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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风笑     官仙txt下载     官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693-3694 被算计了

    3693章被算计了(上)到了下午的时候,区政府里就传出了消息,说是修建煤场的地点,选在了西王庄和小岭乡,两家各是一个二十万吨的煤场,剩下的十万吨,就直接囤到在建的自备电厂里了。

    这个选址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知道煤场的投资不会很大之后,大部分人就收了心,还不如琢磨一下,大家能接到一些什么活儿。

    像三轮镇的林继龙,就想着把镇上的砖卖给煤场,当然,这样的事就不用找陈区长了,找白区长即可。

    事实上,大家都忽视了一个人,或者说一个信号,那就是煤场的建设,不仅仅是白凤鸣负责,新上任的副区长孟志新,也可以在此事上说话——煤炭储备绝对是跟计委有关的,而孟区长此刻还兼着计委主任。

    不过陈太忠无意强调这一点,因为北崇采购煤炭,打的幌子是工业发展的需要,而不是说北崇就要搞储备,这个时候少一点人关注总是好的,没必要太强调计委的作用。

    白凤鸣在跟孟志新商量招标事宜的时候,都接到几个了解情况的电话,他也不会把事情推给孟区长,于是就淡淡地表示,“招标书正在制作中,一两天就出来了。”

    “能简单地介绍一下情况吗?”电话那边想多了解一点。

    “后天你们来拿标书吧,”对这种隔着电话了解情况的主儿,白凤鸣没有兴趣说太多。

    “钱!”孟志新轻声地对他做个口型。

    “对了,这个标书是要花钱的,”白区长无奈地看他一眼,心说我怎么就没发现,这姓孟的就是个财迷呢?“一份招标书五千块。”

    “标书还要五千块?”电话那边登时就震惊了,“没有中标的话……退不退?”

    “买了标书,才有投标资格,免费提供两天两人份的食宿,”白凤鸣回答完之后,就压了电话,五千块就是个门票钱,还想着退款?亏你好意思说自己是做煤炭的。

    看着他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孟志新要说一点不羡慕,那真是假的,不过他是才上来的副区长,再吃味儿也得忍着,“还有这个运输问题……”

    “关于这个运输,我有话说,”这时候,门被推开了,葛宝玲走进了白凤鸣的办公室,她笑容满面地打招呼,“白区长,来的冒昧,打扰你了。”

    “无所谓打扰不打扰,你是领导嘛,”白凤鸣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人就是这么奇怪,当初是他不要常务副的,眼下葛宝玲上去了,他又有点不平衡,“领导有什么指示?”

    可是他越不平衡,葛区长就越开心,多年的对手,她好不容易占一点上风,真是难得,于是她微微一笑,也不强调自己不是领导,“我想了解一下,铁路运输和公路运输,各占多少?”

    “这个我们没怎么考虑,铁路便宜一点,但是车皮只能让乙方来协调,所以由他们选择了,”白凤鸣不动声色地回答,“车皮用得多了,也占用北崇的指标。”

    “咱北崇能有几个指标?”葛宝玲哈地一声笑了,自打北崇撤县改区,停靠的货车和客车数量都少了,而且北崇也没多少东西,是需要铁路运输的。

    “总会挤占阳州的指标,”白凤鸣并不觉得可笑,铁路依旧是那个铁路,以前北崇没需求,现在需求猛增,自然要挤占别家的份额,这是毫无疑问的。

    “那么这个标怎么招,分开招?”葛宝玲又问一句,铁路运输和公路运输的成本,差得太多了,难不成铁路和公路运输分开来说?

    这个问题真的很尖锐,不过白凤鸣一直觉得,这个标肯定要落到海潮手里的,所以没太在意,林莹说了,她要投标就打算走铁路运输——林家在铁路上的人面,真的不可小看。

    但是对这个问题,白区长多少也是琢磨过的,于是他回答,“运输方式我们不考虑,招标招的就是进场价,送到煤场的价格……就算全部是铁路运输,只要它运得过来,咱就收。”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事儿,铁路运输……货到站台的话,区内的运输,应该咱们组织车队拉,向供货方收取运费,”葛宝玲不愧是做惯垄断买卖的主儿,一出口就是垄断的点子。

    “区里不能让外地的大车随便乱跑,一个是不安全,第二是拉煤的大车是有污染的,第三就是那些超载的大车容易压坏路。”

    “葛区长的指示很有建设性,孟区长你怎么看?”白凤鸣笑眯眯地点点头,侧头去看孟志新,这个问题没安好心——孟区长顶的就是葛区长的缺,交通口现在姓孟了,不姓葛。

    “挺好的,”孟志新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不上白区长的套儿,他新官上任,不想多说。

    “这个还是次要的,”葛宝玲见孟志新不附和白凤鸣,心里也有点微微的得意,“我今天来,主要是说公路运输……希望那些卡车不要进区,统一到物流中心卸货。”

    这才是葛区长的真正目的,这个物流中心的建设才开始,陈区长也说了,要由她从头到尾负责到底,那么,她就要考虑,怎么样才能尽快地把这个物流中心做大做强。

    上路查扣过往车辆,这是她当初想的一招,但是这路数比较容易引发争议,同时也有强迫的性质,推广不难,但是想获得认可就难了。

    最近区里要收购五十万吨煤炭,还是分三个点甚至更多,葛宝玲猛地发现,这岂不是自己给物流中心打广告最好的机会?

    所以她就琢磨着,汽运过来的煤炭,一律要到物流中心卸货,然后中心收取短途运费之后,统一配送。

    拉货过来的大车,不可能全是供货商的自备车,其他大车车主知道了这个中心,这口碑就算一点一点地打出去了——五十万吨,就算汽运只占五分之一,那也是十万吨的物流。

    这个广告效益不容低估,并且具有深远的意义,她一定争取到手里。

    “规范大车的通行范围,这个我愿意支持,”白凤鸣先是点点头,然后就丢出一个问题来,“但是这样……是否增加了中间环节?陈区长一向强调的是精简环节。”

    “物流中心发展壮大的结果,是减少了中间环节,”葛区长不认可他的说辞,她振振有词地回答,“现在你看到的是增加了中间环节,但是随着物资越来越丰富,分拣、筛选和配送都专业化、渠道化,这会减少冗员配置,节省大量的人力物力。”

    你还真摆出来常务副的嘴脸了?白凤鸣听得有点不高兴,他知道她说的也有道理,但是他心里就是不服气,于是直接发问,“那这个账,谁跟货主结,物流中心吗?”

    “中心只管物流,不管结账,”葛区长沉着脸回答,她也知道自己有点操之过急,物流中心的地刚确定下来,路都还没修。

    但是她真的不可能放弃这么个机会,这无关利益,只关乎政绩,所以她就事论事,“这样的大宗商品,货主应该派人来看着货场的……他们可以跟着配送车,去煤场核实数量。”

    她这个说法听起来有点欺人,区里增加了中间环节,反倒要货主自行派人看护核实,事实上并不是这么回事,人力资源本来就是货运成本中重要的一环。

    尤其在时下的国内,能让你派人监督,已经是很开明的行为了,有些单位根本都不让你监督,上车的是李逵,下车的是李鬼这种事也不少见,货主都没地方说理。

    “你这个事儿,做得有点勉强了,”白凤鸣直觉地认为,这个环节增加得很没必要,“而且不出意外的话,铁路运输的煤炭会更多一些。”

    这次投标的大头是海潮集团,海潮真是通过汽运把煤运过来……这得增加多少成本?

    “这我也没办法,物流中心的牌子,必须尽快打响,”葛宝玲苦笑一声,“陈老板下了死命令了,要不咱俩找他去评个理?”

    说来也奇怪,她是普通副区长的时候,嘴上还不愿意承认陈太忠的权威,但现在成了常务副,她居然称呼他为“陈老板”了。

    “宝玲区长说得不错,”就在此时,门口又有人发话,却是陈区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笑眯眯地表态,“大车不能随意地在咱区里通行,是时候考虑北崇外环公路的建设了。”

    “老大,你不是这样吧?”白凤鸣听得居然笑了起来,当然,他是苦笑,也有意向新扎常务副卖弄一下自己跟区长的交情,“阳州都还没搞外环呢,咱北崇现在就开始惦记?”

    “所以我说你有点小富即安,”陈太忠伸出手指点一点他,“要胸怀大志……阳州不搞,咱北崇就不能搞了?真是的,阳州有电厂吗?咱早晚要把北崇建设得比阳州还好。”

    “北崇的建设,那我肯定要添砖加瓦的,”白凤鸣听得就笑,他这是暗示,外环不全是交通局的事儿,建委也能管啊。

    “少不了你操心的,”陈区长当然听明白了,然后又看一眼葛区长,微微颔首,“你能知道抓住这个机会,并且充分利用,很不错。”

    3694章被算计了(下)葛宝玲吃区长这么一表扬,真是满脸的红光,“不过我也有想得不周全的,凤鸣区长说的核查数量的问题,我就有一点忽略了……还要谢谢他的提醒。”

    “凤鸣考虑问题,还是比较周密的,但也不算大事,”陈区长笑着表示,“其实只要是能查清楚的问题,那就不用太过担心。”

    这个话说得轻描淡写,但真的是杀气腾腾,那俩副区长禁不住看葛区长一眼,看来这个物流中心真要有什么问题,那区长肯定又是霹雳手段了。

    葛宝玲倒是面色如常,看不出来有多大压力。

    陈太忠也没关注大家的反应,他微微扬一下下巴,“志新你跟我来。”

    孟志新站起来跟着区长走了,葛区长看着他俩离开,扭头冲白区长嘀咕一句,“孟主任这真的是鱼跃龙门了。”

    你这套话的水平,也太低级了吧?白凤鸣心里冷冷一哼,“那我跟他说一下,让他稳重一点,不要让老同志心里不满。”

    “我没有表示任何的不满,”葛宝玲转身向外走去,不就是个常务副吗?看你那点肚量!

    陈太忠找孟志新,还是跟北崇的买煤有关,刚才皇甫一尘来了,他知道区里对煤场的选址,初步有了意向,小岭是其中之一。

    所以他就拿了一份简单的策划书来,还有一份地图,上面标了几个地方是合适建煤场的,不过一比十万的地图,实在不好显示地形,而那策划书明显是赶出来的稿子,说得颇为含糊,皇甫书记不得不详细地解说一下。

    皇甫一尘极力推荐的,是一个叫响水湾的地方。

    此处在河沟上,山风大得很,一边又是峭壁,除了夏天最炎热的俩月,基本上太阳晒不到,用水方便,排水可以直接排到河里去,虽然也有污染,但这是浇煤不是洗煤,有个过滤池,污染就可以忽略不计——反正一年下来,总共才俩月。

    有多大?陈区长琢磨的是这个,小岭要建的是个二十万吨的煤场,实则不然,他要考虑以后的建设,但是这个话没办法说清楚,白凤鸣等知情人也不会乱说——一百五十万吨的煤炭储备,说出来真会有太多麻烦,还是先说五十万吧。

    当然,这一百五十万吨,只是纸面上的计划,没准有什么好的项目,就有了新的变化,不过陈太忠在选择的时候,不能不全盘考虑。

    皇甫一尘对这一块也很熟悉,他琢磨了半天领导的意思,才最终表示,这是个狭长条儿,如果能再炸掉点山石,差不多能有零点五到零点七平方公里。

    这就差不多了,陈区长粗粗地算一下,若是能有效地利用零点三平方公里,那么一米高的煤层,就能存四十多万吨,两米高就能存接近九十万吨,嗯,这个地方不错。

    但是,其他的地方他也是要过问的,不过遗憾的是,皇甫书记似乎也是把主意打到响水湾了,对其他地方的地形,不是特别的知情,而且比这里更大的闲散地块,似乎也没有了。

    那这必须要到现场看一看,陈太忠从来不嫌下基层麻烦,下面人说得再漂亮,不如他亲眼目睹——事必躬亲的领导,不是好的领导,但是他来北崇真的没有多长时间,有些事情还是亲自过目的好,深入群众总强过不接地气。

    但是当他想到考察的时候,另一个问题就来了,从区里到响水湾,只是十来公里,这段路却很不好走,尤其是到煤场之前,下面有条河,但是河上还是铁索桥,过卡车得架新桥。

    地方确实不错,离区里很近,也不存在占用耕地的问题,但是尼玛——这得修路啊。

    所以他就要找孟志新讨论这个问题,葛宝玲已经升了,交通局就是孟区长分管了,而且皇甫列出的其他地方,他不可能一一去查看,这个甄别工作,也自然要落在老孟头上。

    “这条路很不好,”孟区长听完大致情况之后,就做出点评,虽然他已经被边缘化很久了,但是北崇这么屁大一点地方,有什么事儿能是他不知道的?

    “从区里到小岭,中间过东岔子那一段两公里的路,就很糟糕了,您应该走过。”

    陈区长真的走过,他去卢天祥家,走的就是这条路,比从东岔子绕,起码少五六公里,但是这个路确实不成体统,颠簸不平坑坑洼洼,最窄的地方,也就一米宽的平路。

    不过这也难怪了,一条借道的路,小岭人不可能去东岔子修,而对于东岔子人来说——吃撑着了,修这条路?“是不太好走。”

    “从那儿到响水湾的路,也不好走,渣土路,”孟志新笑着发话,“旁边就是魏村和上于村,他们早想修这条路了。”

    “那想修一条两车道过二十吨卡车的路……”陈区长沉吟一下,“估计造价多少?”

    “这种路想修得好一点,一公里起码得八十万,这是咱北崇人工和土方便宜,要不然不止这一点,”孟区长不是搞交通,但是类似常识他懂,他略带一点怜悯地看着自家区长,“六七公里,加上那座桥……六百万差不多了。”

    “嗯,”陈区长默默地点点头,然后嘴角抽动一下,“这皇甫一尘真不靠谱。”

    “他想修路,也不能说就错了多少,”孟区长摇摇头回答,“魏村和上于村,经济发展都还算不错,但是不搭桥进响水湾,那里就是块死地……光搭桥还不行,还得修路。”

    我说呢,皇甫一尘这么热心,还敢赌囤煤两年,合着原因在这里,陈太忠终于明白其中原委了,“区里多出八百万,小岭乡只肯出个五六十万,那我不如把煤场放在东岔子镇了。”

    “但是这条路,您早晚得修,”孟志新淡淡地看着他。

    其实我挺讨厌被人算计的,陈区长无奈地咂巴一下嘴巴,但是他还没办法计较,皇甫一尘选了不止一个地方,只不过主推响水湾而已,而且小岭也多少打算出点钱。

    反正人家争取落户小岭,肯定是有所图的,现在看来,所图的只是一条公路,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陈区长可未必一定要选择响水湾。

    “走吧,跟我一起去这几个地方转一转,”他站起身来。

    大致转一下,这一下午就过去了,令陈太忠哭笑不得的是:还就是响水湾的位置最好,一个是这里相对比较近,二来就是其他地方还真没有响水湾这么大的空地。

    这是令陈区长感到不快的一点,不过其他的进展还算不错,接下来的两天里,交通局拿出了修缮通向响水湾公路的预算,共计五百六十万——结算时争取控制在六百万内。

    这个费用,就连桥都有了,该桥的图纸是六年前就设计好的,要不葛宝玲发牢骚,说八五计划的公路,到了十五还没完成。

    再有就是荀德健的投资协议终于签了下来,因为上次出了王瑞吉那么一档子事,这次搞得更为隆重,陈区长甚至请来了市委书记李强——没办法,常务副谷珍说,有事情走不开。

    李书记此来,一来是代表市里,缓和北崇的怨气,二来就是不管怎么说,香、港荀家也是港澳首屈一指的望族,哪怕荀德健只是私生子,也有资格被李书记关注。

    至于这行为是否打了陈市长的脸,那就没人在意了,当天晚上阳州新闻还播了这一条。

    “不知道陈正奎是否在摔茶杯,”林桓正在陈区长家蹭饭,看到这一条消息就笑了起来,“李强真是没他面子。”

    “一百万美元的引资,市台怎么可能不播?”陈区长很随意地说一句,阳州这穷地方,又不是凤凰,“对了林主席,响水湾的路只能给你一公里,明天你去找孟志新。”

    “多给点吧,保证质量,”林主席笑着发话。

    “这条路是临时加的,要抵欠账,”陈区长无奈地摇摇头,这条公路是区里现修的,加上小赵那儿还有一公里多,葛宝玲就来关说,七百万的路给了以前的施工队,他们愿意抹去一百万的欠账——虽然北崇说以后可能会还,还是真金白银拿在手里实惠。

    陈区长没有全答应,就答应了一半——这也是以观后效的意思,既然拨了一半出去,手上就真没多少人情可做了。

    说着话,恒北新闻也开始了,今天正好有岳黄河到任的消息,陈太忠摸出一根烟点上,心说这岳黄河长得可是有点**,起码双下巴是有了,肚子也不算小。

    林桓也静静地看新闻,看完这一条之后,他才轻喟一声,“城头变幻大王旗啊。”

    “铁打的官场,流水的干部,”陈区长笑着答一句,抬手去灌啤酒,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康总你好,有什么指示?”

    待他放下电话之后,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了,林主席笑眯眯地看他一眼,“找你卖煤的吧?”

    (未完待续)

3695-3696 招标

    3695章招标(上)“你怎么知道?”陈太忠才问出这句话来,就觉得自己有点弱智。

    “我也是招标组成员啊,”林桓笑眯眯地回答,“五十万吨的煤,你还以为是五吨?”

    “煤炭现在不是不愁卖吗?”陈区长皱着眉头发问,“现在应该是卖方市场吧?”

    “买方市场和卖方市场是相对的,大宗客户永远声音大,而且咱北崇又不缺钱,”林主席笑着解释(book.www.uu234.com),“不但我被人找过了,相信其他招标组成员也被人找过了,只不过大家不敢跟你说就是了……难得啊,咱北崇还有这么抢手的一天。”

    “真还有人想通过关系做这单子?”陈太忠确实挺意外,这个招标他倒不是一定要让林莹独吞,但是这个东西公平竞争就行了,没必要一定找关系吧?

    “这个钱最好挣了,就是倒空卖空,谁不会?”林桓很不耻地哼一声。

    这倒也是,陈太忠听到这话猛然间就反应了过来,一旦下家确定了,倒卖原材料是最简单的买卖,尤其是公子哥儿们的最爱,左手进右手出就把钱赚了,一点都不用操心。

    前文就说过,京城里有办法的衙内往下伸手,最常见的就是卖设备,施工什么的太劳神,还要跟当地人打交道,也容易出意外,还是倒卖东西来钱痛快。

    “都有谁找过你?”陈区长想到这里,淡淡地看一眼林桓。

    “一个老大姐打过个电话,”林桓含糊其辞地回答,有些话是他也不便说的。

    “这还真闹心,”陈太忠听得叹口气,原本他认为,恒北总共就几个小煤矿,这番采购应该惊动不了多少省内的人,不成想连康晓安都打电话过来打招呼。

    按说康总有自己的企业,又倚仗北崇良多,不该在陈太忠的地盘上随便打招呼乱伸手,但是……他有他自己的苦衷。

    地电在海洲市新建一个电厂,装机容量是一百八十万千瓦,不过恒北的煤矿太少了,尤其是高热量的煤,就更少了。

    可电厂发电,还就是要这种煤,地电最近就在联系各种动力煤,确定未来的一些供货渠道,虽然项目才刚刚启动,但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然而悲催也就在这里了,地电去联系煤矿,煤矿对他们也很热情,事实上现在煤炭的市场,远远没有到了绝对卖方市场的程度。

    从战略层面上说,双方大致还算是相持阶段——卖方可以要求买方现款现货,但是买方也可以要求卖方降价,说你们最近涨得太厉害,每吨降五块我就考虑包圆。

    也就是说,只要矿上产得出煤来,卖高价未必马上能销掉,但是略略降一点,转眼就能卖掉,还是现款现货。

    但是这个动力煤,是相对比较悲催的,煤炭是分品质的,燃烧值高的煤价格就贵,当然这不是唯一的指标,同等燃烧值含硫量低的煤价格也贵。

    可是对很多煤倒来说,燃烧值多少并不是很关键,差不多就行了,这不是煤倒们不知情,而是他们销售的对象不管这些——别人一吨卖一百六,你卖我一百八,凭啥呢?

    说白了,还是动力煤该卖到对口的地方——有单位烧锅炉,采购买回去动力煤了,烧锅炉的工人说了,这煤的火力确实旺,烧着痛快,但是烧了两天,领导提意见了,尼玛,这烟也太大了,还买得这么贵……采购上吃了多少回扣?

    对于这样的单位,含硫量大的动力煤,倒是不如含硫量低燃烧值小一些的普通煤,至于说锅炉工的工作量会大增,谁会在乎?

    前文说了,刘望男承包的那俩煤矿,就是典型的含硫量、燃烧值双高的动力煤煤矿。

    对这样的煤矿来说,目前的这个市场也挺让人挠头的,压价卖吧,真的不甘心,高价卖吧,又卖不了多少,要说囤起来等涨价——这煤炭在哪儿都存在自燃的问题,北崇还算气候湿润、雨水较多的地方。

    那么,他们卖给电厂不是挺好吗?是挺好,但是几年前全国的火电项目被砍了个七零八落,要不然也不会存在现在的电荒了,卖给谁去?

    现在全国各地是疯狂地上电厂,连煤炭资源紧张的恒北,都上了一百八十万千瓦的电厂,这也是不想让电力受制于人,限制了本省的经济发展。

    然而电厂从动工到竣工,是要一个时期的,不能一蹴而就。

    所以对动力煤的煤矿来说,眼下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再走不远就有光明的前景了,但是目前还是要咬一咬牙——有人说停了煤矿不挖,等着行情来了再下手,这建议就太扯淡了。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对恒北地电这未来的客户,是非常地客气,谁也想不到将来的动力煤会紧张成什么样子——事实上,仅仅过了三年,全国的动力煤就严重告急,第四年的时候,某些省运煤的卡车只要在车头打上“电煤运输”,过路费全免,还有绿色通道走。

    然而,客气归客气了,对于地电希望签订的长久供销合同,他们一点都不感兴趣,尼玛,过两年要买我们煤的地方多了,我们愁的是现在卖不出去!

    谈判不顺啊,康晓安挺苦恼的,不过他没辙,现在的地电说是不缺钱,其实比任何地方都缺钱,他不可能把煤买回来自己囤上——钱不是这么浪费的。

    那么,就只能指望领导帮着协调了,康总仅仅是代省里管理地电而已,地电又不是他的。

    就在今天,有煤矿主动打电话给他,说这个长久供销合同,我们在积极考虑,但是现在手里压了十来万吨煤走不掉,你们地电也投资了北崇的电厂,能不能帮着说一说?

    直到这个时候,康晓安才知道,合着北崇最近有个五十万吨煤的招标,他原本是不会操这些心的,但是既然涉及到了海洲电厂未来的生产,他就不得不出面,跟陈太忠打个招呼。

    陈区长这个无奈啊,那也是没办法说了,对于动力煤说,他兴趣真的不大,北崇的火电厂跟别的电厂不一样,是烧油页岩的,煤的燃烧值大小,区别只在于多掺一点少掺一点。

    当然,燃烧值高的煤,那确实能少掺一点,这也是实情,但是能稳定使用海潮的煤炭的话,就不用考虑变换这个比例了,省多少事儿呢。

    不过康晓安既然打这么个电话过来,他不闻不问的话,似乎也不是朋友之道,想一想之后,他叹口气摇摇头,“这个招标要快一点搞了,夜长梦多啊。”

    事实上,这可不是夜长了梦才多,林桓九点钟才离开,隋彪的电话后脚就到了,“太忠,这大晚上的也睡不着,去你那儿喝点酒?”

    “那你来吧,”陈太忠看一看时间,心说你不怕丢人,那我还担心什么?反正王媛媛走了,小廖也有家室了,我就是一光杆司令。

    隋书记这大晚上来,肯定也有目的,他坐下喝了一阵酒之后开口说话,“太忠,这次煤炭招标,是否确定就是海潮了?”

    海潮集团原本就名声赫赫,就算天南省外的人略略一打听,也能知道这是天南首富的产业,更别说海潮集团美艳的小公主,跟陈区长的关系也不简单,隋彪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这个……怎么说呢?呵呵,”陈太忠轻笑一声,他不会承认定下来了,也不会说没定——那样就给对方机会了,“关键是我不怕他们毁约,敢胡来的话,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这话不算很委婉,事实上是相当的霸气:我是打算照顾乡亲了,但是我保证合同的执行,你想关说也可以,但是万一有什么不妥,小心我反脸无情。

    “宁沪书记给我打了个电话,”隋彪发现对方的防备很重,索性就开门见山,“他有个朋友,也想参与一下投标。”

    “那就交钱买标书呗,”陈太忠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一句,隔了几秒钟,又嘿地一声叹口气,“是想让咱们直接放人过关吗?”

    “他也挺难做的,”既然话说开了,隋彪也不怕直说,“他都离开的人了,打这个电话给我……说实话,我没想到,但是老书记的面子,能照顾我还是想照顾一下。”

    这是实情,隋彪很清楚,若是王宁沪还在阳州,根本不可能客客气气地打一个电话过来,两者之间的级别差距太大了,也就是到了外地,王书记才会如此客气。

    但是他不能不闻不问,这就是阳州的干部,官场习气也重得很,但是还算念旧,也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来,我就是欠这个情分。

    “王宁沪啊,”陈太忠咂巴一下嘴巴,其实他跟王书记没什么交情,当然,也没有什么交恶的地方,“他得去公平竞争,同等条件下优先照顾。”

    “能不能稍微优惠一点?可能是梁千帆的关系,”隋彪苦笑一声,这笔钱虽然不小,但是利润真的不高,现在的煤炭市场,价格很透明的,大宗原材料,哪里有那么多利润可言?

