……抓得太缺德。”
“有省领导的意见没有?”陈区长问一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市里的意见基本可以无视了,陈正奎一定是要趁乱作怪的,李强肯定会包庇北崇,至不济也能坚持底线,堂堂的市党委书记,总不可能跟着媒体的指挥棒乱转。
我怎么可能接触得到省领导?隋书记看他一眼,发现他脸上并无异样,才笑着摇摇头,“这个倒是没听说,大多是打听消息的,还有人想采访我。”
“真是莫名其妙,”陈太忠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他对此事并是很担心,只是觉得有点腻歪,闹心罢了。
然而他不担心事情,并不代表事情就会放过他,七点半的时候,北崇区党政一把手正坐在桌边小酌,有人按门铃,廖大宝过去问一声,回来汇报,“是《恒北经济导报》的记者,想采访您。”
“这又不是上班时间,”陈区长抱怨一句,“告诉来人,想采访我,去宣教部申请,半夜来家里不合章法。”
“这个报纸,是恒北日报的子刊,”隋书记在一边出声提示。
“那又怎么样?”陈太忠不以为意地摆一下手,“媒体采访就可以不讲流程了?这个案子他不去警察局,不去北崇电视台,偏偏找上我家来,我有接待义务吗?”
说完之后,他又眉头微微一皱,“这个子刊……是承包出去的吗?”
陈区长在天南文明办挂职一年多,对省里党报的运作还是比较清楚的,有些党报下面的一些子刊,根本就是承包出去了,这种报纸良莠不齐,有的就打着日报社的旗号四处生事,反正只要把承包费交上去了,不出太大的方向问题,日报社也不计较。
“这个不太清楚,反正他们也敢曝光一些东西,”隋彪摇摇头。
陈太忠的傲慢,彻底地引起了《恒北经济导报》的愤怒,第二天上午的报纸,就播报了发生在北崇的案件,不但转发了新华北报的内容,记者更是强调,自己亲自下去调查,北崇区委区政府却讳莫如深,态度很不友好,确实是官僚习气作风严重。
文章没有做什么定性,但是搁给不明真相的群众来看,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此事定有蹊跷——最起码,用这种态度来对待媒体监督,怪不得干部选拔中会出问题。
真是活得腻歪了,陈太忠翻看着报纸,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想不到啊,除了新华北报——恒北居然也有报纸,敢玩儿这么一套,我要你完善采访流程,不让你夜里进家,就是讳莫如深?就是态度不友好?
那哥们儿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态度不友好,于是他抓起电话拨通陈文选,“陈部长,这个《恒北经济导报》,是否申请过采访我?”
(未完待续)
3729-3730 手硬手软
3729章手硬手软(上)陈太忠相信,陈文选没有接到这个申请,否则的话,他就算当时自作主张推脱,事后也总要跟自己打个招呼——我可是是拒绝了某人。
果不其然,陈部长明确地表示,对方自报家门说我是恒北日报的,想了解杨孟春和孟志新的情况,陈部长说杨孟春引咎辞职了,孟区长请了病假。
这些我们都知道,导报记者有点不耐烦,我们想知道其他的详情,比如说这个孟志新由计委主任提拔为副区长,走了什么样的程序,言下之意则是:你们是怎么考察干部的?
当然,干部作风有问题,组织未必一定考察得到,但是记者冠冕堂皇地问出来,却也不能说人家问得不对。
这个你得去市委组织部问去,孟志新是市管干部,陈部长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他并不是很在意此事,媒体还没报道,北崇这边已经是该病假的病假,该请辞的请辞了,并且上报了市党委,不管再怎么变化,区里都经得住各种诘责。
隋彪头疼此事,是因为他担心被调离北崇,杨孟春也确实是他的人,而对陈文选来说,这两点都影响不到他,他自然无欲则刚。
吃了这么一鼻子灰,导报的记者转身就走了,说你宣教部门槛高,我去找别人采访,倒不信问不出个名堂。
我就知道是这样!陈太忠哼一声,又信口问一句,“有报纸申请采访我的吗?”
“有,中原时报,但是他们申请采访的内容不合规定,”合着陈部长还是帮区长挡过驾,不过他也是在行使宣教部长的权力,“他们想知道,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我告诉他们,案子尚未了结……区政府不能左右市警察局,更不能试图用舆论绑架执法机关。”
这陈文选也有两下啊,陈区长放了电话之后,反手就打个电话给朱奋起,“把《恒北经济导报的》记者阳春拘了,理由是恶意中伤攻击政府。”
“这个……”朱局长那边传来哗哗的响声,明显是在翻报纸的,“哦,阳春……看到了,您知道他的住址吗?”
“你打听一下吧,市局就应该有人知道,”陈太忠随口回答,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老朱这或者是有别的顾忌,“你就说是我指示的,你只是执行。”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朱局长那点小心思被区长发现了,只能干笑一声,“这个新华北报的报道,可是更恶毒,找到杜俊才了。”
“那个报纸,我还没看到,”陈太忠信口问一句,“他们怎么报道的?”
“我也只有个标题,”又是一声纸响,朱奋起回答,“深度报道:《对话惨死女主播费荷之夫——柴君度:我的家庭早已不完整》,这个要不要抓?”
“等我看了报纸再说,”陈区长轻描淡写地回答,“说起来玩措辞,这个阳春差人家起码八条街,跟新华北报搞,手里证据一定要充分,不打则已,打就一棍子打死。”
放了电话之后,陈区长心里有点微微的难受,杜俊才啊杜俊才,我用了那么长时间,跟你推心置腹说得明明白白,都快成了居委会大妈了,你却还是要为一点私利,站到北崇的对面,这就不要怪我不拿你当子民了。
朱奋起手边报纸多,是因为他一直在操这个心,直接在发行报纸的地方找关系,陈区长不把此事当回事,所以直到二十分钟后,他才又收到几份报纸的复印件,就这,还是隋彪的司机专程送过来的。
不过出乎陈太忠意料的是,报道杜俊才的除了新华北报,还有一家老熟人——地北晨报,这张报纸以报道省外的丑恶社会现象为己任。
然而,前文说过,地北晨报虽然也算激进,但终究还是有点底线,不会对体制做出明显攻击,提起杜俊才,也是说死者的爱人表示,希望警方尽快给出调查结果,好让他的爱妻九泉瞑目,他试图寻找当事的某某和某某官员,却是找不到。
新华北报的报道,那就煽情多了,只看文章标题就知道,《对话惨死女主播费荷之夫——柴君度:我的家庭早已不完整》。
在文中,柴君度先是回忆了一下,从自己和费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再到婚后幸福的家庭生活,然后在某一段时间,爱妻发生很明显的变化,不怎么搭理他了,还时常悄悄地落泪,两人的感情出现了一些问题。
接着记者就问,说你当时为什么不多关心一下她呢?小柴同学很歉意地表示,当时我的生意出了点波折,一时顾不上关心他,挽救生意要紧。
这就是**裸的因果倒置,跟这两口子关系好的北崇人都确定,杜俊才是生意遭受毁灭性打击之后,心里失衡,才导致两人关系迅速恶化。
不过这两个变化,确实是挨着的,新华北报这么报道,除了非常熟悉的人,还真不是特别能判断清楚前后顺序,这也是新华北人最擅长的招数。
但是这因果一倒置,这俩干部的杀人嫌疑就又重了一点,报纸上没那么说,留给读者自己去脑补——陈区长说得一点都没错,比起玩弄文字,阳春差新华北人最少八条街。
下面的话也就不用多说了,通过记者的提问,柴君度同学表示,我跟费荷最近关系有所缓和,大家还正商量着,相互体谅过去的不成熟,近期要个孩子……不成想出了这样的事。
陈区长把自己摆到普通读者的角度上考虑一下:嗯,这费荷是要收心了,但是那俩干部不干,所以她可能是被灭口的,但是她为什么被灭口……大约又涉及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尼玛……能理解,陈理解区长表示自己理解。
然而……继续地,他终究不能理解。
在文章最后,记者提问:早以前你就没有想到,她可能是被某些人潜规则了吗?
我当然想到了,柴同学义愤填膺地回答:但是我们这个北崇,领导干部作威作福、欺男霸女的现象太常见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上梁不正下梁歪?记者若有所思地追问一句。
那是啊,柴同学回答道:你听说过二十二岁的高中生能当副科长的吗?嘿,我们北崇就有,谁让人家是美女呢?
“真是傻小子啊,”陈太忠放下报纸,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想讹钱,也找对帮手啊,真是丢北崇人的脸。”
这些话出自杜俊才的口,这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他肯定不敢让新华北报就这么报出去,这篇报道一出,杜家在北崇就没有活路了。
“领导干部作威作福、欺男霸女的现象太常见”——只这一句地图炮,就得罪了绝大多数的干部,大多数北崇人也会生气:咱落后归落后,还没听说过几个北崇人保护不了自己媳妇婆娘的,搁到你嘴里,就是普遍现象了?
绿帽子你自个儿戴着舒服就行了,别拿来批发成不成?你还不是人大代表呢。
早给你打过预防针了,可惜你不珍惜啊!陈太忠叹口气,又拨通了朱奋起的电话,淡淡地吐出四个字,“抓杜俊才。”
“是新华北报的报道吧?我看了,太欺负人了,”朱局长义愤填膺地表示,“那个记者吴风抓不抓?”
“那些缺心眼的话,全是杜俊才说的,怎么抓吴风啊?”陈太忠哭笑不得地叹口气,“新华北报最恶心人的地方就在这儿了,他就是踩着红线玩,偶尔过线撩拨一下,马上就缩回去了……而且,我估计你在阳州找不到吴风。”
“那就先抓杜俊才吧,”朱奋起也承认,新华北报在这一点上做得很漂亮,那些过分的话,都是出自小杜之口,真要追究起责任来,新华北报不过是误信传言,算不得多大的事。
这杜俊才还真是“先”抓了,只不过十分钟,就被从家里抓走了,这厮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做出这种事还敢在北崇呆着,甚至警察来抓人的时候,他都是一脸的不在意,“一丘之貉……现在抓我好说,放我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放你?想瞎你的心吧,”抓他的警察冷笑一声,“咱北崇的干部,什么时候都是作威作福、欺男霸女了?你老爹还不是照样靠欺负干部起家的?”
这个话另有公案,但是杜家能在北崇早早地脱颖而出领先众人,也是有原罪的。
“我哪里说了这样的话?”杜俊才愕然地发问,他已经是自暴自弃了,但是这种话真的不可能出自他的嘴,“你们搞错了吧?”
“搞没搞错,去了分局就知道了,”警察们二话不说就将他带走了。
在分局里看到今天的新华北报的传真件,杜俊才登时就傻眼了,“这不是我说的话,我没说过这样的话……这是新华北报断章取义,篡改我说的东西,昨天我看的稿子不是这样。”
“你都觉得**你老婆杀你老婆的人可怜了,还有啥做不出来的?”有人不屑地耻笑。
3730章手硬手软(下)这个笑话非常恶毒,但却是真的,今天的报道上明明白白地写了,他认为,“嫌疑人是个贫困县区的打工仔,还经常被老板剥削,杀人是应当偿命的,但若只是犯了强奸而没有杀人,却被人冠以杀人犯的帽子,那就有点可恨复可怜了。”
“我要见陈区长,”杜俊才的脸色有点铁青了,新华北报的人骗了他——他们对他只是**裸的利用。
“我还想见马书记呢,人家得愿意见我!”一个小警察上前就是一脚。
杜俊才气得只想吐血,其实他最介意的是,自己影射王媛媛的那段话,当时他跟新华北报的人爆料的时候,确实点出了她——北崇人都知道,王主任是陈区长的铺盖,而且她的升职,确实是很不正常的。
但饶是如此,他也不想跟陈区长对抗,一个是陈区长确实不讲理,不好招惹,二来就是陈区长在北崇人心目里,形象绝对不差,唯一被人诟病的,就是喜欢年轻女孩儿。
当然,何霏不算年轻了,跟王媛媛没法比,而且王主任和陈区长都是未婚,但是这个类比,能说明北崇的干部里,确实不止一个人管不住裤裆——所以他要求记者掩去详细内容。
这个详细内容……确实是掩去了,可如此报道,真的是太坑人了,事实上,他就根本没想到,今天的稿件,会以对话形式出现,他本来以为,就算爆出这个八卦,新华北报做为中国的良心,也会报道为,“据知情人士透露……”
“尼玛,这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啊,”杜俊才真的欲哭无泪。
他这个反应,还是在不久之后传到了陈太忠耳朵里,年轻的区长无奈地轻叹一声,“真是自找的……抓了杜俊才这个消息,不用封锁,他恶毒攻击区委区政府。”
“这个理由,是不是有点牵强了,”就在此时,林桓走了进来,“他嘴上随便说一说,就能拘了他?王媛媛的事儿……你怕说吗?”
林主席在这件事上,是北崇少有的知情人,王媛媛大概跟陈太忠没亲密关系,因为赵海峰恶意散布新区长是“妇女之友”的消息,陈区长曾经求教于他。
他也相信,以小陈的眼光,不至于短浅到这个地步——有多少女投资商来北崇投资?其中不管中国的外国的,哪个不比小王强?
“他要是说王媛媛背后可能存在推手,要猜测这个推手是谁,我真的不追究,他有怀疑的权力,”陈太忠笑着摇摇头,“但是他一棒子把所有北崇的干部都打倒了,我不计较不行。”
“言者无罪嘛,”林桓随口答一句,他是老派人,性子直得很,“要允许不同的声音。”
“但是我不能允许肆意造谣,”陈太忠随手递根烟给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过激一点……也很正常吧?”林桓也是少有的敢跟陈区长叫真的主儿,而且他是非常崇尚言论自由的,这个特性,是老派人的标准之一,“只要是为咱们国家好。”
“他们是唯恐天下不乱,哪里是为国家好?”陈太忠无奈地叹口气,“我又不是听不进去意见的,强奸杀人犯在他们UU小说都成了‘可怜人’……他们就是为反对而反对。”
“小陈你这官僚作风有点严重了,有点想当然,”林主席直斥其非。
我跟你就说不明白,陈太忠听得也有点无语,正好面前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嗯嗯两声之后,直接表态,“阳春不能放……起码劳教一年,恶毒攻击国家机关,日报社不服气,让王社长给我打电话。”
搁了电话之后,他苦笑一声,“今天经济导报也说北崇,刚抓住这个记者,林主席,你说咱北崇啥时候就变成软柿子了呢?”
阳春就住在市局旁边的林业招待所,朱奋起随便一划拉,就找到了他,二话不说押上车带往北崇,但是车还在路上,就有求情电话打过来了,于是朱局长打电话来请示。
“你这抓人,抓得也有点狠吧,”林桓听得居然笑了。
“北崇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没有漏洞,按规矩来的我接待,别有用心的,那就不能怪我不客气了,”陈太忠回答得理所应当,“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
打击面是否有点广了?林桓还是有点不以为然,不过却是没再发问,因为他从小陈的回答中,感觉到了逼人的杀气。
陈太忠则是不以为然,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他打听清楚,《恒北经济导报》是一群什么样的货色了。
就像他猜测的那样,导报是被承包的,但是承包的人也有点来头,在下面搞个曝光什么的,倒也不怕被人找后帐,但是大多时候,他们只是想赚点封口费。
曝光求的是名,但是名气对承包者来说,真的是很扯淡,在承包期内赚到足够的钱才是真的,谁都喜欢名气,有了名也就等于有了钱,但是……谁能把名气继承下去?终究是承包的,没有所有权,大家都是朝不保夕,图眼前吧。
知道是这个路数,陈太忠就想到,那记者上自己家,不过也是为了图财,但是,这么心情可以理解,你这么搞,未免就有点太欺负北崇人孤陋寡闻了,而且今天又肆无忌惮地黑北崇,那就先拿下再说吧,倒不信日报社会为这种小蝼蚁出头。
别说,他还真是想错了,一个小时之后,他正和林桓、徐瑞麟一起看苎麻的长势,王社长居然来了电话,“陈区长,你怎么把我们日报社的人抓了?”
“没有啊,日报社的人,我怎么敢抓?”陈太忠笑着回答,“领导你搞错了吧?”
“经济导报是我们日报社的子刊,”王社长不想多说什么,淡淡地指示一句,“赶紧放人。”
“哦,你说阳春啊,他恶毒攻击我们北崇,不抓不足以平民愤,”陈区长恍然大悟地笑一笑,“不过,他的记者证是导报的,怎么劳动王老板你出头?”
这话既是辩解,又是置疑,表示出了北崇对日报社的忌惮,却又不失骨气,味道多多,不过汇总下来就是一句话——老王你给我打这个电话,犯得着吗?
“有点私人交情,”王社长无奈地咂巴一下嘴巴,显然他这个电话打得也是心不甘情不愿,“我说小陈,我可以让他登报致歉,让你跟下面也有个交待。”
按说这个态度也算端正,省报社长亲自打电话,还要登报道歉,不过陈区长听得却是有点悻悻:合着老王你还记得,我没在日报上做那个声明?
上次招聘大学生返乡一事,《恒北日报》做了广告之后,强烈要求北崇做澄清声明,结果陈太忠耍个小花招,说过两天再去,然后就一直没去,王社长当时看穿了这个伎俩,也没计较,这多少算份人情,现在就提醒他:你多少还欠我点人情。
但是同理,这个道歉也很可能是遥遥无期的,陈区长轻笑一声,“没必要登报道歉,王老大客气了,一张小杂鱼报纸,跟日报天壤之别,要不是诋毁我北崇,我都没听说这报纸。”
“嗯,”王社长哼一声,他听不出来对方话里的意思,于是又解释(book.www.uu234.com)一句,“小家伙不懂事,只是想着抢新闻,没落实清楚,做媒体的……就没有不犯错的,这个你也清楚。”
“我看他是因为没拿上封口费,”陈太忠轻笑一声,有些东西大家存乎于心就行了,可他偏偏要点出来,“放人可以,交五万罚金。”
陈某人最擅长的就是各种报复,报纸是你承包的,登个道歉声明不痛不痒,不如罚你五万,这才是你最疼的,看你以后还敢误作非为?
“这个……嗯,好吧,”王社长苦笑一声,压了电话,心说这陈太忠还真是小肚鸡肠。
对他来说,这个事情就算办成了,只是个不好推掉的人情,是登报道歉还是五万罚款,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别人就算想花五万块,也未必买得到王某人一个电话。
若是对方还不满意,那就……劳教一年好了,琢磨一下跟五万罚款相比,哪个更划算。
陈太忠做出这些指示之后,又去忙别的了,时近中午之际,隋彪打来一个电话,请他去干部培训中心201室,有点重要事情协商。
201是隋书记在培训中心的定点套间,偶尔也用来接待贵客,有单独的出入口,陈区长心里奇怪:老隋今天咋来区政府商量呢?
等他来到201房间,才知道真正的原因,合着市纪检委书记古伯凯也在场,古书记旁边还有两个面目阴冷的中年人,门外还站着一个。
“我来见你们俩,是通知一下,经市里主要领导指示,对于某些媒体上所反映的问题,必须有足够的重视,”古书记面无表情地发话,“就是孟志新和杨孟春……”
他的话音未落,门口的小伙子拿着电话匆匆走了进来,古伯凯接起电话来,不动声色地听两句,轻嗯一声挂掉了。
将电话递还小伙子,他嘴角微微抽动一下,然后苦笑一声,“这个事情以后再说……来不容易一趟,中午还不请我喝点?”
(未完待续)
3731-3732 扑朔
3731章扑朔(上)这又是个什么状况?隋彪和陈太忠听得齐齐就是一愣。
陈区长来得晚,倒还不甚惊讶,隋书记心里可是明白,古书记一来先私下找自己,又封锁消息,走的就是双规的程序。
不成想一个电话之后,事情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么严肃的事情,可不带这么儿戏的,于是他沉声发话,“伯凯书记,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省里领导的意思,”古伯凯淡淡地看他一眼,心说要不是你跟陈太忠弄在了一起,我都懒得回答你,他镇定自若地摆一摆手,“你也别多问了……你这儿要是来不及做饭,我就去北崇宾馆吃。”
“古书记可是请都请不来的,我马上就去安排,”隋彪笑着回答,心知这是古书记警告自己,人家看的是陈太忠的面子,才这么好说话的,不过有些事情,他还是要请示一下的,“那我现在还让杨孟春回来吗?”
原财政局长现躲在阳州,古伯凯刚才就要求隋书记将此人叫回北崇,隋彪也以了解账目的理由打了电话,杨局长目前正在路上。
“我都说了,以后再说,”古伯凯冷冷地看他一眼,我怎么可能区别对待杨孟春和孟志新?“你让他回来,不是要了解账目吗?”
“那是,我多想了,”隋彪笑着点点头,站起身来,“那我……就去安排了?”
古书记索性是不再理他了,而是冲陈太忠叹口气,“北崇今年的元宵,焰火放得不错,不过你那句话说得也不错……朝令夕改不知其可,唉。”
这就是婉转的解释(book.www.uu234.com)了,我此次来真的是奉命行事,跟你的交情,也没到了能提前通知的那一步,针对你的并不是我,我只是个棋子。
“他俩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市里的调查,我双手支持,”陈太忠却是不在意,对他来说,这个调查有没有都无所谓,而且早调查好过晚调查,“调查过也就有定论了。”
孟志新是他推上去的,这个没错,但他只是欣赏老孟的能力,出事之后,他固然觉得有点被打脸了,却也没死保孟区长的兴趣,正经是他有点奇怪,“怎么变得这么快?”
同样的问题,出自陈区长之口,古书记就不能不随便回答,他苦笑一声,“这个我真不知道,听说是周秘书长过问了一下。”
周仲书吗?陈太忠越发地有点想不明白了,周仲书可是曾经尝试帮陈正奎压自己的,而且康晓安也曾经说过,老周这个人可以相信,不要深信。
这八个字蕴含的味道多多,不过陈区长多少有点体会,像那个电镀厂的事情便是如此,陈正奎相信了周仲书,周秘书长虽然被突如其来的清阳河水电站惊到了,但最终还是保下了陈市长的颜面——这就是可以相信,他答应你的事情,都要做到。
不要深信,那就是此人不能托付大事,这倒是时下官场中人的共性,无需解说。
此人这时候冒头,真是让人想不通——若是康晓安搬动的,实在有点太晚了吧?
陈太忠脑子里正琢磨味道,古伯凯可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于是他随口发问,“太忠区长,孟志新目前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陈区长下意识地摇摇头,“他离开北崇,也是为了大家好,是我允许的。”
“你不知道?”古伯凯讶异地重复一遍,再想一想后面的话,心里也禁不住生出一丝钦佩来,都这个时候了,这厮还敢大包大揽,别的不说,这个领导风范硬是要得。
一直以来,古书记对这个年轻人,都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要说他是市委常委,又手握纪检大权,不该对一个区长缩手缩脚,黄家在恒北基本上没什么存在感。
但是话说回来,黄家这块头实在太大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古伯凯非常清楚,自己手里若是没有两个可靠的凭仗——物证的可靠和程序的可靠,那就不要打这个年轻人的算盘,因为那样打不死人。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古书记心知肚明,自家的身板,还经不起黄系人马的惦记。
腰板硬实,就是气粗啊,他心里轻叹一声,嘴上却是关心地建议一句,“其实让他呆在阳州就不错,就像杨孟春。”
“我相信北崇干部的觉悟,”陈太忠硬邦邦地顶一句,古伯凯今天又来个突然袭击,他心里真是烦透了,你们纪检委除了搞突然袭击,还会什么?“他管不住下半身是作风问题,但是不应该全盘否认。”
“作风有了问题,这不是觉悟问题?”一个阴着脸的中年人发话了。
“他每天要给北崇分局打电话的,”陈太忠冷冷地看那人一眼,“你既然怀疑北崇干部的觉悟,敢不敢跟我打个赌?你要让孟志新回来,我保证他是最短时间赶回来……赌不赌?”
孟志新离开北崇之后,除了给朱奋起打电话报到,每天都给陈区长发一两个短信,说明他在什么位置,怎么能联系上——这是他最后的机会,用端正的态度,维持陈区长的信任。
不过陈区长一向不怎么看短信,他没那美国时间,在他的印象里,打电话才是正事,发短信的就不算个事儿,所以他真不知道孟志新现在在哪里,只知道这人在坚持发短信。
“古书记也是好意,”中年人还真不敢跟他赌,只是讪讪地回答。
“就这点出息,也敢插嘴?”陈太忠不屑地哼一声,“领导们说话,你听着就行了。”
那位听得登时语塞,他干纪检监察工作这么多年,还真少见这么强势的干部,大家一说起来,都是纪检干部出门,见官大半级,这位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就这么吆喝上了。
古书记默默地听着,心里暗叹:这货还真是蛮横……不过也好,有什么气儿你撒出来,今天的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中午的酒桌上,气氛也不算热烈,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两句,临到要散席了,古书记才轻叹一声,“北崇现在……还是风口浪尖上,你们两个要携手共度难关。”
“伯凯书记指示得很及时,”隋彪笑着点点头,又看自己的搭档一眼,“太忠,这个新华北报刻意歪曲事实真相,咱们应该向市里请示一下吧?”
我艹,你不要这么顺杆爬,古伯凯摇摇头,“《新华北报》的影响力很大,咱们对媒体……还是多保持沟通的好。”
“嗯,多保持沟通,”隋书记笑着点点头,“但是这个沟通渠道……”
“隋书记,”陈太忠出声阻止他的发言,“新华北报想怎么报,是他的事,咱没必要勉强,更不需要迁就。”
小子你吊爆了,古书记心里暗暗嘀咕一句,转身走了——北崇不但是泥潭,而且种种情形都特别诡异,他不想多待。
看着古书记的车驶离,隋书记才轻叹一声,“太忠,这个新华北报真的很烦人的,没准还有后续报道,你让市里协调一下也好啊。”
“我就怕他们没有后续报道,只要敢出格,我照抓不误,”陈太忠冷笑一声,他不让封锁杜俊才被抓的消息,目的就是在这里了,他要激得新华北报跳脚。
没办法,新华北报声名赫赫,但是吃的官司也不少,大家不怕吃官司——廷杖而已,可以刷荣誉值的,可遭遇的闷棍也不少,这就比较没地方说理了。
现在的新华北人,个顶个是人精,踏线的事儿是少了,但是力度更狠了,动作也更敏捷了,从今天的报道就能看出来——受益我来,送死你去。
所以陈太忠真心希望,新华北报会借此做文章,毕竟是爆料人被抓了,这也是奇耻大辱——你不暴跳如雷,我怎么可能找得到机会?
“分局抓的那个阳春……有人给我打电话了,”隋彪随口说一句,不是要解救的口气,只是单纯的吹风。
“推到我身上来,”陈区长毫不犹豫地回答,他并不是很看重此事。
“嗯,”隋书记轻哼一声,也有些心不在焉,其实现在,两个人想的是同一个问题,只是不便交流——古伯凯为什么才来就走了?
导报的事情,还真的推到陈太忠身上了,下午四点的时候,《经济导报》来了两人,要把阳春接走,朱局长得了机宜,说想要接人可以,拿五万的罚款出来!
2002年,五万的罚款真不是小数目,来人就不干了,说王社长让我们领人来的,你们凭什么罚这个钱?
这是区里的决定,你不想交钱,就不要领人,朱局长自然是不吃这一套,恶毒中伤、攻击国家机关,还有道理了?
不过最终,朱奋起还是退缩了,他不得不打个电话给陈区长,“区长,您来分局一趟吧,承包《经济导报》的,是耶鲁大学毕业的,美国人哎。”
“这特么恒北日报怎么搞的,美国人也能承包报纸?”陈太忠气得冷哼一声,不过这个局面,老朱应付起来肯定麻烦,于是他哼一声,“我马上就到。”
3732章扑朔(下)来到警察分局,陈太忠一眼就看到了两个扎眼人物,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还有一个女人,约莫二十七八,身材凹凸有致,面容异常秀丽,高雅的气质中,带着几丝说不出的诱惑——只是个子稍微低了点,只有一米六左右。
“嗯,我陈太忠,”陈区长微微点头,“你俩里面,选个能做主的说话。”
“这是牛晓睿女士,”朱局长在一边介绍,他一指那女人笑着发话,“她是经济导报的总编,美国耶鲁大学毕业的。”
“哦,那是不同凡响了,耶鲁大学的高材生,欢迎来到北崇,”陈太忠走上前,满脸笑容地握一握手,“我就是个高中生……您是MBA吗?”
“我是MPPM,”牛晓睿女士面无表情地回答,然后不着痕迹地抽出了手,冷冷地回答,“在耶鲁大学,企管硕士只有MPPM,没有MBA。”
“这个马屁爱慕,我也是听说过的,”陈区长正色点点头,“我有个朋友就在那里上这个,他叫王泰信……你认识吗?”
“耶鲁大学,很大的,”女人的嘴角,露出了些许的不屑,不过她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这个名字好像没听说过……我现在负责《导报》的全面工作,希望北崇能放出我们的记者阳春,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非法拘禁他。”
“我们拘禁他,有我们的理由,”陈太忠微笑着回答,“牛女士,只冲你这句话……我可以控告你诽谤,我是认真的。”
陈区长果然是陈区长,这时候都敢这么说,朱奋起看得暗叹,他好歹也是一局之长,但是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一腔底气,登时就化作了虚无。
一个美貌高贵的女人,又是国外名校毕业,他有这种自惭形秽的念头,真的再正常不过。
牛晓睿却是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对方的厉害,不过她骄横惯了,闻言冷冷地一笑,“只要你说得有理,我自然会收回我的评价,我毕业的学校是美国,是最讲人权的……你们拘禁他的理由是什么呢?”
“捏造假新闻,恶毒攻击国家机关,”陈太忠正色回答,“至于说美国讲不讲人权,你别跟我说这个……他不说自己不走程序,反而恶毒诽谤,在美国就不会被判刑吗?”
“恶毒诽谤……这个先不说,”牛晓睿眼珠一转,“但是他采访你,还需要走程序吗?”
你脑袋被门夹了吧?陈太忠听得翻个白眼,“他采访我,为什么不需要走程序?他需要填写申请,经过上报,我许可之后,才会接受采访。”
“唉,咱们国家……真是官僚社会,”牛晓睿听得怅然一叹,“记者采访一个区长都这么难,真的需要舆论的监督啊,美国就没有这种事。”
“美国就没有这种事?”陈太忠听得眉头一皱。
“那肯定没有,”牛晓睿傲然地摇摇头,“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就我这么一个普通的华人,想见一个市长、**官,不需要走什么程序。”
“你胡说,”陈太忠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别说普通华人了,就算《华盛顿邮报》的记者,想采访比尔盖茨,他需要不需要预约?”
“退一步,现实一点说,就算是你经济导报的记者,想去摩托罗拉中国公司采访,不要预约的话,他能不能进去?”
“那不一样……”牛晓睿下意识地摇摇头,“预约,那是起码的礼节。”
“那是,见我这个区长的时候,就不需要礼节,不需要程序,”陈太忠点点头,意味深长地发话,“搞媒体的使用双重标准……这就是耶鲁大学的MPPM,真的见识了。”
“但你是官员,不是商人,是决定政府行为的,”牛晓睿的回答,有一点点愤怒。
“在美国,决定政府行为的,不是官员是资本,他们见商人的态度,就是国内见官员的态度,”陈太忠微笑着摇头,“我一高中生,比不上你耶鲁大学的MBA,但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可他们掌握一家公司,事情都很多的,安排也很满,顾不上接待一些无关紧要的……”牛晓睿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看来牛女士认为,我们这些国家干部,事情都很少了?”陈区长微笑着反问一句。
听到这话,牛晓睿愣了好一阵,才微微一笑,“你这人挺有意思的。”
“你这人挺没意思的,”陈太忠也是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地回答,“我是懒得跟你计较……就是你承包的经济导报?”
“我朋友承包的,”牛晓睿微笑着回答,对方不在意她的身份,说话也能说到点上,这时候她心里已经收起了轻视的心思,不过优越感这个东西,一时半会儿是去不了的——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官僚而已,“我目前帮他管理一下。”
“这也许是个很严重的错误,”陈太忠轻描淡写地回答一句,对她的回答并不做评判,事实上,这不是他虚言恫吓——国家舆论宣传的机器,怎么能交到外国人手里呢?“你们尽早做决定,交罚款还是劳教。”
“为什么是错误?”牛晓睿侧头看着他,大大的眼睛眨巴两下。
“因为朱局长告诉我,你是美国人,”陈太忠轻描淡写地回答。
“我只是有美国绿卡,”牛晓睿的眉毛扬一扬,她这个身份,在恒北的偏远地区,很能吓住一部分干部,但是眼前这位毫不顾忌地指出这一点,她就知道,这个身份没用了。
想到这里,她就又强调一下,“可是,王社长说跟你打过招呼了。”
觉得美国身份吓不住人了,又拿中国的办事规矩来说话?不知道怎么,陈太忠忽然反感起这个女人来,他淡淡地回答,“若不是他给我打电话,你的记者被劳教是一定的。”
“五万块钱……是不是有点多了?”牛晓睿叹口气,低声问一句,她并不缺钱,但是不管阳春出钱还是她出钱,这么拿出钱来,真的有点耻辱。
“你们报道我们北崇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是不是有点过了?”陈区长笑眯眯地反问。
有了陈区长这精通中外思维的主儿,经济导报的人也真是别无选择,高大男人最后问一句,“这个罚款是什么性质……有票吗?”
“这些你们跟朱局长说,”陈区长转身离开。
朱奋起早就看得眼冒金星了,能人就是能人,连气焰嚣张的美国女人,区长三五句话就搞定了,要不说这见多识广的主儿,真的不一样,交流干部确实有交流干部的好处。
陈太忠也不会介意这点小事,这女人连王泰信都不知道,那就算是MPPM,也没多了不起——东南亚王家,也是大名鼎鼎的。
不成想,他才走进办公室,朱奋起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他有点奇怪,“怎么回事,又有反复了?”
“倒没有,他们到阳州取钱去了,”朱局长笑着回答,然后他压低声音发话,“区长,我打听出来,市里为什么态度发生变化了。”
古伯凯一行人来得确实低调,但是再低调,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涉及到可能双规干部,这消息在官场里传得绝对快——大家猜不出来路,可以悄悄地跟市里的好友打问。
反正朱奋起绝对算消息灵通的,就知道了此事,陈太忠却是有些好奇,这消息你都能打问出来?“怎么回事?”
“那个强奸杀人嫌疑犯,说要检举立功,他偷了不止一家,”朱局长兴奋地回答,不管省内外媒体是怎么报导的,都影响不到市局警察的审案,而朱局长身为系统内部人士,能知道这样的消息,不算太奇怪。
原来是这样啊,陈太忠明白了,那货以前干的就是卖防盗门,偷了不止一家,这味道实在太好懂了,他无奈地笑一笑,“看来这小偷才是反腐神器……咬住谁了?”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消息封锁,肯定咬住人了,”朱局长笑得很开心,幸灾乐祸地回答,“陈正奎都表示了,先查杀人案,其他的放一放。”
“陈正奎?”陈太忠听得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了,谁改变风向,也不可能是陈正奎啊,丫来阳州,满打满算不到三个月,什么人值得他死保?
大约是涉及到省里一些领导,领导向陈市长施加压力了?陈区长认为这个解释(book.www.uu234.com)才是合理的,心说此事就这么过去,也算各有所得皆大欢喜吧。
极其相同的案例,而当初那个靠着一腔热血,扳倒红山区党委书记邝舒城的陈太忠,再也不复存在了,也许……这就是成长吧。
而陈区长本人的心里,还真没什么愧疚,反正要捂盖子的,又不是他陈某人。
然而再想一想,陈太忠还是有点没弄明白,普通的市领导家里,能让小偷进去吗?若不是市领导的家,什么人才能请动省领导说话?
没错,小小的一个记者阳春,能搬出来日报社的王社长,但是这种奇葩关系,真的很少见,陈区长琢磨好一阵,终于下定决心:哥们儿还是悄悄地去一趟市局吧。
(未完待续)
3733章 原来是他
陈太忠是想到就做的主儿,为了防止有人打扰自己,他特地招呼一下廖大宝:我现在乏得很,要在办公室里躺一躺,谁来都不见,手机你帮我接着。
至于说上班时间不得无故脱岗,管不了隋书记,自然也管不了陈区长。
他捏两个法诀,就隐身来到了市局,眼下正是大白天,到处都是走动的人,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
他最先是找到了讯问嫌疑人的房间,两个警察正在折磨那厮,不让睡觉那是铁铁的,但那位口口声声地说我要交待,警察们也不做笔录,只是冷哼一声,“都告诉你了,不着急交待,先想……想好了再交待。”
“我真的想立功,”那位有气无力地回答。
“先说你杀人的细节,少**扯淡,说什么你走的时候还有呼吸,”一个小警察手持警棍,过去先给他一下,“尼玛……阳州市被你的胡说八道折腾得不轻,你再负隅顽抗,信不信把你交给北崇分局?”
“就让他顽抗吧,北崇那边施加给咱们的压力老大了,”另一个警察点起烟来吸一口,“陈区长那就不是个讲理的,我看哪,局里早晚要扛不住压力,把他交给北崇分局。”
合着哥们儿还成了你们吓唬人的工具了?陈区长在一边听得哭笑不得,他小心翼翼地扫视着审讯记录,又竖着耳朵听别人说什么。
遗憾的是,诸多警察似乎都得到了什么指示,没人提嫌疑人的立功表现,也不怎么多说话,整个警察局的气氛,相对比较压抑。
最后,陈太忠还是在一个文件柜里,翻到了此案的原始讯问记录,里面清楚地记录了,嫌疑人还偷了哪几家。
为了防止有遗漏,陈理解区长特意又多转了二十分钟,没想到还真有所获,不过他获得的不是遗漏,而是一个标注——某小区失窃房屋,户主为周彩花,括号,马飞宇之妻。
原来是他!陈太忠登时恍然大悟,于是他不再停留,捏一个法诀,直接回了北崇。
合着陈正奎是为此原因,才压下的事情,陈区长收回分身,走到沙发上坐下,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看来周秘书长的出面,不过是帮陈市长在掩饰。
前文说过,马飞宇为明信的区党委书记,此人出身于团市委,陈正奎上任以后,明确地表示过要扶持两个地方,一是花城市,一是明信区。
陈市长和马书记根脚相同,两人以前的交集应该不会太少,又出身于相同阵营,本身就具备了信任基础,而且一为大市长,一为区党委书记,主次分明相得益彰的搭配。
他正琢磨呢,听到门外隐隐传来声音,于是站起身打开门,探头一看登时愣了,外面居然聚集了二十几个人,有大大小小的干部,还有两个拎着急救箱的大夫。
正是这俩,在低声地跟廖主任争执,陈区长见状,哭笑不得地发话了,“不是吧,我就是身体不适,稍微地睡一会儿,怎么就这样了?”
“太忠区长的身体,可是决定了咱北崇的发展,”谭胜利笑眯眯地发话,又斩钉截铁地表示,“你一向身体好得很,今天出现了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轻视……必须做个检查。”
“那是,”旁边众人纷纷附和。
陈区长有点飘飘然了,心说哥们儿真想不到,自己是如此地得民心,他本有心严厉拒绝,看到大家如此关心自己,只得轻咳一声,“检查就不用了,以后也没必要这么扰民,我要是觉得身体不好,自然会去医院,你们医生们……服务好大众才是天职。”
“这个不能这么说,”一个男大夫摆一摆手,一本正经地发话,“大病都是由小病发展来的,发现有不适,就必须高度重视,扁鹊见齐桓公的故事,想必陈区长……”
“好了好了,我检查,”陈太忠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转身向屋里走去,“给你五分钟,应该够了……我说,扁鹊见的是蔡桓公吧?”
五分钟还是不够的,医生们大致量了血压、体温,把了脉,又看他的口腔,敲击身体的不同区域,直折腾了十来分钟,也没发现异样。
“没问题才最可怕,”大夫们临走时,异常郑重地叮嘱陈区长,要他近期尽快抽出时间,到区医院做个全身检查,要是区里检查还是没问题,那就要考虑去市里了。
“没问题的人,都要被你们吓出问题,”陈太忠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又叮嘱廖大宝一句,“按顺序安排大家进来。”
最先进来的,肯定就是不需要按顺序的,谭区长和林主席一起走进来,倒是葛宝玲见区长没事,笑一笑转身走了,“我还以为区长真的病了。”
谭胜利和林桓都是有事情找陈区长,不过剩下的人就不是了,这俩出去之后,外面只有三个人在等,其他人就是纯粹关心陈区长的身体来的。
白凤鸣一直在外面视察,直到临下班才回来,他主动找到陈区长,“区长,晚上去您那儿蹭顿饭。”
陈区长估计,这是白区长下午没来,怕自己计较,于是笑一笑也不做声,心说我就在屋里小睡了不到一个小时,这是多大点事儿,用得着你们都来看我吗?
然而,在区长的小院落座之后,白凤鸣很直接地表示,“区长,我说句冒昧的话……因为中午古伯凯来了,大家下午才会那么关心你。”
“嗯,”陈太忠听得点点头,这话很有道理,他的心情略略地糟糕了一点,哥们儿的人格魅力,看起来是没自己想的那么大,“凤鸣你最能扫兴(book.www.uu234.com),让我多陶醉一会儿不行吗?”
“呵呵,现在他们看区里的情况,也是波谲云诡,”白凤鸣微微一笑,心里却是暗暗记下,陈区长还是在意这些形式主义的,那么以后,自己就不能太我行我素了,“看不清楚动向啊,不过我倒是听内部人说,那小偷想要立功,似乎咬出人来了。”
“嗯,”陈区长点点头,他本来不想说自己下午的收获,可是想一想老白是个嘴紧的——尤其是,他不想让助手认为,自己的消息不够灵通,那样很容易被人小看,继而影响他的领导权威。
所以他略略沉吟一下,方始发问,“咬出谁来了?”
“这个可就真不知道了,”白凤鸣摇摇头,他在市局里并没有太硬的关系。
“据我所知,大概跟明信的马飞宇有关,”陈区长不动声色地回答,“你怎么看?”
“哎呀,要是他,那就是最正常的,”白凤鸣点点头,很显然,他也一直为此困惑,而对这个人选,他表示认可,“陈正奎一定要保他的,要不然脸面就太难看了,李书记应该也不会阻止……毕竟咱北崇已经出了这么大事儿。”
“是啊,”陈太忠点点头,通过一下午的消化,他大致推算出了各方的反应。
“这样结束就不错,”白凤鸣搞清楚了心中的疑团,心情也松快了不少,他哈地笑一声,“陈正奎这也是活该,查人查到他唯一的自己人身上,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只能灰溜溜地收手,好想看一看他现在的脸色。”
“我一直在想,你说……这新华北报的人来,一定跟陈正奎有关吗?”非常奇怪地,陈太忠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您这么一说……我也是有点拿不准了,”白凤鸣听到这个问题,也是微微一愣,才又点点头,从来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新华北报的人是陈市长叫来的,但是陈市长确实是靠着这张报纸的报道,才开始对北崇下手,所以大家直接就自动脑补了。
可眼下一想,还真是有些疑点,陈市长和陈区长的对立人所共知,只要有机会踩陈区长,陈市长绝对不会手软,而两陈斗起来的话,只会天下大乱,没有哪一方会完胜。
这个想法有点阴谋论了,但是细想一想,可能性还不小,此事没什么操作难度,成本也低,主使者只需要给新华北报打个爆料电话,接下来什么都不用干,坐山观虎斗即可。
不过,随着马飞宇被意外地牵扯进来,此事就不得不告一段落,幕后黑手的算盘就不灵了,想到此处,白凤鸣就想说一句,可能做这事儿的人太多了——未必是李强,官场里也从不缺这种人,想查也不好查。
然而下一刻,白区长才猛地想到一个可能,他惊讶地看一眼陈区长,“区长你不会是想……把这件事推动下去吧?”
“凤鸣你的脑瓜,还真是够用,”陈太忠笑眯眯地伸个大拇指,老白真的不愧是可与那帕里比肩的主儿,肚子里的弯弯绕真的太多了,一句简单的问话,就能想到这个可能,“想查就查,想收就收,天底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我只是想……谁可能得利。”
“咝,”白凤鸣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这种胆量的陈区长,才是他熟悉的陈区长,但是胆量大到这样……还是让他惊讶不已,他愣了好一阵,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未完待续)
3734-3735 聪慧总编
3734章聪慧总编(上)陈太忠和白凤鸣说了没几句,饭菜就上来了,两人边吃边聊,聊的却都是些工作。
白区长不想再谈幕后黑手的事,劝是没用的,他也不可能劝得动,而相关的细节,他不知道比知道要好,还是说点别的吧。
他是这个态度,陈区长也不会闲得无聊,进一步暴露(book.www.uu234.com)自己的想法,事实上他只有这么个打算,具体细节还没计划——能先分析出可能的幕后黑手是最好的。
总之,熟悉陈区长的人都知道,他从来不习惯打落牙齿和血吞:陈正奎你做了初一,就别怪哥们儿做十五。
大约七点半的时候,两人吃喝得就差不多了,正谈到这几天电力又开始短缺的事情,门铃响起,廖大宝接了之后,走过来过来汇报,“头儿,外面有个女人,说她是《恒北经济导报》的总编。”
“她来做什么?”陈太忠先是微微一愣,然后一扬下巴,“让她进来吧。”
下一刻,牛晓睿就跟着廖主任走了进来,白区长一见,来的又是一个漂亮女人,少不得看陈区长一眼,“头儿,还有什么指示?”
陈太忠却是顾不得回答他,而是冲着牛总编微微一皱眉,“怎么是你一个人来的?”
“我的助手正在跟阳春吃饭,”牛晓睿一边淡淡地回答,一边走上前,“我总不好带着阳春来陈区长你这里蹭饭。”
“蹭饭?”陈太忠看她一眼,沉吟一下就扭头看廖大宝,“大宝,让宾馆再送两个菜来,牛总编是耶鲁大学的高材生,不能吃咱们剩下的。”
“那谢谢了,”牛晓睿矜持地笑一笑,在桌边找个四六不靠的位置坐下,又抬手掠一下额前的头发,白生生的小臂在灯光的照射下,分外地耀眼,“北崇还真有点落后啊,就几万块钱,还得去阳州取。”
“落后只是暂时的,会越来越好的,”陈区长随口答她一句,然后又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于是不再理她,而是喊住了即将离开的廖主任,“大宝,你让她也点个菜。”
好像是……有情况啊,白凤鸣越看越迷糊,《恒北经济导报》他听说过,更知道这家报纸有个记者诋毁北崇,被陈区长派人抓来了。
对这一行动,他是双手赞成的——导报比较混乱,他有所耳闻,而且没有任何一个干部,会喜欢斜着眼睛监督的媒体,以他所知道的,林桓是欢迎媒体监督的,今天也大骂导报。
可现在的情况,饶是白区长花花肠子再多,也看不懂了——记者被抓,然后,导报的总编半夜登陈区长的门,而陈区长热情地招待吃饭。
尤其是,这女总编挺美貌,却是抛了同伴前来,总感觉区长有什么企图……“我现在就去出文件,”白区长发现事态扑朔迷离,果断地站起身来,“还有卷烟厂的试车,也要好好策划一下了。”
“你学会用电脑了?”陈区长侧头看一眼,不过他心里有想法,这个挽留就不是很坚决。
“儿子答应教我了,目前正在熟悉,”白凤鸣笑着点点头,向门外走去,嘴里兀自说着,“不会用电脑的人,是信息时代的文盲,时不我待啊。”
“这家伙,”陈太忠轻声嘟囔一句,无奈地摇摇头,他知道自己又被误会了,不过他真的是有企图,小小的误会不足为奇,反正老白又不会乱说。
这时候,桌边就只剩下了他俩,陈区长一抬手,饮尽了面前的白酒,“这会儿来找我,有什么事你直说。”
“来蹭饭的,你还以为我会找你干什么?”牛晓睿淡淡地看他一眼,目光中隐隐有点警惕。
“那你好好吃,”陈区长点点头,又将声音提高,“小廖,拿啤酒。”
“我只喝木桐,”牛晓睿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那是隐藏得极深的傲气——你知道我说的木桐,是什么酒吗?