    了不得也就是七八个点的毛利,就算一千万的买卖,毛利也才仅仅是七、八十万,不过这钱赚得非常轻松就是了。

    3696章招标(下)“梁千帆?”陈太忠听得眉头微微一皱,这就算惹出了一个副省长啊,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岳黄河够不着我,梁千帆你也够不着我,“随便吧,要是梁千帆能亲自给我打电话,那就全订他家的了。”

    你这不是扯淡吗?隋彪听得撇一撇嘴,梁副省长亲自打电话给一个区长,那肯定就是全订了,但是梁省长可能打电话给你吗?不可能——撇开级别差异不提,你这么能折腾,梁省长也不会直接接触你,太容易产生意外了。

    “目前已经有十二家企业买了标书,”隋书记提示陈区长一句,“咱只买五十万吨煤。”

    五十万吨煤,听起来挺多,其实还真的没多少,不光不占多少体积,平均到全国也不是个大数,随随便便一个三十万千瓦机组的电厂,一年不愁用掉一百万吨煤。

    事实上,北崇两台五万的机组一开,这五十万吨的煤,也就只够一年用的。

    “十二家,那就是六万块了,”陈太忠笑眯眯地点点头,“嗯,这个标书钱收得不错,都是卖煤的吗?”

    “还有关于煤场建设的,卖煤的就是七家,”隋彪随口答一句,然后愕然地看他一眼,“这消息我都知道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还真不关心这个,”陈太忠微微一笑,“算了,既然都这么热闹了,那就得考虑这个招标日期,是要往前放一放了。”

    “招标在一周之后,已经比较仓促了吧?”隋彪听得皱一皱眉……“再提前就不好了吧?”第二天,孟志新也提出了异议,“总是招标,得让大家了解一下北崇的情况,才好投标……反正咱们的基础设施没做好呢。”

    你懂个什么啊?陈太忠心里暗哼,“基础设施可以慢慢做,但是这个招标要加快速度,咱北崇的腰包,不少人惦记着呢。”

    孟志新一听是这话,也就不敢再犹豫了,忙不迭打电话通知各个投标者,说我们招标的日期提前了——这就是标书收钱的好处了,没交钱买标书的,他无须去通知。

    接到电话的众人也觉得有点仓促,不过这半年头有钱的就是大爷,想赚钱就得乖乖地听话,而且对他们来说,招标一旦提前,遇到的对手也会相应地减少。

    不过相应地,他们都以为时间尚早,所做的公关就不是很足,闻听招标期限马上就要到了,说不得尽快地赶了过来。

    陈区长这下就遭罪了,来的人略略一打听就知道了,什么招标组副组长,什么招标办主任,那全是扯淡,想拿下这个投标,必须得让北崇区长陈太忠点头。

    面对一拨又一拨主动找过来的人,陈太忠在上班的时候,倒是不怕见一下,反正是公事公办,但是下班之后登门拜访,他就有点受不了啦。

    连续推了两个人之后,陈区长索性一关院门,去汤丽萍租的办公室去了。

    小汤租的房子,在北崇宾馆院内,一溜四间平房,她一间狄健一间,剩下两间是文件财务室和接待室,其中汤总的房间最大,里面还有个小套间能休息。

    陈区长过来的时候,狄总正跟几个混混坐在屋前喝啤酒——这是夏天北崇人常见的娱乐方式,在路边喝啤酒侃大山。

    见了区长,狄健站起身打个招呼,陈区长也懒得多理他,点一下头就进去了,进了屋里可好,林莹正在和汤丽萍喝功夫茶呢。

    “你们倒是清闲,”他坐下来大喇喇地端起小杯,一口一个连喝三杯,“家里的门儿都快被踩烂了,不得不出来清净一下。”

    “还是为招标的事?”汤丽萍也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微笑着又给他端过来两杯,似笑非笑地低声问一句,“不用我喂你吧?”

    “外面全是人,”陈区长的心情略略地好了一点,不过这个场合,他也只能无奈地被她调戏,眼瞅着小汤的牛仔裙下笔直修长的双腿,他只有咽唾沫的份儿。

    “要给我说,就索性全给我海潮了,”林莹也被最近的事情搞得有点恼火,这点子原本是她想出来的,自家的情人又说话就算,眼前却偏有一帮人不识好歹,非要挤进来分一杯羹。

    “这次只要你能占一份儿,就算达到目的了,”陈太忠无奈地劝她,哥们儿这个区长,当得也很是不容易,“以后还要买煤呢,到时候咱们提前协商好。”

    “那个乌风山才讨厌,”小林总最恼火的,就是康晓安介绍的动力煤厂家,她也想把动力煤卖过来,海潮集团做得很大,还收各煤矿的煤炭,所以他们的品种很全。

    这些品种里,好的动力煤不愁卖,尤其是含硫低的,焦炭厂就抢光了,剩下那含硫量高的,便宜点卖不合适,卖贵了还不太好销——煤炭市场什么好卖什么不好卖,那是公认的。

    林莹就打算往北崇多卖点类似的货,不成想乌风山煤矿一张嘴就是十来万吨,那自然就挤占了海潮的份额——北崇囤煤并不是一个标准,比如说小企业要用煤的话,为了北崇的碧水蓝天,那还是得强调低含硫量,热量就不是很重要了。

    “这可是关系到大局的,”陈区长无奈地摇摇头,“看他们的报价和供货期吧,若是相差太多,我也没必要留面子。”

    正说着话,就有人敲门,陈太忠进来之后,为了防旁边狄健等人嚼谷,原本就是虚掩着的,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进来!”

    随着这一声,一个略略削瘦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谄笑着发话,“陈区长,打扰了啊。”

    不是找汤丽萍的?陈太忠有点奇怪,于是面无表情地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是吃了晚饭以后,在宾馆瞎转悠,听说您在这儿,”中年人赔着笑脸,含含糊糊地回答,“正好是想找您商量点事儿,我是市二建的……”

    合着这位叫李简的,也是被陈太忠卡了钱的,他对的是白凤鸣的口子,这次盯的是修建煤场,他接煤场没有多大难度,有往日的关系和口碑在,无非就是把利润压低一点,让北崇的亲戚在包工队担个虚职,再招上一些北崇人,就足够了。

    不过当他听说,葛宝玲那里有人通过冲抵欠账揽工程,就也想试一试,这一试可是想投标煤炭——煤场的设计图还没出来,这就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听说他在广北那边的煤矿有熟人,陈区长咂巴一下嘴巴,“白区长知道此事吗?”

    “我跟白区长说了,他说他做不了主,还得找您来,”李简讪笑着回答。

    压根儿就没做过煤炭,也敢乱掺乎?陈太忠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不过招标的同时能抵消欠账,也还算划得来,“你这么想的话,可以参与投标,但是区里不会因此再开什么绿灯,而且其中的风险,你要自己把握。”

    “那谢谢您了,”李简原本还打算坐下再说两句,可是区长在跟美女聊天,尤其那个年纪大点的,看着自己的目光很是不善,大约就是海潮的小林总了,“那我先告辞了。”

    你不告辞,难道还要让我请你宵夜?陈区长不耐烦地摆一下手,心里暗暗地叹口气,小汤这里也不安生了吖……接下来的两天,他索性去了地电临时租的小院,等到周一,招标工作就开始了。

    八家投标者将自己的标书装进牛皮纸袋,计委办公室主任齐莹当着诸多投标商的面,将纸袋当众封好,并且要他们一一签名确认,这才抱着一摞子纸袋走向小会议室。

    小会议室里坐着四个人,白凤鸣、孟志新、杨孟春和新扎的计委副主任王媛媛,这算招标办公室的人,他们初选有了结果,再向招标小组汇报。

    按说王媛媛是没资格坐在这里的,但是孟志新认为她来比较合适,为什么呢?因为他和白凤鸣同为副区长,而白区长是招标办主任,他只是副主任。

    这个是历史原因造成的,是没办法追究的,但是孟区长认为,我计委要多参与此事,那自然就要再要个名额,而白区长听说他打算叫上王媛媛,实在也是……没办法反对。

    然后齐主任拿了八个小纸团,要投标者抓阄,按这个顺序向招标办阐述,而投标者进入小会议室之后,那四位才会要他确认一下牛皮纸袋的封口,当着他的面打开袋子。

    不得不说,北崇搞的这个招标虽然比较草率,细节做得还是相当到位的。

    每个投标者都会被问到产量、供货期之类的问题,还会被招标办问到能不能再降一点,以及三分钟的自陈优势机会。

    乌风山煤矿的人抓住了八号,是最后一个进来的,白区长拿过刚打开的标书一看,脸上有一抹隐藏得极深的异样掠过,他沉吟一下方始发问,“这个价格……能不能再低一点了?”

    乌风山来的是一男一女,男人是一个王姓副总,他眨巴眨巴眼睛,目光茫然地回答,“这个……真是没办法再低了,我们是国企啊。”

    王媛媛低着头看标书,眼皮连抬都不抬一下,她很担心这个王总会看自己……

    (未完待续)

3697-3698 亏大了

    区政府招标的时候,陈太忠正陪着康晓安在清阳河边转悠。

    康总是昨天晚上到的,由于一些耽搁,到了阳州就十点半了,所以索性在阳州住下,今天一大早就来北崇,拉着陈区长前来视察水电站的筹备工作。

    陈太忠绝对不会相信他的动机这么单纯,而且清阳河现在要啥没啥,连工棚都没有,只是在平整土地,而且跟海角的协议已经签了,就算郑文彬过不久拔脚走人,这个项目也已经展开,想停也不可能了——大不了恒北自己干。

    不过老康不说是为什么来的,他自然不会去主动提起,两人视察了一个小时左右,康总这才发话,“回区里吃饭吧,我正好见一见乌风山的人。”

    “来的这个王副总,也不是个老实人,”陈区长早就猜到了,康晓安是害怕一个电话不靠谱,特地赶到现场来呐喊助威,也算是对自己这个区长的尊重。

    事实上,他也真的有点好奇,“这么小个单子,你至于这样吗?”

    “三千万的单子还算小?也就你敢这么说,”康晓安不满意地白他一眼,别看康总能折腾,大于三千万的单子,他能做主的也不多,就像范如霜的临铝,动不动就是几十上百亿的项目,范董又能做几分主?

    当然,他真正的目的在于,“得让乌风山的人看到,对他们的事情,我很重视……太忠,处理完他们的存货,没有问题吧?”

    “价钱肯定得合理,”陈太忠看他一眼,“我愿意当雷锋,别人也得信。”

    “嘿嘿,”康晓安讪讪地笑一笑,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有点着急了?但是他有充分的理由,“下一步大批电厂上马,保障煤炭供应,是未来的工作重点啊,咱恒北没有煤炭。”

    “乌风山领情不领情不好说,海潮肯定对你不满意,”陈太忠淡淡地答他一句。

    “这不是乌风山离海洲近吗?”康晓安干笑一声,心里却悻悻地嘀咕一句,有没有搞错,就算从天南进煤,我走莒山煤矿也近很多,何至于需要张州的煤了?

    “海潮能给你的帮助,其实远大于乌风山,”陈太忠想来想去,终于还是点他一句,乌风山不算小煤矿,现在开工量不足,年产煤炭也有三百万吨,但是就算他们产能扩大到五百万吨,依旧赶不上海潮。

    虽说海潮自产煤炭的能力,不过才两百万来吨——有些还只是挂名,但是海潮的渠道太强大了,口碑、资金、运输和流通领域,在天南都是独一份儿,他们能盘活的煤炭资源,每年不会少于一千万吨,这还仅仅是煤炭不包括焦炭。

    而与之对应的是,乌风山虽然产出不少,但他们是国企,有接近半数的煤炭,走了计划内的指标,下家不管付款多少、及时与否,他们得往外拨煤。

    也就是现在市场经济的味道越来越浓,煤炭越来越紧俏,针对那些拖欠大户,煤矿这边也使出各种手段来拖延出货,所以才能存下点家底,而这样抠出来的货,他们自然舍不得卖得便宜了。

    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想打听到这些并不是很容易,但是以陈太忠和康晓安的身份,随便了解一下就知道了。

    “海潮是有点远,只说运费就要多出不少,”康晓安微微一笑,本质上,他还是更愿意相信乌风山,国企和国企终究是要好沟通一些,尤其是现在的私企,简直就是利欲熏心的代名词,海潮跟他非亲非故的,凭什么牺牲利益照顾他?

    而他是国企领导,虽然花钱可以大手大脚,但是买原材料的时候,还真的不敢跟那些私企老板比阔绰——经不起审计啊,所以他只能笑一笑,“反正需要帮忙了,太忠你不能不管。”

    这话说得很不见外,但是康总真的没想到,四年之后,他每每想到今天的话,都恨不得拿头撞墙……尼玛,当初我怎么就话那么多呢?

    两人说着话就上了车,陈区长没开自己的车来,有奔驰五百可坐,又有司机,他何必那么辛苦?

    车行一段时间,康晓安又丢出一个话题来,“博睿有意向给海洲电厂注资,太忠你觉得这个事情,可以操作吗?”

    “哦……嗯?”陈太忠现实无所谓地哼一声,然后登时就觉得头皮一麻,难道这才是老康今天来北崇的真正目的?

    沉吟片刻,他才沉声发问,“他们用的……不是要给北崇的钱吧?”

    “那倒不是,我从来不短兄弟的路,”康晓安笑着摇摇头,“博睿的人说了,他们手里别的没有,就是有钱,只要项目够好,他们可以考虑投资。”

    也是,陈太忠听得暗暗点头,博睿是口碑和实力都不差的投资公司,不但管理着他的钱,也管理着别人的钱,人家来恒北是为他陈某人工作,但是觉得电厂能投资,那也可以顺便做两单,他看好自己的钱不被乱花就行了,还管得了别人的投资决策?

    “那你们谈好了,跟我不相干的,”他笑着表示。

    “但是他们想获得股份,而不是收回本息之后走人,这个让人有点挠头,”康晓安轻喟一声,“太忠,你也说过,电厂涉及国家安全问题……都入世了啊。”

    2002年的招商引资不比前两年了,外资依旧是很受欢迎的,优惠程度也不差,但是纯真的国人也渐渐地聪慧了起来,外商投资可以,但是咱也要讲保护自主品牌、要讲保护环境,也要讲……国家能源安全啥啥的。

    尤其是入了世贸之后,外资纷纷涌入,大家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就愿意多争取一点,康总这个观点,就是不愿意国家安全系于他人之手,充分地体现了一个国家干部的责任心。

    “你这也太扯淡了一点吧?”陈太忠不屑地冷哼一声,“他不控股就行了,你担心什么的国家安全?咱国家……合资电厂还少吗?”

    九十年代的时候,国家还真的建了不少合资电厂,那时候是真的穷,而且也没技术,更是因为一些事情,受到了一些制裁,于是国家有针对性地反制……如果有人去系统地琢磨一下,那个时期国内招商引资的成果,大约就能判断出各个阶段的倾向,是很有意思的。

    简而言之一句话,九十年代的时候,合资电厂在国内并不少见,就算现在少了点,也没有少很多,所以陈太忠觉得,康晓安的话有点奇怪。

    “省里只需要它的资金,其实……”康晓安沉吟一下,方始苦笑一声,“博睿不可以提股份,他只能作为融资或者借贷对象出现,参股电厂的可以是任何一个奇怪的公司,或者可能是你没听说过的银行,但不能是博睿。”

    “虽然不明白,但是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陈太忠感觉到这货说话吞吞吐吐的,但是他不想去打听,“那你们去谈吧,我大致分析了一下,这跟北崇没什么关系。”

    “博睿还是很看重你的意见和建议的,”康晓安这个提示,有点没头没脑。

    “但我需要看重他们吗?”陈太忠笑着反问一句,“那只是一个投资公司,钱又不是他的,他不借钱给我,我照样借得到……他怎么看我,我有必要在意?”

    “咳咳,”康总猛猛地咳嗽两声,不再说话了,人家连博睿都不放在眼里,他还能说什么?反正他可以确定一点,陈区长绝对不是在吹牛——要知道,博睿就是丫引进恒北的。

    想到博睿雄厚的资金和背景,康晓安越来越觉得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的区长了……车到了区政府的时候,就是中午十二点了,针对诸多投标厂商,北崇宾馆把小餐厅开放了,能放四桌人,是接待正厅领导的标准。

    康总和陈区长坐在最靠里的一桌,隋彪今天也来了——最近隋书记越来越主动接近区政府了,不管是政府宾馆,还是陈区长家。

    跟他一起的,是一个胡姓中年人,大约就是王宁沪招呼的那位了,不过陈太忠对此人是一扫而过,连简单的客套都没有,他只是冲小林总微微点了点头。

    但是就这个点头,林莹就挨着他坐下了,隋书记和胡总在桌子对面坐下,康总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上首,今天的这个架势,真的不同寻常,大家连座次都不说了。

    到最后,一个黑胖的中年人坐到了康晓安旁边,大家这才知道,此人便是乌风山煤矿的王总,他虎视眈眈地看着林莹,似笑非笑地发话,“林总看起来气色不错。”

    “哪儿啊,买卖不好做,这两天急得头发都白了,”林莹不动声色地还击,“倒是王总神通广大,看来会有不小的收获。”

    “买卖做得要吐血,”王总斜睥她一眼,阴阳怪气地发话,“低价冲击市场,这可不是值得鼓励的事,林总你说呢?”

    “难道你知道,我开价多少?”林莹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说个准数,说得对了,在再给你介绍一块市场,敢不敢赌一下?”

    3698章亏大了(下)“有新的市场,那我肯定要舍命陪君子了,”王总两眼的眼角往下一耷拉,笑着回答。

    “慢着,我是对北崇的保密制度有信心……所以跟你赌,”林莹又看一眼陈太忠,笑吟吟地发话,“你赢了我认账,但是你要是输了呢?不能光你占我便宜……把你的份额给我?”

    招标场合鲜见这种事情,但是两家投标商都很硬气的话,也确实不用介意主家。

    林莹敢赌,但是王总不敢赌,他终究是国企官员,投标成不成,那有种种的原因,他表示个不满就行了,没必要赌上身家,“别这么小气嘛。”

    “不敢赌,你就不要说三道四的,伤和气啊,”林莹冷冷地一笑,她是海潮集团的公主,哪里怕这么个小小的副矿长?这话说得真是富贵逼人!

    “超过六千一百大卡的煤,从来没有卖过这么低的价钱,”王总叹口气,脸色越发地不好看了,“林总家大业大不在乎……”

    “王总,咱们还是喝酒吧。”康晓安心里这个火,真的没办法再说了,这不是喝多了,根本就是没喝就多了,没事你招惹林莹干什么?考虑到对方以后会对自己有帮助,他不得不强压怒火,笑嘻嘻地发话,“有争议可以慢慢地沟通,陈区长,隋书记,咱们开动吧?”

    陈太忠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做生意做得吵起来很正常,打起来的都有呢。

    下午一上班,白凤鸣和孟志新来到了区长办公室,经过筛选,招标办大致圈定了四家,这就是向招标组的各领导汇报来了。

    不过招标虽然严谨,功夫在棋外,只看他们圈定的四家就知道了,王宁沪介绍的华亨实业当选了,这家提供的煤炭是五千二百大卡左右,含硫量适中,敞开供应,报价每吨两百零五元——这是进煤场的价格。

    李简的煤是五千大卡以上,报价是每吨两百,数量只限在五万吨,胃口不是很大,他在投标的时候强调了,自己走的是汽运,车皮不好协调。

    海潮的煤分好几款,大致可比的是,五千五百大卡的煤,林莹的报价是两百二,真正算薄利多销,事实上,煤炭的定价并不完全取决于燃烧值和含硫量,分不了那么细,采购煤炭时,只有下限没有上限。

    也就是说,买煤方制定了标准,超过标准多少,那是你自己的事儿,五千五百大卡的煤,你愿意当成五千二百的卖,那我也买,但未必会给你多结账——有本事你卖给那些要五千五百大卡的去。

    事实上,煤炭的定价是非常有意思的,这里不多做探讨了,主要还是看运输方式和距离的远近,以及煤矿主想赚多少。

    林莹报的这个价格,真的很公道,五千五百大卡的煤,往下探这是好煤,往上探,也勉强够得上动力煤的标准,选一下还可以炼焦。

    但是她报的六千大卡的煤,就不是很厚道了,居然是两百八十五一吨,不过她报的车板价不高,只有一百五十五,抛去税费基本上等于空忙一场——车板价是煤炭装进车皮时的价钱,也就是说铁路等费用要达到每吨一百三十元。

    其实戏法儿人人会变,这个时候发家的商人,大多都是有原罪的,她报的车板价看似不高,然而海潮有一点优势,做为一个民营企业,合理避税的手段真的不要太多,小煤窑的煤炭收起来,成本也要低一些。

    乌风山在这一点上是完败,不过他们也有自己的优势,国企的车皮可以走计划内,就算也要求人,随便意思一点就完了,根本不是海潮那种民企可以比的,只这一块就省老钱了。

    所以他们没有报车板价,直接就是进站卸货的价格,六千一百大卡左右的煤,他们只要两百四十五一吨,每吨足足比海潮低了四十元——多一百大卡不是大问题,关键是每吨四十块,十万吨就是四百万!

    “这个乌风山的诚意很足啊,”陈太忠看得就想笑,只能拿起一根烟来,掩饰自己的表情,“十五万吨不够,订他们二十万吨吧。”

    “那其他的份额呢?”白凤鸣请示区长,“李简这个是五万吨,两家加起来就是二十五万吨,给华亨多少?”

    “华亨这个价钱可是鸡肋得很,”陈区长琢磨一阵,眉头微微皱一下,“给五万到十万吨吧,你们商量,剩下的订了海潮五千五百大卡的货。”

    “好的,”白凤鸣和孟志新闻言站起身,区长临时多给了乌风山五万吨,就搞得大家有点难做了,原本两人合计着,要给华亨十万吨的,再给海潮二十万吨,这是皆大欢喜的场面。

    现在区长倒是说了,能给华亨五万到十万吨,但那是挤占了海潮的份额……真要傻不啦叽地直接去挤占,恐怕也是麻烦。

    这种事儿,两人都不敢直接问区长,总算还好,招标组里还有敢问的主儿,他俩找到林桓,如此这般一说,林主席倒是不怕事,抬手就给陈太忠拨个电话,“太忠,这个华亨,到底给五万吨合适,还是十万吨合适?”

    陈区长在那边说了一句,林主席放下电话,无奈地看一看面前的两个副区长,“陈区长说了,都让你们决定了……非要逼着他收回这话?”

    “确定一下,我们就放心了,”孟志新笑着回答,倒也没有因为区长的话而着恼,本来嘛,多请示领导是应该的。

    大约是下午五点,招标组相关领导的意见都争取过了,招标办将八个投标商请来,没中标的那四家,每家送两台“素凤”手机,感谢他们的参与——晚饭和住宿也会管的。

    接着就是对四家中标的投资商通报了,本着公正、透平和公开原则,这四个家是同时坐在一起,听取这五十万吨的中标情况。

    李简如愿获得了五万吨,华亨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垄断,十万吨是他们的预期,并没有多说什么,倒是乌风山对自己中标二十万吨有点奇怪。

    待听到海潮集团只占十五万吨,而且全是五千五百大卡的煤,王总就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说不得举手问一下,“六千以上大卡的,就只有我一家?”

    “海潮也报了,”白凤鸣不动声色地回答,他本来不想说,但却不能不说,一来这个消息早晚会传出去,二来就是,供货一旦是独家,供货商那里难免会生出点事端。

    “挤占了林总五万吨,真不好意思,”王总歉意地笑一笑,然后又问一句,“海潮的报价是多少?”

    “这个你没必要打听吧?”孟志新沉声反问一句,你知道是什么人以什么样的价格中了标就行了,打听别人没中标的价格——这是什么意思?

    “没啥不能说的,每吨二百八十五,”林莹沉着脸回答,少了五万吨的货,她本来就恼火着呢,听到这厮又问得这么离谱,说不得狠狠地还击一句,“想一想你中午的话,也不知道是谁低价冲击市场。”

    “你!”王总一听这话,脸色登时一变,下一刻,他就有意无意地瞪了王媛媛一眼,冷笑着发话,“真是……佩服啊!”

    “海潮是进煤场的价格,”林莹有意刺激他,“你站台卸货就完了,我还多一道环节。”

    “有办法,真的有办法,”王总气得笑了起来,从站台上拉到煤场才能花几个钱?可乌风山的价格比海潮足足低了四十元,二十万吨就是八百万啊。

    “王总,你打算推翻自己的报价吗?”孟志新见他这副样子,就不紧不慢地问一句。

    “我们考虑的是供货十五万吨,临时增加的这个五万吨,还得请示一下领导,”王总心里的愤怒,真的是无以言表,他站起身向外走去,“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一吨二百四十五也算赚钱,但是……真的没这么欺负人的!

    “尽快吧,给你一天时间做决定,趁着其他人还在,”白区长也不挽留他。

    他第一个电话,就是拨给了康晓安,康总接了电话之后,静静地听他说完,才问一句,“你的意思是……二百四十五就算不赚钱了?”

    “是啊,就赚个跑腿费,”王总面对将来的客户,他也不会将真实情况合盘托出,“结果海潮报的是二百八十五,我这亏大了!”

    “亏大了,你为什么还这么报?”康晓安表示不理解,你既然这么报,肯定有你这么报的理由不是?

    “嗐,别提了,我本来打算报两百六十五,”王总叹口气,事实上他确实是打算报两百六,来的时候老总也指示了,说你可以现场降五块,再降你得跟我汇报了——十五万吨煤,五块就七十五万,大老板过问是正常的。

    “那个王媛媛,就不是个玩意儿,”他气得大骂,“她非说海潮差不多就是两百六,我这是请示了老大,才特批到两百四十五……你说北崇怎么都是这么一帮人呢?”

    (未完待续)

3697-3698 电视剧害人

    3699章电视剧害人(上)王媛媛?康晓安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谁,一时间真是要多意外有多意外,“你怎么会认识她?”

    “我这不是……找不到陈太忠吗?”王总苦笑着回答,“想着怎么也要私下挂个号,我去他家找了好几次,找不到人,最后也是不得已找上王媛媛。”

    此事要说起来,也挺无奈的,乌风山托了康晓安来活动这个招标,才说要好好做一做标书,不成想接到通知说,招标提前了——这估计是出了点什么状况。

    于是王总火急火燎就跑过来了,其时康晓安已经跟陈太忠通过气了,就对乌风山的人说,只要你们报价合理一点,少赚一点,这个单子我拍胸脯了,太忠那是我兄弟。

    他说得不错,但是王总干销售也多少年了,深知自己不能干坐着傻等,还是要跟陈太忠多接触,这个单子才能花落自家。

    但是来到北崇之后,他只在区长办公室见了陈区长一面,年轻的区长根本没管他打的是谁的旗号,就淡淡地指示一句,只要你的报价有诚意,入选不难。

    诚意……我很有诚意啊,当天晚上,王总就去陈区长的住处,想要表示诚意,遗憾的是,陈区长不在,第二天晚上依旧不在。

    他没得选择,于是第三天一大早去区政府,求见陈太忠,不成想廖主任打个电话之后,冷冷地表示了,“区长说已经见过你了,回去安心做标书吧……我们会一视同仁的。”

    这就是第二次去办公室的时候,连面都没有见上,王总心里怎么踏实得了?尤其是他已经知道,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海潮,跟陈区长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算康晓安再打保票,他还是要私下见一见陈区长才甘心,可是他还不能让康总帮着撮合——那样有不信任人的嫌疑,连康总也得罪了。

    想来想去,他决定走迂回路线,从陈太忠的身边人下手,凤凰是有点远,也不赶趟,还是从北崇挑选吧。

    他这随便一划拉,就选到王媛媛了,要说目前的北崇区,投靠陈系的人不少,但是真正能跟陈区长递得上话的,屈指可数,而对于这种招标的事情,林桓都不敢乱插嘴,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人,那就非此人莫属。

    王媛媛是陈区长的枕边人,这是北崇民众都知道,当然,枕边人也未必都能说上话,但是好死不死的是,就在前几天,她一跃成为计委副主任——这样的破格提拔说明,她不仅仅是枕边人,更是深得陈区长的宠爱。

    更别说,计委就负责协助此次招标,只说她的位置,就轻慢不得。

    江湖中还有传言,说海潮集团的小林总,可能跟陈区长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但是王总并不认为小林总和王媛媛的关系会有多好——时下的宫廷电视剧,主旋律便是宫斗,没有宫斗的也算后宫?

    所以当天中午,他就找到了王媛媛,不过王主任表示得很谨慎,只说她才上任,对业务不熟悉——你走流程就行了,我什么都不懂。

    但是陈区长很信任你的!王总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的神情和措辞,他认为自己说话时的暗示很明显。

    我现在跟领导没多少接触,王媛媛如是表示——她都搬到单身楼了,等闲也不会去区长的小院,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她也没必要隐瞒。

    很浓重的怨气吖~王总认为,自己观察到了细节,那么,他还真就有文章可做——王主任不要你不要谦虚嘛,我知道陈区长一向还是很信任你的,你看,我也是康晓安康总介绍来的,很有诚意竞标,只不过海潮集团……真的很强大啊。

    他拽出康总来,就是要表明自己也是有根基的——如果你在后宫里斗不过林莹,那也不要紧,她有海潮做后盾,你也可以结交外藩,以为奥援嘛。

    王媛媛却是被缠得哭笑不得,她现在一门心思,就是借着区长的支持往上走,其他什么事儿都不想管,什么斗争也不想参与,至于说服气不服气林莹——她根本就不是陈区长的女人,只是为了他的名声,帮着他把自己的那层膜看好就是了,那些飞醋……从何谈起?

    她不会表态,但是也不会明确解释(book.www.uu234.com),于是就含糊应对过去,不成想当天晚上,王总又来单身楼找她,说是你帮我摸出海潮的底线,只要我能中标,谢你千分之三到五——具体的点数,要看我是多少钱拿下的。

    十五万吨煤炭,一吨两百六左右,总额接近四千万,千分之三到五,也有十几万的好处,这个诚意不可谓不足,要知道,煤炭目前还不是暴利行业,而王媛媛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环节,她并不是能一锤定音的人。

    但是王主任就有点恼火了,我只是枉担了一个虚名,你又何苦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我?

    而且她搬到单身楼也没几天,为了避免麻烦,她晚上很少接待人,当然,一般年轻人也不敢在她这里逗留得太晚——传到区长耳朵里,那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所以她不耐烦地回答,这事儿自有陈区长操心,结果王总长叹一声离开:原来……你们都这么怕林莹啊。

    这句话是彻底地把王媛媛惹毛了,待他离开之后,她就抬手给陈区长打个电话,说这个人来单身楼找我了,他又如何如何说了,最后她问一句:这人太莫名其妙了,能不能取消了他的投标资格?

    王主任并不是想真的取消对方的资格,以她的身份和地位,还远不足以干涉类似的事情,她只是想借此表示——我跟那货真的没关系,是他找上来的。

    陈太忠躲出去,也是因为这种人情太多,他实在防不胜防,但是听到对方居然找上了王媛媛,他这气儿也是不打一处来——合着哥们儿这“处女之友”的名声,都传得那么远了?

    那你就告诉他,海潮就是低价冲击市场好了,陈区长做出了指示,想到这乌风山这匹黑马不过是仗了地电的势,而在将来,地电还未必能享受到成果,他觉得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于是他就顺手又捏个理由做诱饵:海潮想的是垄断以后的供货,所以第一仗,海潮必须打漂亮了,将其他人排挤出这个市场。

    这里有必要强调一点:北崇此次招标,说的是要为企业解决未来的煤荒问题,但是有办法的人自然打听得到,北崇是在搞煤炭储备。

    北崇不产煤,近期又在大上工业,搞储备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五十万吨的煤炭储备,对于一个没什么工业基础的县区来说,已经是上限——那么,接下来的市场在哪里?

    区里还打算再囤两个亿的煤,不过知道这个计划的人很少,除了陈区长,大约也就是白凤鸣和孟志新了,林桓都不清楚此事。

    可是海潮依旧有挤占市场的可能性,因为北崇自备电厂是要消耗动力煤的,一年就超过四十万吨,而且这个电厂,目前已经在酝酿二期工程了。

    王媛媛请示了领导之后,心里就有数了,而第二天,王总又来骚扰,她想着领导做了指示,就不怕表示一下,你要靠价格拼过林莹,那是不用指望了。

    那林莹的报价是多少呢?王总不得不关心这个问题,事实上,都是搞煤炭的,他基本上能猜到,海潮将煤炭运到阳州的成本,当然,这运输的环节里猫腻很多,不好细细判断,但是国内的铁路都是一家,就算存在地区差异,互通信息总是无妨的。

    他很快就了解到,加上私人的打点,张州的煤炭到这里的运费,大约是一百元左右,而海潮集团在天南赫赫有名,铁路上的关系也很扎实,运费总不会比别人出得更多。

    那么他略略地估算一下,林莹想低价冲击的话,报价应该在二百六十元左右,这个价钱就没什么钱可赚了——海潮在货源方面有优势,但是在货运方面差一些。

    然而,陈太忠再三地强调了,价格问题很重要,王总不能忽视,于是他就试探着问一句,你觉得我们报个多少就能中?

    这个问题你问我?王媛媛哭笑不得地反问一句,那真是……呵呵……可是王总已经钻进死胡同了,对方越是呵呵,他就越是想问个明白。

    事实上到最后,王媛媛也没给出明确答案,什么她暗示海潮底价两百六,那纯粹是王总信口胡说——他只是不想承担相应的责任。

    事实上,乌风山坑口出煤的成本八十出头九十不到,货运及其他管理成本,加起来也就六十块钱,加上税费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也就是一百九十块钱。

    运到北崇的结算价为两百四十五的话,利润差不多每吨有五十,加上损耗、增值税之类的,每吨二十来块的纯利,是绝对能保证的。

    但是这个耻辱,也就耻辱在这里了,王总是打算报两百六的,退一步两百五十五成交,这每吨就是三十块以上的纯利了,二十万吨就是六百万。

    而他为了稳稳拿下这个单子,硬是将价钱在底价上又降了十块,这就是两百万没了,更悲催的是,这个价钱,他是请示了老大之后,特批争取来的——所以在议价的过程中,他是一分钱不肯让了,我们直接一口价,这也是诚意。

    3700章电视剧害人(下)似此情况,王总听说林莹的投标价是两百八十五,他不暴走是不可能的——尼玛,这我回去以后,怎么跟领导和同事们交待啊?

    这年头不患寡而患不均,价格报低了问题不大,关键是对方报得挺高。

    康晓安不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况,但是听一听对方的抱怨,他也猜出个**不离十,“那王总你给我打这个电话,是需要我做点什么?”

    “我怎么能让您做什么呢?”王总先客套一下,然后吞吞吐吐地发话,“我就是觉得……这个价格有点低了,回去不好交待。”

    这个确实不好交待,乌风山终究是国企,拿下单子来是好事,利润低一点也无所谓,但是跟别人拼利润拼到最低好解释(book.www.uu234.com)——哪怕别人都两百四了,你两百三十五一吨成交了,那是你有本事,有魄力。

    可是差价这么悬殊,那真的就说不清了,一吨整整差了四十块,四十块啊……这恐怕不仅仅是工作不细致,大约还会有别的说法。

    “这点小钱,你也要跟我说,”康晓安干笑一声,他其实已经弄明白这里面的分寸了,但是……他真的没办法说什么,反正康总充大头也充习惯了,“你的意思是,多出的五万吨不想这个价钱出了,对吧?这个简单。”

    “这个……我还没跟领导请示,”王总沉吟一下回答,他还真不敢这么说,两百四十五一吨,卖得是便宜了,但终究有利润,十五万吨都卖了,再卖五万吨又何妨?

    正经是因为这五万吨成交不了,影响了前面的十五万吨,那罪过就大了——说来说去,这个两百四十五,真的卡到乌风山蛋疼的线儿上了,卖了不甘心,不卖的话闹心。

    “那你快点儿请示吧,才几个钱?”康晓安很不负责任地挂了电话。

    不多时,王总回到了招标办,他表示说,三个月内,按投标价供应十五万吨,至于说另外的五万吨,要看三个月后的行情了,“……这个煤炭行情波动得太厉害,我们不能答应得太多,希望大家理解。”

    这个解释(book.www.uu234.com)也很合乎情理,本来嘛,现在的煤炭价格,基本上三两个月就要涨一点,不过孟志新直接表示,“那乌风山就是十五万吨了,海潮加到二十万吨,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他的决定做得很痛快,海潮集团本来就损失了五万吨的订单,乌风山不要,正好拿来弥补,根本都不需要商量的,但是看在别人眼里,这话就说得太牛气了,十成十的财大气粗——你不给我面子,我何须给你里子?

    事实上,这话还就合适孟区长说,白区长多少跟康晓安接触过几次,对康总的关系户,也不好做得太绝。

    那你买两百八十五一吨的,还是再买五万吨五千五百大的煤?王总心里感觉怪怪的,想到三个月之后煤炭的行情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这个决定未必是正确的,他就失落重重地问一句,“不考虑涨价因素?”

    “我们可以提前支付预定,”孟区长淡淡地回答一句,这显然又是一个重磅炸弹——合着北崇可以将货款提前打到海潮,这对别人来说太不公平了。

    “海潮感谢北崇的信任,”林莹不等别人发难,就笑着发话,“我们可能会因此承担一些风险,比如说涨价什么的,但是对海潮来说,北崇的这一份信任,比任何东西都宝贵。”

    在座的诸多投资商面无表情,心内却是暗暗腹诽,这话真的很扯淡,北崇投资帮助你们发展,就算煤炭看涨,谁还能保证它一个劲儿地涨?

    “再让我考虑一下,好吗?”王总生气归生气,现在却又有点不甘心丢了那五万吨,他看一眼白凤鸣,“白区长刚才说了,给我一天时间的。”

    白区长并不回答这个问题,他就当没听到一样,倒是孟区长端起杯子喝口水,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回答,“白区长的意见,就是北崇的意见,我们以为你已经决定了。”

    “哪儿能呢?”王总干笑一声……当天晚上的饭局,就是投标商请客了,小林总大气得很,表示说今天算我的,你们想请的话,回头再说,旁人也都是财大气粗之辈,又知道她的底细,就不跟她来抢。

    林莹原本想请大家去阳州吃,怎奈区政府的几个人对阳州都没太好的感觉,索性就让人从阳州送来点龙虾之类比较罕见的食材,在北崇宾馆多做了几个菜。

    饭桌上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七点半的时候,大家尽兴散去,康晓安却是被乌风山的人逼得没有办法,又去陈区长的小院关说。

    来到小院之后,康总却意外地发现,王媛媛也在场,他奇怪地看她一眼,然后收回目光,走到陈太忠旁边坐下,“太忠,乌风山这你到底怎么想的?”

    “他价钱低,北崇就多买点嘛,”陈区长轻描淡写地回答,“他不愿意卖,那就拉倒,只帮他们清库存。”

    “你也是狠狠地算计了他一把,”康晓安笑着发话。

    “那是他自找的,”陈太忠说起这个,是一点内疚都没有,“本来都答应他了,他非要自作聪明,满世界地找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收了他多少好处。”

    “别人是礼多人不怪,你这倒好……就事论事,”康晓安继续笑,其实对于乌风山人私下的乱闯,他确实也有点恼火,可是帮人已经帮到这个地步,他反倒是不好指责王总了,要不然的话,人情岂不是白卖了?

    “天底下本来就没那么多麻烦事儿,就是自作聪明的人太多,简单事情才变得复杂化了,”陈区长无奈地回答,下一刻他微微一笑,“不过也好,给北崇省钱了。”

    “小王配合得不错,”康晓安侧头看一眼王媛媛。

    “是他逼我的,他屡次三番地找我,”年轻的计委副主任轻声回答。

    “真是自找的,”康总听她这么说,也禁不住苦笑一声,“那这个多的五万吨?”

    “让他自己决定好了,你操的什么心?”陈区长一猫腰,从茶几底下摸出两瓶啤酒,“来,再喝点啤的吧……”

    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候,王总终于来通知白凤鸣,说经过煤矿党委的紧急协商,最终决定只向北崇提供十五万吨煤炭——这个,真是不好意思。

    他表示说,那五万吨的份额,希望能到时再行议价,这也是党委的决议,事实上,乌风山人也知道煤炭要看涨,既然这次投的价格不好,那就只为了争口气,也不要这五万吨了——你北崇都敢囤煤,我们堂堂的煤矿还差这点胆子?

    “你不要就给别人了,”白凤鸣很明确地表示,在外人面前,孟区长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这是要维护区政府形象上的统一。

    事实上,对于陈区长的态度,白区长是非常清楚的,此次投标的人虽然多,但是区长要刻意维护的,就是海潮集团这根线,原因无他,稳定而已。

    而且陈太忠都指示了,海潮集团的煤款全部、足额预付,这个决定看起来有点违反政策,但实则不然,须知煤炭价格还在缓慢上涨,海潮拿到这二十万吨的订单,光是运输也要折腾好一阵,到时候谁知道煤炭涨到什么地步了?

    不过海潮一口气吃下这么大的低价订单,也不是坏事,他们手上有了充足的预付款,也可以及时地多收煤炭——这才叫双赢。

    这种操作模式,却是别家想学都学不来的,因为这里面存在相当大的违约风险,陈区长不怕麻烦,却也不喜欢麻烦,撇开小林总跟他的交情不谈,海潮集团的根儿就在天南,根本没胆子坑陈太忠。

    “那就给了海潮吧,”王总苦涩地叹口气,既然拒绝了北崇的好意,他反倒要维系这一层关系了,否则合同执行过程中没准会出问题,他笑着发出邀请,“白区长,中午一起吃顿便饭吧。”

    白凤鸣看他一眼,也知道这人在顾忌什么,他略略沉吟一下,“你先去请孟区长吧,他答应了,你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

    昨天在给华亨五万和十万吨的问题上,他略略坚持了一下给十万吨——华亨那边肯定有心意的,那么今天这个人情,就得多照顾孟志新一点,这年头独食不肥。

    北崇还真是铁板一块!王总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看着他的笑容,没人知道他的心里有多么苦恼。

    矿上不要那五万吨份额的理由很充分,但是他心里很明白,矿上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理由:有人怀疑他收了好处,故意压低价钱卖,卖得上瘾又多卖五万吨,那自然不能答应。

    看这事儿办得吧,真的里外不是人!走出房门之后,王总脑子里猛地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以后家里看电视,坚决不许老婆和女儿看宫廷剧了……

    (未完待续)

3701-3702 邻居上门

    煤炭招标一事结束,北崇就再掀建设潮,煤场建设迫在眉睫,而通向煤场的公路也要建设,由于北崇计划内的建设和额外的建设已经相当地多,眼下施工队都有点不敷使用。

    就连谭胜利介绍的施工队,都揽到了一些活儿,不过谭区长倒还算识趣,他逢人便说,这是教委的三产,现在接点活练练手,将来修缮校舍的时候,就不缺人手了。

    事实上,他是惦记着陈区长早就说过的翻建学校,眼下是必须要锻炼队伍了,要不然将来活儿全被别人拿走,也挺没意思的。

    所以眼下的北崇,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工地,像葛宝玲分管的物流中心,也是在加班加点地建设——目前先别说上路拦车,先把煤炭的堆场搞起来吧。

    招标之后,煤炭马上就会源源不断地拉过来,煤场那里是不赶趟儿了,物流中心的堆场就显出重要性了,葛区长不得不下大力气抓这个建设。

    大部分人跟陈太忠一起工作,或多或少都会有被事情推着走的感觉,葛区长对此也有了深刻的体会,物流中心的规划还在纸上,她就必须要在一周内建好一个堆场了。

    时间紧任务重,不过这个堆场的要求也不高,在路边平整出一块儿地就行了,连围墙都可以缓建,再划分上几个区域,各家就可以看管自己的煤炭了,至于值守的小屋、隔断之类的,都可以慢慢来,眼下是夏天,一个月之内能修好就行。

    倒是厕所什么的地方,那是要尽快建好。

    陈区长对这个堆场也很重视,而且他有农村工作经验,听说临时抽调了三台推机,工程进度依旧不乐观,他就建议了,机器干机器的活儿,边边角角的小活儿,就用人力来干。

    三轮镇的镇党委书记林继龙也很看重这个项目,他打算动员乡镇的党员干部来赶进度——这个物流中心扎根三轮镇,能直接带动整个镇子的腾飞。

    而陈太忠直接建议了,小贾村闲人那么多,给他们个挣钱机会。

    小贾村半数的田地被冲毁了,除了一些人在种地和清理地里的零散石块,一多半人基本上就无所事事,村里的灾后重建工作也展开了,区里和乡里一致决定,在旧址上重建小贾。

    不过这次的重建,就是彻底地统一规划,宅基地什么的,早就被冲得认不出哪里是哪里了,区里直接决定,小贾村全部上四层小楼,一户算八十平米,然后再加人头,一个人头补三十平——没办法许再多了,地不值钱,但是盖楼得花钱。

    谁如果不接受,那就按以前的户口结构发放宅基地,一户是四分多的宅基地,合着不到三百平米,不过乡里区里不管帮你盖房子,你得自己盖,而且地方是统一规划过的,也不许起二层以上的小楼——要不然会影响到他人。

    要是搁在城市里,大家会如何选择,那真是不消说的,但是偏远农村和城市,那是截然不同的,住楼房那可是农村人一辈子的梦想——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而且住了楼房,上下水啥的都方便了,至于说没院子里的一方田土,不能种点啥了,这想法就有点太文青了——村里人谁家没地,一定要种到院子里?

    事实上城里的土地观,一点都不适用于小贾村,这地方别的没有,就是地多,基础设施跟不上去才是最要命的。

    至于说宅基地,哪怕是错过这个时机,回头想办法打点一下村领导和乡领导,只要不占用农田,也不愁再批下一块来——就算不批,你自己选块荒地盖房子,别人也不能拦着。

    所以小贾村绝大多数的农户,是选择了住楼房,只有四五户人家,要了四分的宅基地,这几户都是相对有钱的,宁可自己盖房子,也要求个名正言顺的宅基地。

    反正一种米养百样人,农户都有各自的选择,这个东西强求不得,能引导大部分人即可,小贾村被如此全盘规划一下,迟早要面目一新。

    这些就都扯得远了,眼下有施工队在小贾,一边清除泥土,一边挖掘以前可能遗留下的财物,顺便就开始开挖道路、打地基之类的施工了,而小贾村村民必须在一边协作。

    只说清除的淤泥和清点可能存在的财物,这个进度就快不了,所以无所事事的人很多,把他们召集起来建设堆场,其实也算盘活了生产力——无非是平整土地,都是土里刨食儿的,谁不会啊?

    正经是陈区长不会,小贾村村民来建设的那一天,他也来了,讲了一段话之后,身先士卒地拿一把铁锹干了起来,他有仙力傍身,一锹一锹地舞动着,并不觉得有多累。

    不过,哥们儿不能表现得太扎眼,年轻的区长暗暗地提醒自己,干了半个小时之后,他觉得自己应该比较疲乏了,于是放下铁锹,坐到一边的石头上,“气喘吁吁”地抽烟。

    “陈区长这就是劲儿大,身体忒棒!”一个老农民笑眯眯地冲他伸个大拇指,捡起他的铁锹才待接着干,然后就是一愣,“这锹头咋变成这样啦?”

    好好的一把圆头铁锹,陈区长干了半个小时,硬生生地把铁锹搞成月牙铲了,前面的铁皮被磨平不少,更多的……还是变得卷曲了。

    “干你的活儿,”林继龙见区长休息了,他也放下铁锹休息,不过他手里的铁锹依旧是圆头的,他一边喘气,一边摸出一根烟来,哆哆嗦嗦地点上,终究是奔四十的人了,跟着区长的节奏干活,他真是累得不轻,“领导就是有劲儿……老汉你咋话那么多呢?”

    “那叫蛮劲儿,”老汉也点起一支烟,一边慢悠悠地铲土扬锹,一边说话,“力气活儿不是你那么干的,像这个铁锹,要讲个巧劲儿,多抖一抖,稍微用上点儿腰劲儿,再控制一下节奏,其实一点都不累人的。”

    陈太忠看着老汉慢悠悠地铲土,每一铁锹也就是多半锹,心里就有点不服气,虽然他承认,老汉干活看起来确实有点节奏,“你这个效率,有点太低了吧?”

    “我这效率一点不比你低,”老汉看他一眼,居然还有心情吸一口烟,“你干半个小时,起码要歇二十分钟,下一次连半个小时也干不到,我干半个小时只歇十分钟,而且干这么一天,我明天还能干……明天你两个膀子肯定肿了,你攥锹不紧,明天手上铁定起泡。”

    “嘿,”陈太忠听得笑了,他还真没想到,自己会被人笑话不会干活——这点儿活儿,哥们儿倒不信明天膀子能肿,不过凭良心说,老汉说得确实有点章法。

    尤其老汉是看起来干得慢,但面前那一堆土石,却是一点点地在稳定地消失着,不用心的人,未必注意得到它的减少,真用心观察,才会发现那是真正的大巧不工,润物细无声。

    劳动人民终究是伟大的,此刻,做为曾经的仙人,陈区长也不得不暗暗感慨,这专业的就是专业的,哪怕是玩铁锹,“老汉……你教一教我吧?”

    “你都是领导了,学这粗活儿干啥呢?”老汉憨憨地一笑,他并不因自己铁锹玩得好而得意,他一边慢悠悠地扬锹,一边慢条斯理地回答,“一点庄稼把式,手熟而已,干上两年,不用人教你也会了。”

    “我还是真想学,”陈区长说着就站起身来,他是要强之辈,不愿意被人笑话连铁锹也玩不好,那也太不接地气了,可是要让他自己锻炼两年……哥们儿哪儿有那美国时间?

    老汉瞥一眼陈区长手里过滤嘴很长的香烟,心说区长这烟,听说一百多块钱一根,还是有钱都买不到,我是不是该借此机会弄两根来抽呢?

    不不,两根都抽了,那就太糟蹋了,我只抽半根,剩下一根半,要向亲友们炫耀,大兄哥照顾我多年,得让他抽两口,老李去年提醒我,没让我买假化肥,这必须让他抽一口,老张这多年的好友,居然帮着儿媳妇骂我,最多只让他抽一口……老汉心里正盘算呢,不成想陈区长的手机响了,然后区长接起来说两句,转身就走了,他一时间就有点着急了,“陈区长,能给根烟吗?”