但就算有这样的傲气,她的目光依旧警惕。
“我是叫给自己喝的,饭后啤酒,”陈太忠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要什么饮料?”
听到这话,牛总编真是又羞又恼,不过她掩饰得极好,愣了差不多有两秒钟,她樱唇轻启,“我已经说了,木桐。”
“我楼上有两瓶玛歌,还有拉图,”陈区长看她一眼,“不过这大半夜的,咱俩又不熟,喝酒就免了……给你来瓶健力宝吧?”
“不愧是在巴黎呆过,”牛晓睿微微一笑,伸出一个大拇指来,“看来不是混日子的,这五万块钱,看来我是找不回来了,非常佩服你。”
这尼玛……还真是善变啊,陈太忠明知道她是避实就虚免去尴尬,心里也不得不叹服,女人果然是天生的演员。
“你不是佩服我,”他微微一笑,才待说你明明就是暗恋我,才私下将我的事情调查得这么细,可是转念一想,哥们儿堂堂的一个区长,虽然只是开个玩笑,但这么说话,也有点轻浮下流的嫌疑。
于是他轻咳一声,面皮一绷,“你是对国家干部有偏见,搞媒体,这种偏见实在要不得,我在巴黎……为什么一定就得是混日子,才符合你的认知?”
“其实我真的很高兴,你不是在混日子,”牛晓睿微笑着回答,避实就虚的手段,玩得炉火纯青。
你果然是在暗恋我!陈区长淡淡地看她一眼,伸手去拿啤酒来灌,心里的各种优越感……不解释(book.www.uu234.com)!然后,他就是微微一愣——小廖你怎么没开瓶盖,就把酒端上来了?
不动声色地,他咬开瓶盖,镇定自若地发话,“目前的北崇还很穷,你看……我连开瓶器都没有,身为领导干部,要带头节约。”
廖主任手执开瓶器,一时就定格在了区长身边,此刻他真正地无语凝噎……头儿,您晚伸手一秒钟,我就帮您把瓶盖打开了,真的……“哈哈,”牛晓睿看着这一对活宝,实在忍受不住了,登时就笑出了声,总算还好,她来的时候有算计,控制情绪是没有问题的,下一刻她就收起了笑容,“其实我说的是真的……我更希望陈区长你是个做实事的。”
而此刻,年轻的区长用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了廖主任手上的开瓶器,他不动声色地拿起啤酒来痛饮,这份尴尬却是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肯散去……尼玛,你不能早一秒钟吗?
没过多久,北崇宾馆将新炒的两个菜送了过来,牛总编吃得很文雅,但是速度并不慢,而她的胃口也并不算大,大约十分钟,她就放下了筷子,从手包里摸出一张湿巾纸来,擦拭一下嘴唇后发话,“陈区长你说得没错,我来找您……是有事协商。”
“你说,”陈太忠已经喝了两瓶啤酒,顺手又拿过来一瓶,不用牙咬也不用开瓶器,就直接用手掰开,省得大家尴尬,“我一直在等着。”
“据我的分析和了解,北崇的腾飞指日可待,尤其是有您这样一位肯做实事的区长,”牛总编不愧是耶鲁大学毕业的,手段果真不一样,擦完嘴后,她将湿巾纸放在一边,微笑着回答,“所以最迟后天,导报会登出道歉的文章。”
不但交罚款,还要登报道歉,这个态度真的没话说了,但是陈太忠并不为所动,“不需要道歉,真的没必要,我们只追究造谣和诽谤的责任,至于说贵报的影响力,请恕我直言……美国人都是很直言的,你应该习惯了,贵报的影响力我并不放在心上。”
这真是**裸的当面打脸了,牛晓睿听得脸上一阵燥热,真恨不得站起身就走,身揣美国绿卡的她,何曾遇到过这样傲慢的对待?
但是,正如陈太忠所言,这样的沟通方式,在美国是很常见的,喜欢不喜欢,当面就说了,牛总编的不适,也只是因为受到过中国文化传统的熏陶,或者还有就是……她在恒北,做人上人太久了。
而且她本身是聪慧之人,终于按捺住心头的怒火,微微一笑,“陈区长,我在你眼里,并非一无是处,否则你不会答应我蹭饭的,是吧?”
这个女人的脑瓜,堪比蒋君蓉了,陈区长做出了判断,于是他笑着点头,“我就是有点好奇,你找我想说什么事。”
“事实上……你对我也有所需求,”牛总编哪里是肯吃亏的人?她也有自己的判断,不过下一刻,她就发现自己的措辞有点问题,于是看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廖大宝,“大宝……能让我跟你们头儿说两句知心话吗?”
“这位女士,你应该称呼我为廖主任,或者叫全名,我跟您没那么熟悉,”廖大宝一边说,一边小心地看区长一眼,发现领导没什么表示,于是转身就先走,“头儿,我去趟卫生间。”
牛晓睿看着他消失在拐角,禁不住摇摇头笑一笑,“中国的人精……果然都在官场。”
你也是人精,但并不在官场,陈太忠心里嘀咕一句,却是懒得叫真,“说吧,没外人了,你找我什么事?”
“北崇的腾飞,需要一个宣传窗口,你需要导报的支持,”牛晓睿直勾勾地看着他。
“当然,我会给你一个优惠价,非常非常优惠的价格。”
3735章聪慧总编(下)佩服啊,陈太忠听到这话心里暗叹,他其实已经有猜测了,经济导报才在北崇折戟,总编夜里就找上门了,又说知道北崇腾飞在即,后来更是说希望他是个做事的。
说来说去,可不就是想结个长期的对子吗?
但是他依旧很佩服,对方化干戈为玉帛的勇气,尤其这还是个女人,其胸襟真的高过大多数男人,更是一般女人不能比肩的。
他有意无意地扫视一眼对方的胸襟……好吧,我错了,你跟别的女人也差不多,并没有大出多少,“这个……就要好好商量了,你知道,在我的眼里,你们导报确实小了点。”
正是因为他早就猜到这个可能了,所以刚才他毫不留情地贬低导报,现在,他刚才的话,就可以拿出来做为证据。
“请你不要侮辱彼此的智商,好吗?”牛晓睿微微一笑,“如果你对我没有需求,就不会答应我蹭饭的要求,说句痛快话……其实我今天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
“我可能是爱上你了,而且,我知道对我有一点点好感,”陈区长正色回答,同时神识四下一扫——廖大宝果然不在卫生间,不过还好,丫离这里很远,应该是听不到。
“呵呵,”牛晓睿捂着嘴就笑了起来,直笑得娇躯乱颤,好半天,她双肩才停止了抖动,“很令人开心的笑话,我对你也很有好感……但是我有爱人了。”
“可以离婚嘛,”陈区长手一伸,抽出一根烟来点上,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
“但是,我比荆紫菱差很多,还是二婚,你舍得她吗?”牛总编轻笑一声,伸出一根玉葱般的食指勾一勾,“给我也来一根。”
“自己拿,”陈太忠将烟盒丢过去,借此掩饰心中的不安,尼玛,连荆紫菱的长相都知道……你到底调查了我多少?
“好了,不开玩笑了,”他终于意识到,跟这个女人斗嘴很没有必要,就算胜也是惨胜——似乎还赢不到什么,“我确实有事情需要媒体……但未必是经济导报。”
“所以我来的时机不错,”牛晓睿笑着点点头,“我的运气一向不错。”
陈区长本来都打算说正经事了,听到这话,气儿又不打一处来,“运气是不错,也不知道下午谁被罚了五万。”
“得失得失,没有失,怎么能有得呢?”牛晓睿轻笑一声,抽出一根烟来点上,然后身子一挺,直着嗓子喊一声,“廖主任,给我来瓶啤酒。”
这个女人身上的元素,还真的丰富,陈太忠听得不住苦笑,眼见廖大宝又拿来一提啤酒,然后转身离去,他才轻哼一声,“我的要求不高,导报继续曝光北崇。”
“什么?”牛总编正拎着酒瓶往小杯子里倒酒,听到这话手一抖,啤酒登时就漫到了桌面上,“你要我继续曝光?”
她想到陈太忠有所求了,或者是对她,或者是对报纸,而且她也打算做出一定的牺牲——只要不是太过分就行。
但是耳听得对方是要求继续曝光,她心里的这份惊讶,真的是无以言表。
“没错,”陈太忠点点头,他要将此事推动下去,必然不能坐视万马齐喑,原本,他是没有想到经济导报的——这报纸确实是太小了,但是既然牛总编找上门来了,似乎还有所求,那么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导报小归小,但是跟北崇的矛盾,目前是众所周知的,也正是因为矛盾太大,导报接下来的曝光才会显得正常。这本身是一种始发优势。
若不是因为有这个设想,他哪里会对这女人如此客气?进门都不要指望。
牛晓睿也沉默了,她不太清楚对方这个要求的缘故——没错,牛总编的智商和情商都要高于常人,但是对于官场这一套,她的认识终究是浅薄了一点。
好一阵,她才微微地一笑,“为什么?”
“因为你希望长期给北崇写软文,”陈区长淡淡地回答。
软文一词,是媒体内部术语,看起来是新闻稿,但其实不是,你说它是广告,却又确实是以新闻形式出现的,软广告、议价新闻之类的,统统可以算作软文,严格来说,只要出车马费、餐补费的都算软文——真正的好新闻,记者宁可自掏腰包的。
牛晓睿沉吟好一阵,才一扬下巴冷冷发问,“这个曝光,怎么曝?”
“规规矩矩地曝,”陈太忠心说,这女人还真是一会儿一个样,他又解释(book.www.uu234.com)一下何为规矩,“我是不会限制你们的,不过相信经过今天的事情,你们应该知道分寸了。”
“只曝光这次的事情,还是其他事情也曝光?”牛晓睿眉头微皱,提出一个比较古怪的问题。
“什么都曝光,那你靠什么赚钱呢?”陈区长听得笑了,“你总不能指望你曝光的时候,我们也给钱吧?”
“那就只是深度报道这次事件?”牛总编眨巴一下眼睛,对自己的任务做出确定,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目光看起来有点怪怪的。
“嗯,”陈太忠点点头,见她神情古怪,他就想起了那缺德的新华北报,居然点出了王媛媛的,于是又补充一句,“捕风捉影的事情不要写。”
“哈,”牛晓睿听得笑一声,不知道是不是也想到了此处,然后拿起啤酒,轻啜一口,停了好半天,才抬眼看向年轻的区长,“我可以拒绝吗?”
嗯?陈太忠听得眨巴一下眼睛,沉吟一下缓缓点头,“可以,好走不送。”
牛晓睿不无自嘲地笑一笑,拿起身边的手包整理一番,站起身子向外走去,浑圆挺翘的臀部被浅灰色一步裙紧紧包裹,以一种奇异的规律扭动着远离。
大约走了五、六步,牛总编扭头看一眼,发现他正怔怔地盯着自己身体的中部,于是微微一笑,“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已经知道了,胆小,”陈区长轻描淡写地回答,拿起手边的酒瓶,咕咚咕咚灌了起来。
“是的,胆小,”牛总编笑着点点头,她原本就是聪慧之辈,经过旁敲侧击的几个问题,她已经猜到了,这个简单的要求背后,会伴随着血淋淋的官场斗争。
她手握美国绿卡,并不怕麻烦,但是能让陈太忠郑重应对的事情,绝对不会是小事情。全国最年轻的处级干部,最年轻的区长,身后还有传统势力支持……他都头疼的事情,会是小事吗?“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我不想参与官场的事情。”
“你也很聪明,”陈太忠放下酒瓶,长长地打个酒嗝,牛晓睿的来访,他猜对了开头,却猜错了结果,这年头没有谁是脑瓜不够用的,不过他还是小看了这女人。
反正这种事,他无意强迫人去做,只是随意地一摆手,“去吧,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的。”
牛晓睿微微怔一下,转身离开,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十来分钟,廖大宝收拾好了碗筷,一开门,却见门外站着一人,禁不住眉头微微一皱,“崔局长……您怎么不敲门啊?”
来人是区财政局的副局长崔重山,名义上是常务副,但是杨孟春太过强势,他这个常务副甚至还不如其他副局长,他讪笑着发话,“我这正要敲门呢。”
他一早就来了,只不过看到一个女人走进小院,真不敢上前敲门,等了好一阵,才发现那女人出来,这他就犹豫了——区长的屋里,还有没有别的女人呢?
所以他就犹豫到了现在,正琢磨着再不进去,时间就有点晚了,不成想正好撞上廖大宝出门,“廖主任,区长有空吗?”
“倒是没人,”廖大宝点点头,返身往回走,“我去问一声,对了,崔局长什么事?”
“有点工作上的事情,想跟区长汇报一下,”崔重山笑着回答,“麻烦廖主任了。”
陈区长一听崔重山三个字,就知道这货是干啥来的,本来想说有什么事,明天去单位说,可是转念一想,常务副扶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既然人家态度还算端正,自己又何妨见他一见,观察一下?
这便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陈某人哪怕是打定主意只做事,不问人事,但是有人来投靠,他也不好拒绝,否则那就是自废武功了。
他跟崔重山聊一阵,觉得这个人思路还算清晰,关键是对方的忠心表得很明确——财政局长其实不需要有多大本事,太聪明了反而不好。
不过陈区长也没敲定此事,只是含糊地告诉对方,一时半会儿这个正职难以产生,你既然是常务副,就先把工作抓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天上又下起了小雨,陈太忠来到办公室,给凤凰驻京办的张主任打个电话,要他帮忙买一份新华北报,他要了解一下那边又继续报道了些什么。
张主任还没消息传来,倒是朱奋起打了电话过来,“区长……这个经济导报,记吃不记打啊。”
(未完待续)
3736-3737 主动上门
3736章主动上门(上)牛晓睿离开陈太忠的小院之后,斟酌再三,还是决定赌一把,因为年轻的区长说得很明白——不会有第二次机会的。
是的,这不仅仅是一次冒险,更是一次机会,如果能借此获得陈区长的友谊,下一步在北崇,经济导报会有大量的软文机会。
一个县区里,不可能有太多的软文机会,但这个县区若是北崇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昨天走出分局之后,她驱车去阳州取钱,来回的路上,就不停地打电话,了解这个年轻气盛的区长,到底是个什么路数——当然,那罚款能少交一点就更好了。
所幸的是,经济导报是挂在省党报名下的,而省党报和省党报之间,交流也算充分,从《天南日报》那里打听陈太忠,简直是太方便了。
所以牛总编在相对比较短的时间里,就掌握了陈区长大致的履历和业绩,甚至知道他的女朋友,就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搜索引擎的老板荆紫菱——小荆总在文明办亮过相。
那可是荆紫菱,全国资深一点的媒体人,就没有不知道她的,出身书香门第,年少、美貌、多金,更是聪慧绝伦,几乎是所有男人的梦中女神。
牛晓睿算是自视极高的女人了,跟小荆总相比,她唯一有把握胜过对方的,也不过就是智慧,至于容貌,那要看个人的喜好,见仁见智——比其他的,她真的就没什么自信了。
大名鼎鼎的荆紫菱,男朋友会是这个粗暴而傲慢的年轻人?还是窝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牛总编真的有点怀疑这个传说——虽然她也知道,陈区长也是相当地不俗,但是……那是荆紫菱啊。
所以她才会在小院里试探陈区长,对方没有肯定答复,却也没有辟谣,那大概就是真的了。
事实上,对牛总编来说,这些收获倒还在其次,关键是她了解到,北崇在陈太忠的领导下,已经强势进入了快速上升通道,王社长的评论就很有代表性。
他真的不吝溢美之词——如果这两年谁能盯紧北崇,绝对会成为一个奇迹的见证者,这奇迹不仅仅是限于GDP的飞跃上涨,在党建和组织工作上,也会出现令人惊叹的成就。
正是因为了解了北崇即将到来的大发展,她才肯放下恩怨,主动去陈区长的小院拜访。
不过小院里的谈话,效果并不是很好,陈区长对经济导报有根深蒂固的歧视,意识到这一点,牛晓睿有点愤怒——导报确实有点不入流,但是你当着我面这么说,真的太不给面子。
陈区长最后提出的要求,她闻到了里面的血腥味,自是不肯答应,同时着实地秀了一把自己的智商,看到他平静面孔之后,刻意压制的愕然,那一刻,她心里是说不出的得意:以你的智商,还不足以把我玩得团团乱转,老娘不是花瓶!
然而,在走出院门之后,她的脑海终于被两个大字牢牢地占据了——机会!
陈区长的意思是说,我现在让掺乎,是给你一个机会,不珍惜的话就没有了,至于说风险什么的,那无须再提——有利益自然有风险,通常情况下,风险和利益是成正比的。
经这个提醒,牛晓睿反应了过来,她的拒绝看似明智,但却不无软弱之嫌——这世界终究是有付出才会有收获,而一个小小的经济导报,凭什么敢奢望不劳而获?
事实上,牛总编手持美国绿卡,并不是特别害怕官场中人,尤其她从事的是媒体行业,跟大多数官场中人并不存在利益纠纷,随便说两句什么,算不上多大错误。
时下官场就是这风气,若是没什么背景的小老百姓,在网上随便诽谤几句,没准就被跨省捉了回去,被劳教被精神病啥的,杀鸡给猴看以警示众人。
但歪嘴的若是她,领导们冲着那张绿卡,少不得要先以说服教育为目的,摆事实讲道理——就算不小心卷进什么漩涡,只要她果断抽身,应该也无大碍。
说白了,媒体不是个暴利行业,牛晓睿心里很明白,她要是想搞修桥铺路之类的活儿,这张绿卡也没啥大用,只是跑路的时候较为方便。
她之所以拒绝陈区长,还是心里那点不服气使然——你那点智商,别以为能算计了我,当然,她不喜欢麻烦,这也是真的。
可是想到以后的机会,她不得不郑重地考虑这个问题——事实上,跟地方实力派人物打好交道,收获的可并不仅仅是软文的润笔费用。
关系走得近一点的话,逢年过节啥的,能从地方上搞来点奖金福利,再近一点,没准就能介绍一点这样那样的工程——这都超出媒体的范围了。
走得更近一点,被领导赏识,直接就连编制都解决了,恒北日报旗下一个子刊的记者,编制外的,现在已经是朝田某县政府的办公室副主任,据说马上就要扶正了。
还有那更近的,直接就接了地方工程,从记者改行做企业了。
考虑到这些因素,牛晓睿觉得还是值得赌一下,然后又打听了一阵,才最终决定赌了,这时候时间有点来不及了,当然,赶一赶的话也行,她就安排导报,做深度挖掘的报道——明天先发杨孟春的个人履历,这是已有的资料。
她这么安排,自然也是有私心的,一个履历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而且杨孟春是隋彪的人,跟陈太忠关系不大——唯一有点麻烦的,仅仅是这个履历一般人搞不到,但绝对不是造假。
牛总编这是打了骑墙的主意,讨好陈太忠,也不得罪其他人,至于说明天的报纸该发什么——那就看事态发展了。
她这确实算帮了陈区长,可她也不打算马上去卖人情,心说我是把事情做了,白纸黑字都印出来了,不过那啥……为了避免别人怀疑是你主使的,近期可是要跟你保持距离的。
说白了,她对自己的智商非常自信,相信自己能找到说服陈太忠的理由,同时她也相信陈区长的智商——任何说辞都是次要的,关键是我做了,难道不是吗?
牛总编是住在阳州宾馆,早上她也收到了散发着油墨气息的《恒北经济导报》,细细看过文章之后,她点点头,“尺度把握得不错,我今天再呆一天,小刘,你配合小杨去收集资料,素材不限越多越好。”
“咱们今天不是要回吗?”高大英俊的小刘一皱眉头。
“计划赶不上变化,你想回的话,我不拦着你,”牛总编微微笑一笑,对于这个除了相貌一无所长的男人,她是发自内心的瞧不起。
“那好吧,我和小杨去收集资料,”小刘点点头,大多时候,他没有自己的主见。
然而,就在下一刻,牛晓睿接到了小姨的电话,她的小姨在电话那边大发雷霆,“晓睿你怎么搞的,都给你说了,不要招惹陈太忠,怎么今天又出来了,我求王社长一次,容易吗……挺聪明个孩子,怎么突然就这么糊涂(book.www.uu234.com)呢?”
“我见陈太忠了,”牛总编轻笑,她跟小姨关系很好,但是此事涉及陈区长的布局,而她自己都是在打擦边球,所以有些话真不合适明说,“他说了,适度的曝光可以,不要刻意描黑政府形象就行。”
“什么叫不要刻意?王社长都给我打电话了,说你要继续这么搞,想进报社就很难了,”她的小姨很着急,“有上面领导不满意了……知道吗?是上面的!”
“我知道了,”牛晓睿悻悻地挂了电话。
她这个总编,本来就是外聘的,承包《恒北经济导报》的,是原恒北日报的副社长,在工作中犯了错误,提前被病退了,而他这个病退有点冤枉,所以能承包了这个报纸。
牛晓睿当初应聘的是总编,但经济导报只肯给她副总编,想她也是耶鲁大学的MPPM,一怒之下就要去京城发展,后来还是她的小姨找到了王社长,才帮她争取到了这个位子。
所以王社长的话,她是要听的,但是她实在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呢?
想来想去,她还是打个电话给陈太忠,听到对面熟悉的声音,她轻笑一声,“廖主任,我导报的牛晓睿,请你帮我接一下陈区长,有急事。”
“嗯嗯,知道了,这个报道,你先搜集素材,晚些时候我再联系你,”陈太忠此刻正满脑袋浆糊呢,一大早朱奋起就打来了电话,说经济导报不守规矩。
经济导报的事情好说,陈区长表示,舆论的监督还是有必要的,只要他们不生捏硬造,不触及底线,咱们欢迎监督——昨天他们已经交了五万,不差钱的话,就继续扭曲真相嘛。
但是同时,朱局长也收集了新华北报,这个报纸今天的表现,很有点奇怪——居然没有提及北崇一个字,这令朱局长异常不解,但陈区长却是异常失望:你咋就不继续报道了呢?
真是枉为中国的良心吖。
3737章主动上门(下)这是不正常的!陈太忠太清楚新华北报的做法了,一桩可能大热的新闻,还很有挖掘潜力,新华北报绝对不可能置之不理的,就算一时半会儿没有新的突破,八卦花絮之类的东西,也能扯不少。
挂了朱局长的电话之后,凤凰驻京办的张主任也打来了电话,他表示说新华北报今天没啥内容——其实有啥内容,咱需要介意吗?张主任在京城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这种报纸的性质,不少老百姓挺爱看,但是在官场中人眼里,那屁都不是。
我真不需要你提示,陈区长有点无语,哥们儿在京城的朋友海了去来,之所以选择你,只不过是因为他们起得都比较晚,你起得早而已。
但是张主任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顺口就抱怨说,殷市长打算翻建凤凰驻京办了,新买了一块地皮,离这里倒是不远,但是十二亩地换十四亩,凤凰要多花三千万。
这个价钱在十年后是低得令人咋舌,但是在时下,真的是很高了,合着一亩地一千五百万了,尤其令张主任愤怒的是,新驻京办的筹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陈主任,你虽然不在凤凰了,但永远是咱凤凰的干部,你得反应啊。”
这你叫我怎么反应?陈太忠苦笑一声,无可奈何地挂了电话,殷放从来就是只会唯上的主儿,重建驻京办,真的是再正常不过了,而且,哥们儿真的不是天南的干部了。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有点不妙了,八点半的时候,齐晋生居然打过来了电话,他嘎嘎地笑着,“太忠,又扇了新华北一记耳光?你厉害啊。”
“我啥都没做,真的,”陈太忠跟他白活两句,挂了电话,脑子里真的是一塌糊涂(book.www.uu234.com),新华北报……就这么萎了?哥们儿还真的想等你报道到过激的时候,去收拾你呢。
当然,他更希望的是,新华北报能强硬下去,那马飞宇的事情,真的是想捂都捂不住,只要能把马飞宇拉下马,北崇这俩小干部,真的不算什么——最难看的还是陈正奎。
在他印象中,新华北这个报纸虽然很操蛋,但是大多时候,他们针对的还是政府官员,中国的良心嘛,怎么能不把此事报道下去?
莫非,此事真的是陈正奎一手包办的,说开始就开始,说中止就中止,不受其他外力的影响?这一刻,年轻的区长真是想不通了,那么……真的没有所谓的幕后黑手?
不过不管怎么说,事态发展到这一步了,陈太忠也不可能就此收手,尤其是对方的压力,都施加到经济导报了——无非就是个鱼死网破了。
于是他打个电话给朱奋起,“孟志新再给你打电话,让他打电话给我,给零零零幺这个号码打,告诉他,我等着呢。”
陈区长在北崇有两个手机,一个是零零零幺,一个是五个九,五个九的号码知道的人很多,是廖大宝拿着的,零零零幺就是他的私人电话了,知道的人不算少,但是没有重要事情,没人敢随便给这个号码打电话。
话说完不到十分钟,孟志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还是海角的固定电话号码,“头儿,我刚才给朱局长打电话,听说您找我?”
“这个……那啥,你马上回来,”陈太忠也不跟他多解释(book.www.uu234.com),“去市纪检委主动说明问题,长痛不如短痛。”
“去市纪检委说明问题?”孟志新讶异地重复一遍,“可是我除了何霏,再没有别的问题了。”
“你要是不想回来,那由你了,”陈区长轻描淡写地发话。
“我这……好不容易把老婆哄来,要陪她爬山,”孟志新吞吞吐吐地解释(book.www.uu234.com),“那我马上回去……杨孟春也去吗?”
“他算什么玩意儿,值得我替他操心?”陈区长啪地就压了电话。
陈太忠下一步的目标,就是逼宫陈市长,北崇俩干部出了问题,杨孟春跟他无关,剩下的是孟志新,他就让孟区长今天去市纪检委说明问题。
这么一来的话,孟志新的前途就越发地暗淡了,不过陈太忠对此有安排,老孟若是肯跟着他的步子走,结局不会差了。
孟志新在这边挂了电话之后,也是有点犹豫,这两天他跟妻子的关系才刚刚缓和了一点,两人正计划着趁这段时间好好地玩一玩,找回当年谈恋爱的感觉,用妻子的话来说就是——你再重新追求我一次,那这件事我就原谅你。
可是这时候区长来了电话,要他回去,一时间他就有点挠头了,他的妻子对此极其不满意,“这个破官儿,你当不当吧。”
“那咱们以后吃啥喝啥?”孟区长又是哄又是骗,好半天才哄得妻子开心,“要不这样,我先打个电话问问王媛媛,看到底出什么事了。”
“王媛媛~”做妻子的听得撇一撇嘴,她本来就有点看不起王媛媛,丈夫出了这样的事儿之后,她越发地看不起她了,不过说来说去,此事里她最恨的是丈夫的背叛,其次是自己在别人面前丢脸了,再次才是对何霏的愤怒,可那女人已经死了,再大的怨气也该消了。
耳听到丈夫提起这个名字,她鄙夷之际,也禁不住轻叹一声,都是管不住裤裆,怎么陈太忠就没事,我的丈夫就要出这么大的丑闻?
孟志新打完电话之后,脸上也是有点哭笑不得,经妻子的追问,他才一脸怪异地回答,“王媛媛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唉,她受到的骚扰也不少。”
“唉,也是啊……大姑娘家的,就让报纸点名了,”做妻子的一听,就同情起王媛媛了,她又狠狠地瞪一眼老公,“你说你们这些党员干部,做的都是些什么缺德事?”
王媛媛最近的压力还真不小,虽然区里官场对她的存在已经逐渐接受,但是报纸这么一报道,走到大街上都有人指指点点的。
尤其是这两天,敬德的干部来得比较多,又有市里来取经的,最可恨的是,《中原时报》的记者索性找上门,想要采访她。
如此一来,搞得她连工作都干不到心上,要知道,计委就这么几个人,虽然平常没事,但最近要干的事情还不少,小贾村的重建、烟草和苎麻的种植规划、买的煤炭马上要进场等还是在其次,最要命的是,目前正在搞移动大棚的申请汇总。
而这个时候,计委主任孟志新病假了,王主任又不在状态,整个计委差不多瘫了一半,陈区长连催几道,看到交上来的报告错漏百出,气得他直拍桌子,“我说你们计委这统计,比计生委还不靠谱。”
王媛媛垂泪欲滴,才要张嘴解释(book.www.uu234.com),眼泪却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听到拉拉蛄叫,还不种地了?”陈太忠没好气地一摆手,“这点小挫折都不能面对,那你就太让我失望了……好了,孟志新已经回来了,去市纪检委了,你专心工作就行。”
孟志新不是开车出去的,回来就有点晚了,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虽然还可以跟白凤鸣或朱奋起打听,但他很清楚,事情不该这么办——那两位未必知道详情,就算知道,也未必会告诉他。
到了阳州他才又打个电话给区长,请示自己该检讨些什么,陈区长明确地告诉他,要检讨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并向纪检委自请处分。
这个消息不是最坏的,孟区长这时才敢问一下领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陈太忠淡淡地告诉他,没必要问那么多,照做就是了。
孟志新上任才几天,经济方面清白得很,无非就是个男女关系。
但是他一进纪检委,古伯凯受不了啦,尼玛,我昨天都从北崇走了,你今天送上门来——这是陈太忠要对陈正奎下手了啊。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过了古书记的控制范围,他根本见都不见孟志新,就要负责接待的纪检工作人员汇报市委和市政府主要领导。
李强听了先是一笑,然后就是无奈地摇头:陈太忠你还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孟志新和马飞宇,那是一个级别的吗?
从本意上讲,李书记非常乐意见到陈正奎吃瘪,但是由于新华北报的介入,现在这个事情已经闹得很大了,再发展下去,容易导致局面不可控。
不过他也不着急,陈正奎若是一定要选择跟陈太忠对掐,那他正乐得坐山观虎斗——反正陈正奎想过这一关,李书记也要顺便揩点油水下来。
“真是知错就改的好干部!”陈市长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冷笑一声,握着文件的手都有点发抖了,“我这个本家,不愧是姓陈啊。”
说句实话,知道马飞宇家也被人偷了,而且还涉及珠宝首饰以及上百万的存折,陈正奎就知道,事情要大条了,于是果断地中止调查。
他也想到有人可能会借此兴风作浪,却是没想到,陈太忠的反击,来得是如此迅捷和凶猛,念及此处,他长叹一声,“这个保密原则,做起来很难啊……”
(未完待续)
3738-3739 归市长夜访
3738章归市长夜访(上)不希望出现的事情出现了,悲催的是,年轻的阳州市市长还不得不面对。
陈正奎沉吟好久,终于皱着眉头叹口气,抬手拨个电话,“晨生,来我办公室一趟。”
对他来说,有两点原因,导致他不能放弃马飞宇。
其一便是,明信是市政府指定的政策倾斜地区,这就像陈太忠表示,我认为孟志新不错一样,陈区长前脚才如此表示,后脚孟区长就掉了链子,这让人情何以堪?
两个例子还有个异曲同工之处,那就是两陈都是才来阳州不久,亟待立威,好尽快站稳脚跟推广工作,若是陈市长经营阳州日久,那马飞宇说放弃也就放弃了——阵营里有个把害群之马很正常,陈市长久坐机关,不缺挥泪斩马谡的勇气。
唯其来得时日尚短,这个人他不想保都得保,要不然市长的面子没了,工作就不好开展了,而且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而这仅仅是其一,其二就是两人根脚相同,这才是陈正奎最绕不过去的,官场三大错,是跟错线、收错钱和上错床,而这个线,说的就是根脚,陈市长要是坐看马飞宇被人拿下,旁人都会对他生出怨怼——你的屁股到底坐在哪一边?
有些特殊烙印的根脚,很注重这一方面,哪怕交情不深也要守望相助,就像有些记者因失实报道或诽谤被抓,有些律师因串供被捕,这个时候同行业的人只会叫屈,相对忽略事情的原委,原因无他,这是一损俱损的局面,是兔死狐悲的哀伤,跟事情原委真的关系不大。
所以,虽然陈正奎跟马飞宇的关系真的一般,但是此人他必须救,没有别的选择。
而此刻,孟志新也觉察出了异样,他说自己是来交待问题的,但是纪检委根本没有人来了解,他是想交待什么问题,一个年轻人将他带到一个窗明几净的小房间,顺手递给他一个小纸杯,“想喝水的话自己接,卫生间是出门右拐的顶头。”
孟志新见状,哪里还猜不到出了意外?心说陈区长果然在下很大的一盘棋,于是他轻声发话,“我是来做检讨、请求处分的,请问需要等多久?”
“这我不知道,”年轻人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心说古老大都做不了主的事情,你问我岂不是问道于盲?“今天领导们有没有空,也很难说。”
没有安排,没人看管,领导们有没有空都难说,这就只差明说了,你想回家都随便。
越是这样,孟志新越是铁下心不走了——陈区长的安排大有深意,这个时候他不能再掉链子,须知他已经掉过一次链子了。
直到六点钟,大家都纷纷离去,也没人来关心孟区长,六点十分左右,他站起身,长叹一声离去,不过十分钟之后,他又回来了。
纪检委的大铁门已经落锁,他推了两下推不动,使劲儿地晃了起来,“开门,开门。”
“干什么?”旁边的门房里钻出一人,皱着眉头不耐烦呵斥,“都下班儿了,折腾什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劳驾,我在这里面待着的,”孟区长晃一晃双手,他左手拎着几个塑料袋,右手拎着一瓶白酒,“出来买点儿吃的。”
“你这是……新调来的?”那人皱一皱眉头,走上前不耐烦地打开铁门,上下打量一眼,“我看你面生。”
“我是等着接受调查的,”孟志新也没好意思说太多,抬腿就向里走去,“要不你给古书记打个电话?”
“接受调查的?”开门的这位嘴巴微张,好半天都合不拢,然后他看一眼跟着男人一起来的女人,“这谁呀,这么幽默?”
“我爱人,”女人幽幽地叹口气。
这位登时语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不是……真的来接受调查的吧?自己买吃的?”
“老婆,再帮我卖张凉席,买张毯子……嗯,还有蚊香,”孟区长又走了出来,苦笑着发话,“我走的时候留了门,结果回来的时候,门锁了,只能睡走廊了。”
“我说你俩搞哪样啊?”门房真的是傻眼了,他本有心将这对莫名其妙的夫妻撵出去,四下看一看,发现周边也没有熟人可求助,终于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事实上,看到这一幕的人真的不少,只不过大家都不想被别人发现自己知道,所以就选择了种种的隐藏方式。
归晨生乘坐的小车正在驶入北崇,连他都接到了这个消息,挂了电话之后,他苦笑着长叹一声,“看来这条件,真是有得谈了。”
事实上,归市长从未想到过,陈市长会选择他,做为跟陈太忠沟通的渠道——你跟他关系不好,我跟他关系也很糟糕啊,而且……我并不是你的心腹。
但是今天下午,他还真的在陈市长办公室里领到这个任务,一开始,他真的有点百思不得其解,待走出市长办公室之后细细一想,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真是最合适的人选。
陈市长来阳州的时日不长,人脉网络并未铺开,仓促找个能跟陈太忠对话的重量级人物,并不是很容易,所托非人的话,反倒会贻笑大方——这个事情是不可能敞开说的。
正经是他归某人,正合适此项业务,副市长的身份是足够了,虽然他不是陈市长的嫡系人马,但他跟陈区长的矛盾,众所周知,正是所谓对手的对手,可做朋友。
就算事不谐,陈市长也不担心他把内幕传出去,他能来做这个说客,关键不在副市长的身份,也不在他跟陈市长的远近,而是在于他跟陈太忠已经搞得水火不容了。
都水火不容了,还派我来做说客,这真的是太欺负人了,归市长双眼看着窗外,只觉得眼角有点发酸——孟志新已经准备在纪检委打地铺了,尼玛……这个任务,很艰巨吖。
陈区长一如既往地在他的小院吃饭,今天的陪客换做了徐瑞麟,时近六月,娃娃鱼的项目已经开始着手落实,这个养殖户的筛选工作很重要,不能像移动大棚一样匆忙,必须慎之又慎。
总之,陈区长的事情是很忙的,见到归市长登门,他也不说礼数什么的,只是用职业化的笑容面对,“归市长你这会儿来,真的是很突然,还没吃饭吧?那一定要好好喝一喝。”
一边让,他一边就冲徐瑞麟使个眼色,“老徐,领导来了,你都不敬一下,你这个态度,有点不端正哈。”
“我真的不能喝,”徐区长也是有个性的主儿,不过他一边说,一边就端起酒瓶,咕咚咕咚注满两个口杯,“我干了,您随意,可以吗?”
看到徐瑞麟一口就把三两多白酒闷了,归晨生也只有苦笑了,早听说北崇喝酒第一是李红星,第二是陈铁人,第三是林桓,徐瑞麟之类的,根本排不上号。
不过徐区长都已经干了,又虎视眈眈地看着他,说不得他也一口喝半杯——不能喝得少了,否则他不能借酒直抒胸臆,“你一杯,那我一半,我还没吃饭呢,空肚子没法喝。”
“您喝好,我走了,”徐瑞麟却是拔脚就走,他的酒量本来就不值得一看,眼下只不过在强撑,再不走就要露丑了。
归晨生的酒量还是没有问题的,他吃喝一阵,才笑眯眯地开口,“小陈,我知道你对我有点误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咱们各自有立场,也有苦衷。”
“归市长你今天来,肯定是来说苦衷的,这个我知道,”陈区长笑眯眯地点点头,言辞真是如刀尖一般锋利。
归市长埋头吃菜,并不做回应,陈太忠看得心里暗笑,你还真的不愧是姓龟,果然有乌龟肚量啊。
可归晨生此来,终究是要谈事的,他吃喝一阵,又猛猛地灌一阵酒,方始开口说话,“陈区长,眼下的事情,也都该静一静了。”
“怎么可能静呢?树欲静而风不止,”陈区长微笑着回答,“我动用了很多资源,成本非常高,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我就知道这不是个好活儿,归晨生心里暗叹,陈太忠所说的“动用了很多资源”,这不止是苦衷,也是威慑,他沉吟一下,终于划出道来,“市政府想知道,怎么样你才能满意?”
市政府——那不是归晨生的市政府,是陈正奎的。
“我要个毛的满意,按规矩来,”陈太忠冷冷一笑,“该怎么查就怎么查,那我就最满意……谁要想从中作梗,别怪我不客气。”
“查不下去了,涉及一些人和事,”归晨生抬起头,淡淡地看着对方,“你懂的。”
“我一点都不懂,”陈太忠将面前的酒杯一推,“归市长,你喝多了。”
“市政府觉得,孟志新是属于可以挽救回来的干部,”归晨生终于开始说正事,“市里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北崇不稀罕这个机会,”陈太忠冷冷地回答,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了,你才说孟志新可以挽救,早干什么去了?
3739章归市长夜访(下)归晨生也想到了,陈太忠已经做好了牺牲孟志新的准备,这个反应是正常的,但是丫打算以此来咬住马飞宇,这就是不能忍受的了,于是他微微一笑,“孟志新身败名裂,对北崇的发展影响很大,你要三思。”
“你可以走了,”陈太忠一摆手,毫不客气地发话,“北崇的发展,是我需要考虑的,跟你这副市长有什么关系?”
老子长这么大,真的没见过头这么难剃的区长,归晨生真的有拂袖而去的冲动,一个小区长,有像你这样跟副市长讲话的吗?
不过官场中人总有这样那样不同的面孔,该脸皮厚的时候,就不能太要面子,归市长也不是放不下面子的主儿,尤其是现在四下无人,他清一清嗓子,低声发话,“市里的意思,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做梦,”陈太忠不屑地哼一声,“有人搞初一,别怪我搞十五,孟志新是要病退了,马飞宇等着双开吧,他不走我走……倒要看某些人能不能一手遮天。”
归晨生轻叹一口气,在他来之前,陈市长就交待了一些底线,不过他最初的设想是,市里不追究孟志新,北崇也就不要再追究马飞宇了,如此一来,这事情就算办得漂亮的。
但眼下听来,还真是让陈市长说中了,其实想一想也是,陈太忠已经打算牺牲掉孟志新了,怎么可能坐视马飞宇的得意?
“正奎市长的意思是,孟志新没必要病退,回头安排个行局副职,”归晨生实在没辙了,索性点出陈市长,“留一份情面好相见。”
“情面……他给了我什么情面?”陈区长冷笑一声回答,“不是他推波助澜,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吗?我的干部只是私德有亏,你根本想不到,我区政府现在乱成什么样子……”
“财政不说,计委瘫掉一半,宣教广电人来人往,孟志新分管的摊子得我接,”陈太忠越说越生气,抬手狠狠一拍桌子,“工作都没办法安心开展,这就是他的情面?”
“新华北报跟陈市长无关,”归晨生苦笑着一摊手,借着这个由头,说出了陈正奎想要他传递的消息,“今天的报纸没刊载内容,还是他托人施加了压力……有人躲在暗处,正等着看笑话呢,太忠,咱不能便宜了用心叵测的主谋。”
这个话说得倒还算靠谱,善意释放得也很明显,不过陈太忠早就猜到了,陈正奎可能只是适逢其会,所以并没有多奇怪,反倒是他没想到,合着新华北报那边,也是那厮叫停的。
可是再想一想,这也不足为奇,陈正奎毕竟是有根脚的,随便找点助力真的不难。
当然,在归市长看来这算善意,但陈区长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那你有没有想到,为什么我可能会怀疑,陈正奎跟新华北报有关?”
“唉,”归晨生叹口气,这才是症结的真正所在,陈市长为什么会想到,他有这个嫌疑?因为他借着新华北报的势,强行对北崇下手。
一时间,归市长也有点理解陈太忠的想法了,当初是陈正奎想把孟志新打到万劫不复,那么现在陈区长出手,目标自然也是马书记的万劫不复。
官场斗争,从来都不是温情脉脉的,陈市长现在希望有回转余地,可当初你出手的时候,是否想过手下留情?没错,留一份情面好相见,但陈市长没留下这份情面。
归晨生沉默半天,又自己给自己倒上杯酒,一饮而尽,这才发话,“那你希望怎么样?”
“孟志新病好了之后,就回来上班,马飞宇另找出路吧,别留在阳州碍眼了,”陈太忠轻描淡写地开出了条件,“然后你告诉他,没有下一次了。”
“这也……”归晨生听得目瞪口呆,我让你开条件,你也不能太狮子大张嘴不是?孟志新的事情都见报了,你要保他安然无恙,马飞宇被捂得严严实实,反倒要调离?
麻烦你搞一搞清楚,这孟志新跟马飞宇,压根儿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他轻叹一口气,“太忠,马飞宇跟你有私仇?”
“没有,”陈太忠摇摇头,“干部不修私德性质严重,还是巨额财产来历不明严重?”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巨额财产来历不明定然要涉及到贪腐或权力寻租,有人追究的话,双开正常,住监狱都有可能,而孟志新是真正的私德有亏,他甚至不是去嫖娼,只是有个情人,点儿背的就是这个情人遭人奸杀,而此事被宣传得天下皆知。
换一种方式来假设,就更能说明问题,若是何霏没死,两人的私情又被杜俊才得知,小杜手持证据闹到区政府来了,要求区政府做主,区里也只能以调解,严重一点的给个警告处分,若是有人盯上孟志新的位子,又兴风作浪,了不得也就是调离或者改非。
归市长当然分得清轻重,他犹豫一下,又试图帮着争取一点,“但是马飞宇,还没经调查呢,或许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
“这本来就是你要我开条件,”陈区长微微一笑,又一摊双手,“谈不拢可以不谈,我其实就没想着开条件。”
你可以更嚣张一点吗?归晨生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这个年轻人了,狮子大张嘴不说,条件都不容更改。
当初早知道你是这么一个人,归某人才不会去轻易地撩拨,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有点晚了,他站起身来,“那就这样吧,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做为堂堂的副市长,这是归晨生的最后一点矜持了,他不能在陈太忠的住处,就直接打电话给陈正奎,那样可真的半点体统都没有了。
走出院门上了汽车之后,归市长先把司机撵出车去,然后拨通了陈正奎的手机,将陈太忠的条件转述一遍。
“这不可能,”陈市长断然开口拒绝,他若答应下来这样的条件,堂堂的大市长就成了所有人的笑柄,“若是调走马飞宇,孟志新必然要受到处理,这个没有商量……新华北报不是我喊来的,但是人家反应的问题客观存在,那就必须要处理。”
“我也这么表示了,”归市长苦笑一声,将两人的一些关键对话复述一遍,“……那家伙油盐不进,怨气十足。”
“哪里有不能谈的条件?”陈市长却是不吃这套,对他来说,调走马飞宇不算太大的问题,他就算能把姓马的囫囵保下来,早晚也是要将人送走——这是必须的,这么大的隐患藏在阳州,又有不少人知情,哪天一旦被人利用了来做文章,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孟志新完全不动,那就太打他这个市长的脸了,而且说句实话,对舆论真的不太好交待,等着陈市长犯错的,可并不仅仅是陈太忠,“你告诉他,就说我说的,孟志新起码要冷冻半年,至于北崇以后的事……我不管了。”
“那杨孟春怎么办?”归晨生终于想起,还有一个关键人物。
“一个科级干部,北崇自己处理,别再来纪检委折腾,我说不管就不管,”陈正奎不满意哼一声,“他若是不答应,那就查吧……你尽快通知他。”
“想还价吗?那就查吧,”陈太忠呆坐在桌边,收回外放的耳力,轻声嘀咕一句,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想必陈正奎你还心存着几分侥幸,想着查不出什么问题——哥们儿要查人,可不像你想的那么草包。
不过眼下时间尚早,想到上次去了趟警察局,搞得医院的大夫都来了,他决定等一等,半夜的时候再出动。
约莫过了五分钟,归晨生的电话打了过来,这时归市长的车已经走得远了。
令陈太忠感到惊讶的是,归市长这次的劝说,居然是站在北崇角度上考虑的。
“陈市长的意思,是冷冻孟志新半年,其他的都没问题,尤其强调了会放手北崇的发展……陈区长,这样一来,你就能集中精力搞建设,能大展拳脚,我认为这是个契机,刚才的时候,你不是还在抱怨,说工作受到严重的影响了?”