    “这半包都给你了,”陈区长想也不想,笑着丢给他半包烟,“你说我干得不好,批评得有道理,我接受……别嫌是半包,这个烟有钱买不到。”

    “我知道,”老汉将铁锹一丢,抢上前一步,双手一合就接住了半包烟,他攥一攥,居然是大半包,禁不住感叹一声,“陈区长真的实在,我笑话他,他还给我烟,太难得了……我说,你们这是要干啥?”

    一眨眼的功夫,他的周围就围满了乡亲,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闷声闷气地发话了,“六哥,你那用铁锹,也敢叫会用?欺骗陈区长……给我两根烟,我啥都不说了。”

    “滚蛋,你和二愣,两个人分一根,”老汉很干脆地把烟往裤裆里一塞,麻利地一紧腰带,“乡亲们都有份,但是烟真的不多,咱们回了小贾村再说,别让外人看见……”

    他们这里的折腾暂且不表,陈太忠却是心思重重,打电话来的是敬德县党委书记奚玉,奚书记前一段时间就通过李强表示过,想来北崇学习先进经验。

    3702章邻居上门(下)奚玉祖籍是固城的,但是他母亲是敬德的,而他的父亲曾任敬德的副书记,文革期间遭受了批斗,患急性胃穿孔去世了。

    对他来说,敬德是母亲的娘家,也是父亲的埋骨之所,这个地方……真是意义深远。

    前文说过,阳州的跳票现象很出名,最出名的便是敬德县长候选人连续三次被跳票,导致敬德县党委书记跟着遭殃。

    接下来的候选县长,就是本地人,于是顺理成章地通过,不过这个县长干了一年挂零,就被调走了——丫只是为了稳定人心用的,人心稳定了,也就该走了。

    若是不调走的话,下面人未免会以为,裹挟群众要挟上级是很有用的一招,所以那货必须走,这个跟业绩什么的无关。

    奚玉就是在这个当口出任县长的,他有敬德的背景,当地群众不会很排斥他,但是他的父亲就死在敬德,想必他也不会对敬德有太深的感情——这就是上级如此委任的原因。

    简而言之,敬德是比北崇还要穷的县区,而且那里民风的彪悍程度,不比北崇逊色多少——甚或者还要强,北崇人总说,他们不怕花城人,但是敬德人说起来,花城算个鸟。

    当然,这跟敬德的闭塞有关,北崇人还知道往外走一走,敬德人基本就不往外走,那花城人想到敬德找事,真的是毛都不算。

    这是背景介绍,奚县长在做了三年多县长之后,年初的党代会上被选为党委书记,但是……这大致是王宁沪的意思,跟李强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前两天,奚玉就通过渠道表示,很想和北崇互通一下有无,陈太忠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他现在一门心思发展北崇,都没心思跟阳州虚与委蛇,敬德——也能跟北崇互通?

    奚书记跟隋书记的关系尚可,两人多少都还算得上是在王宁沪手里起家的,所以隋书记也暗示过一两次,但是后来奚玉能通过李强来打招呼,这个事情……有点蹊跷。

    陈区长赶回区里的时候是十一点半,奚玉已经来了,正在小会议室里坐着,难得的是,隋彪居然陪着他。

    陈太忠马上就觉得,味道有点不对,姓奚的是怎么回事那不好说,但是隋书记……你怎么又跑到我区政府了,堂堂的区党委书记,不能这么不值钱吧?

    “哈,两个书记大驾光临,你们不怕把这小小的区政府压塌了?”他笑着打招呼,眼见奚玉主动走过来握手,他也赶紧伸出双手,“我真是受宠若惊。”

    奚书记的双手很大,略带一点冰凉,他用力地握一握,“我拉着隋书记来的,主要是想学习一下北崇的先进经验,陈区长,在你的带领下,北崇已经远远地走在了敬德的前面。”

    “那是班长指挥有方,掌舵得力,”陈区长的套话顺嘴而出,一边说着,他还看一眼隋彪,“隋书记,你做人不能太谦虚了,把担子都压到我身上,这不厚道。”

    “啧……大家都不是外人,”隋彪苦恼地咂巴一下嘴巴,他跟奚玉还真没什么私交,但是论起阵营来,不管也不行,所以他索性直说,“奚书记此来,是要取经,学习咱们成功的经验。”

    “我就没觉得咱们有啥成功的经验,”陈太忠先是笑眯眯地谦虚一下,以防对方来者不善,“隋书记你要是觉得有,就跟奚书记说一说。”

    “是真的有事,太忠你别闹了,”隋彪苦笑一声。

    “我确实是学习经验来的,”奚玉笑着发话,落座之后又说一句,“敬德已经落后很久了,近期也没什么发展的机会,我这个县党委书记,心里有愧啊。”

    简简单单一句话,在肯琢磨的人耳朵里,信息量不算少,起码陈太忠就听出来,对方是“近期没机会”,又想到这个招呼是李强打的——莫非是因为陈正奎的缘故?

    有了这个猜想,他就微微地点点头,也不再说话,倒是要看对方如何说。

    “我大致是考虑这么几点,”奚书记始终面带微笑,态度非常和蔼,“人才、资源和劳动力,希望北崇能与敬德加强交流与合作。”

    “唔,”陈区长听到这里,不得不微微颔首示意,不过他依旧不会随便表态,陈某人一心就放在北崇的发展上了,敬德若是想来揩油,那恕难从命。

    “陈区长来的这半年里,北崇的发展真的是日新月异,”奚玉见他不说话,也就说起了别的,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以免落了下乘。

    倒是隋彪被这话说得有点赧然,奚书记的夸奖倒也不为过,但是当着他这个党委书记如此说,真是让人情何以堪。

    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之后,就到了吃饭的点钟,大家在北崇宾馆选个包间,陈区长这才发现,合着奚玉不是一个人来的,一同来的敬德党委组织部长李逸飞。

    既然李部长在,酒桌上大家说着说着,就提到了目前正在搞的“大学生返乡创业”,对于北崇的这个试行政策,李逸飞是由衷地感叹,说北崇的魄力,真的令人钦佩。

    陈区长自然要谦虚几句,说这是隋班长领导有方,反正是嘴皮子上的功夫,惠而不费。

    奚玉正好就借这个机会表示,说我们敬德今年也有几个不错的学生,看样子是不想回县里,北崇能不能通融一下,先落户北崇,等出了成绩,我们再接回去?

    陈太忠听到这话,就看一眼隋彪,隋书记却是当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吃菜。

    你们已经达成共识了啊,陈区长自然就看出来了,也就是老隋忌惮自己,没胆子跟风劝说,只留下自己面对奚玉。

    不过,他还真是要让隋彪表示想法,说不得侧头看一眼,“这你得跟隋书记说。”

    隋书记闻言,真是躲都躲不了啦,他略略沉吟一下,方始含含糊糊地回答,“这个嘛,大学生确实是人才,可是老奚……你敬德再穷,总不至于安置不了几个学生吧?”

    “安置学生简单,我好歹管着组织人事呢,关键是……我也想让学生们锻炼几年之后,能把基层的经济建设抓起来,”奚玉认真地回答。

    “尤其是把他们放在本地发展,他们没压力,放到北崇来,他们发展得要是不好,你们直接解聘,我们也不要这种人……有压力才会有动力。”

    “而且这个试点,只有北崇有,”李逸风在一边插嘴,“我们敬德没有这个资格,要是单纯地把人招进来……谁愿意下基层?”

    这不是用我们北崇的钱,帮你们敬德培养人才吗?陈区长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不过他隐隐觉得,此事又不是如此地简单,于是含糊地回答,“这个……呵呵,我和班长回头合计合计,同志们的意见也要听取。”

    反正一大堆人坐在一起吃饭,真是说不出什么眉目,由于区里目前还在抓无故脱岗,大家也没怎么喝酒,吃了四十分钟就散了。

    散席之后,陈区长径自回了小院,他原本是想着以不变应万变,等隋彪打电话过来,但是转念一想,还是主动打了电话过去,“班长,这今天唱的是哪出?”

    “奚玉确实是想让咱帮着带几个人,反正咱北崇肯回乡的大学生也没几个,”隋彪毫不掩饰地回答,“先让他们把经济搞起来,然后咱愿意留就留,不愿意留就送回敬德。”

    “阳州那边的招呼,我都顶了,你怎么想起来放敬德的人来了?”陈区长听得是老大不满意,“这是有个什么说法?”

    “北崇肯回来的学生少嘛,”隋彪很无奈地回答,“而且咱们这个试点,还弄出了很大的风波……敬德的学生,不会挤占咱们多少贷款。”

    这个奚玉还真是不招陈正奎待见,陈太忠反应过来了,返乡创业的风波,可不就是他打了陈市长?敬德敢用县委的名义委托北崇培养几个人,那也真是不给陈市长面子了。

    但是他还有点想不明白,“这些学生要是有办法的话,留在敬德搞建设,岂不是更好?”

    “首先他们是看好北崇的发展,你再有办法,窝在山沟里,能起多大作用?北崇才能给他们提供发展的舞台,”隋彪果真是知道不少,“其次,这些也多是些中干的子弟,留在敬德发展,反而对他们不好,奚玉说得没错,有压力才能有动力。”

    若是他们不会挤占北崇的贷款的话,这还真不是什么问题,陈太忠也知道,北崇和敬德这些地方,一年也出不了几个大学生,愿意回来的更少。

    “不过这也不能由着他们塞人,”陈区长退而求其次,“区党委和经敬德签个代为培养的协议吧,除了敬德的,其他人咱们不认,要不然会天下大乱。”

    代为培养,那啥时候送人走,就是北崇的事儿了,隋彪也喜欢这个建议,他笑一笑,“奚玉还会跟你商量一些事情,不过我就不掺乎了。”

    (未完待续)

3703-3704 迫不得已

    3703章迫不得已(上)

    当天下午,陈太忠又从奚玉嘴里听到了同样的解释(book.www.uu234.com)。

    这次没有隋彪在场,奚书记说得更加透彻了一点,在吸引大学生返乡创业的事情上,我们并不赞同市里某些领导的看法。

    而对于陈区长所说的代为培养协议,奚玉先是略略错愕一下,然后笑着点点头,“这个没有问题,我们甚至可以适当地交一点代培费……都是些好孩子,就是想让他们涨一涨见识。”

    “这个资金……听说是自带?”陈区长有点不好意思地发问。

    事实上,就在奚玉答应签代培协议的时候,北崇和敬德的同盟就宣告成立了——抵抗陈正奎的同盟,陈太忠倒是不怕陈市长,但是多一个盟友,总好过孤身硬挺。

    大概隋彪也是这么认为的吧?所以才积极地撮合两家合作,隋书记的身板那是要差点。

    “大部分的启动资金好说,毕竟都是一些小项目,”奚玉笑着回答,“不过一旦收益明显,有必要高速发展,那还是需要北崇的支持……敬德毕竟太穷了。”

    “能高速发展的,资金支持肯定没有问题,”陈区长微笑着表示,他这点胸襟还是有的,只要真的对北崇有益,钱算什么?

    不过与此同时,他心里的好奇也压抑不住了,“奚书记,我怎么感觉,你对敬德近期的发展形势,不是很乐观?”

    奚玉听到这个问题,并不着急回答,而是侧头看一眼李逸飞,李部长见状,借口去卫生间站起身走了,奚书记这才悻悻地叹口气,“市里表态了,短期内不会考虑敬德的发展。”

    “不可能吧?”陈太忠听得登时就愕然了,“陈正奎的水平确实不高,但是再没水平,也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吧?”

    屋里只剩下俩人了,他自然不怕点出陈市长的大名,而且……李强撮合了北崇和敬德,这个表态肯定也不会出自李书记。

    “他说话的水平高着呢,”奚玉闻言就是冷冷地一笑,然后手一伸,从桌上抓起他的硬盒中华,抽出一根来点上,“他要求敬德,一定要利用好国家级贫困县这一宝贵资源!”

    “哦,”陈太忠点点头,心说你们有宝贵资源,那一定要珍惜了,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这个宝贵资源是什么,“你说什么?”

    “国家级贫困县的宝贵资源,”奚书记的嘴角抽动一下,哭笑不得地重复一遍。

    事实上,他并不因为这个说法而生气,国家级贫困县虽然难听,但是好处是实打实的,不但可以得到专项的扶贫资金,想发展也能获得政策层面的支持,老百姓或者会以为耻辱,但是对该县区的干部来说,这还真是难得的好事。

    不过这种事儿,干部们心知肚明即可,说出来的话,真的就有点鲜廉寡耻了。

    然而,奚玉气的还不是这个,他气的是,“陈正奎表示了,市政府无力全面开花,现一阶段的工作重心,在于有选择性地打造核心地区和产业,也就是说没敬德啥事儿,他倒是建议了,让我多往省里和中央跑一跑……嘿,我要真有那路子,他肯定不会这么跟我说话了。”

    其实这还真是条路子!陈太忠心里暗暗嘀咕一句,北崇如果也是国家级贫困县的话,他就能借此做出点文章来,但是显然,他现在不能这么说,只能微微一笑,“看来他是打算扶持两个重点地区了,咱们就都成后娘养的了。”

    他对北崇的发展关心着呢,奚玉心里暗暗一哼,又笑着点点头,“那是,咱们这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就该多合作,以求共同发展。”

    不跟你合作,我一样发展得好,陈区长对合作很不以为然,不过已经得罪了不少领导,同僚也得罪了不少——比如说花城的季震,要是将所有的同僚都得罪光,那就又犯了众怒。

    曾经的仙人对“众怒”二字还是很敏感的,于是他笑着点点头,“代培的事情就这么说了,也是双赢,代培费什么的就在其次了……这个能搞成功的话,还可以增加其他合作。”

    这话听起来不算差,实则却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大学生返乡创业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成功与否要看三年后——最差最差也要一年。

    “既然要合作了,自然是全方位的合作,”奚玉微微一笑,“只是大学生返乡创业一事,是涉及党委的,所以我先跟老隋打个招呼,敬德跟北崇区政府的合作,才是重点。”

    “嗯,合作什么?”陈太忠不动声色地发问,你要跟我谈钱,那就没准……伤感情了。

    “能合作的地方太多了,首先,咱们可以把敬德和北崇的路修一下,”奚玉是有备而来,“敬德段费用归我们出,虽然县里穷,但我们的诚意很足。”

    这个要求不过分,陈太忠甚至想到了,永泰和蒙山县之间因为沟通不畅,导致两地之间的交通不便,如果能将公路翻修一下,确实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北崇再怎么说埋头发展,也有必要跟周边的县区保持物资和人口的畅通,没有流通谈何发展?“奚书记这个建议我支持。”

    “然后就是一些不情之请了,”奚玉终于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

    “嗯,”陈区长不置可否地哼一声,心里却是暗叹,你如果要求过分的话,那就只有对不住了。

    “北崇的建设如火如荼,而我们敬德闲置了大量的劳动力,”奚玉这个要求,又是踏着线儿提的,在陈区长的授意下,北崇的建设大多都是内部消化,而敬德居然以县委的名义,郑重要求参与建设,这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陈太忠真的很想拒绝,可是细细一想,北崇下一步的建设,只会越来越多,而自己一味地保护北崇人,固然是造福了乡里,但是没有经过市场的淘汰,终究只是温室的花朵,外出抢活儿的话,未必争得过别人,更严重的是,久而久之,可能培养出大家的懈怠心理。

    想一想大锅饭和铁饭碗造成的弊端,他觉得引入适当的竞争,并不是完全的坏事,当然,这必须要控制在一个度上,“敬德的熟练技术工人很多吗?”

    “非常稀少,”奚书记苦笑着摇摇头,“力工多一点,吃力气饭的,当然,乡镇里也有一些木匠、泥瓦工之类的,可以干一点粗活。”

    陈太忠沉吟片刻,方始缓缓回答,“成建制地把人放进来,是抢北崇人的饭碗啊……我觉得,跟群众们不好交待。”

    “不需要成建制,”奚玉觉得这个年轻的区长说话,有点令人不摸头脑,“你们区里允许敬德人来打工就行,陈区长,你北崇现在对外来务工封锁得很死,整个阳州都这么认为。”

    “哦,已经有这样的口碑了?”陈太忠轻声嘀咕一句,他还真没想到,自己已经造成了这样的形象,这是好事,但同时也是时候了,必须考虑引入适当的竞争——就是老奚酒桌上说的那句,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

    不过这个劳动力引入,没有管理似乎是不行的,“我认为还是成建制的好一些,乡镇领导可以从中牵线搭桥,更能体现咱们两个县区的友谊。”

    “这个……可以,”奚玉马上就做出了决定,他猜测陈太忠如此建议,是不愿意本地人和外地人发生摩擦,倒也符合陈某人一贯护短的形象。

    事实上,北崇现在一片兴旺繁荣的景象,已经惹得临近不少县区的人垂涎了,陈太忠看得到的,别人更看得到,搬砖的小工一天都二十块,阳州的大工地也就是这待遇了,就这他们还想抢收入更高的活儿,外地人想进来干,却是不被允许。

    奚书记的目标很明确,进入北崇的低端劳务市场,冲击中端,做为邻居,他对北崇的发展计划了解得很多,现在的北崇还没全部开动,只说新的候车室和福利院的建设就没启动,再往后还有修缮区医院和翻盖学校。

    敬德也有出去打工的,但是没有什么人站到了高端位置,都是些脏活累活危险活,报酬也不能保障,有人拉乡亲出去打工,还造成了伤亡,被骗的也有。

    所以眼下的敬德,有大量的劳动力闲置,出远门的话,大家未必情愿,但是在隔壁北崇找个干的,那没几个会拒绝,根本是挨着的县区,亲戚朋友都能找出来不少,既能赚钱还能招呼家,着了急骑一辆自行车,也从工地回家了。

    现在的北崇,就是一块硕大的蛋糕,北崇人关着门,自家在里面细嚼慢咽,都有点消化不良了,火上还炖着一大锅肥美的红烧肉,而外面则是邻居们手攥棒子面儿窝头,张头张脑就是进不了门。

    奚书记的愿望,就是敲开这扇门,而陈区长的回答是,可以进门吃点,但是你得守规矩,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3704章迫不得已(下)

    没错,这就是奚玉的理解,陈太忠说什么成建制,又说什么乡镇领导牵头,说来说去是要卖他一个面子,而一旦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人家能放手处理不说,说不定还要找到他奚某人的头上。

    不过这个条件,奚书记并不以为然,事实上他很清楚,北崇的腾飞已经是必然的了。

    就像一笔投资落地之后,周边会产生连带效应一般,一个富庶的北崇,必然会对旁边的县区产生辐射影响,他要做的就是,趁北崇尚未发力,尽量早地融入到这个圈子里,投资越早效益越大,投资越晚成本越高。

    身为堂堂的县委书记,做出这种甘心成为北崇附属的决定,真的非常不容易,奚玉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他对敬德的控制也非常强,毕竟是三年多的县长,然后升为党委书记,有这样的基础,他也很想为辖区的干部和群众做点实事。

    但是陈正奎的那一番话,让他真的心灰意冷,市里对敬德撒手了,王书记也走了,以后县里想再跟市里多要点钱,也不容易了。

    前文说过,敬德不是一般的穷,比北崇还穷,在阳州都是垫底儿的,城区里很多人家都是一天两顿饭,条件好才能吃三顿,尤其是去年发生一件事,一个媳妇因为做饭时多放了一把米,被婆婆骂得喝农药自杀了,奚书记当时听说这个消息,心里真的不是滋味儿。

    同时,奚玉对陈市长的倾斜政策也很不满意,北崇、敬德和云中都有油页岩,凭啥你要把这个加工厂放到花城?你给北崇,我没话说,但是给花城就过分了,这么大一个厂子,要是能放到敬德,那能起到的拉动效果不容低估。

    市里没指望了,引资又引不来,听说北崇在搞清阳河水电站的时候,他终于坐不住了,找了几个自己人商量——咱们是否能换一种思路,不要再坚持以我为主,专心为北崇做配套,可以吗?照北崇这发展速度,用不了两年,超越阳州市区没有问题。

    您决定了,那就干吧,众人都没有二话,事实上这是一帮穷怕了的人,要是大家始终都这么穷,那也无所谓,咱就是这么个条件,可是眼瞅着曾经的难兄难弟北崇区刷地一飞冲天,谁的心里也不能平衡。

    可是不平衡又能怎么样?陈太忠的本事是学不来的,要说制造点摩擦,弄点好处啥的……省省吧,人家连市领导都得罪了一大片,陈正奎都被他打了,到现在也没啥事。

    所以到后来,大家更多琢磨的是,咱该怎么样搭好这一趟车,在不激怒北崇的情况下,让利益最大化——要知道,陈太忠那货不是个好说话的。

    经过一番绞尽脑汁的协商,奚玉才搞出了这么一套针对性极强的方案——没办法,市里指望不上,只能指望邻居了。

    首先说这个大学生返乡创业,这就是敬德把人才借给北崇了,这人才能在北崇落地,就能慢慢地积攒起一点影响力,能扎根固然好,扎根不了,也能把一些信息传回敬德、所幸的是,敬德今年起码有十几个中层干部的子女毕业,这也是很罕见的,那些创业的资金——你们当爹妈的多想办法吧,能把你们活动到北崇,就是不错的结果了。

    至于说敬德到北崇的路,那是砸锅卖铁都要修,哪怕北崇不配合,敬德人也要修,这是通向富裕之路,是拉近距离之路,是希望之路。

    奚玉来之前,已经做好艰难谈判的准备了,不过还好,虽然陈太忠真的很不好说话,也是像传说中的那么护短,但却不是不讲道理的。

    能把敬德的劳动力释放到北崇,奚书记今天就不算白来了,当然,他肯定希望得到更多,“陈区长,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的不情之请有点多了吧?陈太忠真的是有点纠结,不过人情就是这么奇妙,他已经撒出不少人情去了,再多一点也就无所谓了,这个东西存在惯性,“嗯,你说。”

    他已经做出决定了,奚玉要是一旦越线,他会毫不犹豫地反击,有个盟友固然不错,但是你要明白,北崇的便宜不是那么好沾的。

    “北崇的大棚搞得不错,能否支援我们一些技术人员?”奚书记讪讪地发问。

    “你们好像有人来听过教学吧?”陈区长的声音里,带了点淡淡的冷意。

    “听是听过,但是好像态度不够认真,收获不大,”奚玉艰涩地回答,县里派了四个人听课,有一个纯粹是借机出去玩了,还有一个觉得学回来也没多大作用——敬德搞不起这种东西,当时是学了,一转眼就忘了,笔记本也丢了。

    剩下那俩是有心的,一个在自家搞起大棚了,坚决不肯传授人,另一个则说了,我可以教大家,区里你先给我投资点钱,让我搞个大棚,我才肯教人。

    这是贫困县区常见的现象,奚书记对这四个人的情况也不甚了解,他知道的是,学习回来的人里,给县里拿不出硬货来,这种情况他也见得多了,都懒得跟那几个人计较,不过,他也不好意思跟陈太忠解释(book.www.uu234.com)太多。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试点刚刚铺开,下一步要广泛推广,技术人员自己还不够用呢,”陈区长冷冷地回答,开什么玩笑,这个要求你也好意思跟我提,接下来是不是要跟北崇学习养殖娃娃鱼的技术了?真是做梦。

    “那可以缓一缓,”奚玉对这个答案也没觉得意外,他微笑着回答,“北崇先搞,有能力了再支援我们,等我们的大棚出成果了,可以放在三轮的物流中心交易。”

    “嗯?”陈太忠一听,这话可是有意思了,说不得侧头看他一眼,你的大棚产品不走自己的渠道,有计划放在三轮镇的物流中心?

    外人能知道三轮镇打算建物流中心的,真的不多,敬德这个邻居能知道,倒不算意外,不过也可以肯定,对方是用了心的。

    奚书记这个话,味道不止这么一点点,大棚真的建好了,技术掌握了,那还不是想怎么卖就怎么卖?所以这话真的有点虚,陈区长微微一笑,“这个没必要,市里就有蔬菜批发市场,敬德也可以搞个配送中心,这并不难。”

    “配送中心也要有大中小之分,”奚玉笑着回答,“就像朝田的蔬菜批发市场很多,最大的也就两个,却是辐射了整个朝田市区。”

    陈太忠听到这里,是真的楞了一下,要说一开始大家谈的还是结盟的话,听奚书记现在的意思,简直是要输诚了,陈区长纵然是自信心很高,也禁不住要暗暗嘀咕一句:不会吧?

    县的自主权,本来就比区大,一个素未谋面的县党委书记,巴巴地跑过来跟自己这个区长说配合,还要甘居小弟的位置,这真是……不够科学。

    狐疑归狐疑,他的反应不算慢,笑眯眯地一摆手,轻描淡写地回答,“这个事情回头再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的。”

    “呵呵,也是,”奚玉点头笑一笑,心说这个陈太忠不算真正的愣头青,自己点得都这么明确了,对方居然还能沉得住气,“日久见人心。”

    “嗯,”陈区长心不在焉地哼一声,又拿眼去看他,心说我不能让你再“不情之请”下去了,还是尽早结束吧,“今天咱们谈的这几件事,只算意向,我要跟其他同志沟通一下,要尊重大家的意见和建议。”

    你够狠!奚书记心里暗叹,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这个是应该的,涉及我们两个县区的全面合作,必须要形成共识。”

    佩服啊,陈太忠见他回答得爽快,也是暗暗地赞赏,老奚你果然拿得起放得下。

    他最后那句话确实够狠,听起来是征求其他人的意见,却是将两个县区的合作,提前暴露(book.www.uu234.com)出来了,这些合作都不算太大,完全可以先私下应承,可他一旦公然征求别人的意见,敬德就要面临陈市长的怒火了。

    陈太忠就是要逼着奚书记表态,说得再好听……没用,你能顶得上去,我才会考虑照顾你,这也是你最好的表达诚意的方式,北崇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奚玉要是真的推三阻四,那陈区长就当这些合作白谈了。

    不过奚书记硬是要得,居然就表示你去商量吧,我扛得住。

    送走奚玉之后,陈区长要廖大宝通知副区长们,说明天上班,咱们简单地开个碰头会,有点事情想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

    五分钟之后,孟志新和林桓就相伴着来到区长办公室,林主席笑着发问了,“领导,是些什么事儿,能提前给吹个风吗?”

    陈区长本来不喜欢一件事情说好几次,不过他有点疑惑敬德的态度,而且奚玉也答应了,并不怕人知道,那他就要简单地把合作的几个意向讲一遍。

    听完之后,孟志新闭嘴不言,他这个计委主任才升为副区长,眼界和积淀终究是有限,虽然立场有了,但是说话前总是要多想一想。

    倒是林桓没什么可忌惮的,闻言就是一笑,“敬德这是穷怕了啊……”

    (未完待续)

3705-3706 鸡肋专利

    3705章鸡肋专利(上)不出意料地,陈太忠跟林桓和孟志新谈话之后,不到半天消息就传了出去。

    这个决策在群众里引起了小小的骚动,陈区长上任以来,一直是非常维护本地人利益的,而眼下大家好日子没过几天,居然放敬德人进来……这怎么能行呢?

    于是一帮人占在区政府门口的公告亭边,嚷嚷着要去找区长,还有人说这种事怎么能不公告呢?北崇是北崇人的北崇,区里得听取大家的意见。

    自打公告亭设置起来之后,这个地方就成为了北崇各种消息的集散地,有公告大家就聊公告,没公告就打屁聊天说八卦,这帮人初步培养出了一点参政议政的意识。

    其实北崇虽然穷,关心国家大事的人还真的不少,不过大多数人还是道听途说,正经是常来公告亭转悠的几十号人里,不少人对政府事务有独到的见解——这倒算不上大才在民间,多半还是嘴上的功夫,但比较讲究证据和逻辑,这就很难得了。

    当“北崇是北崇人的北崇”的口号响起时,有人附和,也有人破口大骂,说陈区长不是北崇人,把他挤兑走了,还你个半年前的北崇——尼玛,就算你答应,我们也不答应。

    结果倒好,大家还没讨论清楚该不该找陈区长,两拨意见相左的人就对掐了起来,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总算是大家都念着是乡亲,又仅仅是“政见不合”,倒也没有谁大打出手,了不得就是相互推搡几下,却也没人敢说,陈区长不该留在北崇。

    正喧闹着,王媛媛从外面走进来,她已经是计委副主任了,正经办公就是在区政府,耳听得有人煽动群众,说不得停下来,扫一眼在场的群众,冷冷地发话了,“北崇不仅仅是北崇人的北崇,也是阳州的北崇,更是中国的北崇!”

    说完这话,她头也不回地走进去了,只留下一堆人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有人轻声嘀咕一句,“这美囡儿是谁?看着恁眼熟。”

    “是王媛媛,”旁边有人挤眉弄眼地回答,“她可是陈区长的铺盖哦。”

    铺盖在阳州话里,是指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但也没太大贬义,就像港人说马子,武、汉人说表妹一样,强过小三、二奶或者姘头之类的,大多用于双方都独身的时候。

    “你不早说,早说我就问问她,陈区长到底啥意思,”有人低声抱怨。

    “好像你比陈区长还能,”这位眼睛一瞪,“先去县医院献八百西西血再说话。”

    “当区长就一定要献血吗?”那位不服气。

    “血都舍不得献,你也好意思批评陈区长……”

    民间有不同的声音,中层干部里同样有,当天晚上七点半,临云乡的原党委副书记王鸿特意打来了电话,落实了情况之后,他语重心长地发话,“陈区长,敬德是穷,但是咱北崇穷地方也不少啊,比如说我们临云……上次您去过石门了吧?”

    “我心里有数,”陈区长有点不耐烦,今天他接到不少类似的电话了,心里真的是恼火,“区里也想多照顾乡亲,你把临云人招呼下来打工,可以吧?”

    “这临云地广人稀的,召集不方便啊,”王鸿听得苦笑一声,临云是北崇最大的乡,两百多平方公里,总人口不到一万,路又不好走,组织起来太费劲儿。

    而且临云乡不是没有人出去打工,去外地打工的人少,但是在区里找活儿干的人不少,农闲时候带上点米面,吃住在亲戚家,有活儿干就干,没活儿就歇着——跟呆在家里相比,无非是睡觉的地方不一样。

    可既然有那么一大帮子人在区里,那乡里再组织人出去,难度就更高了。

    “这就是了,你组织不出来人,不能怪区里,临云的问题早晚要解决,我怎么说也是北崇区区长,不是敬德县县长,”陈太忠很恼火地挂了电话。

    第二天陈区长去杨伯明家,还被杨豆腐问起,区里是不是要放敬德人进来,倒是杨伯明懂事,说老爸你问这个干啥——陈区长做的决定,错的了吗?

    八点十分,碰头会在小会议室召开,陈太忠为了防止传话走样,将昨天的事情又复述一遍,当然,过于诛心的话他也没有说,“……大家讨论一下,对这个兄弟单位的要求怎么回答?”

    “敬德的想法可以理解,咱北崇有了组织上正确的领导,未来的大发展是可期的,”首先发话的是谭胜利,这个民主党派的异端说话的口气,比其他人更像执政党,“我的意见是可以合作,但是也要有必须的限制。”

    这话跟没说差不多,既拍了陈区长马屁,又没拿出实质性的建议,中正平和,真正是进可攻退可守。

    不过他对北崇前景的评价,获得了大家一致的认可,白凤鸣也点点头,他的马屁功夫更要高一点,很自信地发话,“奚书记能抢在别人前面跟咱们谈合作,有眼光和魄力。”

    “方方面面的人员,确实是有点吃紧了,”葛宝玲见有两人说话,她这个常务副紧夹着的尾巴,也就可以松一松了,但是她说话真的不够圆滑,“可咱们承受了多少压力?想得到就得先付出,敬德人不能只占便宜。”

    北崇经受的压力,那是个人就知道,且不说省里市里的种种伸手,只说一个大学生返乡创业的活动,整个北崇的区委区政府,齐齐地站到了陈正奎的对立面。

    当然,区委区政府也是有种种小派系的,但是区政府里区长委实强势,而隋彪经营区党委也有年头了,处理一些异声不成问题,那这就是整个北崇扛上了陈市长。

    葛区长不会考虑,敬德此刻跟北崇合作的风险——觉得有风险,你可以不合作,她只强调一点,如果出现情况了,敬德人你得先顶上去,这就是合作的代价、“跟敬德的合作,其实是咱们产业升级的一个机会,陈区长的一句话说得非常好,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孟区长见大家都发言了,也就有胆子说两句了,事实上,他在没搞清楚情况之前,就已经预设了立场——他必须支持陈区长,也只能支持陈区长。

    孟志新不愧是计委出身,看问题还是有他的角度的——其实立场有了,角度就是枝节末梢了,他扶一扶鼻梁上的眼镜,“咱一直在为北崇的老百姓着想,但是必须指出的是……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我认为咱们不但不能拒绝敬德的合作,还要大张旗鼓地欢迎他们来。”

    “小孟的意见我支持,”林桓也发话了,他虽然是前党委副书记,现政协副主席,但是最近他跟区政府走得实在太近了,碰头会也有他,“低端市场允许敬德人竞争,中高端的市场,咱们倾斜性地培养人才……人才都是逼出来的,真的拒绝学习的,那活该被淘汰。”

    “瑞麟区长说两句?”陈太忠发现徐瑞麟还没有表态。

    “大棚技术,不能说转让就转让,”徐瑞麟慢悠悠地回答一句,“咱们并没有限制他们学习,生产力从实验室到产业化,摸索的过程很宝贵,不是钱能衡量的。”

    总算听到个明确反对的声音了,陈太忠并不着恼,事实上他认为,大家应该对这个合作有点抵触,这才符合北崇的利益观——一言堂固然爽,但应该争议的时候万马齐喑,总是给人一种奸尸的感觉,收获的不是快感而是罪恶感。

    “这个我当时也表示了异议,”陈区长点点头,表示自己跟徐区长感觉相同,“老徐你坚持的话,咱就对他技术封锁。”

    “我只是觉得他们的要求有点过分,”徐瑞麟面无表情地发话,“不过合作嘛……细节还是可以磋商的。”

    碰头会只有二十分钟,大家充分地尊重了区政府老大的意愿,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抵触心理,不过常务副葛宝玲也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敬德你想合作可以,但是……顶到前面去吧。

    这是一个简单的碰头会,不过既然是会议,李红星还是做了一份会议记录,并且请各领导签字,他尤其针对徐瑞麟,“徐区长,你不同意大棚技术转让,这个地方你还要签个字。”

    你这不是闲得蛋疼吗?搞顺昌逆亡的那一套?徐瑞麟没好气地多签一个字,他并未因此生气,只是觉得此人可笑复可怜,陈太忠想让我干常务副,我都推了,你紧抓这么一个小小的反对意见……想得到什么呢?

    事实上,徐区长还是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不合适会上说,走出会议室,他就紧追几步,“太忠区长,我还有些想法,要向你汇报一下……”

    “唔,”陈区长点点头,沉吟一下他又说,“不过要是大棚的事情,我理解。”

    “我说的还真是大棚的事儿,不过有说法,”徐区长笑着回答,“进您办公室再说吧……”

    徐瑞麟对农业这一行,还真不是一般的精通,一进入区长办公室,他就明确地指出,“敬德在大棚方面,其实是有优势的,很大的优势。”

    “这个我头一次听说,”陈区长点点头,他并不掩饰自己的无知。

    3706章鸡肋专利(下)敬德在大棚方面,还真有优势,因为他们是国家级贫困县,早在两年前,利用中央的直接扶贫款,省农科院在这里设了一个点,就是观察大棚作物的推广。

    这个观测点,最后是不了了之了——很多扶贫款就是这么用掉的。

    这倒不足为奇,奇就奇在,敬德科委有一个叫王笑的副主任,他全程参与了这个项目,王主任对大棚作物的了解,也很一般,但是他的思维,发散能力很强,他琢磨的是,这个大棚……为什么要砌几堵墙才能搞起来呢?

    这个思维真的很怪异,大棚怎么能不砌墙呢?不砌墙的那是地膜。

    但是王笑就是这么想了,然后他就发现,砌墙除了密封和防盗之外,主要还是要起保暖隔温作用,在北方的话,西北方向的墙还要格外重视一点——西北风太厉害。

    那么在恒北,搞一个完全的塑料大棚也不错——但是搞塑料大棚的人也很多啊。

    恒北搞塑料大棚的也有一些,大多就是种个反季节蔬菜啥的,篾片儿支个架子,铺点透明塑料布,就是这样了,过个两三年,篾片朽了,再重新铺过,其实就是高一点的地膜。

    发散性思维似乎受到了限制,然而,事情并不是这样的,王笑肯动脑筋,就琢磨着地里能搞塑料大棚,反季节种植,那么,山上能不能搞塑料大棚,种植一些菌类什么的呢?

    这个想法依旧不是很经济,塑料大棚很好,但是靠着篾片儿来支撑,用不了几年,要是图个长久,为什么不用砖砌的?

    须知这砖砌的大棚,一旦砌起来了,基本上就是半永产了,可谓是一劳永逸,就算不搞大棚种植了,土地也不好,养个鸡,养个鹌鹑总是没有问题的。

    慢着……问题就在这里了,王笑肯琢磨,发现了问题。

    塑料大棚,养鸡养鹌鹑是很便宜的,普通的养殖户要养鸡,你得建鸡舍,那就是一大笔开销,搁在北崇还好说,地多,但是搁在朝田市区,这样一块地就不好找了——土地使用权也是个问题。

    所以说,有一个便利的,易于拆卸的大棚,应该是很有市场的,今天我租你家的地,在这里搭个大棚,半年以后,这价钱谈不合适了,我可以换块地。

    这个便利不仅仅是方便种植,养殖就更方便了,种植还要考虑土壤的问题,养殖的话,有块地就行,搁在东临水那石漠化的地方,大棚也照样搭。

    但是在这种需求下,做为大棚的骨干,篾片就不敷使用了,得考虑轻钢龙骨,那个东西比较长久。

    简而言之,以前的大棚,就是考虑保温、保湿、防老鼠和空气隔绝之类的东西,是比较让人放心的建筑,但是移动不便,而王笑想的是,我就要设计个移动方便的大棚。

    所以说这灵感,往往只在一线间,比如说十年前大家用蚊帐,就是墙角钉几个钉子把蚊帐挂起来,而到了时下,几根轻钢龙骨一支,随便什么地方都能搭个蚊帐,这就是进步。

    王主任想的就是,我要搞这么一个东西出来,应用面虽然窄,但是搁给需要的人,还是真的有用。

    于是他就设计了一个便携式大棚,这东西原理并不复杂,就像工地的工人,以前住的简易工棚,现在住的活动板房而已,一是建设快捷,然后就是便于拆卸和安装,不挑地方。

    当然,大棚的骨干,就不能用篾片了,这玩意儿太不可靠也太不耐久,简而言之就是轻钢龙骨做架子,外敷透明塑料布,再挂上草帘子,那就齐活儿了。

    考虑到北方也有这种需求,王笑还设计了一些加固措施,以防北方的冬天里,大风把这棚子吹走——他这个灵感,是诞于诸多需求的夹缝中,考虑的多一点没有错。

    嗯,灵感有了,产品也有了,接下来就是申请专利了,王主任觉得自己的设计,应用面不会很宽,但也有实际的操作意义——好歹是自己的孩子,这个专利是要注册的,若是不小心大卖,日子也就好过了。

    三个月之后,实用新型的甄别下来了,你这确实可以申请专利了,敬德县政府不干了——我艹尼玛,王笑你凭啥申请个人专利呢?

    这个里面说道也很多,但是不管怎么说,王主任……他是科委副主任,编制上是归县上的,而且他搞专利要做实验,用的材料,也都是公家的资源。

    根据专利法,苛刻一点讲,专利都要落到研究主体的头上,你是研究所的在职人员,申请的专利就该是研究所的,你要非说是自己独立搞出来的,想申请个人专利,那就是遵循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研究所不需要证明你用了他的资源,你得证明自己没用他的资源。

    有针对性的研究课题,那就另当别论,总之就是一个原则,专利的问题上,想占公家便宜,那真的是不容易,申请个人专利,公家的身份是个累赘。

    王笑不这么想,他觉得自己能在夹缝中发现这么个创意,并且成功地实施了研究,那是他个人的努力,跟公家无关——我了不得就是借用了你一点材料。

    他一定要得到这个专利,补偿县里一点研究费用都可以,但是敬德县又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你这个研究出了成果,县里可以奖励你两百块钱,再给你申请个高级职称——不要太过分哦。

    去尼玛的,劳资不干了,王笑一气之下,连这个科委副主任都不要了,直接出去搞这个便携式大棚的推广了,对外就宣称,他是专利的拥有者。

    这个专利,最后还是落到了敬德科委的头上,个人怎么争都争不过公家的,但是这个事情,确实是王笑一手操办的,那厮还时不时地要打官司告敬德县政府,总是个头疼事。

    所以对他在外的推广,县里也没怎么追究,终归是有争议的事嘛——利益大到值得追究的时候,再追究也不迟啊。

    其实这个专利对大多数人来说,也是个鸡肋,你说它好还真没多好,要不然王笑早就被追究了,王主任推广得也不容易,他眼下的处境,不过是比在敬德强,百万富翁是差不多了,但是千万富翁遥遥无期。

    可是这个事儿,终究是挺恶心人的,由于是有争议,敬德也不好大力地打这一张牌,在自家内部推广吧,这个投资也很大,真的负担不起,只能搁置。

    所以敬德手里的这张牌,知道的人不是很多,不过徐瑞麟一向操心农林水的事,就告诉陈区长,敬德那儿,手里还是有点好东西的……你别光看他们哭穷。

    “这个东西……还真是有点鸡肋,”陈太忠沉吟片刻,无奈地摇摇头,不管谁家搞这个种植和养殖,求的也是长久,移动大棚这种花哨玩意儿,大约也就是在大城市周边,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才会有点市场吧?

    “但是……它是可以移动的啊,”徐瑞麟怪怪地看着自家的区长,眼中有点说不出的味道。

    嗯?你这是什么表情?陈区长先是微微一愣神,然后眨巴眨巴眼睛,最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没错,这个大棚是移动的,好,很好!”

    徐瑞麟前脚出去,孟志新后脚就进来了,并且递上一份手写的稿件,“这是我昨天整理出来的,请您过目一下?”

    陈太忠拿起来看一眼,却是关于跟敬德的合作中,哪些工作可以交给敬德人,哪些工作允许公平竞争,又有哪些工作不建议交给对方,还有一些合作中需要考虑的问题。

    你倒不愧是计委主任,陈区长看得点点头,孟区长列的项目是很细的,想一想此人知道会议的内容之后,半天时间就主动地整理出来这么多东西,工作态度还真是很端正。

    要是下面的人都是这种工作态度,我的工作会轻松很多吧?陈太忠看到内容比较多,原本想的是回头细看一下,可是想到这个态度要鼓励,索性逐项细细地看一遍。

    这其间,两人还商量了一些细节,年轻的区长拿着笔在稿件上做了一些改动,最后交还对方,“照这个修改一下,然后打印两份给我。”

    见孟区长出门,陈太忠拿起电话给奚玉拨了过去,“奚书记,我是想了解点情况,听说你们县有个移动大棚的专利?”

    “嗯,让我想一想,”奚书记沉吟片刻,然后才回答,“嗯,是有这么个专利……搞这个专利的家伙跑了,目前还顾不得开发这个。”

    “能授权我北崇生产吗?”陈区长笑着发问。

    这个东西是个鸡肋啊,奚玉对这个专利也有印象,县里还试图开发过这个,但是可行性论证就过不了,不过他肯定不能跟陈太忠这么说,做人情都是往扎实里做,“授权你生产好说……你们打算搞个生产企业?”

    (未完待续)

3707-3708 大棚的用法

    3707章大棚的用法(上)对奚玉来说,把专利授权出去没有任何的问题,跟县政府招呼一声就行了,不过北崇若是打算搞生产企业,以此盈利的话,那这个事情就要合计一下了。

    专利能卖钱,这年头是个人就知道,奚书记倒是没有考虑要向北崇收钱,但既然没收钱,这个人情也能换回点东西吧?

    “我们没打算搞生产企业,就是自己用,”陈区长笑着回答。

    什么?奚玉听得就是一愣,关于这个大棚的使用,县里也琢磨了不止一两次,自己用肯定是不合适的,搞生产卖到朝田倒是个路子,但是生产得需要投资不是?

    更别说,这销售也是个大问题,这东西技术含量不高容易被模仿,专利也容易绕过去,应用面又窄——只看下海的王主任就知道了,几个省折腾了两年,也没赚了多少钱。

    王笑是私人企业,钱都赚得如此辛苦,敬德县搞这个没准会赔得当掉裤子,也只有像北崇这种财大气粗的主儿,才敢惦记这种事。

    所以奚书记很奇怪这个答案,这个时候,不管对方是否想到了专利在应用上的短处,他是必须指出来,要不然有坑人之嫌,“陈区长,这个东西在北崇推广不易,难道是……你们找到了新的使用方法?”

    “倒也不是什么新的使用方法,就是区里打算定制一批,租给农户们使用,”陈区长笑着回答,“扶持性质的,不图盈利。”

    徐瑞麟的反问,让陈区长终于反应过来了移动大棚的好处——用两年之后,这个大棚拆了,还可以在别处再搭。

    以前北崇的大棚搞得不好,原因很多,但有两个原因跟大棚建设有关,一个是农户不会种,投资搞大棚就很犹豫——万一搞不起来,这钱可不白瞎了?

    另一个原因就是,大棚的投资真的不小,尤其是那种搞成半永产的建筑,一般的农户出不起这个钱,他们借贷不易,而养殖还存在风险,销售也有风险。

    移动大棚的出现,就比较彻底地解决了这俩问题,首先,农户不会种植和养殖不要紧,你可以先租区里的大棚用,费用很低廉的——农业扶持口上,不以盈利为目的的现象很常见,直接发钱会养出懒汉,提供扶持和帮助,政府责无旁贷。

    其次就是,如果农户学会了种植,觉得还算划得来,那用上两三年大棚,赚的钱基本上自己也能建大棚了,这个时候区里就可以把大棚拆走,租给别的想租的人。

    所以对北崇来说,这个移动大棚的意义,在于普及大棚种植技术,同时帮助农民们积攒第一桶金,是相当关键的一个中间环节,而且还可以重复使用。

    这个使用方式,跟王笑设计的初衷,差了相当远,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么用才最合适北崇的现状,也符合对农业口的扶持思路——尽量授人以渔,不要授人以鱼。

    徐瑞麟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点醒了陈太忠,但陈区长硬是多说两句,才让奚玉弄明白了意思,弄明白之后,他就是重重地一叹,“唉,人和人还真不能比。”

    敬德和北崇处境相差仿佛,奚书记在基层干了时间也不短,一听这解释(book.www.uu234.com),就明白北崇政府的用心了,一时间真的是各种羡慕嫉妒恨——北崇的钱也太多了吧?

    事实上,奚玉非常清楚,如此使用移动大棚,才是阳州范围内最正确的使用方式,北崇可以用,敬德同样可以用,但是人家能想到,自己县里却想不到,这不是人和人的智商差了多少,说穿了还是一个字,钱!北崇有钱,就不怕这么想,敬德没钱,根本不敢往这边想。

    “哪有什么能比不能比的?我们搞这个,没准还要贴钱呢,”陈区长干笑一声,“奚书记……咱们是合作伙伴,这个专利费,就免了吧?”

    “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跟北崇要钱,”奚书记轻描淡写地一笑,“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那我们敬德生产,卖给你北崇,钱什么时候结都无所谓……你看怎么样?”

    这个主意可不怎么好,陈区长对敬德的成本控制能力不太有信心,而且那里工业加工的水平也差,于是他婉拒,“要不这样吧,我们每生产一万平米的移动大棚,就赠送敬德一千平米,奚书记你看是否可行?”

    “这很好……你白给我,我一定要说谢谢,”奚玉爽朗地笑着,细微处见真功夫,跟北崇合作还就是好,让别人使用一下专利,免费大棚就哗啦哗啦送过来了。

    这玩意儿别说在北崇,在敬德也算好东西,就算不能折合钱,让谁用不让谁用,总是领导说了算——尤其这还算扶持农业的政绩。

    不过想一想,这个专利让人无偿使用,只得了几个大棚,他又有点不甘心,“陈区长,我派两个人过去,协助你们搞移动大棚的生产吧……也算上一上手,你看如何?”

    “上手?”陈太忠听得微微一笑,合着敬德听了北崇的使用方式,还是忍不住要借鉴,想自己搞这个移动大棚了,“这个东西……外销是不太容易,还是立足于本地消化的好。”

    “目前搞不起,但敬德总得储备几个人才,”奚玉暗暗地下了决心,这次一定要派几个不掉链子的,想到北崇防范得这么紧,他又有点怨气,“陈区长,你想要我县里什么东西都好商量,北崇的市场,能多开放一点吗?”

    “刚开了会,大家也很期待跟敬德的合作,但是你也知道,很多同志乡土情结还是很浓的,”陈区长干笑一声,哥们儿这可不是捏造,葛宝玲就明确表态了的,“这个情绪,要一点一点地慢慢调整。”

    其实你才是最大的障碍,奚玉挂了电话之后,嘴角抽动一下,事实上,北崇刚才碰头会的经过,已经传到了他耳朵里,这倒不是开会的几个领导告诉他的,实在是对北崇人而言,这个会很重要——刚说美美地吃一阵独食,现在就要开放市场了?

    所以会议一结束,就有人纷纷打问,那么,奚玉知道也是很正常的了。

    奚书记也觉得葛宝玲有点可恨,但是他更知道,以陈太忠在北崇的强势,想不让人发出异声,根本就是一句话的事。

    “根子还是在主席台啊,”他轻声嘀咕一句,随手抓起电话拨个号码,“让科委李健带上移动大棚的资料过来……还有县里近几年申报的专利。”

    陈太忠挂了电话之后,笑着摇摇头,这个老徐也真是的,有啥话直接说就行了,不就是希望区里出点钱采购大棚,这是正当的费用,有必要这么遮遮掩掩的吗?

    反正你家又没有搞这一行的,也不知道避个什么嫌,这么想着,他抬手给卢天祥打个电话,“老卢,在哪儿呢?”

    “在陆海呢,”陆总笑着回答,北崇首富目前的根基还是在陆海,回北崇的时候不多,总算是板材厂已经开始修建了,他也时不时地回来,“昨天还见高强了,高总知道我是北崇的,还要我转告您,如果差钱,只管开口,三五吨不成问题。”

    “我稀罕他那点儿钱?”陈区长不屑地哼一声,高强现在的发展不错,但也就是三五个亿身家的小老板,敢投到北崇来的怕是过不了五千万,而且他手边也没合适的项目给对方,“老卢你要搞的那个金属加工厂……还打算不打算搞了?”