这一番话,却是扎扎实实地说到陈太忠心坎上了,陈区长上任以来,最大的愿望就是带着北崇飞速发展,不要有太多的束缚和磕绊,若是陈正奎能说到做到,确实是省老鼻子事儿了。
再退一步想,这次就算如愿拿下了马飞宇,跟陈正奎的梁子越发地深了,以后再出点什么纰漏,陈市长又要上杆子找事,也真的令人烦不胜烦。
我怎么就没发现,这归晨生做事,也很有一套呢?年轻的区长干笑一声,“归市长,我发现您做思想工作的水平,真的很高……唉,希望陈市长能说到做到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归市长听得也暗暗长出一口气,总算是不辱使命,也让陈市长看到了我办事的能力,又跟陈太忠缓和了一些关系。
“好的,”陈太忠哼一声,心里却是暗暗嘀咕一句,我总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陈正奎的承诺上,求人终究不如求己……(月底了,惯例凌晨有加更,预定下月保底月票。)
(未完待续)
3740章 是仙术吗
陈太忠的想法很简单,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一定要把马飞宇的一些证据弄到手,将来没事的话就算了,有事的话,他随时能把老账抖搂出来。
这就是资源的储备,跟人脉的储备一样,在手里悄悄地隐而不发,等到用的时候,拿出来打脸是最好不过的了。
念及此处,陈区长心里甚至生出了一丝懊恼:这种招数哥们儿又不是不懂,怎么早些时候就没想到呢?
不管是文海的贪腐,还是蒙书记转战碧空,以及文明办里查干部家属绿卡,都是因为陈区长手上有资料储备,才得已成事,来了北崇之后他一心做事,反倒是把这种操作手段忘了。
眼下陈市长咄咄逼人,逼得陈区长重拾旧日手段,倒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正琢磨呢,手机又响了,来电话的是牛晓睿,她尚未说话,就先幽幽地叹口气,“陈区长,你说今天晚些时候要通知我,都这会儿了,孟志新的简历……明天我发不发?”
“啧,我就总觉的什么事情没做,”陈太忠咂巴一下嘴巴,又干笑一声,“不发了,就到此为止,以后也不用了。”
“合着你们大人物协商出结果了,就把我丢在一边了,”牛晓睿又叹口气,可怜兮兮地发话,“导报还是太小了啊。”
“行了,你少这么说话,”陈区长哼一声,牛总编这人面孔太多,这个语气他听着烦,“这几天在北崇好好采访一下,发软文之前,联系宣教部陈部长审核稿子,我会给他拨一笔钱的。”
“我为了这篇稿子,今天又让王社长骂了,”牛晓睿的抱怨是有道理的,她振振有词地回答,“我正考虑,用什么办法把明天的稿子上了,我们和日报是同一家印刷厂!”
“行了,不是已经让你发软文了吗?”陈区长略带一点不讲理地回答,此事是他疏忽了,又听到对方因此而遭遇麻烦,他就不想听了。
“陈部长审核完之后,你也要审核,”牛晓睿顺着杆子就爬了上来,她可不是白叫苦的,“你拨给宣教部的钱,他们未必能全给我,我还想着尽快把那五万罚款找回来呢。”
“那得我有空,这个不能保证你……好了,先这样,”陈区长犹豫一下,终于还是应承了下来——这牛总编,是学心理学的吧?
孟志新打了一夜的地铺,第二天早上起来,正说要去吃点早饭,才出楼门,就看见自己的爱人站在铁门外,拿着手机一个劲儿地晃。
“怎么回事?”他走到门口,轻声地发问。
“廖大宝打电话了,说今天早晨还没人问你的话,你就可以走了,”做妻子的低声回答,“这就是……没事了吧?”
孟区长怔怔地愣了好一阵,才苦笑着摇摇头,陈区长的意思他怎么猜得到?人家那个斗争层面,离他实在太遥远了,“唉,我也不知道……这一晚上,真的想到了不少东西,还是要珍惜现在的生活吖。”
等到八点钟,纪检委的同志们来了,孟志新上前打个招呼,说我这还有点事情没想清楚,想回家,结果负责接待的那位连请示都没有,手一摆就让他走人了,嘴里还淡淡地问候一声,“昨天晚上蚊子不少吧?”
孟区长出来之后,请示了领导,继续他的休假去了,可是有人看到他从纪检委出来,就打个电话通气儿,然后隋彪就从杨孟春那里得知了消息。
隋书记昨天就知道,孟志新去了纪检委——这是奇葩人奇葩事的奇葩发展,一时传得到处都是,由此他猜到,大约是自己的搭档要挑战其本家了。
知道这消息时,他就非常感慨,这陈太忠的胆子,简直大到非人了,但是非常遗憾,他是学不来的,虽然他也知道,小偷那里咬出的人,大约跟陈正奎有点因果。
可现在,杨孟春委托的人发现,孟区长走出来了,隋书记就要盘算一下——这又是发生了什么样的情况呢?
他琢磨一下,还是给陈太忠打个电话,“太忠,孟志新那里有什么进展?”
“先冷冻吧,”陈区长淡淡地回答,“换个市里以后不干涉北崇,也算划得来。”
果真是谈妥了,隋书记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可是他转念一想,就算自己提前能知道是这结果,敢赌吗?不过他肯定还要问一句,“那杨孟春呢?”
“过一趟纪检委吧,他是不能用了,”陈太忠轻描淡写地回答,这件事对孟志新的杀伤最大,但事实上,杨孟春才是最值得追究的,他在市区有三套房子,却无法说明购房款是哪里来的。
那也只能这样了,隋书记轻叹一声,然后他才说重点惦记的事情,“那这个财政局长……咱们议一议?”
“先让崔重山主持工作吧,葛宝玲多关注一点,”陈太忠很直接地表态,“这件事情的影响还没有结束,区里不宜大动。”
你还真是打算捞过界了?隋彪放下电话之后,苦涩地叹一口气,不过自己的搭档能硬扛陈市长而不落下风,他心里就算有再多的不甘心,都只能认了——你都跟陈正奎谈妥了,怎么还说没结束?
陈区长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他还有一桩极其强大的本事,是不算仙术的仙术——一语成谶。
区里接下来的重头戏,就是移动大棚的份额分配了,隋书记以定点扶贫的名义,要了一百亩走,不限乡镇,剩下的九百亩,区里下发到各个乡镇头上。
这个分配也要透明,区政府开了个中型会议,北崇一共十六个乡镇和县区,除了区治所在的城关镇,其他十五个乡镇的党政一把手,起码要到一个。
会议之前,分配方式就贴出了榜单,贴在了会议室门口——确认无异议之后,才会公示到公告亭,大家的指标都差不多,基本上是平均数六十亩。
有些乡镇少一点,比如说毗邻城关的东岔子、前屯,以及土地贫瘠的临云乡,只有五十亩左右,而遭了灾的三轮镇,种植技术比较强热情比较高的双寨乡,差不多都过了七十亩。
唯一扎眼的,就是屈刀乡,只有区区的三十五亩,大家看到这个数字,又看看屈刀乡的那两位,眼中的神情都相当地怪异,乡党委书记魏得一心里有气,会议一开始,他就举手发言,“我认为区里给屈刀的名额,有点少了。”
这件事情是孟志新在抓,孟区长现在病假,主持者就换成了陈区长,这次会议,他原本就想说一说此事的,眼见对方主动跳出来,只是侧头吩咐一声,“王媛媛,你把各乡镇符合标准的申请表数量念一下。”
由于这两天风声小了,美貌的计委副主任情绪也好转不少,她翻开面前一个小本。
“各乡镇领导你们好,你们上交的申请表,经过了乡镇的初步甄选,区里领导对你们的辛勤工作表示肯定,受区政府委托,计委在此基础上,做了进一步的甄选,剔除了一些考虑不够全面的申请,申请表的数目,以计委统计的为准……”
要说王媛媛,还真是不简单,这番话根本就是她临场的发挥,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这并不容易,然后她才开始念数据,陈区长看得暗暗点头,果然有潜力,不愧哥们儿支持你一把。
这个数目一念,屈刀乡两个领导的脸色登时就憋得难看无比,数目最少的武水乡,合格的申请表数量为一百二十二点六亩,而屈刀乡只有七十八点一亩。
“屈刀乡上报的亩数为一百七十余亩,但是存在大量不合格的申报,”王媛媛放下手里的小本,冲在场的诸位领导淡淡地点头,也不去刻意地看屈刀乡,“我的话完了。”
“针对这个现象,我要说两句,”陈太忠轻咳一声,就接过了话题,“屈刀乡出现这种被大量否决的情况,不是偶然,他们在工作中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环节,乡里没有向群众做出公示……”
一边说,他一边狠狠地扫一眼魏得一和郑二勇,沉着脸表示,“这个疏忽直接导致了准备不足,所以这次大棚的数量如此稀少,是咎由自取,区里会考虑,在适当的时候,追查你们的相关责任。”
魏书记和郑乡长听得面色刷白,尤其是魏书记,这个移动大棚打一开始,他除了要搞大棚基地,剩下就是要照顾亲友故旧——很多乡亲都知道,没点关系不打点一下,是拿不下这个大棚的。
所以就算他贴出了公告,知道的早就知道了,不知道的也清楚,这不是自己能惦记的,所以交上来的申请表,很多都是滥竽充数的——无非是表明,群众们的积极性很高。
这些申请不被认可,真的是太正常了,连魏书记自己心里都有数,他只是忿忿地想着:难道不是每个乡平均吗?这太不公平了。
“全区的同志们呐,”陈太忠深情地叹口气,才待抓住此事大做文章,却见廖大宝快速走过来,在他耳边轻轻嘀咕一句,“区长,省委组织部来人了,要了解王媛媛的升迁过程……”
(未完待续)
3741-3742 荒唐话
3741章荒唐话(上)
能再恶心人一点吗?陈太忠的嘴角微微扯动一下,低声问一句,“是现在吗?”
“不是,他们已经去了区党委,”廖大宝轻声回答,“隋书记打来电话,希望您和王主任能尽快过去一趟。”
“嗯,”陈太忠点点头,没再继续低声说话,而是扫视全场一眼,深情地发话。
“全区的同志们呐,大家一定要牢牢地吸取屈刀乡的教训,我们搞基层工作的,一定要时刻把群众放在心上;全区的同志们呐,基层工作最重要的基础是什么?是群众基础,有人说重视上级的命令是基础,我要告诉你,这是扯淡;全区的同志们呐……”
陈区长哇啦哇啦不停地说了五分钟,这是脱稿的即兴演讲,慷慨激昂力道十足,魏得一羞愧得差不多要把脑袋钻进裤裆了,倒是郑二勇还好一点,他清楚区长这话不是针对自己来的。
陈太忠原本就要借此机会,强调一下公告的重要性,然后就是要释放一下信息,我对魏得一非常不满意,不成想魏某人如此地有眼无珠,居然主动就撞了上来,他当然要大说特说一番——陈某人都已经打定主意了,要换掉屈刀乡的书记。
不过这个换人,他没打算亲自出手,起码目前不着急出手,陈区长终究是今非昔比了,堂堂正正的一把手,也不是务虚的职位——有比搞政府工作还务实的地方吗?
这时候他再赤膊上阵,未免有点牛刀杀鸡,徒惹人耻笑,正经是这消息传出去,估计根本不需要他出手,就有不少人要惦记着把魏得一拉下马,实在没人动手,他再出手也不迟。
不同的位置导致不同的境界,陈区长认为,自己已经具备了这个底气和实力。
然后,就进入了一系列的讨论中,不过倒还是有不怕死的,像浊水乡的乡长赵印盒就举手发问,“我们乡报的大棚数量也不少,给我们的还不到六十亩。”
他这个发言,纯粹是针对着双寨乡去的,已经核准的移动大棚申请项目,浊水乡仅次于双寨乡位居第二,双寨超过了七十亩,浊水还不到六十亩,这尼玛实在有点不公平。
一亩大棚租金才一千块,算起来十来亩也不过才一万多,但是账不是这么算的,一亩移动大棚的造价可是一万多,十来亩就是十几万——应该这么算。
总算是赵乡长没有糊涂(book.www.uu234.com)到家,知道这时候不能点名,要不然就把人得罪死了。
“关于这一点,计委做过考虑,”王媛媛还不知道省委组织部要找她,所以她镇定地回答,“浊水乡面积不是很大,水资源较为丰富,大棚的补偿性不能很好地体现,又是娃娃鱼养殖基地,在养殖行业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就要考虑向其他乡镇倾斜一些。”
事实上,这是孟志新的见解,她只是拿来用了,赵印盒一听却着恼了,“娃娃鱼这个东西太贵,问的人多,真的想养的人也不多,我们就是担了一个虚名儿。”
担了一个虚名儿……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王媛媛的心里,没由来地泛起一阵酸楚,居然有一个小小的走神。
不过她走神也无所谓,陈区长已经接过了这个问题,“印盒同志,娃娃鱼的养殖成本是很高,至于养的人少,这个你不要太过担心,目前有些论证正在做实验,很快就有结果了……浊水的养殖业,我是很看好的。”
区长都出面打包票了,赵印盒还能有什么说的?只能悻悻地坐下了,其他乡镇的反响倒不是很大,按惯例来说,这种资源调拨和划分,区里都不需要跟下面解释(book.www.uu234.com)的。
往常就是直接分了,哪里会给你置疑的机会,拿到会上来说,真的是少见——有这功夫,还不如私下多活动活动,给自家地方多争取点。
再加上前面有魏得一和赵印盒的范例,大家想一想,自家也真的没有十足的理由,跟区里多要,于是纷纷闭嘴,省得像魏得一一般自取其辱,只是心里暗暗地感慨,陈区长上任一来,区政府的景象,确实是不同了。
见到大家没什么异议,陈区长就要计委办公室主任齐莹主持会场,站起身来冲王媛媛点点头,“小王,跟我走一趟。”
他俩这一走,会场里少不得又要乱一阵,剩下的人真的压不住这些乡镇干部,大家叽叽喳喳地吵成了一锅粥,还是齐主任机敏,要人打个电话,把林桓请来镇场子。
这些就都是题外话,陈太忠和王媛媛来到区党委,党委办主任韩世华早在门口等着了,他说大家都在小会议室。
王媛媛在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事情原委,一张俏脸紧紧地绷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人来到小会议室,陈太忠推开门,屋里倒是人不少,除了隋彪和组织部长霍兴旺,还有党群书记赵根正和宣教部长陈文选,最扎眼的是——纪检书记陈铁人也在。
尼玛,这可以开书记会了嘛,陈区长心里暗暗嘀咕一句,倒是隋书记见他进来,笑着站起身,“太忠区长,这是咱组织部干部监督处的李竞李处长……这个就不用介绍了,组织部张部长。”
李竞年约三十五六,个子约莫有一米七,身材偏瘦肤色白皙,戴一副眼镜,面色阴沉,听到这个介绍,他也不起身,就是坐在那里大喇喇地点点头。
李处长旁边,是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张浩,张部长是今年才上来的,之前是市体改委主任,正处级别。
李竞旁边还有一人,也是陈太忠不认识的,三十多岁皮肤黝黑,整个人看起来有点迷迷糊糊,隋书记继续介绍,“这是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的方处长。”
陈太忠听得有点迷糊,这干部一处的处长,怎么最后介绍,那方处长已经笑着站起身,“方调,方调……我就是个调研员,隋书记你开玩笑了,”
原来不是实权啊,陈区长点点头,一指身边的王主任,沉着脸发话,“我已经把王媛媛叫来了,请问李处你想了解点什么?”
“首先我要纠正你一个说法,不是我想了解点什么,”李竞伸出右手的食指,随意地在空中摆一摆,他面无表情地发话,“我个人的想法并不重要,我是代表组织来的……王媛媛的委任,已经引起了媒体的关注,省委组织部也非常重视。”
“嗯,”陈太忠点点头,随手拉开一个椅子,自顾自地坐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那么……我们需要如何配合?”
你很牛气嘛,李竞登时就火了,别看在场的是五个正处,可他是省委组织部出来的,见官大半级,连张浩这市委组织部的正处副部长,他都不放在眼里,唯一能跟他比出身的,就是小方了,但是小方仅仅是个调研员。
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区长,我让你坐了吗?李竞接了这个差事,对陈太忠并不是一无所知,但是,你背靠黄家又怎么样?被丢到恒北来,就是黄家的弃子,小伙子,看清点形势罢!
李处长很恼火,后果很严重,他哼一声,“那你就说吧,这个王媛媛,是怎么当上计委副主任的?她一个高中生,要学历没学历,要……”
“我也是高中生,后来才上的党校,”陈区长笑眯眯地打断了对方的话,“李处,中组部把我交流到北崇来……这是否意味着有人做错了什么?”
尼玛,你这大旗扯得倒狠,李处长闻听这话,心里也禁不住暗暗一惊,他不过区区一个省委组织部的处长,怎么有胆子叫板中组部?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是省委组织部下来的,用凤凰人的话说,就是省里下来一条狗,都比人强,就别说是组织部这种地方了。
“想必你也知道,干部监督处,就是查用人不正之风的,”李竞的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容,“组织部并不只有干部一处、二处和三处。”
这样的话,他也只敢在下面地市说,在朝田说的话,那就有攻击三大处的嫌疑了,以他的小身板,还真没胆子这么说——刚才的会议可为例证,赵印盒有再多的委屈,都不便公然攀咬双寨乡。
但是在下面,说也就说了,李处长看着陈区长,“既然有人反应,调查一下你们干部任免的组织程序,是应该的吧?”
“组织程序啊……”陈太忠点点头,又微微侧视一眼,“隋书记,咱们常委会的会议记录,你没有拿给李处长看吗?”
“拿了,”隋彪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却是再也不肯多说,尼玛,有你这么一个搭档,真的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听说过和没听说过的,惹得起和惹不起的,你全得罪了,也不知道我是餐具呢,还是餐具上面那个杯具。
“已经拿了啊,”陈区长笑眯眯地点点头,又侧头看一眼李竞,“李处……记录您都看了,还要调查什么?”
3742章荒唐话(下)陈太忠这问话确实在点子上,所谓体制森严,那不是白说的,一个干部的任免,只要是通过正常的渠道和程序,上级也很难置喙——这是下级党组织的一致决定,你要是否认,就是置疑整个下级的组织,这个责任真的不小。
“程序正确,并不代表结果正确,”李竞也火了,他来查此事,本来就是因为新华北报的报道,导致了上层的重视。
同为官场圈子里的人,新华北报的消息质量,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但也总有人借此做文章,尤其是这起奸杀案很刺激人的眼球,上面就说调查一下吧,算是应付舆论——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而且王媛媛的这个升职,真的很奇葩,高中生一跃成为计委副主任了,多少大学生还在家里待业呢,于是李竞就来调查。
真要说的话,王媛媛升职的组织程序,没什么问题,脉络相当清晰,小赵乡的临时工转正了,转正才一个来月,提为计委副主任了——但是她在小赵乡打临时工打了三年,这个经历要是算进去,那就只差学历了。
要说学历也很扯淡,高中生陈某某已经是一区之长了,而耶鲁大学的MPPM牛某某现在还打零工,那又怎么讲?
但是这个常委会的记录也很明确,孟志新建议,陈太忠提名,十票支持一票弃权——谁敢说王媛媛得位不正?
所以李处长不能拿这个说事,“常委会是常委会,据媒体反映,这里面可能存在不为人知的交易……我们干部监督处,要重视媒体的反应,接受媒体的监督,彻查此事是必须的。”
你其实就是个小丑,陈太忠微微一笑,听到这话,他连叫真的兴趣都没有了。
但是他不说话,看在别人眼里,那味道就又不一样,这就是心虚的表现嘛,于是陈铁人干笑一声,“我们欢迎彻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是好事儿。”
“那你要查什么呢?”陈太忠眉头轻蹙,他不能容忍陈铁人这个仆街货在自己面前得瑟,于是看着李处长发问,“会议记录你都不信了,那什么是能信的?”
“传言最多的,是王媛媛和陈区长的关系,首先我们要落实这个,”李竞冷冷地发话。
这个要求比较离谱,但他想不虚此行的话,也别无选择,会议记录都摆在那里了,无可挑剔,他要查证的,只能是那些传言。
还是那句话,这样的话,他在朝田不敢说,那里的神仙鬼怪实在太多了,一句不慎就惹人了,但是在阳州,他还真的不怕说——我就说了,你能怎么样?
既然有“首先”,那就是还有其次了?陈区长的嘴角微微一撇,似笑非笑地发话,“原来会议记录不可信,传言才可信,真是长见识了。”
“你……”李竞白皙的脸上,有一道青气闪过,你个小屁区长,敢跟我这么说话?
“陈区长,”市党委组织部副部长张浩见不是回事,赶忙开口和稀泥,“李处是代表省委组织部来调查的,不管是否传言,都是代表了组织意图。”
就他这话,也能代表组织意图?陈太忠斜睥那厮一眼,目光中有一股淡淡的不屑。
“对组织的调查,你就是这样的态度?”李处长本来就恼火到不得了,又吃这么一眼,说不得冷冷一笑,“我是代表省委来调查你的,有些人关起门来称霸王太久了吧?”
“调查就调查,你别带主观情绪,”陈太忠以牙还牙地回答,拿省党委来吓唬人,好像我吃你那一套似的,“你要是不能保证自己的客观性和公正性,我会向上级组织反应……”
看到陈区长针锋相对的回答,区党委一干领导惊得齐齐噤声,你想清楚了吗?对面坐的那位,是省委组织部的处长,是省委组织部哎。
连出名桀骜的陈铁人,都看傻眼了,倒是隋彪最近跟陈太忠走动得多一点,心理承受能力多少要强一点,眼看要坏事,赶紧出声,“太忠区长,李处,人都已经齐了,该怎么问就怎么问好了,只是一个没有文件的调查。”
李竞闻言,冷冷地扫他一眼,心中的怒火是越发大了,这北崇人真是不知道死活,我来调查,你管我有没有文件,堂堂干部监督处处长的身份不顶用?
他心里越怒,脸上却越平静,于是轻哼一声,沉声发问,“陈太忠同志,我现在代表组织提问,王媛媛同志是否曾经服务过你的起居生活?”
“是,”陈太忠待理不待理地点点头,这个问题他不怕,服务领导之后青云直上的主儿,真的不要太多,全国官场秘书党随处可见。
“你对她的服务很满意,所以你将其提拔为计委副主任,是否如此?”李竞又问。
你小子这嘴巴真的缺德,陈太忠哪里会听不出这服务二字的暧昧,不过这个场合没必要计较这个,只是待理不待理地回答,“是分管副区长孟志新认为她能力强,计委的办公力量也亟需充实,他向我做的推荐。”
“孟志新,”李竞嘴角泛起一个浅浅的微笑,“这个名字最近很响亮啊……王媛媛既然是为你服务的,孟区长怎么会推荐她呢?”
“有能力的人,在哪儿都会显现出来,”陈太忠又是淡淡地回答,孟志新的名声是真的不好,所以他不能让人认为,小王跟老孟有多么近。
“那么你把她从小赵乡供销社调到身边的时候,是看中了她的什么能力?”李竞的声音变得有些冷了。
“我要学北崇话,需要找个人教,”陈太忠很随意地回答,又摸出一盒烟来,慢条斯理地点上一根,然后又用北崇话嘀咕一句,“以你的智商,理解不了我的初衷。”
这话一出口,几个区里干部脸上的表情,都是怪怪的,李竞听不懂,但是眼光微微一扫,就猜到不是什么好话,于是强压心头的怒火,“陈太忠,要用普通话回答,以你的意思,王媛媛和孟志新之间,可能存在一些你不了解的关系?”