    “肯定要搞啊,”卢天祥原本打算搞的就是不锈钢加工,只是在皇甫一尘的威逼之下,才不得不考虑板材厂的,不过在调研之后,他发现这个板材厂也有搞头,于是就投资了。

    投资了板材厂,他就有点捉襟见肘了,想着这个不锈钢加工厂要往后放一放,今年他的买卖不错,这点小钱按说也是投得起,但是他想减少风险。

    可是接了这个电话之后,风险什么的,他就要丢到一边了,起码陈区长打这个电话,不会是毫无原因的,“陈区长有什么指示?”

    “你要是搞的话,尽快,区里想搞一些移动大棚,你能及时建设起来,这个单子能考虑给你,”陈太忠一向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区里没这个加工能力,可以找外人,但是他愿意给卢天祥一个机会。

    这是单子找人,不是人找单子,遇到这种买卖的主儿,都是幸运的,也是甲方相对信任的,陈区长觉得对方应该珍惜这个机会,“移动大棚你知道吗?”

    “这个我很熟悉,”卢天祥直接就表态了,“我干模具的,有些模具生产出来,就是给移动大棚做连接和套扣的,不过……搞这个大棚的不算多。”

    我艹……陈太忠愣了足足有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你是说……陆海那边搞移动大棚,是常见的现象?”

    “是啊,这个地方土地金贵,移动大棚是个不错的选择,”还好,卢天祥的回答,符合陈区长的认知,“不过市场也不是很大。”

    3708章大棚的用法(下)好像哪里有什么不对的……陈太忠沉吟一下,终于是反应过来了,“他们搞的这个移动大棚,都是有专利授权的吗?”

    “专利?哈,”卢天祥听到这话,登时就笑了起来,笑了好一阵,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您认识高强……陆海人什么样子,您还不清楚?他们有专利意识吗?”

    这个倒是,陈太忠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要说陆海人聪明,那是绝对聪明,抱团,也足够抱团,陆海的资金声名远扬,以这个条件,搞一点专利出来,是绝对有能力的,但是同时……他们是最不注重专利的一群人,彻彻底底的商人。

    山寨精神,最早就起源于陆海,别人还讲个什么逆推……嗯,这个简称错了,是逆向思维推理,导出正确的发展过程,但是陆海人直接拿来就用,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

    所以陆海人炒煤,所以陆海人炒煤,所以陆海有假冒伪劣的疾风电动车,但是脚踏实地琢磨技术的陆海人,不多。

    “那这个侵权很严重,移动大棚可是阳州的技术,”陈太忠也知道,这个话说得有点蛋疼,说不说没什么区别——他不可能因为敬德的专利,再去陆海抓侵权,但是他还得说。

    “阳州的技术……这您从哪儿听说的?”卢天祥哭笑不得地反问一句,“实用新型的移动大棚专利,现在起码有四个,这就是个创意,专利……太好绕了,别的专利您打官司可能赢,但是这个官司,打到哪儿都不好赢。”

    果然啊,天底下到处都是聪明人,陈太忠暗暗叹口气,他还真没想到,琢磨这个移动大棚的人有这么多,连专利都有四家,尼玛……这一刀被敬德宰得不轻。

    不过,敬德人连自家的专利都不重视,他们下刀也不是有意的,陈区长明白这个理儿,所以他马上就将这份悻悻丢到了一边,他更在意的是,“不管怎么说,这个大棚你能不能搞?我是想优先照顾你。”

    “搞这个大棚,模具都是现成的,花不了几个钱,”卢天祥傲然回答,很不客气的样子,但他也是个很实在的人,又婉转地说一句,“不过陈区长,咱北崇的地不少,移动大棚,我认为没有多少市场,我是不怕赚钱,可是您……再考虑再一下吧?”

    “我不考虑了,你马上回来给我建这个不锈钢加工厂,”陈区长听他说得真切,登时就拍板了,“你不回来,这个单子我就给别人了。”

    四个专利又怎么样?你们是费心设计了,但是数遍全中国,知道这个专利该怎么用,能用好这个专利的,只有我陈某人一个人——独一无二!

    殊不知,这也是他高看自己了,后来他见到了王笑,王笑说了,他当时设计的时候,就想到通过政府推广这一招了——毕竟他也是政府里出来的,知道这个威力。

    但是非常遗憾的是,这个投资很大,又是来自民间的技术,不是官方推广的,没有哪个政府会闲得蛋疼,买来这个东西租给农民。

    有些政府愿意尝试一下,却是希望王笑垫资,以减少投资风险,可王笑又怎么可能答应?要知道,最难要的欠款,就是政府欠款。

    “我马上就回去,这个单子,一定是我的,”卢天祥立刻就表态了,但是同时,他也有一些草莽气息,于是真心建议,“不过陈区长……这个单子北崇真的不好搞,风险很大。”

    “这是区里普及大棚种植和养殖的工具,能有什么风险?”陈区长冷冷地问一句。

    “我……勒个艹的,”卢天祥听到这话,登时就震惊了,连脏话都说出来了,他也是北崇人,非常熟悉本地环境,而且又是成功商人,脑瓜绝对够用,一听普及俩字,就明白区里的意思了,当即就长叹一声,“区长,能这么用移动大棚的,全中国你是第一号。”

    “第一号啥的,也没必要说了,没意思……我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陈区长心里这个受用,那是不消说的,但是他一定要假巴意思地矫情,“这个机会我给你了,尽快回来,回来晚的话,那我只好给别人了。”

    “明天晚上,我一定到北崇,”话都说到这里了,卢天祥哪里肯含糊?“不过区长……这个单子,怎么也得有四五百万吧?”

    第二天晚上,卢总是真的到了,不过他的头上缠了一圈纱布……因为抢时间,高速路上追尾了,追得不是很厉害。

    眼下正是梅雨时节,小雨不断,卢天祥虽然是北崇首富,但是他的基业在外地,省内没有什么合用的车子,在朝田借了一辆帕萨特往回赶,路遇险情急刹,前面一辆奥迪也急刹,很显然,帕萨特的制动不如奥迪车,那这便是结果了。

    所幸的是卢天祥伤势不重,还能去陈区长的小院,陈太忠见到他这副模样,也是吓了一跳,过问了一下情况之后,才抬手拍一下他的肩膀,“就冲你这个态度,这个单子给你了。”

    “我先看一下图纸吧,”卢天祥笑眯眯地回答,区里在搞招标,他是早知道了的,区长愿意指定单子给自己,这是人情,他得把态度端正了。

    当然,如果条件许可的话,他更愿意凭借实力拿下单子。

    拿过来区长的材料,他自己又掏出一沓纸来,合着他在仓促之间,也是弄了点资料,两者一对比,又商量着把一些地方变动一下。

    王笑设计的大棚,考虑的因素太多,还是有点繁琐了,而卢天祥拿来的大棚资料,又有一点过于简单,但也不无可以借鉴的地方——陆海人的聪明,那真不是白给的,在应用中有很多小巧的设计。

    大致商量一遍,卢天祥就估出了价格,一个两米高一亩地的大棚,造价应该在一万五左右,这是使用好一点的钢材,保养得好的话,拆建三次没有任何问题,按三年一拆建来估算,这个大棚可以用十二年。

    不过成本也不是这么简单算的,一些套扣以及塑料布,都存在损耗问题,事实上,就算过了十二年,有些钢件还能用,损毁厉害的,还可以卖废铁。

    “那折算下来,一亩地的大棚,可以是一千块的年租金,”陈区长琢磨出这个数字,禁不住点点头,成本能大致核算出来就行了,至于说赚了赔了并不重要,他看重的是,用这样少的租金来普及大棚技术,对农民来说是非常划算的——再低也没办法低了。

    “如果再增加成本的话,年限还可以再长一点,”卢天祥是在商言商,他愿意为区里做点好事,但是有钱赚的话,他也不会错过。

    “没必要再增加成本了,”陈太忠摇摇头,要是十二年还不能将北崇的大棚普及开,再多几年也无益,正经是他想节省点单位成本,好造更多的移动大棚,不过想一想,有些东西真的不好投机取巧,万一出事的话,区里承担得起,但是农户承担不起。

    “那你就做预算吧,农业扶持项目,区里可以给你免税,你也少赚一点,”陈区长冷冷地指示,“我这是信任你,报价不要弄出笑话。”

    “没问题,两天之内我把报价算出来,区里赔钱搞的事情,我总不能让乡亲们骂娘,通过这个项目,我能培养点熟练技术工人出来,”卢天祥点点头,他胸中也有丘壑,这个东西只要量上去了,辛苦钱也够赚,“区里大致打算搞多少平米?”

    “先搞一千亩吧……不行,得一千一百亩,敬德这次占大便宜了,”陈区长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然后又叮嘱他一句,“这是区里定制的,涉及专利问题,你不要接外面的单子。”

    这跟我有什么相干?卢天祥点点头离开,他觉得区长有点刻板了,不像陆海人知道变通,不过这东西除了北崇会大规模地买,想卖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第二天一大早,陈太忠在区政府里锻炼的时候,碰到了徐瑞麟,他笑着打趣对方,“怎么不在家看孩子?”

    “那俩一晚上没折腾,有点不习惯,”徐区长笑着回答,“这就出来走一走。”

    “卢天祥大致估算了一下,一亩地的大棚得一万五左右,”陈区长说不了两句,就不由自主地谈起了工作,“我觉得有一千亩差不多了,你觉得呢?”

    “再多区里也负担不起了,”徐瑞麟摇摇头,“不过我也估了一下,差不多一万二能下来。”

    “哦,”陈太忠点点头,不再说话。

    “招标就行了,”谭胜利在远处听到他俩说话,就走了过来,“强调质优价廉。”

    “我见过高速路招标,最低价中标,你觉得这么招标合适吗?”陈太忠淡淡地看他一眼,又长叹一声,“唉,有些钱是不能省的。”

    “工程上的事情,招标要考虑的因素确实不少,”徐瑞麟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未完待续)

3709-3710 突发大案

    早锻炼的这番话,严重地影响了陈太忠的心情,上班后不久,他就将白凤鸣叫到办公室,拿出了移动大棚的资料,要他去核实一下造价。

    白区长挺奇怪的,纳闷这个事儿怎么能轮到自己头上,听区长解释(book.www.uu234.com)了一番之后,他才微微一笑,“你想的没错,工程上讲的就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卢天祥的报价,很可能有他的道理……关键是咱做甲方的,要把数据敲定了。”

    他分管建委多年,最是知道这个标准的重要性,两家的价格能差到这么多,材料上肯定区别就不小,“这个大棚其实就是个简单的钢结构,我安排建委出个标准。”

    “这个标准就不好搞,”陈太忠苦恼地摇摇头,“要是真的按建安工程那一套搞,那费用可是大了……我有时候真的有点后悔,不该强调事事都招标的。”

    他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首先他是有点怀疑,卢天祥是否辜负了自己的信任,其次,徐瑞麟说的那个价格,让他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再次就是……区里搞的这个,真的是赔本赚吆喝,这就决定了,承接这个活儿的人,不能指望有合理的利润,有微薄的利润就行了。

    可与此同时,区里对质量还有严格的要求,这给人的感觉,难免就怪异了一点——你把质量的要求微微降低一点,就节省老鼻子钱了,何至于为这点钱唧唧歪歪?

    移动大棚原本就是个新鲜事物,确实有摸着石头过河的必要,而且这个质量稍微降低一点,未必一定会出事,而高一点的话,也不能确保出不了事——一旦来了泥石流,砖砌的房子都保不住。

    反正陈太忠现在的心情,真的不是很好,他没有怪徐瑞麟的意思,说出来总比被蒙在鼓里强,但是他确确实实地认为,有些事情,未必合适招标,适当的一言堂还是有必要的。

    “不招也正常,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白凤鸣理所当然地回答,“招标的目的,是规范采购物品的程序,总不能让招标左右了决策层面的事情。”

    反正是有嘴皮子官司打了,陈太忠点点头轻哼一声,他依旧提不起来兴趣——我也是为了大家好,想让北崇发展得快一点,怎么就发展成这个样子了?

    白凤鸣见他情绪不高,眼珠一转又是一计,“要不这样,材料咱们招标,代工公司,由区里来指定,这应该就没问题了。”

    这建议可取,陈太忠才待点头,猛地就又想起点事来,“咱自己招标的话,这个购买和保管的成本,一定比别人低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无奈,但却是实情,在相同的规模下,公家控制成本的能力远远低于私人,政府采购通常以量大来打压价格,但是私企也有这种量的话,悲剧的人依旧是公家。

    至于说保管也存在成本,那就更不用说了,公家的仓库……可不就跟自家的一样吗?

    “只要你重视的话,应该没问题,”白凤鸣却是很有信心地回答,这倒也是公家的特色,遇上勇于任事的领导,一旦重视,下面人真的不敢胡来——偶有遗失,自己掏钱补回来的可能都是存在的。

    “那你去做吧,”陈太忠笑着一抬手,这牢骚发出来,心里就舒服了不少。

    “这个钱打算走哪个口子呢?”白凤鸣却是不着急走,他要落实一点事情,“刚才我听谭胜利和徐瑞麟说,移动大棚可以走星火计划。”

    “嘿,我说这小子今天这么积极,”陈太忠气得哼一声,合着那个异端也看上了这个单子,想帮着科委争夺话语权,“这个不归他考虑,就是特色种植养殖办公室,还有计委……统一规划。”

    “计委管理是不错,”白区长笑着点点头,心里却生出一点点的失落,这个项目让计委拿去事小,但是眼瞅着计委越来越回归自己的位置,他感到了不安。

    计委这个口儿,说小就是个务虚的部门,说大可是啥都能管,照这么发展下去,将来的城区改造,计委都可以取代建委,成为说话声音最大的那个——这也是计委可以伸手的领域。

    真没想到,孟志新上升的势头这么厉害,白区长想到自己为此甚至牺牲了常务副的位子,却换来这种不确定的前景,他真的有点不能淡然处之,“我尽快把这个预算估出来。”

    “真需要招标的话,建委也得出人做评判,”陈区长见他神情有点木讷,说不得安慰他一句,然后叹口气随手一拍桌子,“想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倒是忘了,陈区长比我还郁闷呢,白凤鸣念及此处,心中块垒消去不少,以区长的强势,都不得不顾全大局,我还计较个什么?

    他才一离开,谭胜利就推门进来了,陈区长见到他,真的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冷着脸就发问了,“有事儿?”

    “我这个……给区里活动回来点钱,”谭区长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嗫嚅着回答,“区长,您有空听一听吗?”

    “坐,”陈太忠马上一伸手,脸上也浮起个笑容来,“有多少钱啊?”

    他做这个动作,自己都想到那个“坐请坐请上座,茶敬茶敬香茶”的典故了,但是没办法,谁让北崇缺钱呢?谁能搞来钱,那他就要笑脸相迎——尤其是拨款,越多越好。

    当然,他对谭区长的活动能力深表怀疑,但是就是那句话,千金买马骨,咱要表现出重视的态度——但是你也别活动得太少哦。

    “七十万,省科技厅的拨款,”谭胜利小心翼翼地回答,但是脸上还是禁不住露出了一丝得意。

    尼玛……陈太忠顺手抽出一根烟来,好占住自己的嘴巴,然后他深吸一口,憋了好一阵,才缓缓地吐出那口烟,“这个钱,要得不容易吧?”

    “是不太容易,本来他们只想拨二十万的星火计划,就是这个移动大棚的试点,二十万起码也够搞十几个样板了,”谭区长笑着回答,“今天我打电话向穆厅长汇报了,听说咱北崇要上一千亩,他说会考虑多拨五十万。”

    穆桦是科技厅的大厅长,陈太忠去地电开会的时候,见过此人一面,不过那货当时基本上不说话,他对此人也没啥印象,“这个人我见过。”

    “这个七十万呢,是少了一点,”谭胜利苦笑着发话,他当然也知道,陈区长都打算投资小两千万搞这个大棚了,这七十万算个毛线,“但这是拨款啊……区长,咱区里科委近两年,省里市里的加起来,也就拨了三十万。”

    “你一个电话,他就加五十万,还算有魄力,”陈区长点点头,这话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什么,总是怪腔怪调的。

    “他爱人是我的学生,我们平常也有接触,您也知道,我干过两年民办教师,”谭区长老老实实地交待自己的关系,“往常有些事情不好求他,但他还是很信任我。”

    “他跟你的学生……是二婚吧?”陈区长禁不住要瞬移一下,“我感觉他五十多了。”

    “是二婚,”谭区长觉得,陈区长今天的表现有点奇怪,但还是不能不回答。

    “那这拨的七十万,回头让科委购置移动大棚吧,”陈区长不想再为这点小事操心了,“你要来的钱,你做主,大棚想怎么租,你自己斟酌,收入走自收自支,不用上交。”

    他觉得自己这个态度也算不错了,你用北崇的名义要了七十万下来,但这是你的本事,我让你花,一分都不占你的,哥们儿是被别人摘桃子摘苦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而且这个自收自支,也是很体贴人的,少了一道财政上的盘剥,也不用等上面返还,其实都有点违反政策了——星火计划是国家农业扶持项目,谁听说过收钱的?

    “可是穆厅长……他有个想法,”谭胜利支支吾吾地发话,“临时决定拨五十万,他肯定也有自己的诉求。”

    总共也就是七十万,你还想啥呢?陈太忠真的是有点无语了,惹得火了,哥们儿还就不稀罕了,他真的有这个底气,不过考虑到这是拨款不是投资,他决定忍一忍。

    区里能活动到拨款的,必须要鼓励——就是千金买马骨了,这真是北崇的一大短板。

    “什么诉求呢?”陈区长又吸一口烟,沉声发问。

    “嗯,就是……这个移动大棚的发展,他们早期也很看好的,建议咱们搞的,”谭胜利笑一笑,“这个,他们想挂个名。”

    “挂名?”陈区长眉头一皱,然后冷冷一哼。

    “其实跟电视上的冠名权一样,”谭胜利笑着解释(book.www.uu234.com),他还真的不愧是分管广电的,这理由张嘴就来,“无非就是加个在科技厅的指导下,花钱买个赞助,五十万不少了……”

    他还待再解释(book.www.uu234.com)两句,看到陈区长冷冷的目光,终于是闭嘴了。

    3710章突发大案(下)“说完了?”陈太忠等了一等,又哼一声,“别跟我说广告,我了解得不比你少,我就问一句,他抢了咱北崇的政绩……这个值多少钱?”

    谭胜利登时语塞,这个问题他没办法回答,他也清楚穆厅长的想法,这个项目能出彩,而北崇也准备好了资金,科技厅就来摘个帽子戴一下,真的是算政绩的……如若不然,那多出的五十万,哪是一个电话就能决定的?别说他是厅长老婆的老师,他是厅长的老婆也扯淡。

    但是这政绩,其实也是花花轿子人抬人,科技厅只想搭趟车,这有一个敢于尝试和方向正确的评价,可实打实的业绩,还是要落到北崇——一家出了七十万,一家出了小两千万,孰重孰轻……这用得着说吗?

    七十万买个冠名权,真的不亏了,穆厅长大约是这么认为的,谭胜利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听了陈太忠的反应,谭区长才反应过来:独出心裁和上级指导,这是不一样的。

    “那您的意思是?”他谨慎地发问。

    “算了,由他吧,不过是七十万,”陈区长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挂个名儿可以,别说他主导的,要不然咱不认,你觉得呢?”

    “这样……也挺好,”谭胜利的目的也是挂名,而且有七十万在自己手上挥霍,也是挺滋润的事情,于是他又问一件事,“区长,这马上六一了……这个希望小学?”

    “六一是不行了,争取六月上旬吧,”陈太忠摇摇头,荆紫菱已经答应了,花五十万,在阳州建三座希望小学,并且在北崇一中建一个阅览室,这三座希望小学,有两座就是北崇的,还有一座是阳州市区的,待定。

    不过千百度做为国内首屈一指的搜索引擎,公益活动太多了,今年六一,小荆总是要在西北某省会城市捐赠二十所希望小学,届时会有分管副省长参加,北崇这里就不得不往后推。

    又过两天,移动大棚的成本算出来了,基本上就是一亩一万三左右,这个事情,卢天祥闹了一个很大的乌龙,他核算成本的时候,很多东西是按批发价走的,但是这个批发价之下,还有个成本价。

    这成本价,不是真正的成本价,反正就是经销商不赚钱,也要这个价格卖你,图的就是走量,量上去了,经销商赚的是厂家的返点——当然,这个价钱只能对信誉比较好的买主。

    要不说专业的就是专业的,卢天祥的摊子不算小了,也是见多识广,硬是在此事上栽了一个跟头,他非常愧疚,“我这个报价,给陈区长你丢人了,愿赌服输,这一单我不要了。”

    “就算你不要,现在也不能说,”陈区长老大不耐烦地指示,“只要你参与,他们就不敢瞎报价……你是不是觉得我利用你了?”

    “别人想被您利用,他们得有这份荣幸呢,”卢天祥的立场很坚决,表忠心的言语,真的不怕肉麻,“其实徐瑞麟搞的那个方案我看了,有些接口非常地不方便。”

    “他也意识到了,”陈太忠点点头,徐区长那个一万二,把成本压得太低了,不是不说不能那么搞,但是那么搞下来,移动大棚就变成半移动的了,“今天这个招标信息做了公告,晚上北崇台还会播放,让大家都知道。”

    其实北崇台的新闻,主要面对的不是投标商,而是要让北崇人都知道,区里目前在搞这么一个活动——有意大棚种植和养殖的群众,都可以去乡里报名。

    最近乡镇里关于移动大棚的宣传,也非常积极,你有意养殖,报上来咱就可以跟区里争取——数量就是那么多,报得早了有,报得晚就没了。

    关键是这一亩地的大棚,一年才一千块钱租金,这便宜不占白不占,有些人考虑着,我虽然会一点,但是交了租金还得买苗种,这就没钱了,该怎么办呢?

    这时候,就有外人找过来——我知道你有这个技术,这个钱我借你了,一年二分的利,便宜,不过你得帮我把我家的大棚也看起来。

    似此种种,不一而足,但是乡镇里的宣传未必能到位,而很多人也希望能通过区里的电视台来确认一下,这个消息是否真实。

    陈区长要区里播报一下这个新闻,如此一来,申请的户数可能会很多,要择优录取,但这个公平是要讲的,他表示说,今天晚上我也去电视台,跟大家说一说这个事。

    没错,咱北崇区政府就是这么负责任,你看到的一点都不假,一亩地的大棚,一千块抱回家——只要你敢租,我们就敢租给你!

    陈太忠要廖主任帮忙写了点稿子,把要点列出来,煽情的话就没必要写了,哥们儿临场发挥,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眼瞅着五点半了,窗外哗哗地下着雨,陈区长手里拿着稿子,就琢磨着,这天气也不好,我去电视台转一转吧,顺便再审一审电视台的稿子——区党委的支持,还是要强调一下的,大家现在张嘴闭嘴区政府的,这个不太利于团结。

    来到电视台,他扫视一眼,有点奇怪,“那个……主播都不在?”

    北崇台两个女主播,一个姓王,一个姓何,还有个男主播,一年在电视上露面不会超过二十次,“这不是说了,不能无故脱岗吗?”

    “小王请假,带孩子去朝田参加钢琴比赛了,”电视台长讪笑着回答,“小何昨天是夜班,她家在市里,一般这会儿就到了,大概是下雨的原因,估计晚来一会儿。”

    话音未落,两人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陈太忠一看是五个九,接起电话来,“什么事?”

    “咱电视台的主播何霏,死了,被人奸杀的,”廖大宝沉重地回答,“警方初步判断,是入户抢劫加奸杀,死亡时间,应该在三点左右。”

    这都是什么事儿嘛,陈太忠听得脑袋嗡地一声就大了,“这个……凶手抓住没有?”

    “没有,是邻居听见了呼声,报的警,”廖主任支支吾吾地回答,“警察赶过来之后,敲门没人开,撬开门以后,才发现人已经死了。”

    “嗯,”陈区长觉得廖大宝说话的语气有点奇怪,不过他以为小廖初听有人如此惨死,心情受到点影响,“这个,让咱分局去个人了解情况,他们要是不行,咱分局接手,总要查出来凶手……对了,你跟王媛媛说一声,让她穿套稳重的衣服,来一趟电视台。”

    “这种大案,市里不会让给咱分局的,”廖大宝长叹一声,也不挂电话,却也不再说话。

    “你赶紧去通知王媛媛,这边等着播节目呢,”陈太忠没好气地说一句,然后他沉吟一下,才又问一句,“你这是还想说什么?”

    “这个……据说,”廖主任艰涩地咽一口唾沫,“据说何霏住的那套房子,户主是杨孟春。”

    “我艹,”陈太忠等了半天,居然听到这么个消息,一时间禁不住脏话出口,然后他觉得口腔里有点干燥,“这个等一等再讲,你先去通知小王。”

    他叹口气压了电话,看一眼刚挂了电话的台长,“小何出意外了,有合适的女主播吗?”

    “小何死了,”台长魂不守舍地回答,却是引起周边一片低声的惊呼。

    “我不会放过凶手的,这个请你们相信我,我一定查他到天涯海角,”陈太忠沉声回答,“但是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要找个女主播来,晚上区里有重要新闻播报。”

    对北崇人来说,陈区长上台之后,这个北崇新闻从可有可无,变得是必须要关注了,尤其是有些重要新闻,白天都有飘字提示的——今天白天也飘字了,晚上有重大新闻。

    他在发火,电视台的人心里也不舒服,终究是有同事死了——这消息还不能播,真是他妈的闹心,兔死狐悲的,谁还能把心放在工作上?

    “计委的王主任……她的发音很标准,形象也非常好,”台长怯生生地表示,“区长,我们是否能请她来?”

    “那就是她吧,”陈区长点点头,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

    不多时,王媛媛过来了,她穿着一件绣花的白色短袖衬衣,手里却是拎着一件藏青色的女式西服,看起来是做了两手准备。

    然后她就拿着稿子,试着念一念,电视台几个人一听,都纷纷点头,说王主任的声音和发音,都非常地标准,不过因为何霏惨死的消息,现场气氛还是比较压抑。

    陈太忠却是在这段时间里,落实了何霏和杨孟春的关系。

    何霏的父亲是搞工程的,想办法给她在电视台找了一个工作,现在已经去朝田发展了,何霏的爱人是跑运输的,不小心出了事故,赔得倾家荡产,现在两口子关系不好,她就一直住在市里——她家在北崇有老宅,但一家人基本上都住在市里。

    至于说她跟杨局长的关系,以前大致有人嚼谷过,何父在北崇的几个工程结款,得了杨局长一定的帮助,不过后来也就没人再说了。

    倒是何霏的丈夫喝多酒之后,时不时说她是狐狸精,勾引野男人啥的,这个话大家也就随便听一听。

    (未完待续)

3711-3712 匪夷所思

    3711章匪夷所思(上)现在,何霏死在杨孟春名下的房子里,那是怎么回事就不用说了,陈太忠对她的印象不深,只觉得是中人之姿,想必老杨现在……应该很头疼吧?

    事实上,杨孟春虽然是财政局长,却一直都算隋彪的人,陈区长本有心看这个热闹,可是如此的丑闻一旦传出去,他这个区长脸上也无光。

    总算是没有证据表明,杨局长跟何霏的死有直接关联,那么这件事情,是必须要捂盖子了,不管陈区长愿意不愿意,他都得考虑一下隋彪的感受,考虑一下区政府的影响。

    当然,若是杨孟春蠢到连招呼都不打的话,那么他只当不知道就好了。

    录制完节目,回到区政府就是六点半了,陈区长在宾馆里随便吃点,走回小院的时候,没有看到杨孟春,反倒是朱奋起的警车停在那里。

    他走到门口,朱局长也就下车了,陈区长淡淡地问一句,“派人去市里了吗?”

    “去了,”朱奋起一边回答,一边就跟着他走进了小院。

    陈太忠领着朱局长走上二楼,坐下之后又递给对方一瓶啤酒,喝了两口之后,他才发问,“问题很严重?”

    “市局已经把杨孟春叫过去了,”朱奋起叹口气,苦笑着摇头,不严重的话,我至于守在这里吗?“这次咱北崇的脸,是丢得大了。”

    “这个凶杀案,跟杨孟春有关?”陈太忠听得登时愕然,心里却明白了:怪不得我等不到杨孟春上门,原来这货已经被市局的叫走了。

    “目前倒不能确定,是否跟他有关,”朱奋起摇摇头……这起入室抢劫、强奸杀人案发生时,外面正下着大雨,何霏住在一楼,她的邻居听到隔壁有响动,耳朵贴到墙上听一听,听到有人喊救命,立刻拨打110报警。

    这个邻居有点八卦心,又知道对门住着的是一个漂亮女人,所以就从猫眼里瞄人,瞄了好一阵也不见人出来,再听已经没声音了。

    由于雨势较急,警察们来得不算太快,现场一敲门没人开,又问一下邻居,确实是有人喊救命来着,警察们绕到楼背后一看——坏了,阳台窗户大开,这是出大事了。

    大家破门而入,就发现何霏穿着睡衣死在床上,是被人掐死的,屋子里也一片狼藉,通过一些证件,他们知道了死者的身份。

    这些都正常,不正常的是,没人看见嫌犯,警察们无可奈何之下,只能顺藤摸瓜,从屋主查起,然后这才发现,业主居然是北崇的财政局长。

    要是小案子的话,警察们不介意卖杨局长个人情,但这是杀人案,谁也卖不起这种人情,而且这看似入室抢劫强奸,谁能保证没有别的内幕?于是直接打电话给杨孟春。

    杨局长表示说,我今天就一直在区里,根本没出去,有太多人能给我作证了,至于说那个房子,是我朋友的……好吧,就是我的,是我租给小何的,不行吗?

    租房子没问题,但是警察们看的不是这个,他们也没必要考虑,财政局长买房子的钱是从哪儿来的,他们最在意的是——你俩究竟是不是简单的房东和租户的关系?

    若还有其他关系和恩怨,这个嫌疑,那一时半会儿就洗脱不掉了——你人在北崇,就不能买凶杀人吗?

    所以警察们要杨孟春马上去阳州接受调查,到后来更是通知了北崇分局的人,要他们监控好杨孟春——杨局长潜逃的概率极低,但真有个万一,谁负得起这个责?

    无须陈区长安排,分局就派出了干警,在干警的眼皮子之下,杨局长去了一趟区党委,他在隋书记的办公室里呆了差不多十分钟,出来的时候,两只眼睛有些发红。

    人到市局之后,杨局长就咬定说,他跟何霏的关系很单纯,不过意外再次发生,小区那些他素不相识的主儿纷纷表示——这个男人常去被害的女人家,有时候晚上就住在那里。

    卧槽泥马,你们这是闲到多么的蛋疼了?杨局长听到,有人甚至举出了大前天晚上他曾经在那里过夜,就知道撇清没有用了,于是他表示,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跟何霏的死,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个人愿意出五万块钱,悬赏捉拿凶手——这是发生在我的房子里的事。

    按照这个表象分析,杨孟春应该是冤枉的——他有没有买凶杀人的动机,这个谁也不知道,但是按照逻辑来分析,他总不该在自己的房子里杀人,然后又跳窗逃跑。

    好歹是一科级干部,就算算计人,也不该如此智商低下纰漏百出。

    然后市局就发话了,这是重大嫌疑人,原则上不能放人离开,除非北崇区政府或者区党委来领人,我们才会放你走。

    市局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就算你是实职正科,还是财政局长这种顶尖的实职,但这是杀人案,人是死在你的屋子里了,你又跟受害者关系暧昧,怎么可能平白放你走?

    杨局长表示说我还有工作,能否通融一下?市局的警察告诉他,我们这已经算通融了,这是杀人案,是杀人案啊,知道不?

    于是杨孟春给隋彪打电话,隋书记说了,可以让组织部长霍兴旺去领你,但是这个事情,光是党委的人去不好,最好是政府的人也去一个。

    隋书记心里有数,杨孟春没那么大的胆子,更没有那么愚蠢,但是这个……万一呢?不管怎么说,政府这边要出个人,如果出事,大家一起扛着。

    杨局长还想给陈区长打电话,警察不干了,你的电话已经打过了,等着别人来领人吧,案子没破呢,还能让你一直打电话?

    还是跟去的分局的警察,打电话回来汇报情况,朱局长才知道了情况,说到这里他禁不住长叹一声,“堂堂的财政局长,说话比我朱某人还管用,居然让市局扣住了不让走,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他说话比你管用?”陈太忠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财政局不好惹,警察局就好惹了?然后他脸一沉,“这个事情没人跟我说,既然他找了隋书记,那我等班长的电话好了。”

    既然求人,还不得有个正确的态度?陈区长最恼火的就是这一点,杨孟春去市里之前就找了隋彪,可到现在也没给自己来个电话——你眼里没领导,还指望领导帮你撑腰?

    “您说得没错,”朱奋起点点头,然后又长叹一声,端起啤酒咕咚咕咚猛灌,“可隋彪肯定不会给您打这个电话的。”

    “那是,他脑子又没进水,”陈太忠点点头,出于工作需要,隋彪可以接杨孟春回来,但是老隋不可能给区政府做工作——这等于是他为杨局长的行为背书,太冒险了。

    “但是杨孟春不回来,也很影响区里的形象,”朱奋起又灌两口啤酒,长长地打个酒嗝,“陈区长,你这个区长,比我这个局长难干多了……以前总以为警察最苦了呢。”

    “能叫出来的苦,也算苦?”陈太忠白他一眼,拿起遥控打开了电视,心里却是乱糟糟的,这个破事儿,哥们儿该不该坐视呢?“看一看,今天小王播新闻。”

    眼下七点一刻,等了一阵之后,北崇新闻才开始,王媛媛身着藏青色西服,神情肃穆地报道着,朱局长听了两句之后,点一点头,“小王这发音,比阳州台的都强,不过……是不是穿得有点多啊?”

    陈太忠淡淡地扫他一眼,端起啤酒来喝,也不说话、“我是说……现在是夏天,”朱奋起哭笑不得地解释(book.www.uu234.com)一句,他还待多说,却想到这东西越解释(book.www.uu234.com)越乱,倒不如不说了。

    就在此刻,有人按门铃,陈太忠走到楼梯口接一下,然后揿动开关,“上来吧。”

    下一刻,葛宝玲就走了上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三十三、四的模样,双眼红肿,不过模样倒是不算难看,差不多能达到傻大姐李云彤的那个水准。

    “区长,这是杨孟春的妻子小李,她找您有事汇报,”葛区长介绍一下。

    “说,”陈太忠端起啤酒来喝,心说这杨孟春也真是的,家里的红旗也是水准之上,不知道为什么就一定在外面玩彩旗。

    “陈区长,老杨他是冤枉的,”女人站在那里,微微地欠一欠身子,哽咽着发话了,“他没有杀人的胆子,我真的知道他……还请您救一救他。”

    她语气悲怆,但举止还算得体,不像一般的北崇人,遇到大事求县太爷,膝盖都要软半截,陈区长淡淡地看她一眼,微微一撇嘴,“真是贤内助啊。”

    “他生活不检点,这是他的错,但是我相信,他不会杀人,”女人垂着眼皮,轻声地回答,“这个事情对北崇的影响也不好,我想请区政府先把老杨保出来,隋书记愿意保他……政府这边配合一下就行,您的大恩大德,我会记得的。”

    3712章匪夷所思(下)这女人的谈吐,很不俗啊,陈太忠心里暗暗感慨一声,他见惯了北崇人的作风,又没听说过关于杨局长爱人的传言,真想不到,此女相貌言谈,都这么拿得出手。

    不够感慨归感慨,陈区长又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他心恨杨孟春不拿自己当回事,于是就微微一笑,“你对杨局长倒是信心十足……我要是你,就任由政府处罚他,你不觉得,他应该受到点教训吗?”

    人之常情,老婆听到老公不忠,首先想到的,多半是要惩罚这种不忠的行为,就像前天南省文明办主任马勉的老婆张璘,发现老公不忠,直接服毒自杀,至于说老公前途什么的,根本就顾不得考虑了——老公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他的前途跟我有什么关系?

    “公事和私事,总是不一样的,”女人淡淡地回答,“我来求您,是我相信他没有杀人,至于他犯的错误,我不会轻易原谅他,但那是我们两口子的事。”

    “杨孟春这是有个好老婆,”陈太忠冲着葛宝玲微微一笑,他并不掩饰自己对这女人的赞赏——没必要掩饰,“家有贤妻,不遭横祸,宝玲区长也是为他说情来的吧?”

    “我跟小李不是很熟,但是跟孟春配合好几年了,”葛区长正色回答,“不管事情是不是他做的,没有弄清楚之前,把他扣在市里不放,咱北崇面子上下不来。”

    要不说这葛宝玲敢打敢冲,说话做事真的非常一根筋,豪迈之处,简直令无数男性干部羞愧不已。

    事实上葛区长有苦自知,她分管的交通口,跟财政局的关系太大了,以前她就跟杨孟春的关系不错,遇到这种事情,也只能硬着头皮顶着上了。

    “那你就去办吧,”陈太忠摆一摆手,他本来就要捂盖子的,只是觉得杨孟春没求到自己头上,这态度不端正,但是现在杨孟春的老婆求过来,这也差不多了。

    尤其是,人是葛宝玲带过来的,这里面的味道也很有意思,很有可能葛区长自己就想插手,换给前任张区长的时候,没准她还就真的这么做了。

    说白了,这件事情听起来严重,但是只要杨孟春没有杀人,还真的是可大可小,无非就是租了一套房子出去——房租可能没交所得税,这算多大点事?

    “我去办好说,但是我得代表区长你的意思,”葛区长笑着回答。

    果真是如此,陈太忠听明白了,于是抄起面前的酒瓶,“我的意思是,北崇每天都要花钱,少不了财政局长,但是这个事儿是不是杨孟春干的,我不做任何的评价……老朱,你送一下葛区长,我就不下楼了。”

    朱奋起将常务副区长送走,回到楼上坐了没有两分钟,又有人按门铃,这次朱局长也不等陈区长接听了,自己就走过去拿起听筒,然后愕然地回望,“是陈文选。”

    “让他上来吧,”陈太忠点点头,陈文选是宣教部长,也是党委口上的,现在过来,恐怕目的也不是那么单纯,不过大学生返乡创业的事情上,陈部长冲在最前面,得罪陈正奎也最狠,多少有点投靠陈区长的意思。

    眨眼间,陈文选就上来了,他抹一下额头上的雨珠,笑嘻嘻地发话,“今天晚上这个新闻,小王播得不错啊,咱北崇还真是卧虎藏龙的地方,陈区长真是慧眼识英才。”

    “朱局长觉得,她穿得有点多了,”陈区长看一眼朱局长。

    你至于这么小心眼吗?朱奋起还真没想到,陈区长对于某些话会如此地耿耿于怀,说不得干笑一声,“目前北崇的发展日新月异,我认为形象新潮一点的好。”

    陈文选没理会这话,而是看一眼陈太忠,“陈区长,何霏遭遇了不幸,另一个播音员还得过两天才能回来,这几天就得麻烦王主任了。”

    “想说什么你直接说,”陈太忠懒得打这个马虎眼,“何霏这个案子,目前什么都说不准……反正是不能阻挡北崇前进的脚步。”

    “台里……需要加个主播,”陈文选犹豫一下,还是实话实说。

    “那你看着加嘛,宣教部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就行了,编制找隋老板,”陈太忠轻笑一声,“这个东西,你实在没必要请示我。”

    何霏下午才死,晚上就有人琢磨顶她的位子,这个真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吖。

    陈文选此来,真就是为了打这个招呼,他坐了大约五分钟就走了,害得朱奋起又下去送一趟他,走上楼来,朱局长劝一句,“区长,王媛媛走了……你身边没人招呼,太不方便啊。”

    “我打算从老家雇俩人来,”陈太忠也觉得不方便,但是本地招人他还抵触,“前两天奚玉还说呢,送两个女娃娃过来……切,好像他敬德的女娃儿有多好看。”

    “我从市里给你搞俩素质高的学生囡儿,”朱局长笑着发话,“绝对干净,能见红的……交给我了。”

    哥们儿真的不是处女之友,陈太忠无奈地摇摇头,“老朱,你有这个心思,放到别的地方,我跟你这没文化的就没话……知道什么是名器吗?好了,我从凤凰招人,就这么说了。”

    “名器,你跟我说这个?”朱奋起喝了点酒,也有点亢奋了,他笑眯眯地点点头,“我真的懂。不就是……”

    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响了,接起电话之后,他哼哼两声,紧接着就是脸色一沉,“是**……确定吗?”

    阳州警察局传来了最新的消息,在死者的身体里和床单上,发现了两个人的精、液,至于DNA的提取,要等省厅的专家来。

    可以肯定的是,死者是被**的,关于女性生殖器被异常侵犯,有太多的敏感词,这里不一一赘述,放下电话之后,朱局长轻声嘀咕一句,“看来真的是突发事件。”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杨孟春跟何霏有不正当关系,虽然没有人认为,杨局长有杀何主播的动机,但是此事里还有什么纠……谁说得清楚呢?

    正是因为如此,没人积极地站出来,为杨局长翻案。

    可眼下能断定是**,从逻辑上讲,杨局长的嫌疑就又轻了一点,雇凶杀人可以想像,但是雇了很多人,后来还**,这个就不太符合大家的认知了——雇凶,总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看来跟杨局长关系不大,这是好事,”陈区长闻言,笑着点点头,这一下,北崇的压力都减轻了不少,“我看老杨,也不是有胆子干出这种事儿的人。”

    “但这是……**啊,”朱奋起轻声嘀咕一句,**是强奸的加重情节,这个倒还在其次,关键是强奸是个人行为,**就是团伙作案了,在社会上的影响力,也是截然不同。

    要说这个案子,是发生在阳州的,但若是强奸,北崇可以等阳州的调查结果,但是**的话,北崇就必须高度关注,好给大家一个交待。

    所以对北崇区政府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杨孟春的嫌疑被排除了个差不多,但是对北崇分局来说,这是一个坏消息,案子变得大了!

    朱局长接这个电话的时候,大约是在八点出头,等到十点左右,省厅传来了最新消息,由于天气炎热,最近入室盗窃、抢劫和强奸的案子极多,省厅正要严打一批。

    而北崇这个案子非常恶劣,不光是入室盗窃,还杀人了,不止杀人了,杀的还是名人,是北崇电视台著名女主播,所以省厅指示,这个案子我们要督办,你们有信心就办,没信心就交给省厅来办,反正抢案子这种事,警察系统是常见的。

    事实上,下面已经采集到两个强奸犯的精液了,这个案子真的不难办,就算抓不到人,也能把DNA的信息提取出来,然后通缉就可以了。

    陈太忠没关注这些,当他知道杨孟春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的时候,就不考虑这个事儿了,至于说这案子是由阳州市局办,还是省厅接管——跟哥们儿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只要能切实抓到人,能慰藉何霏的在天之灵,就是他这个父母官无愧于民众了。

    他将此事抛开了,第二天一大早,去一趟杨伯明家,然后来到区政府的花园里跑圈,跑着跑着,旁边有人追了上来,“区长,何霏的案子,有眉目了吗?”

    陈太忠不须回头,就知道发问的是孟志新,心说你这个新扎的副区长,琢磨这些干什么,莫不成你还想管警察局?于是他淡淡地回答,“这个我也不清楚,省厅来人了,要通过DNA等高科技手段,查找**犯。”

    “区长,我有个事儿,想向您汇报一下,”孟志新的声音很低。

    “嗯,有话你说,你是我的助手,不存在汇报与否,是协商和建议,”陈区长的措辞,把握得还是很准的。

    “其实这个……这个,”孟志新支支吾吾地发话,“昨天中午,我跟何霏在一起的。”

    “嗯……神马?”陈太忠先是微微点头,紧接着脚下一拌蒜,好悬没摔倒在地,“我艹,你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未完待续)

3713-3714 万马奔腾

    3713章万马奔腾(上)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奇葩,也太糟糕了,陈太忠的心情真的是无以言表。

    他停下脚步,淡淡地扫一眼孟志新,面无表情地转身,缓缓走向办公楼,这一刻,他的心中有若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孟区长见状,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他的心情甚至比陈区长更糟糕,如果有三分奈何的话,他是绝对不会主动自曝其短的。

    但问题的关键是,凶杀现场留有他的体液,昨天听说这一起惨案的时候,他当时就吓毛了,思来想去,他觉得自己还是暂时不动的好。

    可是现场的分析很快就出来了,而且省厅也表示高度重视,又要化验这个DNA,他就没办法再有侥幸心理了,然而,此刻他又不能投案,只能找到区长坦白,以求挺过这一遭。

    陈太忠坐在办公桌后,点起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两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半天之后,他才叹口气,“孟志新,你是真给我长脸!”

    “我知道错了,”孟区长的头垂得都快到胸脯了,也没胆子抬头看区长的脸色,此刻他真的是悔恨交加,一抬手,他狠狠给自己一记耳光,“请您处罚我吧。”

    “我都想给自己一记耳光,”陈区长叹口气,只觉得那一万头草泥马又从脸上呼啸着踏过,“我怎么就……提拔了你这么个人?”

    这是他最生气的地方,原本这个孟志新和计委,是谁都不看好的。

    是他力排众议,将此人顶到了副区长的位子,而且由于此人确实表现出了不少能力,所以在最近一段时间里,他还有意识地给孟区长加一点担子。

    增加的担子,尚未影响到其他副区长,但也逐渐凸显出了计委的作用,只要是个人,就能觉出他对孟志新的支持甚至……欣赏。

    可眼下,偏偏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真是**裸的打脸。

    “我……我对不起您的信任,让您失望了,”孟志新低声地回答,也不多说什么,就是低着头等着挨骂了。

    陈太忠纵是有满腔的怒火,很想把孟家老小从上到下挨个儿骂一遍,可是对方态度如此端正,连解释(book.www.uu234.com)都没有,他就算要骂人,也觉得没啥意思。

    他沉默良久,千言万语,最终化作淡淡的一声轻叹,“真的没戴套?”

    “嗯,”孟志新以低不可闻的音量哼一声,继续埋头不语。

    “你昨天没找我来,今天也可以当作没来过,”陈太忠冷哼一声,心说隋彪昨天见杨孟春的时候,大约也是这种心态了吧?

    天道好还报应不爽啊,昨天是老隋对姓杨的,哥们儿才说看一看好戏,今天就轮到我对姓孟的了,想来还真是滑稽,一个小小的、貌不惊人的区电视台主播,竟然拖出了两个正科以上的干部,北崇的党政一把手同时因此而坐蜡。

    孟志新依旧不回答,就是低着头在那里,陈区长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又点起一根烟,轻拍一下桌子,“你不是存着侥幸心理吗?继续侥幸下去好了,你走吧。”

    他真的是宁可今天没听到这消息,到最后警方出动,该抓该判都按程序来,他也省去太多的纠结了——有时候,被蒙蔽也是一种幸福吖。

    “我错了,”孟志新还是那句话,沉吟一下,他终于低声发话,“我不想再侥幸下去了,何霏惨死,我非常痛心,我跟她是有感情的。”

    “少跟我扯这个淡,”陈太忠冷哼一声,昨天还试图蒙混过关,今天就有感情了,“你说实话吧,还隐藏了什么?”

    “其他真的是……”孟志新才待狡辩,犹豫一下,终于是实话实说,“我和她的关系,她有两个朋友知道,真要查DNA,我也躲不过去。”

    我就知道有缘故,陈太忠心里有点微微的不屑,他其实有点奇怪,这个孟志新怎么会主动跳出来,要知道,就算警方提取了DNA样本出来,也不可能对北崇所有的干部做配套化验,甚至都不用说别人,陈区长自己就不会答应这个检查。

    孟志新这个回答,倒是能很好地解释(book.www.uu234.com)这一点,私情不能很好地保密,那太容易被揪出来了,陈区长冷冷发话,“昨天还有人怀疑是杨孟春买凶杀人,要我说啊……你的嫌疑比他大。”

    孟区长轻叹一声,事实上,他也有点担心别人这么想,因为何霏最近老缠着他,要他离婚娶自己。

    他跟她好上的时候,还是一个小小的计委主任,手上也没什么权力,那时她已经是杨孟春的情人了,同为正科级干部,他跟杨局长相比,差得不止一点半点。

    只是杨局长的形象不太好,平日里说话做事也霸道,也不太懂得女人心。

    何主播觉得,孟主任相貌不凡,也懂得体贴人,所以她更偏心孟主任一些,有什么经济需求,一般就是找杨局长解决,很少跟他张嘴,她甚至可以在杨局长的房子里跟他偷情。

    事实上,两人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或者说同病相怜——你我都是生不逢时命运多舛。

    不过自打孟志新升为副区长,又得陈老大赏识,他命运的指针开始校正了,何霏感慨之余,就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要他娶自己回家。

    这些念头在孟区长脑子里一闪而过,此时他可是不敢走神,于是苦笑着回答,“要说这个嫌疑人,警方没线索,我倒是能提供一些……小何死得太惨了。”

    “嗯?”陈太忠又感到些许的意外,他狐疑地看一眼孟志新:别真是你授意的吧?

    要不说这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孟区长都要提供线索了,陈区长却能闻到点阴谋的味道,可见他在官场的历练,还真的是起了效果。

    “我出门的时候,是两点二十,”孟志新开始讲述他的经历,他跟何霏欢好之后,何主播精疲力竭,说要睡上一小会儿然后去上班,也没擦洗身上就那么睡了——杨局长今天就算来市里,也没时间过来,最近区里查脱岗查得很严。

    他走出单元门,看到一个汉子手拿一把雨伞,站在院子里打电话,孟区长眼皮一耷拉,就想跟此人擦身而过,不成想那位的身子也有意无意地一侧,不让他看到脸。

    这下,孟志新就上心了,他用眼角的余光瞥那人两眼,记住了此人的身材和穿着,走到拐弯处的时候,他还假装滑了一下,顺便侧头一望,正好看见那人走进何霏所在的那个单元。

    不是有意监视我的就行,他放心地走了,但是后来当他知道,何霏死于两点五十到三点钟的时候,他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凶手应该就是这个男人。

    这尼玛……你能再奇葩一点吗?陈太忠简直无言以对了,合着你不光会偷情,还能帮警察破案,可是你考虑过没有,我有多么坐蜡?