陈区长深吸一口烟,嘴唇一撮,冲着李竞就吹了过去,直看到对方的头发被烟雾吹得乱颤,才冷冷地哼一声,“这是你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你这是要干什么?”李处长厉喝一声,啪地一拍桌子就站起来。
“我还想问,你他妈的是想干什么呢!”陈区长稳稳地坐在那里,笑嘻嘻地看着对方,“怎么感觉你像个拉皮条的,一定要撮合了别人,心里才舒坦?可是我不得不说一句,你想拉皮条,去找小姐嘛……小王是国家干部。”
“告诉你,陈太忠!有人实名举报你了!”李处长重重地一拍桌子,“你和王媛媛存在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她的提拔,存在明显的权色交易嫌疑。”
“哈,”陈太忠气得笑了,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有实名举报,那拉出来对质嘛,李处你不会以为,嗓门大就占理吧?”
“你先猖狂着,总有党纪国法的,”李竞气得浑身都哆嗦了,他扭头看一眼王媛媛,“王媛媛,你的提拔存在着明显的不合理,希望你及时反省,不要自误,听见没有?”
“合理不合理,那是领导考虑的事,我只知道做好工作,”王主任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还年轻,不要一条路走到黑,”李处长的嘴角抽动一下,陈太忠坐得稳稳的也就算了,这年轻女娃娃都这么沉得住气,他愈发恼了,“我是代表组织在调查你,陈太忠是否强行跟你发生过关系……你别怕说出来,如果是被迫的,有组织为你做主。”
“没有,”王媛媛淡淡地摇摇头。
“我会向上级组织反应,你涉嫌恶意假设和心理诱导调查对象,”陈区长笑嘻嘻地发话,这么难听的话说出来,他反倒不着急了,“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不会算了,那又怎么样?李竞心理冷哼一声,他也是情绪一时有点失控,才问出这样的问题,不过问了就问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怕得罪人还搞什么调查?
他看一眼其他人,发现几双不以为然的目光,索性是心一横,“看来你是打算顽抗到底了……劝你一句,不要太相信攻守同盟。”
“啪”地一声脆响,王媛媛终于拍案而起,她柳眉倒竖怒目圆睁,清脆而尖厉怒吼,“混蛋,老娘还是黄花闺女!”
这话一出,满室的寂静,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却是党群书记赵根正正在喝茶,一下就呛住了。
李竞也被这一嗓子震惊了,他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变数,他愣了好一阵,才半信半疑地问一句,“你确定……不担心检查?”
“去尼玛的,”陈太忠端起手边的茶杯,一杯茶水就泼到了对方的脸上,旁边的隋彪都被波及了,隋书记苦笑着从身上拈下两片茶叶。
“我的干部任命,还要检查是不是黄花闺女,你有种,”他冷笑着摸出手机,“这个官司,我跟你打到省委组织部了!”
(未完待续)
3743-3744 变生肘腋
3743章变生肘腋(上)
王媛媛的这番暴走,让她在北崇彻彻底底地树立起了新的形象,后来一说王主任,有人会搞不清楚是哪个,但一说胭脂虎,大家就都知道是谁了。
一直以来,区里人对王媛媛的印象都是漂亮,再加上一点的话,那就是不苟言笑,虽然偶尔也能把村干部训得不做声了,但多半还是以理服人,最多不过有点借来的官威,在大多人心里,这个纤细的女娃儿,还是脱不了弱女子的形象。
直到这一声厉喝出现,才让大家看到,她还有如此刚烈火爆的一面,从此之后,再没有人会认为,她仅仅是个纤弱的女性干部了。
而李竞抹去脸上的茶水之后,愣了差不多有五秒钟,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伸手一指陈太忠,不可置信地怒吼了起来,“你……你敢殴打省委干部?”
“打你算轻的,”陈太忠也不跟他计较,泼茶算不算打人,因为这很没有必要,“等着,让你疼的还在后面。”
这次他是抓住了对方的大漏洞,所以才会在诸多区领导面前出手,若没有那个漏洞,他也不便如此张扬地行事,他不怕省委组织部,并不意味着别人不怕。
政府抓钱袋子,党委管官帽子,而这组织部正是管官帽子的部门,某种意义上讲,比纪检委还不好招惹。
纪检委是收拾人的地方,可一般的纪检干部,未得领导授意的话,是不敢随便查人的,有点私仇也不便公然报复,但是组织部的就不一样了,人家要是记恨上你,偶尔歪个小嘴说句小话,很可能在某个关键时刻……就耽误了。
手机翻到岳黄河的名字上,他犹豫一小下,还是站起身,决定出去打这个电话,公然扯省委组织部长的大旗出来,可能会让初来乍到的老岳被动,当然,他还有别的一些顾虑……不管怎么说,哥们儿这是占了天大的理,陈区长才一迈步,只觉得眼前一花,多了一个人,正是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的方姓调研员。
方调笑眯眯地一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陈区长,有话慢慢说,说清楚了不就没事了?”
你一个小小的调研员,也跟我张牙舞爪?陈区长嘴巴一撇,才待狠狠地刺对方两句,猛地发现这厮微微地挤一挤眼睛,幅度之小,不留心的人还真看不到。
想到此人刚才始终一言不发,陈太忠心里一动,可是再细细看一眼,发现这货还是一副迷迷糊糊没睡醒的样子,一时就有点不明白,于是他冷哼一声,“不知道方调打算跟我说什么,我怎么才能说清楚?”
“李处这个话呢……说得有点不太合适,但我相信他是无心的,”方调研员微笑着回答,又侧头看一眼李竞,“李处,跟陈区长和小王道个歉,咱们继续调查。”
“什么?”李处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被人骂被人泼水,同为省委组织部的干部,你居然要我道歉?
尼玛,就算你是干部一处的,不过是个调研员,我干部监督处虽然比不上三大处,但我是堂堂的正职,此行也是以我为主。
同为省委组织部的干部,他对小方很清楚,这人的存在感一直很差,也没听说过有什么能力,其大伯是前经贸委副主任,小方原本是朝田驻京办副主任,听说业务能力奇差,后来调到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成为了调研员,所以打心眼里,李处长是看不起他的。
但是小方这时候说出了这样的话,李竞愤懑之余,心里也生出了一丝警兆,李某人见过的鬼蜮伎俩实在太多了——莫非此事,另有蹊跷?
然而,无论有怎样的蹊跷,也无论李处长的第六感有多么敏锐,他终究还是年轻,终究有自己的脾气,堂堂的组织部处长,此刻实实在在地是羞刀难入鞘——要是只有个别人也算,尼玛,现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事实上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此刻退缩,在场的人中,事后依旧会有人歪嘴——李竞一点风骨都没有,这样的人也能在组织部?
其实说来说去,现场人多也是李处长的错,像这样的调查,在讲究权威的同时,也要讲个私密,这是对被调查干部的一种保护,万一查错了呢?
所以李处长真的属于咎由自取,他只想着自己这堂堂的干部监督处处长,下到偏远县区调查,肯定要讲个犁庭扫穴雷厉风行,旁听的人多,权威性强,被调查者压力也大,就能更快地得出结果——查出问题来不算本事,尽快查出来才见水平。
至于说查不出来,就有被打脸的可能,说实话……他真没想过有这种可能性。
男男女女这点事儿,你就算再撇清,能撇清到哪里去?就算抓不住你的证据,对年轻干部强调一下,敲敲警钟,也是组织对你的关怀。
尤其让李竞愤懑的是,同为省委组织部的人,姓方的居然转身狠狠地给他一刀,哪怕你让我别说话也算,我原谅你的冒失,但是你居然……让我道歉?这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组织部的权威,就要断送在你这种人手里,李处长淡淡地看他一眼,将头扭转到一边,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发话,“如果你觉得组织部错了,那么你代我道歉吧。”
见情况诡异地发展到了如此地步,旁听的同志们真的是连说都不会话了,大家或耷拉着眼皮静坐,或相互交换着眼神,或惊讶或疑惑——这是组织部的干部当着大家……内讧了?
“李处长你要是坚持这样刚愎自用的态度,一定要简单粗暴地调查,丝毫不考虑下面同志们的情绪,那我就要向有关领导反应了,”方调研员眼中精芒一闪,大家再细细看的时候,发现这货依旧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刚才的那一瞬,似乎只是错觉。
“嘿,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想要向哪位相关领导汇报?”李竞冷笑着发问,他是实实在在地羞刀难入鞘了,不过既然发现事情蹊跷,口风已经软了下来。
方调却是当没听见一般,对方才一开口,他已经转身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掏摸手机。
嘿,有点意思啊,陈太忠猛地从当事人变成了旁观者,这心里总是有点怪怪的感觉,不过不管怎么说,他有很清醒(book.www.uu234.com)的认识——这个姓方的调研员,绝对不是个善碴。
他能想到,别人自然也能想到,于是小会议室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纪检书记陈铁人,看看李竞又看看陈太忠,眼珠也在不停地转着。
方调研员出去了不到半分钟就回来了,手机也已经收了起来,人依旧还是那个人,但是身上慵懒的气息不见了踪迹。
“我已经向领导汇报了,”方调不找别人,直接找上了陈太忠,他微笑着解释(book.www.uu234.com),“做公务员,体检是应该的,有先天性的疾病,会影响工作,还有传染性疾病,诸如乙肝、性病,还有家族精神病史,这些都有理由检查,但是没有理由检查那个……那啥。”
“没错,”陈太忠重重地点点头,心说我怎么听着,你是像在点拨我呢?
陈区长抓的天大的漏洞,就是这里,干部任用,你可以检查他是否有性病,甚至可以检查他是否有皮肤传染病,这关系到其他同事的身体健康,但是凭什么检查人家是否是处男还是处女呢?
说句题外话,其实真的有关系,这些检查也就是个过场。
而李竞居然要检查王媛媛是否黄花闺女,这个检查,陈太忠是不怕的,他没做过那个孽,但是尼玛……实在太欺负人了,我看谁敢检查?
你要你真敢这么检查,我捅烂你们整个省委组织部!天底下没这个道理。
而方调的话,似乎也是这个意思,他好像唯恐陈区长不能领会,暗示的味道很浓。陈太忠却是心里暗笑:我早打算好偷换这个概念了,你用不着刻意提醒我。
“姓方的,我没有说过这个话,”李竞听到这里,登时一拍桌子,他身为组工干部,也非常明白这里面的差别,他恶狠狠地表示,“同为组工干部,你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我也知道。”
“哦咯,”旁边猛地传来一声大响,大家闻声看去,却是隋书记猛地咳嗽了一下,他掏出一张湿巾擦擦嘴,看到大家都看向自己,他淡淡地表示,“嗯,有口痰……你们继续。”
很多的人的支持,就是这么懦弱而隐晦,陈太忠见状心里暗叹,隋彪此举,大约是提醒李竞,这里坐了很多人吧?
不过,对隋彪的真实用意(book.www.uu234.com),他无意去多想,只是针锋相对地哼一声,“那刚才威胁要带小王去检查的,又是谁呢?”
“我何时说过,要带她去检查?”李竞听得是又惊又气,也顾不得陈太忠泼自己一脸水的恩怨,直接出声反驳,“我只是问她……嘿,原来你们是这么断章取义的。”
3744变生肘腋(下)没错,哥们儿就是这么断章取义的,陈太忠所抓的契机就在这里,李竞刚才话的意思,是吓唬王媛媛,你别忘了,那层膜是可以检查的——就算你做了处女膜修补手术,但那是哄傻小子的,陈旧性破裂,再怎么补,也逃不过医生的眼睛。
那么,你最好还是乖乖地交待。
但是陈区长就偏偏要曲解为,王媛媛只有去医院检查了,才能满足省委组织部的要求,从逻辑学的角度讲,这是把充分条件缩小了,有检查手段变成了一定要检查,而必要条件则是保证调查的公正公平。
书面语说起来是很麻烦的,但是在场的区领导一听,登时化作最简单的认识——我艹,这姓李的被陈区长阴了。
这真的未必是阴了,陈太忠其实并不这么认为,你要是能端正态度好好说话,哥们儿何至于去抓你这个纰漏?
简简单单的一个偷换概念,但是真的要辩说,也确实复杂,李竞就觉得,这个纠葛存乎于心,很难用嘴说明白,偏偏地,此刻方调插一句嘴,“李处你确实问了……你不怕检查?”
“你……”李竞听到这话,全身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登时软了好几分,他恨恨地看一眼方调,伸手去包里划拉两下,摸出个手机来,又冷笑一声,“方文你好手段,真没想到……你找的是哪个领导?”
“啧,”陈文选看得热闹,情不自禁地向手包里一伸,摸出……一把瓜子来,省委组织部自己掐起来了,真是让人八卦之血沸腾啊。
“陈部长,我也来点儿,”旁边一个声音低语,却是党委办的主任韩世华,他也伸手进包摸了一把瓜子,两人是笔友加棋友,有点超脱的关系,“真是大阵仗啊。”
“有点像看美国大片,”陈部长嘴唇不动地低语,“嗯,咱北崇是拯救地球的那一方。”
“我只是如实反应,”方调研员迷迷糊糊地回答,他那个神情,让人忍不住担心,下一刻他会打个哈欠出来。
下一刻,还真是打个……有个电话打进来了,方调拿起手机走出去,十来秒钟之后就走了回来,将手机递给了陈太忠,“陈区长,部长跟你有话说。”
按说,是该我打电话给岳黄河,这他打过来……不够爽啊,陈区长闷闷不乐地接过电话,“部长您好,我北崇小陈。”
“干部监督处,工作中存在严重的问题,”岳黄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你帮他们找出了问题,这个很好,嗯,继续努力……把电话给李竞。”
“李处,岳部长找你,”陈区长微微一笑,将电话递过去,见对方伸手来接,他又微微一缩手,让对方落了一个空,笑眯眯地发问,“要不你把免提打开,让大家都学习一下组织部的精神?”
“你别欺人太甚,”李竞冷着脸发话。
“你都要检查我北崇女干部的处女膜了,让我别欺人太甚?”陈区长哈哈一笑,抬手一个茶杯就砸了过去,总算是李处长早有准备,异常敏捷地向地下一蹲,啪地一声大响,他身后的一扇玻璃,登时就被砸得四分五裂。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手机听筒里,传来一声微弱而威严的怒吼……围观的群众纷纷上前,抱住了即将暴走的陈区长,李处长接起电话,连着嗯嗯四五声,不多时,豆大的汗珠就啪嗒啪嗒地掉在地面。
挂了电话之后,李处长二话不说,转身就向门外走去,陈太忠虽然被众多同事紧紧地拥护着、体贴着,也禁不住大喊一声,“站住,你敢走?”
“你都赢了,还要怎么样?”李处长回头惨然一笑,然后狠狠地瞪方调一眼,眼中是无比的恶毒,“方文,佩服!”
“这话怎么说的呢?”方调迷迷糊糊地眨巴一下眼睛,看起来很不摸头脑的样子,他迷迷瞪瞪地问一句,“李处,咱这个调查……还没完呢。”
这货真的阴险啊,在场的人心里,齐齐就是一凉,就算是再没脑子的人猜到了,这个李处长,是被方调研员阴了。
“调查没完,是吧?”陈太忠听得却是火了,今天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剧本,他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场面,“那老方你还打算怎么调查?”
“就是……达成个共识吧,”方文茫然地四下看一看,面带微笑目光黯淡,“各位领导同事,我先跟陈区长私下说两句,请稍候。”
这货是谢向南那种主儿,扮猪吃老虎的,陈太忠跟着他走出去,心里暗暗地提高了警惕……说实话,他最不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
两人走到一个角落,方调先面无表情地发话了,“这个事情是李竞操办的……也可能是出于解贵敏授意,解部长对媒体很敏感。”
解贵敏是省委组织部副部长,陈太忠知道这个,甚至他还知道,做为唯一的女性副部长,解部长是相对低调的,不过这些关系,他不是很明了,“李竞是解部长的人?”
“嫡系,”方调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肯再多说。
“岳部长此前知道这个调查吗?”陈太忠继续发问。
“新官上任,需要烧几把火啊,”方文苦笑一声,此刻的他,再没有了那种木讷,低声地回答,“岳老板是非常信任你的,他说了,查别人也就算了,谁查的了陈太忠!”
“就算查的了我,还有你在旁边搭手呢,对吧?”陈太忠冷笑一声,并不吃这个奉承。
这尼玛真难沟通了,方调苦笑着挠挠头,做为旁观者,只会觉得陈太忠蛮横强大,只有身处其间的人,才会知道,跟此人作对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他犹豫一下,尽量婉转地解释(book.www.uu234.com),“你不制造这个机会,我也没能力帮你,说到底……自身强大才是根本保障,对吧?”
“再对没有了,”陈太忠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以前信奉实力至上,后来才发现情商比实力还重要,到了现在,他终于能够肯定,情商有用,还得建立在自身实力强大的基础上。
而与此同时,他终于释去了萦绕在心头的那团疑惑,为什么岳黄河会坐视组织部来查北崇——以他的理解,省委组织部去查县区科级干部的任命,这个实在是太不科学了。
正是因为这个疑惑,他拨号码的时候有点犹豫,这个诡异现象,实在有点没道理——就算你记不得我是老蒙引见的人,但是……我终究是拜访过你,不吭不哈的,你就让下面人给我来这么一出?
但是方调这么一解释(book.www.uu234.com),他就明白了,人家老岳心里早有数,就惦记着以他为磨刀石,砍两个不听话的,不过我说老岳——你事前半点招呼不打,是不是有点太相信我的战斗力了?
但是就算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心里依旧不好受,我想倚仗别人,却终究成了别人的工具,没有人会喜欢这种感觉,他干笑一声,“真看不出,你跟岳部长联系得这么紧。”
“我只是打了一个电话,岳部长回电话了,”方文微笑着回答,“至于是我跟岳部长关系好,还是您跟岳部长关系好,这谁说得清楚呢?”
“哈,也是,”陈太忠笑着点点头,心说这草莽龙蛇真的太多了,姓方的看起来迷迷糊糊,其实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如此地混淆一下视听,看在别人眼里,对他对我都有好处。
起码手里的底牌,不虞彻底暴露(book.www.uu234.com)的太厉害,谁知道岳部长到底是支持我俩中的哪一个呢?陈区长算计出了好处,又淡淡地发话,“这个肯定不是岳部长的本意,你算计李竞的时候,就没想过……事先通知我一下?”
“部长对你的实力非常肯定,通知不通知的,不是很重要吧?”方文干笑一声,心说咱俩就没那个交情,就算我贸然给你打个电话,你也得信不是?
事实上,他此行领的指示是见机偏帮,北崇不能再乱下去了,以免新华北报再次发酵——虽然可以肯定,陈太忠应该躲得过这一劫,但有人搭把手是更好的。
当然,若是能抓住漏洞搅黄此事,那就更好了,他这个方调,变为方处的可能就更大。
但是陈太忠翻盘翻得如此干净利索、不留后患,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若早知道那王媛媛还是黄花大闺女,我自然也可以跟你协商,捏个更漂亮的套子,毫无烟火气地、风轻云淡地把李竞打落尘埃——你这个手段还是有点草莽了,不够官场化。
所以方文心里也有点小委屈,我怎么猜得到,你跟王媛媛还真就是那么清白呢?
其实这个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么娇滴滴个大美女,二十二岁了还是黄花闺女,没被男人纠缠过祸害过,这尼玛真是有点不科学。
但是这个委屈他说不得,只能强调一句,“真的有危险了,我肯定不能坐视的。”
陈太忠其实很清楚,今天方文跳出的时机很准,更关键的是,这货做事太阴损,貌似公正地说两句之后,直接拉偏架拉到别人无法忍受的地步,若不是丫强行要求李竞道歉,牢牢地抓住了对方要面子的心理,这件事情还得折腾一阵才算完。
反正都是过去了,陈区长摸出一盒烟来,递给对方一根,自己又点上一根,似笑非笑地问一句,“据说是实名举报,不会是你故意挑起的吧?”
“是宋鸿伟,”方文暗骂自己笨,怎么就忘了这个茬。
(未完待续)
3745-3746 没完
3745章没完(上)
方文早就想好了,这个人名他要主动点出来,以显示自己的诚意。
只不过,他跟陈区长斗智斗得太辛苦,一时没想到,总算还好,现在抛出似乎也不迟,“光是新华北报,李竞不会这么想,确实是宋鸿伟写了举报信,写得很不堪。”
说到这里,他刻意地压低声音,“我都带了复印件来的。”
“宋鸿伟这个同志,唉,”陈区长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
他一直在琢磨,谁敢实名举报,但入耳这个名字,那倒是真的不奇怪了,宋鸿伟原为计委副主任,因为上班时间打麻将被撸了。
此事是孟志新挑头做的,而受益者是王媛媛,宋鸿伟此刻冒头,实在是有充足的理由,不过陈太忠目前不打算多考虑此事,等腾出手来再说吧。
两人在角落谈了差不多五分钟,相偕走进了会议室,方调又恢复了他那副迷迷糊糊的状态,含糊不清地说一句,“我觉得陈区长的工作……他是用心了,起码我个人很佩服,这次这个调查,也证明了陈区长一心为公,毫无私心杂念,调查已经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
“哼,”李竞冷冷地一哼,却是无法多说什么,他已经是失败者了,争执这一城一池毫无意义,关键还是看部里的中枢斗争,能否挽回什么。
其他干部自然是没意见了,就连陈铁人也不敢随便开口,这样的斗争,可不仅仅是限于县区,敢胡乱说话的,都是不知道轻重的,于是各个领导站起身渐次散去。
“千回百转慷慨激昂啊,”陈文选是最后起身的,抓起一颗瓜子丢进嘴里,待其他人都走出房间,他才轻叹一声,“真的堪比美国大片。”
韩世华在他旁边,他四下看一看,于是笑着摇摇头,低声嘀咕一句,“陈部长你说得不确切,其实……比电影精彩多了。”
陈太忠走出来之后,王媛媛就大明大方地跟着他,话都挑明了,她也不用再介意别人的风言风语。
上车之后,陈区长没兴趣说话,王主任却是心惊胆战地不敢说话,眼瞅着车都要进区政府了,她才轻声嘀咕一句,“对不起头儿,他说得实在是太恶心了,我还是没忍住。”
“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陈太忠奇怪地看她一眼,然后才反应过来,于是灿烂地一笑,“既然认我是头儿,被人欺负了,当然就要狠狠抽回去,咱不随便欺负人,但也不是别人能随便欺负的。”
“我还以为您有别的安排呢,”王媛媛吞吞吐吐地解释(book.www.uu234.com)一句,不过这个话就没办法说得太明白了,她本来不是性情暴烈的人,但是今天当着这么多区领导,李竞张口“男女关系”,闭口“他逼迫你”,她实在也是忍无可忍了——老娘以后还要做人。
若是真担了这个干系,她就算被羞辱也认了,但是这不是没有吗?想到自己终究是“枉担了虚名”,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终于暴走。
“我还能有什么别的安排?”陈太忠苦笑着摇摇头,“只是没办法自证就是了,你不会以为,我就愿意顶着这个色鬼的帽子吧?”
“其实……”王媛媛轻声吐出两个字,接着脸微微一红,不再继续说。
陈区长正在停车,脑子里还在琢磨别的事儿,他呆了一阵,才意识到自己没等到下文,于是很随意地问一句,“其实什么?”
“其实……那个实名举报的家伙最可恨,”王媛媛先是一愣,然后胡乱地回答,“咱们有必要重视一下,搞得区里人心惶惶,就会影响发展。”
“你说宋鸿伟啊,我马上就收拾他,”陈区长随口回答一句,王媛媛升职之后,他高了高手(book.www.uu234.com),也没再继续找宋鸿伟的麻烦,粗略地查了查,就将其送进了党史办,“看他是不想吃这口财政饭了,我最喜欢成人之美。”
说完之后他转身上楼,王媛媛愣了一愣之后,也摇摇头,转身缓缓离开。
陈区长并没有看到那封举报信,当时那个场景,他拉不下脸来跟方文要,姓方的那货也阴损,故意装疯卖傻,不肯主动给他——无非是等着我张嘴,哥们儿偏不张嘴,但是同时,他相信方文不可能骗他,聪明人不会做这种傻事,方调都说了,那信上的内容,非常不堪,而且必须指出的是,举报者有足够的理由和动机这么做,逻辑合理。
造谣中伤干部,这是必须要抓的,此事原本该纪检委来处理,但是陈区长跟纪检书记陈铁人的关系,那也无须再说了,所以他索性给白凤鸣打个电话,“找几个保安,把宋鸿伟给我带过来。”
“宋鸿伟?”白区长听到这个名字,登时就是一愣,然后才压低声音问一句,“区长,你怀疑他就是那个实名举报的?”
“这会议结束才几分钟啊?”陈太忠哭笑不得地叹口气,满打满算都不到十分钟,消息都传到白凤鸣耳朵里了,“就是他干的,你随便找俩保安,把宋鸿伟弄过来,我是不想跟陈铁人打交道。”
纪检委不能用,警察局没法用,陈区长又严格地控制混混对官场的渗透,那狄健也不能用了,就让白区长找几个保安,临时用一下。
“这种事儿,您该找林主席啊,”白凤鸣哭笑不得地叹口气,“林书记出马,那是专治各种不服,在民间威信上,我差他老鼻子了,我搞宋鸿伟没问题,就怕这坏怂还有别的准备。”
这倒也是,陈区长挂了电话,他之所以找白区长,无非是因为很多工地都有保安或者棒小伙,随便就能招呼一批人,把宋鸿伟带过来。
林桓接了电话,直接表示这没问题,小事一桩而已,不过眼瞅着要到晚饭了,他又打过来电话,宋鸿伟不在家,他老婆说他前天就去地北了,手机联系不上。
张跃进和宋鸿伟这对麻将搭子都进了党史办,两人一去就先请了一个月病假,不过这也是常见现象,去了党史办的,都是怨气冲天的主儿,对一些小事,大家都会习惯性地视而不见,养老的地方,只要不出大事就行。
所以宋鸿伟就能跑出去散心,糟糕的是,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林主席也有点恼火,他提出一个建议,“小宋的弟弟在西王庄搞采石场,要不咱们先卡住他,让他帮着联系宋鸿伟?”
林桓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他注重名誉声望极高,做事也懂变通,而且做为标准的老派人,他支持民主,支持人民参政议政对政府监督——虽然他对媒体的监督不感兴趣。
但是同时,他身上有着浓浓的家长作风,像宋鸿伟有了事他联系不上,就毫不犹豫地考虑,要停了其弟弟的生意,逼着对方联系上其兄,搞株连他也理直气壮。
至于说这个消息一旦被报道出去——实名举报的宋主任为了逃避报复,被迫亡命天涯,其弟的产业受到株连,会引起天下人的口诛笔伐,他是完全不在意。
你这是没想到呢,还是自己认为心安理得就行了?陈太忠听得只能苦笑,“你给他家留下话就够了,告诉他们恶毒攻击领导,这个事情很严重。”
事实上,对陈区长来说,今天的事情做为何霏被杀一案的尾声,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北崇就要沉下心来,好好地发展一番,又处理完一些事情,就六点出头了,陈太忠收拾一下,向自己的小院走去,不成想走到门口,看到一袭白衣白裙,却是王媛媛站在那里。
“有事?”趁着廖大宝开门之际,陈太忠侧头看她一眼。
“想跟您汇报一下工作,”王主任的脸微微一红——其实工作是可以在单位汇报的。
你也跟别人学,来这一套,陈太忠没好气地哼一声,不过想到这终究是自己的嫡系,为了培养她起来,今天还跟省委组织部的人干了一场,他也懒得说那些见外的话,“这儿是你娘家,想来直接来就行了,没必要等在门口……晚上一起吃饭吧。”
廖大宝听到这话,已经生不出什么波澜了,下午的会议他也听说,得知小王还是大闺女,他心里有些欢喜,但是她注定是跟他无缘了,所以他也只能默默地祝福:希望你能幸福。
王主任进门之后,还想操持一下家务,廖主任按着她坐到了一边,笑着发话,“我来,小王你已经是计委副主任了,要培养领导意识了。”
“我在领导和你面前,永远都是学生,”王主任笑着回答。
屋里本来就没什么可收拾的,眨眼之间就收拾好了,廖大宝拿起菜单来点菜——对北崇宾馆来说,给区长送饭是个简单事,完全可以在事先就敲定,但是糟糕的是,区长那里吃饭的人数从来不固定。
“听说宾馆也要扩建了?”王媛媛随口问一句题外话。
3746章没完(下)“嗯,”陈太忠点点头,北崇宾馆太老旧了,比区党委的干部培训中心差得太多,不过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在攀比,实在是最近政府的事务越来越多。
北崇宾馆的入住率,最近一直保持在七成以上,很多标间都开始拼房间了——两人标准间的一个床位是四十,包房你得出一百,要不然你就准备接受我们安排的客人。
这个情况下,宾馆扩建迫在眉睫,于是他解释(book.www.uu234.com),“先起个四层简易楼,将来统一规划的时候,再推倒前面,起几栋特色建筑,要跟城区整体风格相吻合。”
至于王主任为什么问这个问题,陈区长没有兴趣知道,他是她的官场领路人,有义务答疑解惑,就这么简单。
“嗯,”王媛媛点点头,然后又问一句,这次就是正题了,“华亨的煤炭,明天就该到了,您能去现场主持一下吗?”
北崇搞煤炭储备,选了四家,除了国企乌风山煤矿和海潮集团,剩下两家分别是个体户李简和华亨公司,其中这华亨是关系户,敲定了十万吨的订单。
其他三家存在这样那样的原因,手脚都要慢一点,但是华亨这中间商,速度倒是不慢。
“你在场不够吗?”陈太忠看她一眼,心里暗叹一声,孟志新你做的些什么**事儿,本来应该你这个分管副区长出头的,现在倒好,你一出事,现在计委连主任都没了,只能让副主任硬扛着上了。
不过呢,这也不完全是坏事,压力才能使人成长,于是他点点头继续开导,“你要看到,这是一个难得的锻炼机会,不要受孟志新的影响,其实我在干村长助理的时候,特别希望村长遭遇车祸什么的……那样我才能有表现自己的机会。”
“哈,”王媛媛听得捂嘴轻笑,心说领导今天的心情还真的不错。
“你先放手去做……我不能保证自己能过去,”陈太忠也不管她怎么想,就是自顾自地说了,“实在不放心的话,你可以邀请葛区长去那里。”
“葛区长插手堆场的事,已经不少了,”王主任淡淡地表示,“她主管的是物流中心,煤炭堆场是计委的事儿,煤场一旦建成……那个堆场也就意义不大了。”
这还真是糊糊事,陈太忠听得也一阵头疼,他当然知道,物流中心是由葛宝玲在管,计委是孟区长在抓,这种情况下,必须要确认权责范围,才能避免扯皮。
但是悲催也就在这里了,葛区长现在是常务副了,就算孟区长不出事,这个计委一旦完全启动,早晚还是要划到常务副口子下的——除非陈区长自己抓起来。
所以王媛媛将来,很可能是要听葛宝玲调遣的,想到耳听得王主任对葛区长似乎有点看法,陈太忠也是忍不住挠头:这女人们碰到一起,还就是麻烦。
“反正把你放在那个位置了,你就要帮区政府把好关,”陈区长淡淡地表示一句,也不再多说,一旦听惯了机宜,怎么成长得起来?
说话间,北崇宾馆的菜就送到了,廖大宝和王媛媛齐齐去门口招呼,却听到有人大声发话,“太忠,这个菜有点少了吧?”
“林书记,你今天的事儿办得不利索,就别蹭饭了吧?”陈太忠苦笑一声。
“不利索也要蹭饭,”林桓在很多时候,是比较粗枝大叶的,他大喇喇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太忠,我无所谓,你得看张部长面子啊。”
“老书记,你这是开什么玩笑,”他身后的那位干笑着,不是别人,正是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张浩,“以前一直在听您教诲,叫我小张就行了……真的。”
“张部长……没回市里去?”陈区长狐疑地看他一眼,今天省委组织部来的两个,真是各有千秋,这张部长当时也是修了闭口禅一般,一语不发,莫非……也是胸中有丘壑?
“嗐,别提了,”张浩苦笑着摇摇头,“太忠啊,你痛快了,但是我们还得收尾呢。”
我跟你有这么惯吗?陈太忠心里哼一声,嘴上却是淡淡地发话,“我还真不知道,张部长跟林主席关系这么近。”
“我跟他三叔,是生死之交,”林主席微微一笑,“小张也是想着我就要退了,不想麻烦我,谁想,我俩就在宋鸿伟家门口碰上了。”
原来是张浩有本事了,不认林桓了,陈太忠听得明白,他跟林桓接触的时间不是很长,但真的知道,老林是个古道热肠的人,若是早能知道组织部要查自己,他不会不报信的。
但是悲催的是,林桓现在已经二线的,马上就要彻底退了,虽然体改委主任或者说组织部副部长也不是什么大官,但终究是正处了,眼里看不上二线的副处,这是很正常的。
所以张浩来北崇之前,并没有联系林桓,以至于陈某人没从这条线上得到通报。
不过这都是次要的事情了,陈太忠在意的是,“张部长你们也联系不上宋鸿伟?”
“省委组织部打过两个电话,一直就没联系上,”张浩苦笑着回答,要说起来,他也有点委屈,他是直接被人拎过来的,要是早早地就打北崇的算盘,他怎么可能忽略了林桓?
市里曾有干部说过,林桓能做北崇大半个主,领导们不敢管,混混们惹不起。
“没联系上举报人,就来查我?”陈太忠越发地不能理解了。
“谁知道呢?人家是省委组织部嘛,”张浩无奈地扬一扬眉毛,并不多言。
这倒也是,省委组织部查一个小区长,真的不需要考虑太多——虽然基本上算是狗拿耗子的性质,但北崇这些异样,都是摆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孟志新栽在男女关系上了,王媛媛确实只是高中生。
“吃饭吧,让宾馆再送两个菜来,”陈区长不好再叫什么真了。
既然桌上都不是外人,大家就能就今天的事情聊一聊,张部长一边吃,一边表示说,这个解贵敏解部长身为女性干部,就见不得别人欺压同性,所以才要调查——没错,解部长此举,只是单纯的女权主义者的态度,不是针对你陈太忠的。
应该相信这话吗?陈太忠琢磨一下,发现这个借口合乎逻辑,但并不是非常可信,官场呆得久了,信任自然就少了——哥们儿要是李竞,也想不到方文会当众给我一刀。
至于说林桓和张浩的相遇,那就更是巧了,此事已经要收尾了,但是举报人还没见着,方文就说了,你们阳州,得跟举报人多了解一下啊。
于是张浩做为阳州市委组织部的人,就听从省委组织部的调遣,去宋鸿伟家蹲点,守对方回来,正琢磨着是不是该联系一下林桓,不成想正看到有人耀武扬威地过来,要收拾宋家人。
他一打听,就知道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合着对面来的就是林桓的人。
那么眼下大家来陈区长家会餐,就是必然的结果了。
事实证明,张浩并不是个内向的人,借着林桓这层关系,他在饭桌上谈笑风生妙语连珠,一点也看不出,他就是下午那个一脸冷酷、惜字如金的主儿。
他甚至很关心地向王媛媛指出,有陈区长的关照,对你来说是个很难得的机会,所以这个学历问题,你还是要重视一下,将来才会有更好的发展。
对一个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来说,这样的关心都有点出格了,这倒不是说他对小王有非分之想,实在是……身为组工干部,有些话真的不好说得太多。
酒至半酣,林主席感慨颇深地叹口气,“小浩你这不声不响地就成长起来了,今天我差点没认出你来,看着你们一桌年轻人,都是后生有为,唉,真是不服老不行。”
“您看着还很年轻啊,”张部长闻言就笑了起来,对林桓他是很恭敬的,一点没有正处的架子,“我是一眼就认出您了,就挺奇怪,您怎么也来找宋鸿伟。”
一边说,他一边侧头,笑吟吟地看一眼陈区长。
这个张浩如此殷勤,果然是别有目的,陈太忠心里就有点明白了。
就在此时,陈区长的门铃响了,廖大宝出去接一下,然后迅速地走回来,低下身子,在区长耳边嘀咕两句——这事儿不能大声说。
可是陈区长一听他的话,登时就有点恼了,于是大声嚷嚷了起来,“宋鸿伟从地北回来了?这很好,让他进来!”
下一刻,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就走了进来,他四下扫一眼,看到了林桓,情绪登时就激昂了起来,“老书记您也在……呜呜……我这真是太高兴了,您得给我做主,我冤枉啊。”
“冤个屎蛋,你还像个北崇爷们儿吗?”林桓气得冷冷哼一声,“上班时间你打麻将,很有道理了是吧……陈区长处罚你,你居然敢怀恨在心?”
“我这……真的没有怀恨啊,”宋鸿伟哀嚎一声,一脸的苦痛,“我去地北,是见个网友,想借鉴着开个超市。”
“那你还实名写举报信?”林桓冷冷地扫他一眼。
“这举报信,真的不是我写的,”宋鸿伟凄厉地叫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你可以查笔迹嘛。”
(未完待续)
3747-3748 最好的还击
3747章最好的还击(上)六月的北崇,依旧是梅雨季节中,绵绵的细雨,濡湿了地面。
就在这样的雨夜里,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副科级干部,居然坐在地上大哭,真给人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
尼玛,这就是我北崇的干部?陈太忠看得嘴角抽动一下,幸亏哥们儿已经把你弄走了,看这丢人败兴的,他厉喝一声,“站起来说话,成什么体统?”
“陈区长,这真的不是我干的,”宋鸿伟吃他这么一吼,流着泪站了起来,不住地鞠躬,“区长,我哪儿有这样的胆子?”
看他诚惶诚恐的样子,陈区长却是想起一件小事,前一阵警察抓赌的时候,被抓了现行的宋主任,据说是非常猖狂和傲慢,居然问警察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就像换了个人一样?陈太忠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发话,“据我所知,你的胆量好像不止这么一点。”
“那是我以前狂妄无知,总觉得做了官就该有架子,”宋鸿伟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抽搭搭地回答,“却从来没有考虑到,我这点权力来自于组织的信任,来自于人民的支持。”
“自从到了党史办,我认真地做了反省,发现自己的高高在上,已经彻底地脱离了人民群众,让组织意图不能很好地贯彻,我真的很后悔以前的行为,同时也非常感谢区政府,能在这个时候当头棒喝,让我不至于向错误的方向滑得更远。”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微微地颤抖着,看起来吓得真是不轻。
“果然是逆境才能令人成长啊,”陈区长由衷地感叹一声,又看一眼林桓,似笑非笑地发话,“老书记,他说不是他写的,你怎么看?”
林主席听得皱一皱眉,这个事儿真的是不好判断,要说起来,宋鸿伟是有充足的理由和动机这么做,但是话说回来,丫的理由实在太充分了,充分到别人也看得非常分明。
正是因为如此,别人假借宋鸿伟的名头,搞个实名举报,可能性也极大。
如果真是后一种可能,省委组织部这个调查就有点儿戏了,起码省里应该先联系上小宋,落实一些情况,再派人下来调查,这才是负责的态度。
然而再想一想,正是因为涉及的是省委组织部,这个儿戏反倒是能够理解了——这衙门实在太位高权重,有了线索可以直接下来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而且刚才他跟张浩相遇之后,张部长也说了,省里联系过宋鸿伟两次,但也是电话打不通,今天的调查,已经是水落石出,但是不管李竞还是方文,都是要找到宋鸿伟的。
李处长并不认为,自己找到此人就能翻盘,岳老大已经表态了,那真相是什么就不重要了,他只是抱着一点侥幸心理,希望能从那里找到一点不利于陈太忠的证据——或者能证明自己被蒙蔽也算,那样就不至于输得太惨。
方调找宋鸿伟的心情,就不那么迫切了,但是他也必须要找人,一个是完善程序,防止别人再做手脚,一个就是替组织部找回点面子——对内来说,是李竞大败亏输,对外来说,组织部却是不可能错的,那么,错的就是某些心怀叵测的个别人。
林桓分析来分析去,觉得这两种可能都不小,但是他显然不能轻率地做出判断,于是就问一句,“我认为,首先还是要对一对笔迹,太忠也帮着过目一下。”
“这个……”陈太忠的嘴角抽动一下,迟疑了一下才发话,“我也没看到举报信,省委组织部的人做事,还是很讲原则的。”
“你没看到过?”林桓愕然地重复一遍,眼皮情不自禁地跳了两下,尼玛,你连举报信都没见到,就让我去抓人,这个……关系到我这老头子的一世英名啊。
“举报信是电脑打印的,”关键时刻,张浩出声了,他笑眯眯地看着宋鸿伟,“只有落款签字是手写的,我脑子里还有点印象,你先写一下自己的名字吧。”
“只有……签名?”宋鸿伟的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就笑着点点头,“那好。”
他倒是想说不好呢,就这么几秒钟的功夫,廖大宝已经从上衣口袋里扯出了签字笔,又顺手拽出个小本子,面无表情地递了过来。
宋主任深吸一口气,提笔悬腕,刷刷刷几笔就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双手递给了张浩,他还不清楚对方是谁,只知道人家见过自己的举报信,所以就讪笑着发话,“这位领导……请您过目。”
“那我看一看,”张部长从手包里摸出一副眼镜戴上,又掏摸一下,手上就多了两张纸,他看看纸,又看看小本,来回看两眼,苦笑着将纸和小本递给了林桓,“老书记,您这慧眼如炬,判断一下是不是一个人写的吧。”
“嘿,小浩,学会跟林叔打埋伏了,”林桓笑着接了过来,心里却是暗暗地吃惊,合着张浩手里就有举报信,却是一直都没有说,直到现在才拿出来,这还……真是谨慎呐。
收起那份感慨,他随意地看一看,就呆在了那里,好半天之后,才将本子和纸递给了陈太忠,“太忠,我对这个不熟,你看一看。”
陈太忠接过来看一眼,合着张浩带的举报信不是原件,是复印件,不过两个签名真是相差仿佛——事实上若不是他知道对方叫什么,都看不出这上面写的是什么,真的是剑走偏锋笔走龙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俩签名真的很像。
陈区长并没有太多的犹豫,他抬手招一招,“来,老宋,你自己看一看,凭良心说,这个笔迹像不像你的?”
宋鸿伟也挺纳闷这几位的反应,心说这像不像的,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不至于犹豫这么半天吧?听到招呼之后他走上前,结果一眼就……愣住了,然后他倒吸一口凉气,“这不可能啊,我的签名是花了一千块钱,请人设计过的。”
下一刻,他一伸手就拽住了林桓,苦苦着哀求,“老书记,您说句公道话,我的字儿拿不出手,被您骂了多少回了……我除了自己的名字,也就是‘同意’两个字写得还将就。”
这一刻,他是真的怕了,要说被警察抓住的时候,宋鸿伟还比较嚣张,但是被陈区长打发到党史办之后,他就大彻大悟了,离了那个位子,他真的屁也不是。
这次去地北,他说是考察,主要还是散心去了,至于说手机不开机,那真的太正常了,这是为了避免那些无关的骚扰——他的官场生涯已经结束了,何必再去听那些冷言冷语,和貌似关心实为幸灾乐祸的问候?
反正……不可能更糟糕了。
然而就在今天,他回家之后,才发现事情真的可能会更糟糕,想一想这次招惹的是陈太忠,他真的差点吓得尿出来——身为政府中人,他最知道陈区长有多可怕了。
下一刻,宋鸿伟就想到了关窍,他禁不住叫一声,“老书记,我平常签名,都是用这个字,很可能是被人模仿了,但是……可以查指纹的嘛。”
“查指纹……嘿,你以为你是谁?”林桓哭笑不得地看他一眼,林主席经历了多少运动,可谓是身经百战的老运动员,人虽然是老派人,但是官场里各种鬼蜮伎俩,他见得太多了,也分外明白其中的分寸。
像这个举报信报上去了,大家抓过来就看了,谁还会想到指纹什么?对省委组织部来说,这是实名的,举报的又是一个小小的区长,没必要郑重其事地对待。
举报信都不知道被多少人拿过了,这个时候说查指纹,真的有点天方夜谭,林主席冷冷一笑,“如果你真的有意混淆视听,你会留下指纹吗?”
宋鸿伟愣了一愣,再次软绵绵地坐到了地上,有气无力地低声哀嚎,“真的不是我干的啊。”
“滚出去,”陈太忠眉头一皱,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不管是不是你干的,我现在看着你烦……老实在家呆着,要不别怪我不客气。”
宋鸿伟是真的害怕他,闻言站起身,就向小院外走去,嘴里还在辩解,“各位领导明鉴,真不是我干的……我受点冤枉无所谓,但是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他离开之后好半天,院子里的人都没兴趣说话,最后还是林桓叹一口气,“真的不能确定,一定是他干的。”
陈太忠摸出烟来,给大家散一圈,除了王媛媛之外,四个男人人手一根,坐在那里默默地喷云吐雾,听着雨丝悄悄落在地面上的沙沙声,陈区长觉得心绪通透神清气爽,禁不住微微一笑,“这样的雨天,这么清新的空气,咱们有点俗了。”
“真的有点俗了,”张浩笑着点点头,“这个事情,是不会有答案的,没必要刻意去查……嫌疑人真的太多了。”
3748最好的还击(下)这是真正的大实话,这个举报信若不是宋鸿伟写的,想要查出主笔,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潜在的可能实在太多。
这件事情看起来诡异,但想要促成此事,成本不需要很高,写封信即可,而嫌疑人的范围真的太广了——只要知道宋鸿伟和王媛媛恩怨的人,都可能写得出这么一封信。
至于说受益越大嫌疑越大的理论,在这一刻也不是很适用,很多人都是抱着将水先搅浑了,再浑水摸鱼的想法,哪怕损人不利己,只要己方没什么损失,那也可以尝试。
这就是真实的官场环境,出损招的不一定是对头,很可能是间接的同盟,而且陈某人的冤家对头,真的实在太多了,也难免有人使坏。
陈太忠听明白了这话,抬眼看一看漆黑的夜幕,扫射到里面细细的雨丝,一时间有了一丝明悟:原本就看不分明的东西,我要是去细细辨识,或许……就落了下乘?
他一向是信奉恩怨分明,但是此刻,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涌向心头,茫茫人世煌煌众生,我又怎么可能清楚每一个人的想法?
“既然查不下去,那也只能不查了,”陈太忠苦笑一声,“这个阴险的家伙……我等着他再次冒头。”
“太忠,在我的认识里,你不该这么软弱,”听到这话,林桓不干了,他冷冷地哼一声,“查不到人,也要把水搅浑了,以儆效尤……你敢保证这不是宋鸿伟的苦肉计?”
你说我软弱?陈太忠的嘴角抽动一下,他听别人形容自己的词语很多,正面的居多,反面的也不少,大致是说他飞扬跋扈、心狠手辣之类的,听别人说自己软弱,他还是头一遭,真是耻辱吖。
但是陈区长决定虚心听取经验,他点点头,“林主席说得没错,宋鸿伟搞苦肉计的嫌疑很大,那么,我该怎么做,才能掩饰自己的软弱?”
“不管是不是他干的,都是他干的,他必须受到惩罚,”林主席微微一笑,又顺手戳穿他的小算盘,“至于说你软弱……就算你自己信,我也不信。”
“其实我也不觉得自己软弱,”陈区长干笑一声,林桓说是长者,但是不讲理起来,那是真的不讲理,直接就宣判了宋鸿伟的死刑。
身在基层,很多事情是没办法讲道理的,心不狠手不辣,最后吃亏的只能是自己,经过这番交谈,陈太忠越发地看清楚了这一点,于是他吩咐一句,“小王,你现在就去宋鸿伟家,让他给你个交待。”
“现在欺负他,没啥成就感,”王媛媛却是有主见的很,她皱着眉头回答,“等大家认可,我确实比他做得好……我才会去找她。”
“只冲你这个心态,将来一定前途无量,”张浩沉寂很久了,此时却伸出个大拇指来,“小王,我看好你。”
“小浩,难得你下一趟北崇,跟陈区长好好喝吧,”林桓笑着发话,然后又看一眼廖大宝,“我今天是喝好了,廖主任……咱俩一起走?”
“林主席您酒量不止这一点吧?”廖主任笑着问一句,又看看剩下的那三位,发现领导没啥反应,于是点点头,“那成,我正好跟宾馆联系一下,给张部长安排个房间。”
这俩走了,小院里就剩下三个人了,奇怪的是没人说话,好半天之后,张浩晃一晃面前的酒杯,“今天喝得不错,太忠,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来找我,大家是朋友。”
“其实我跟岳部长,真的没什么关系,”陈太忠轻喟一声,驴头不对马嘴地回答一句。
但是这么一句,张浩还真的听懂了,因为他今天来陈太忠的小院,赌的就是这一把——张某人从体改委主任调到组织部副部长,这不算升迁,半点都算不上。
他的前途暗淡了,已经没有方向了,正处往副厅走,真的太难太难了,尤其是做为机关干部,想干个县区一把手都很难——说起来组织部副部长很光鲜,但是真要细细算的话,他倒是宁愿干个县长区长啥的。
今天他本来是个单纯的陪客的身份,就是走一道组织程序,还是吃力不讨好的这种——调查人,这怎么能算是好事?
但是下午发生在北崇区党委的那一幕,给他的感觉真的是太深刻了,原来我阳州的官场里,还有这么猛的人!
陈太忠很猛,这是他早知道的,但是知道得再多,也赶不上亲眼目睹的震撼,当时他就在想,这个人……或许能对我有所帮助。
后来的发展,那就不要再说了,看完一场大片之后,他敏锐地发现一个问题,方文这大阴人对上李竞反脸无情,但是对这个年轻的区长,居然有点微微的……畏惧?
没错,就是畏惧,还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方调是非常阴险,但张浩非常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觉,待后来陈太忠接岳黄河电话时,那种随意的口气,被不止一个人注意到了。
里面绝对有蹊跷,张部长意识到,对自己来说这是一个机会,遗憾的是,他是配合省委组织部来调查陈太忠的,这种情况下想搭上线儿,不是一般的难。
所以他要认真地调查宋鸿伟,可机会总是在不经意间就降临了,他居然在宋家门口撞上了林桓,再往后的事情,大家就知道了。
听陈太忠说跟岳部长没什么关系,张浩笑着摇摇头,“太忠你这就谦虚了,连举报信都没看到,就能确定是谁写的……”
我跟你没这么惯吧?陈太忠听得有点愕然,不过再想一想,这一晚上,张部长都在刻意拉近彼此的距离,所以这话听起来,倒也不是那么唐突。
“张部长你还真是用心了,”他苦笑着摇摇头,“大家都不是外人,我也就交个底儿……你想,我要真是部长的人,至于被人打这么个冷不防吗?”
想到这个现实,年轻的区长也有点无奈,他心里很清楚,岳黄河不是对他没印象,但是这回护之意真的不算太强,说起来,大约还是双方太陌生,等级差距也太大。
说起来让人有点心寒,其实官场里还就是这么回事,不是嫡系,级别差得也远,人家肯帮忙照拂一二,那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让陈太忠感到憋屈的是,这次他能没事,和岳黄河的照拂一点关系都没有,纯粹是因为他有原则,管得住下半身,才会好人有好报。
岳部长虽然也安排了方文,但根本上讲,陈某人只是个被利用的道具——正经是老岳在这件事里收获不小。
哥们儿这个情,领得冤不冤啊?
张浩闻言笑着点头,他也认可这个说法,不过还是鼓励了两句,“岳老大是初来乍到,你好好努力,以后有的是机会,起码这是个好开头……你说是不是?”
“你我初次相见,也是个好开头,”陈区长听得微微一笑,埋头拉车不代表一定不抬头看路,这位好歹也是组织部的副部长,巴巴地上门套交情,他自然不能把这个友谊往外推,至于说此人想通过他走通岳部长的路子……那就只能视情况发展了。
张浩心里也明白这点,不过有希望总胜过没希望,没有谁天生在官场里就有各种关系,无非是经营二字罢了,他笑着点点头,“那是,以后还要多联系,对了……就算这封信真的不是宋鸿伟写的,你也不用太在意,做自己的事就行了,写信的人最多是想恶心你。”
“这话怎么说?”陈太忠饶有兴致地发问——难道那幕后黑手知道哥们儿洁身自好?
“这是明摆着的,”张部长笑着回答,“也就是李竞性子太急了,要是能多等一等,联系上宋鸿伟,这一趟他都不用跑的……你说这假借的实名举报,经得起查吗?”
“这个倒是,”陈太忠经此一提醒,才反应过来,他深陷局中,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倒不像人家张浩这种局外人,一眼就能看出要点。
“那我埋头做事,早日把北崇的经济搞上去,就是对举报者最好的还击,”他笑着点点头,心里也猛地轻松了不少——要知道,他原本是睚眦必报之辈,最是习惯将事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发现有人躲在暗处算计,这心情还真的不是很好。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人,我见过太多了,都是些藏头藏脑的鼠辈,”张部长笑着摇摇头,“你说得没错,专心做好自己的事,就是最好的还击。”
王媛媛一直坐在旁边默默地听着,听到这句话,她是再也忍不住了,禁不住轻声嘀咕一句,“我觉得这种人,还就是咱们干部里面多,普通老百姓里,还真没这么多心思阴暗的。”
两个正处级干部听到这话,禁不住面面相觑,好半天之后,陈区长才干笑一声,“利之所在嘛,官场里相关利益太多,普通老百姓哪里有机会面对那么多诱惑?”
“是啊,”张部长干笑着点点头,“小王,以后你慢慢就会习惯了,想当年我刚进这个体制的时候,血性可是比你还要足……”
(未完待续)
3749-3750 无小事
3749章无小事(上)陈太忠没想到的是,好不容易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次危机,没过两天,区里有新的传言了:陈区长似乎那个……贵体有恙,不能那啥。
这个传言可是有点恶毒,一般人不敢跟陈区长说,就连廖大宝也不敢乱说,两天之后,还是林桓这为老不尊的主儿,幸灾乐祸地把话传给了年轻的区长。
陈太忠对这些流言已经免疫了,他要办的事情太多了,于是不以为然地表示,“他们怎么说,又伤不了我一根毛……老书记你最近没啥事?”
“你还嫌我事儿少?”林主席忙不迭地摇头,“西崖沟的还林款我问过了,村民们说款子都下来了,下坝村的统计也出来了,多报了八十余亩。”
这就是他最近在忙的事,还林款已经全面开始拨付,大部分的款项都直接拨到了农民的手里,但是不管什么时候,总有个别人胆大包天心存侥幸。
两天前,陈村镇西崖沟的村民到镇子上告状,说村委会拿了钱不往下发,镇领导把村长叫过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村长也有理由,村委会认为这钱发下去意思不大,倒不如村里统一替大家管理起来,还林的这一大片是连着的,统一管理规模化种植,好处真的不少——套种、间伐、水资源等方面,都可以很好地协调,比小农经济一般的种植要强很多。
但是想搞好这个,是需要前期投资的,村里又没钱,那就只能先挪用一下还林款,村委会表示说,我们跟大家解释(book.www.uu234.com)过了,统一部署好之后,你们获得的只会更多。
这个理由,镇政府觉得还算说得过去,就给村民们做工作,村里拿这个钱,是要买泵机这些,集中资源做大事,这也是村委会的职责,你们别太鼠目寸光了。
已经有人去县里,跟政府反应去了,村民们冷笑着表示,说白了,就是村委会看到上面发钱给农户了,眼红,至于说搞什么统一管理,那真是扯淡的话,谁会相信这个?
镇子上一听,此事居然捅到区里了,登时就不敢再尝试调解,而是向区里请示,此种情况该如何办理——其实村子里那点想法,连村民们都看得出,他们能不清楚?眼见着遮盖不住了,那也就只能先求自己脱身。
区里的回答,只有一句话:事情未必是坏事,但是经过村民同意了吗?
这么一问,村委会就再也无法偷换概念,这原本是国家补贴给农户的费用,不管你村里再有想法,也不能随意地截留,须得先征得农户的同意——严格来讲,是该先发下去,然后再收上来,至于有人不愿意交,那他不享受便利就是了。
徐瑞麟可不会就这么简单地问一句就算了,他直接向陈村镇建议,免去西崖沟村村委会主任,陈太忠知道之后,也表示支持。
而且这件事,引起了陈区长的高度关注,他实在想不到,自己三令五申地强调,这个钱要及时地、不打折扣地发到农民手里,居然还有人胆大包天到从中截留。
当然,这个截留是找了一定的理由,正是所谓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但是其本性终究是不会变的,面对此情此景,陈太忠想起了屈刀乡魏得一想搞的大棚基地,禁不住扼腕长叹:与其有琢磨这些歪门邪道的功夫,脚踏实地发展两个项目不好吗?
说来说去,农民还是弱势群体啊,虽说现在的北崇区政府,是相当注意干群关系了,但是侵害农民权益的事情,还是时有发生。
有鉴于此,陈太忠就安排林桓,你去调查一下退耕还林款的发放情况,你老人家德高望重,此事非你不可——反正监督和配合政府工作,也是政协的职责。
你是要累死我老头子啊,林桓嘴里挺不满意,但心里还真不是那样想的,他的骨子里,是有清官情结的,而且他原本就是个闲不住的,别人到了二线上,就是个种花养鸟了,有那嘴碎的想指点两句江山,基本上也是自讨没趣——别人得愿意听。
跟他们相比,林主席就是幸福的,所以他嘴里喊累,却是跟区里支了一辆面包车,整天地东跑西跑,结果别说,还真被他查出问题了,有些地方,存在虚报退耕还林亩数的现象。
像这个小岭乡的下坝村,就是其中之一,多报了八十多亩,签字领钱的人里,还有十年前就死了的村民,性质……比较恶劣。
他看到的是性质恶劣,陈区长心里则是浓浓的悲哀,尼玛,这八十多亩的还林款,一年下来也就万把块,这么一点小钱,就让整个下坝村的村委会陷了进去,说出来就丢人啊。
“既然你忙,那就算了,”陈太忠摇摇头,“近期就退耕还林中出现的问题,区里要开个会,你协助徐瑞麟办好此事,该罚的罚该撸的撸……这不是一年的事情,以后年年要有的。”
“你不参与?”林桓听得一皱眉。
“你俩把关的事情,还需要我?”陈太忠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刚才说了,我这最近……不是身体不好吗?”
“这个传言,其实也是好事,呵呵,”林主席居然笑出了声,“起码很多干部接近你的时候,没有太多顾忌了……你是又打算指派我干啥?”
“你忙就算了,”陈太忠冷哼一声,“我找别人办好了,省得你总抱怨,查退耕还林是徐瑞麟的事儿。”
“我这可不就是帮小徐背黑锅?”林桓很不以为然地反问,“整天在乡镇乱跑,老骨头都快颠得散架了。”
然而,话虽这么说,其实他还是很享受这种工作的,在他看来,新生代的干部魄力不足,太害怕得罪人,而林某人不怕得罪人——事实上他最得意的,是自己在到了政协之后,还能决定很多事情,对很多二线干部来说,这种权力依旧在握的感觉,非常难得。
所以他又问一句,“到底什么事,你说一说嘛。”
“还是跑乡镇,移动大棚的建设啊,”陈太忠漫不经心地回答,“这个质量必须把握好,而且这个大棚搭建,需要一定数量的熟练工人,得组织一批这样的人手……老书记,你的群众基础,有用武之地了。”
“这不扯吗?你得找卢天祥,他接那么大的单子下来,”林桓直接点出了北崇首富的名,事实上,卢天祥做为一个外行,直接介入钢结构行业,是很不遭人待见的,虽然材料都是区里买的,他干的只是加工,赚个加工费,但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
林主席倒没有不满,但是他对卢天祥也没什么好感,“卢总不是招了五六十号人吗?”
“那五六十号,是他加工厂的技术储备,”陈太忠哭笑不得地解释(book.www.uu234.com),“一千亩的大棚,让这几十号人干下来,那得干到猴年马月去。”
对于移动大棚的各项数据,陈区长现在已经了然于胸了,定好点之后,首先要派人去勘测,选址的光照合适与否,土地是否平整了,水电的供应能否保障,一切条件准备妥当了,才能开工,要不然那就是瞎耽误时间。
勘测需要人,设备设施搬运也需要人,搬运过去之后,搭建大棚还需要人,以一亩的大棚为例,想要干好,就算排除天气的因素,两个大工加两个小工,起码要干三天。
一千亩的大棚,只说施工,两个大工加俩小工,起码要干三千天,这是很简单的定额工日的问题,那么这么多大棚想要半年之内盖起来,起码要有四十个大工和四十个小工。
然而工期还不是这么算的,有密集期有空窗期,为了保险起见,六十个大工和六十个小工是必须的,尤其是小工,遇到双抢直接回家了,到时候想找人搭手,那得找大工。
最为要命的是,这个活动大棚,不是人人能上手,学习和适应还有个过程,所以说陈区长操心此事,还真的不是白操心。
“也是,搞这个大棚,起码要一百号人,十辆车,”林桓点点头,他久做基层工作,有些东西不需要人指点,自己就能想到,“但是过了这一拨工程,这些人就没事干了……啧,其实他们可以去敬德干嘛。”
陈太忠哈地一声笑了,“这是你想到的,我可没这么想,敬德这边的工作,我是不能做的……老书记,考验你人格魅力的时候到了。”
“我就知道,你找我没好事,”林桓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北崇最近和敬德达成了一系列的合作协议,但是不管怎么说,北崇终究是北崇,敬德是敬德,眼下陈太忠的意思,就是要借敬德人的力量,帮北崇添砖加瓦了……当然,事后敬德人不会一无所获。
可这拨人用完了,大部分是要遣散的,而且可以肯定的是,遣散的会是敬德人,那多少有点得罪人,陈区长身为一区之长,不便亲自操办。
林桓倒是不怎么介意,农民工能在家门口找到零碎活儿就不错了,还想干一辈子?他倒是认真地建议,“太忠,我这老头子,有啥事都敢往上冲,但是你要考虑,现在办事的人太少了,得招人了。”
3750章无小事(下)办事的人太少,你这是在开玩笑吧?陈太忠总觉得,政府里面的冗员真的太多了……人不少,只是用不到地方,就显得人少了。
不过林主席提建议,他也不好不予理睬,于是笑着问一句,“我该在什么地方增加力量呢?”
“计委,计委口上的人太少,”林桓很郑重地表示,“你的作风,注定了计委是政府第一部门,但是……现在连主任都没有,这是你执政理念和作风的脱节。”
真不愧是计划经济年代过来的老干部!陈区长干笑一声,“那照你说,计委得有多少人?”
“起码得十一二个人,现在的计委,总共才五个人,”林桓微微一笑,语重心长地发话,“太忠啊,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老了……”
“木有,绝对没有这回事,”陈太忠很果断地摇摇头,又点点头,“您还年轻。”
“好,就算我年轻吧,比你还年轻,”林桓点点头,也懒得跟他计较,“但是计委现在的摊子越来越大,你不能不管了,大棚是计委的……煤场何尝不是计委的?”
“你这话……似乎有所指?”陈太忠的眉头微微一皱。
“根本没有所指,”林桓摇摇头,笑着回答,“不过你最好还是惦记一下煤场的事情,孟志新不在,王媛媛……她真的还差一点,镇不住场子。”
这货一定知道些什么,陈太忠听出来了,但是老林不肯多说,他也就不想去费心挖掘,政府里这点事,他应付得来的。
麻烦不会因为他认识到了而消失,两天后王媛媛找了过来,“头儿,计委能不能搞个三产?现在的人手实在太紧张了。”
“啧,到哪儿去搞这份支出呢?”陈区长听得一皱眉,有些口子真的不能随便开,开了就收不回来,服务公司聘用的肯定是合同工,但是这些合同工聘用容易,解约可是麻烦。
可以想像得到,计委的三产招人,基本上算小半个铁饭碗,还能常在领导面前露脸,操作得当更有进入体制的机会,那应聘来的人里,关系户绝对少不了。
到时候想解约,若不能全部解约,就又要有麻烦,全部解约的话——这需要一定的魄力,还是那句话,陈区长不怕麻烦,但也不喜欢麻烦。
不过再转念一想,随着北崇的发展,可以搞的项目越来越多,那确实是需要更多的管理人才,这个东西想回避也回避不了,那么,该招就招吧。
然而,这跟大学生返乡创业的计划,似乎又有点冲突……说来说去,还是人才太少啊。
他想一想之后,抬头看一眼王媛媛,“是不是堆场那儿有什么问题?”
“哎,”王媛媛闻言就叹口气,说起这个来,她还真是有点惭愧,“好像是磅秤上面可以做点手脚,不过我也没什么线索,更没抓住证据,所以不能贸然向你汇报。”
“所以你想找几个人,帮着看磅秤?”陈太忠皱着眉头发问。
“我去过好几次堆场,没发现问题,”王媛媛又轻叹一声,她好歹也是计委副主任了,总不能一直蹲在堆场——事实上,最近计委的工作真的很忙。
要说起来这个堆场,也有点题外话,原本陈太忠的意思,是要货主自己看货,等煤场建起来之后,再拉往煤场,进场的时候核算和付款。
但是部分走汽车运输的华亨就叫苦了,说这是大宗交易,占的资金太大了,利润又低,你煤场建不起来,不是我们的问题,而且你还要修路不是?这潜台词就是——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才建得起来?
反正陈太忠做事,经常就是被事情推着走,于是双方协商一下,说这进了堆场的煤,北崇支付百分之九十的货款,回头运进煤场之后,结清余款。
其实以陈区长的性子,他真的想让乙方垫付大笔资金,进煤场之后,一笔结算干净——在凤凰科委,他就是这么做的。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现在的煤炭很俏,虽然不能说完全是卖方市场,但货到付款也是最差的结算方式了,否则人家根本不会卖给你。
所以现在堆场的煤,百分之九十的所有权是北崇的了,这个过磅要是有问题,还真是不能忽视,不过计委总共就这么几个人,过磅的事情,就是由物流中心筹建处来代管的——葛宝玲是筹建处主任,她从交通局的三产里抽调几个人,安排工作。
事涉常务副区长,王媛媛人微言轻,就算有陈区长的青睐和信任,没有充分的证据在手,她也不敢随便汇报,所以只能先申请招两个人,盯在磅秤那里。
听到她承认了,陈区长笑着摇摇头,“这可不是招人能解决的,你确信招的人就能发现问题?发现问题的话,他们一定有胆子汇报?你又怎么能保证,他们不跟别人同流合污?”
“但是既然可能有问题,总不能什么也不做,”王媛媛皱着眉头回答。
“啧,”陈太忠无奈地咂巴一下嘴巴,又问一句,“你认为葛宝玲知情吗?”
“她应该不知道,”王媛媛摇摇头,“就是过磅的人的问题,有传言说,他们收受别人的好处……只是传言。”
这个可能性倒是最大的,陈太忠点点头,他来北崇也半年多了,从传言中知道,葛宝玲不是个屁股干净的干部,但是她绝对不是个没脑子的。
陈区长对干部的小私心并不放在心上,只要能力能超过私心即可,他也并不认为,葛区长会傻到在磅秤上搞鬼——对常务副来说,这也太没技术含量了。
不过陈太忠也想不出,磅秤上能如何搞鬼,他有心给林莹打个电话问一问,转念一想,这搞鬼的手段肯定不止一种,需要有针对性地了解才行,于是他沉吟一下,提出了建议,“这两天,李简总想请我吃饭,我是懒得理他,要不你去跟他了解一下?”
李简是四家煤炭供货商里,唯一一家没有大背景的,他也没有铁路运输的关系,只能靠卡车来拉,想必对这个过磅是有所了解。
“他还去宿舍找过我,我没让他进门,”王主任苦笑一声,“我一直牢记您的指示,不跟这些人做过多的接触。”
“是啊,诱惑太多,”陈区长轻喟一声,然后又笑着摇摇头,“这个克制是要发自内心,脑子里的弦儿不要松了,一味刻意地回避,也没什么必要……你总是要跟这样那样的人打交道的。”
“我懂了,现在去办公室给他打电话,”王媛媛点点头站起身,“哪怕他不承认,也算是旁敲侧击地警告了这种现象。”
“他要是敢说不知道,我自有办法,”陈区长微微一笑……他俩说话的时候,葛区长正在双寨乡视察,一个是关于道路建设的,还有一个就是关于移动大棚的,做为双寨出来的区领导,她向乡亲们指出,咱们乡的大棚亩数比较多,也比较零散,建设不能全部指望区里,乡里的党政干部应该安排人手,去积极地学习大棚搭建。
乡党委书记和乡长连连点头称是,顺便就请领导用了饭再回去,葛区长本来都答应了,不成想没过多久,接到了陈区长的电话,她只能推辞了,“陈老板要我回去说事,你们自己吃吧。”
她来到陈太忠的小院,正是晚饭时分,旁边除了小廖也没别人,于是她也不客气地坐到了饭桌旁,“区长找我来,有什么事儿?”
“物流中心堆场管磅秤的人,换了吧,”陈区长轻描淡写地指示一句。
葛宝玲听到这话,眼皮子禁不住就猛跳一下,她分管的交通局是能查路政的,有人会琢磨磅秤怎么玩,她先是果断地点点头,然后就犹豫地发问,“只是换掉……要不要做处理?”
“自查吧,好像还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陈区长叹口气,“这个问题,你要重视起来,他现在能收受好处,将来就能在磅秤上搞鬼,不好的苗头,必须扼杀。”
王媛媛从李简那里了解到,过磅员目前还没在磅秤上搞鬼——起码李简是这么说,但同时李总也表示,半夜来的车,过磅员是不给过磅开单的,如果司机不想守着货呆一宿,那最好是给人家意思一下:大半夜的过磅,不容易。
“原来是这样,”葛宝玲的脸上,有些微的异样,心说你这也太大惊小怪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不是很正常吗?
事实上,过磅开单这个活儿很轻松,只是有点枯燥罢了,所以过磅员也是些关系户,不过她还是点点头,“好的,换什么人……你有计划吗?”
“你不能小看这个事情,”陈太忠看到她的不以为然了,于是很严肃地指示,“找正式工过磅,最少副科级的干部推荐,出问题的话追究连带责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