    不过不管怎么说,老孟愿意提供线索,那就是好事,他点点头,“那算你有点良心,主动去阳州市局,把事情说清楚吧。”

    “要是我去了,跟杨孟春一样……走不了呢?”孟志新终于抬起了头,陈区长这才发现,他满眼的血丝,脸色苍白憔悴,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一般。

    “那你要怎么着?”陈太忠心情却是极硬的,你的憔悴……那是活该,他眼睛一瞪,“怕丢人吗?你说说你做的这点破事,对得起谁?是男人的,就担负起你该承担的责任。”

    对方肯还嘴,陈区长骂人就没商量了,不过再想一想,这件事发生得也着实莫名其妙——不排除还有更深层次的算计,为了让对方心里服气,他就又开导两句。

    “可能别人玩了很多女人,一点事情都没有,你只玩了这一个,就赶上了……这只能怨你自己运气不好,你觉得冤枉?其实我比你更冤枉。”

    孟志新当然知道这个,他犹豫一下,方始重重地叹口气,“我只是想着,昨天是杨孟春,今天是我,可能会对北崇……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我作风不正,该有这个报应,可区里不该受到影响。”

    “你早干什么去了?”陈太忠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陈某人是个护短的人,但是孟区长跟他没太深的交情,而且一条生命也不该白白地逝去——哪怕那是一个随便的女人。

    那么就按章程来吧,陈区长心里明白,自己已经是实职正处了,官场生涯开始正式起步,对有些犯了错误的下属,就该学习舍去了,这也是个成长的历程——我的人不能受欺负,但是做错事,也得接受该有的惩处。

    他伸手抓住电话,叼着烟卷发话了,“你该有报应……记住,这是你说的。”

    老孟说这个话,大抵还是想利用他这个区长,保住自己的官位,但是陈区长想得很明白,我不会强行护你的,他拨通了隋彪的手机,“班长,有个事情,我要马上面见你,汇报一下。”

    这时候就接近八点了,隋书记还在家里——查干部脱岗,也查不到区党委书记头上,不过接了电话之后,他还是赶紧来到了办公室,这时候,陈区长和孟区长已经到了。

    3714章万马奔腾(下)

    隋彪其实不是个脾气好的,他听完事情经过,登时抬手重重一拍桌子,“孟志新,我早就说过,你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说说你做的事情,对得起区里的信任吗?对得起市里的信任吗?他么的一个个都不是让人省心的!”

    我只是运气不好罢了,孟志新低着头一言不发,心里却是有点微微的不服气,陈区长女人那么多,也没受到什么牵连,计委新上的副主任,也是他的铺盖,我就这么一个情人,她也没得到我什么照顾,就稀里糊涂(book.www.uu234.com)死了。

    “都像你们这样搞,要累死人的!”隋书记想起杨孟春是这样,孟志新也是这样,真是气儿不打一处来,他看一眼陈太忠,发现对方没什么反应,禁不住就哼一声,“这个何霏私生活这么糜烂,还有什么干部跟她有不正当关系吗?”

    果然,这姜还是老的辣,陈区长一听这个问题,心里也有点佩服,隋书记能想到这个,首先还是提防着有人使坏,这个操心可能有些多余,但是这个警惕性,还是值得人称赞。

    “据我所知是没有了,她跟我说过,”孟区长低声地回答一句。

    “有你俩也够了,北崇的发展,很可能就毁在你俩手上,”隋书记没好气地哼一声,“太忠,你的意思是说……让市局的人过来?”

    “照老孟的说法,他也就是不够检点,这个是有党纪和政纪处理的,但是没有处理之前,没有确定他就是杀害何霏的凶手之前……他还是北崇的副区长,还是要干政府工作的,”陈太忠沉着脸回答,“他现在只是一个目击证人,警察上门取证,这不是应该的吗?”

    “去市里,有去市里的不好,但是来北崇……也有来北崇的不好啊,”隋彪轻喟一声,又看一眼孟志新,声音又变得严厉了起来,“你还有什么隐瞒的没有?这是最后的机会。”

    “没有了,”孟区长低着头回答。

    “那你还呆着干什么,等我请你吃早饭?”隋书记的火气,真不是一般的大,“该去哪儿去哪儿,手机开着……记得把你家里那口子管好,听见没有!”

    “听见了,”孟区长点点头,又转身向陈区长鞠个躬,扭头就快步而去。

    看着他离开,隋彪长叹一声,摸起一根烟来点上,默默地吸了两口之后,才艰涩地发话,“太忠……这次麻烦大了。”

    “如果他不是凶手,只是偷情的话,那也很简单吧?”陈太忠轻描淡写地回答,他今天真的是恼怒异常,但是究其原因,主要是被人打脸了,打他的还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

    陈某人视面子如生命,这让他分外地受不了,但是要说此事有多严重,他也不这么认为——起码他不认为,这能对北崇的发展造成多大的影响。

    而且,他已经放弃了死保孟志新的打算,“对能挽救的干部,咱争取挽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影响实在太恶劣的话,那就是……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你说得没错,但现在的北崇,是特殊时期,”隋彪苦笑着摇摇头,“咱北崇现在有多少项目,价值又是多少,你比我清楚……你觉得别人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借口吗?”

    没有人的成功是幸致的,隋彪这个区党委书记不是白当的!陈太忠承认老隋说得有道理,但是他还真不信这个邪,“莫非他们还能扳倒咱俩?”

    “我没啥根基的,说走就走了,”这是头一次,隋书记在搭档面前表示,自己不值得一提,哪怕今天陈区长一大早赶到书记办公室,是前所未有的现象,“你有根基,但是……你招惹的人太多了,猛虎架不住群狼。”

    “咱俩一旦离开……北崇还是原来那个北崇,”隋彪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年轻的搭档,“你要是走了,会甘心让拉来的项目继续投资吗?”

    陈太忠嘿然不语,他还没有把问题上升到这个层面来考虑,但是现在隋书记告诉他——这一起意外,要高度重视,你中组部组织交流来的干部又怎么样?在滔天的利益面前,这不算多大的障碍。

    而且再想一想,这话着实有理,虽然杨孟春和孟志新大概都跟这一起案子无关,但一个是区财政局局长,一个是副区长,一个是区党委书记的人,一个是区长的人。

    这样的身份,一旦被人做文章,北崇的官场……真的有可能引发地震。

    “可孟志新没办法辞职啊,”他苦恼地咂巴一下嘴巴,陈某人真的没打算保老孟,但是现在只靠一点猜测,就让孟区长辞职,他也有点不甘心。

    说句实话,撇开个人面子的因素,他对孟志新此人的办事能力,还是相当欣赏的。

    “是啊,不好辞职,才提起来的副区长,组织的威信肯定要考虑,”隋彪点点头,他也认可陈区长的说法,“不过,病假总是可以的……生病这个东西,谁能控制?”

    你怎么就这么想把孟志新弄下去呢?陈太忠看着自家的班长,脑子里生出些许狐疑来,这八字没见一撇,你这么危言耸听,是不是别有目的?

    “孟志新还算好的,只是没管住裤裆,杨孟春那套房子,值十几万,”隋书记哪里会猜不到搭档的想法?他淡淡地解释(book.www.uu234.com),“这个房子来历,还得查一查呢。”

    “真是多事之秋,”陈区长轻喟一声,杨孟春是铁铁的隋系人马,都要被调查了,自己再妄自揣测,那也有点小肚鸡肠。

    “是多事啊,”隋彪也轻叹一声,陈太忠觉得把孟志新弄下去很痛,隋书记决定放弃杨孟春,那真的有更多说不出的痛。

    财政局长并不比一般的副区长差,而且杨孟春跟他多年,知道很多他的**,尤其要命的是,昨天小李已经答应他了,只要我家老杨没事,那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隋书记对杨局长的爱人,一直都很有好感,不过他也是一个懂得克制的,又自矜身份,杨局长还是他手下的大将——关键这北崇的民风确实很彪悍,所以平常对小李,最多吃个豆腐啥的,从没有很直接的要求。

    正是因为如此,他今天一听孟志新的事儿,登时就大发雷霆,好嘛,除了财政局长,又多了个副区长出来,这一下别说占小李便宜了,我自身都难保了。

    自打王宁沪走后,隋彪在北崇,活得真的很谨慎,他不但要对年轻的区长忍让,还要防着别人的觊觎——北崇一旦腾飞,这是一份重重的业绩,再有人帮着说说话,就算没有什么得力的靠山,这辈子正厅退休,那也不是梦想。

    陈太忠或许不在意北崇稍微乱一点,但是他真的在意。

    “那我就给市局打电话了?”隋彪收拾心情,伸手去抓桌上的电话。

    “嗯,我就在区政府,上午是不出去了,”陈区长站起身,笑着点点头,“咱北崇的发展,就指望班长的掌舵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他怀疑隋彪别有用心,走出党委之后,他就直接拨个电话给田立平,想问一问老田,你遇到这种事儿,会怎么处理?

    谁知道田立平很忙,嗯啊两句之后,就说我还有会,“……太忠,最近甜儿可能有空轮休,她跟我说了,打算去北崇玩一玩。”

    这个时候来北崇啊,陈区长的心情越发地乱了,我们这里才死了个女主播,各种关系乱到一塌糊涂(book.www.uu234.com),可正是因为如此,他就更想知道,这件事情自己该怎么处理,才是上佳手段,于是琢磨一下,又给吴言打个电话。

    吴市长倒是比较清闲,拿着电话跟他说了好一阵,还问了许多细节,足足聊了半个小时,最后才提出建议,“我觉得隋彪说得有道理,还是让孟志新退了吧。”

    “我觉得隋彪可能有点别的想法,”陈区长心里是真的有点不甘心。

    “他有什么想法,这个无所谓的,你在北崇做出这么大的业绩,目前最先考虑的,是保住你自己,”白市长这个人,平时做事有点感性化,但是说起官场这一套,她是非常理性的,“这个时候你要心软,很可能导致万劫不复……”

    孟志新中午回到家里,真的是身心疲惫,看到儿子抱着一杯热水在吃干吃面,他去厨房看一眼,发现锅灶冰冷,只得叹口气,烧上一锅水。

    他拎出两包方便面,又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看着铁锅的底部慢慢地冒出了气泡,脑子里却乱得像一团糨糊,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想点什么,总之……一切都结束了,都过去了。

    “志新啊,你这个事情,做得很伤人的,你知道吗?”丈母娘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伴随着这个声音的,还有低声的啜泣。

    “妈,我知道错了,”孟志新叹口气,自打他结婚以来,丈母娘对他特别地关心,这件事情被吵吵出来之后,他认为自己伤害最深的就是三个人:妻子、儿子和丈母娘。

    “以后我就老老实实地做居家男人……我已经被病假了。”

    (未完待续)

3715-3716 风气不好

    3715章风气不好(上)“病假也好,你们日子过得好就行,”孟区长的丈母娘,真的是个很宽宏大量的人。

    “啥,你被病假了?”孟志新的儿子抱着干吃面就冲进了厨房,他指着自家的老爹,痛心疾首地发话,“副区长没了?我咋就有了你这么个没本事的爹呢。”

    “老子踹你,”孟区长瞪儿子一眼,话却是说得有气无力,一个是今天的事情,他确实理亏,二来就是,有丈母娘在,他不敢动儿子。

    “你做了坏事还踹我,就是这么当老子的?”做儿子的怒视着老爹。

    “我出去吃,”孟志新一抬手,关掉了液化气灶,陈区长脸上的那一万头草泥马,目前正在他的心里呼啸着、践踏着。

    今天上午,市局来人了,一老两少仨警察,老警察也没他岁数大,逮着他足足问了俩小时,问的真的一点都不客气,他感受到了深深的耻辱。

    要说耻辱,孟志新近些年真的没少遇到过,他自己觉得,心态也算很平和了,但是有些很打脸的问题,真的很容易让他生出暴走的冲动。

    这不是他最近升官之后脾气大了,真的是很耻辱——你说你取证就行了,为啥一定要我把跟何霏做那个的经过,也细细地说出来?而且还要抓住个别细节猛扣。

    孟区长知道,有些警察就有这个恶趣味,比如说对上强奸犯,也要对方细说怎么脱的衣服,又有什么姿势之类的,相关口供记录,绝对可以当作“刘备”来看。

    可是他真没想到,自己这个堂堂的副区长,也会有一天,遇到如此的对待,真真是欺人太甚。

    外面不顺,回到家里之后,家里又是这么个气氛,他觉得很无奈,很无助,但是……这终归是他咎由自取的,背叛的老公,必须面对妻子和儿子的怒火。

    “咦,孟区长,”对面有人招呼他,却是同在区政府大院的廖大宝,大院里一共八栋楼,孟区长住的是局长楼,廖主任住的是普通职工楼。

    孟志新才升了副区长,还住不到区领导的别墅小院……以后估计也难住到了,而廖大宝现在住普通职工楼,也有点委屈了,一个是垂垂老矣,一个是徐徐上升。

    “回来了啊,”孟志新冲对方点点头,并不想多说什么。

    “你也没吃吧?一起出去吃点好了,”廖主任笑容满面地邀请,然后身子一转,就是要跟着他出去的架势。

    “你还是回家吧,新婚燕尔的,”孟区长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落魄样,事实上他出来之后,打算喝点酒一醉方休……至于下午脱岗神马的,还跟我有关系吗?

    我肯定不能把你领到我家里去吃,廖大宝很清楚这一点,他首先是陈区长的通讯员,其次才是办公室的副主任,他倒是很想把孟主任领到家里去,但是这会传递出错误信息。

    “无所谓,老夫老妻了,爱情长跑了很多年,”他笑着回答,“我还不知道她在不在家……不过今天是不能喝酒,最近打算怀孩子。”

    “不喝酒哪儿行呢?必须喝,”孟志新的心情,是极端糟糕,原本他还想着提防对方,听到这话也懒得琢磨了,“反正我遇了事儿,你不想陪我喝就算了。”

    “那少喝点,喝酒对精、子不好,我家云娟很注意这个,”廖主任笑着回答,他也是胸中有丘壑的,猜到领导比较关心孟志新接下来的动向,就想多了解一些。

    “马飞鸣现在来你面前,你喝两斤都没问题,”孟志新抱怨一句,其实他也是心里做文章的主儿,只不过现在极端的失落之下,心情难以自己,就顾不得考虑年轻人的小心思了。

    廖大宝笑一笑,也不做计较,发生在孟区长身上的事情,在一上午就传遍了整个北崇,没办法,这事儿实在太香艳、离奇加惊悚了,只要听说的人,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廖主任知道的并不比别人多,但是同时他是得了区长授意,要他多注意一下孟志新的言论和动向——有些人自己做错事却不思己过,反倒是抱怨别人。

    所以他跟孟区长喝酒,也不怕别人在领导面前歪嘴,倒是孟区长有郁结在胸,不多时就喝得有七分醉了,“这官场还真的是雷场,不能行差踏错半步,小廖啊,你还年轻,前程远大着呢,要时刻记着以我为鉴,认真做事踏实做人,别辜负了区长对你的栽培。”

    “孟区长你只是运气不好,谁身上还没点小瑕疵?”廖大宝笑着回答,“要我说啊,找个灵验的点儿的庙拜一拜,没准能转一转运气。”

    “你这个话在理,”孟区长重重地点点头,想来他的智商和见识也是出类拔萃的,可遭遇了如此古怪的天降横祸,他实在不能解释(book.www.uu234.com)到底是什么原因所致——短短的时间里,他就经历了春风得意和马失前蹄,不得不考虑这鬼神之说。

    甚至他跃跃欲试地想尝试一下,浑然不管自己是**员无神论者,这真是被逼的,可见官场中的种种荒唐,自有其原因,“小廖你这么说,是不是有比较灵验的庙?”

    “这个倒没有,”廖大宝摇摇头,他闲扯这么多,无非是想试探孟区长对老板的态度,“反正我妈说,去年国庆她请了尊关公回来,现在是关公保佑我呢。”

    廖主任的机缘,就是在去年十二月,不过他不好说得太细,以免被当作卖弄。

    “我也去请一尊,”孟志新摩拳擦掌地表示,可是想到现在家里的情况,一时又有点烦躁,说不得叹口气,“不管怎么说,紧跟领导才有出路。”

    孟区长这里愁云惨淡,陈区长却是忙得滴溜溜地乱转,昨天的新闻一播出,各乡镇的一把手纷纷地涌到了区里,有人是想问移动大棚的政策,更多的是奔着份额来的,那可是一千亩的大棚,手快和手慢,没准就要差上二三十亩,回去怎么跟乡亲们交待?

    大家都知道,这个事情是归计委管的,于是一来就先找孟志新,不成想孟区长不在,所以关于某件丑闻,传播的速度是意想不到的快。

    不能找孟区长,徐区长又明确表示不是自己分管,诸多乡镇领导只能来找陈区长。

    陈太忠也很无奈,原本他是想甩包袱的,不成想他寄予厚望的某人掉链子了,说不得只能把这个工作重新抓起来——何霏之死的破坏力,越发地超出了他的想像。

    对于找到办公室来的干部,陈区长就是一个态度,别问区里打算给你多少,你们乡镇先自我统计一下,有意向、有能力租用大棚的户数,到底有多少,又打算搞一些什么样的项目——摸排清楚之后造表,区里再根据情况,调整每个乡镇的大棚数量和面积。

    到后来,他一遍一遍地解说得太累了,说不得又把王媛媛叫过来,要她出一个公告,贴到公告栏上——给乡镇十天时间做统计。

    这一下,就看出个人的行动力了,有的乡镇干部见状转身就走,回去统计了,还有人却是跟陈区长打听——搞很偏门的项目也行吗?

    偏门不偏门的,言之有物就行,陈太忠很明确地表示,这个移动大棚肯定是供不应求的,我们根据比例发放到各乡镇,除了个别重点扶持,乡镇里组织抽签,来决定大棚的租赁权。

    反正这个基层工作,各种古怪真的层出不穷,一一核实的话,区政府真的什么也不用做了,所以区里把大部分自主权下放到乡镇,充分利用好基层的党政干部。

    第二天,北崇区的劳务市场奠基仪式启动,劳务市场选址在新的候车大厅旁不远处,原本是要孟志新来主持的,陈区长又不得不出面。

    不过北崇的这个临时变更,导致敬德也出现了变化,敬德县长连晓来了。

    这个劳务市场,陈太忠原本是打算明年才搞的,不过北崇人都说了,咱区里很快就会缺乏一些拥有一技之长的人才了,比如说泥瓦匠、电工、木匠、司机、厨师等等。

    没错,北崇就是这么落后,这种普通的一技之长的人才都缺,更严格地来讲,这是封闭造成的,市场就是这么大,就算有人才,区里也承载不了。

    事实上,本不必搞得这么早,但是偏远地方的人都这样,口袋里有点钱了,就忍不住要向邻居卖弄一下——阳州人就怎么样,还不是得来北崇打工?

    所以这个开工,就定在下半年了,不过前一阵跟敬德谈了合作,这个市场的建设就又要提前了,虽然活儿不大,但是敬德这边也由建委派出一个施工队协助。

    要是北崇是孟志新出面的话,敬德这边也是个对等的副区长,但陈大区长亲自出面,敬德的大县长就得跟着来了——至于说奚玉,他在跟隋彪谈代培敬德大学生的事情,这种小事,政府一把手出面就行了。

    陈太忠是第一次见连晓,连县长和奚书记号称“珠联璧合,怜香惜玉”——这是敬德官场的黑话,而且特别贴切,连县长怜香,奚书记惜玉。

    不过珠联璧合这四个字,那也说得没错,两个人配合得确实不错,奚书记在敬德势大,就是一言堂,连县长喜欢裤裆下这一口儿,也不惦记撼动奚书记。

    反正就是廖大宝那句话,哪个干部身上,还能没有点瑕疵?

    3716章风气不好(下)连晓是瘦高身材,一张黑长脸,面皮上坑洼不平,相貌普通到有点丑陋,不过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官威,多少也就有点成熟男人的魅力。

    奠基现场,孟志新托病不出,但是王媛媛却来了,在场的还有劳动局局长瞪人,连县长跟王主任握手的时候,时间大概比别人多了零点一秒,却也没像传言的那样,表现出色中恶魔的样子。

    接下来的奠基仪式,实在是乏善可陈,尤其是这个劳务市场,纯粹就是个露天市场,除了平整土地,也就是砌一圈院墙,里面靠着墙再盖一圈平房就行了。

    这一圈平房也是综合利用,一多半都是打算批发出去,租给那些卖货的商人,剩下的才是提供给招聘单位什么的——这里靠近汽车站,应该先考虑综合利用。

    中午的时候,北崇区惯例要管饭,从头到尾,连县长都没有提及孟区长这个话题,只是在散场的时候,他才轻声问一句,“陈区长,我们施工的费用,找谁要呢,建委还是劳动局?”

    “跟市场要就行,”陈区长淡淡地回答,市场归劳动局管,跟民政是一个口子,存在感比民政局还差,现在手上有了这个块地盘,也是欣喜若狂。

    想到对方的问题未必真的这么简单,而陈区长又需要适当地吹风,于是他就加一句,“市场解决不了的话,可以直接来找我,最近孟区长身体不太好。”

    “身体不太好啊,”连县长微微地点点头,“那是该好好地歇一歇。”

    我说你们一个个都是语言大师啊,陈区长明显地听出,对方的话里有话,但是具体所指,他还真的说不出来,只知道大约是在暗示——孟志新近期低调点是好事。

    这个提示还真的及时,下午三点半的时候,隋彪来到了陈区长办公室,区政府的人看到隋书记主动来找区长,都有点惊讶:这风向是彻底的变了?

    不是风向变了,是形势所逼,两人必须抱团自保,已经无所谓谁去就谁了,隋书记进了办公室之后,直接开口发话,“太忠,刚才古伯凯给我打电话了,说有人反应孟志新存在严重的违纪问题,希望纪检委能调查。”

    古伯凯就是阳州市纪检委书记,纪检委查陈太忠的时候,古书记也掉过一点面子,陈区长闻言眉头一皱,“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要咱们先自查,”隋书记面沉似水,“能提前招呼,想必也不是他的本意……我已经跟他说了,孟志新最近身体不好,过一段时间可能要请病假。”

    看到班长神情肃穆,陈区长沉吟一下又问一句,“他还说什么?”

    “还说就是咱们区的风气不太好,其他干部反映强烈,”隋书记抽出一根烟来,自顾自地点上,“对杨孟春,是让咱们严查,肯定有人歪嘴了……山雨欲来啊。”

    “就怕他不来,”陈太忠也抽出一根烟来,叼在嘴上,他不是个怕事的,不过对这种局面,他觉得老隋这里应该有更贴切的官场认知——十里不同天,不同的地域,官场习惯也不尽相同,所以他有必要多问几句,“老隋你有什么建议?”

    “风气不好,这话就很重了,直接就是指着咱俩来的,”隋书记闻到了浓浓的危机感,就积极地献策献计,“但是咱们也别乱了阵脚,先让杨孟春主动去陈铁人那里说明房子的问题,至于孟志新的处理建议……我认为咱俩该一起去找李强书记通个气。”

    “你代表区委和区政府去就行了,”陈太忠一听不乐意了,合着杨孟春还未必要辞职,那为什么孟志新一定要请病假?共同应对危机是有必要的,但这明显是你占便宜我吃亏,这个时候了,你还这么算计?“就是你的话,咱们别乱了阵脚,没必要表现得太在意。”

    我跟王宁沪的,和李强能有什么话?隋彪听得心里暗暗苦笑,他当然也想得到陈太忠不满的原因,但是这真的太委屈了,他这个建议出于公心,就算略略偏心,也只有那么一点点。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不能再推了,于是点点头,“好,这个事情我来沟通。”

    “那我又该做点什么?”陈太忠沉声发问,隋彪同意了,他也就不用在李强面前丢人现眼了——毕竟孟志新是他推荐的,所以他也不介意承担一点事情。

    “省里吧,省里的关系你走一走,”隋彪还真不客气,直接提出建议,事实上,他头疼见李强,但是更头疼跑省里的关系——根本就没什么资源,跑什么跑?

    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陈区长眨巴一下眼睛,老隋的话有点道理,但会不会有点杞人忧天杯弓蛇影了呢?

    “走一走吧,这种事再小心,都没坏处的,”隋彪看出了他的不以为然,别说,隋书记搞经济或者不是什么好手,但揣摩人心的能力,还配得上他的位置,“眼前事态很诡异,把咱们的态度向省里领导反应了,问题就不大了……招呼打不到,理大过天都没用。”

    这个事态真的诡异,只冲着古书记这个电话,隋彪心里就踏实不了,北崇这里绝对是被什么大家伙盯上了——最少也是陈正奎这种级别的。

    听得出来,古伯凯这个威胁电话,打得不是很情愿——毕竟才在陈区长面前吃过灰,但是他还必须打,只冲这一点就可以想像得到,能驱使他人……怎么也不会比他差吧?

    而古书记已经是市委副书记、纪检委书记了,比他强的还能有些谁?当然,阴谋论一点,也许是古伯凯故意矫情,装出来的样子,这谁也说不清楚,但是小心无大碍。

    自打岳黄河来恒北,哥们儿一直没去看过,也该走动一下了,陈太忠却是由这个建议,想到了别的一些事儿,于是他沉声发话,“这个事儿,我不可能再去求马书记了。”

    “找欧省长也行,”隋彪不动声色地回答,陈区长已经来了这么久,要是隋书记还不知道他是跟着哪根线儿来的,这个区委书记真的就是笑话了。

    不过说句实话,一个非常委的副省长,对上一个背景滔天、前途远大的地级市市长,作用能有多大,这也实在不好说,所以他又补充一句,“要是能说动魏省长,那就最好了。”

    “我哪能找上魏老大说话?”陈区长笑一笑,要说恒北的老大是姓马,不过他是政府的,管大省长魏天叫老大,那也正常。

    第二天一大早,陈区长驱车直奔朝田,早上七点走的,中午随便吃一点,到了朝田就是下午两点了,想着时间不是很合适,他就先去一趟农贸市场,看一看他花钱围起来的北崇专卖。

    现在正是各种新鲜时令蔬菜上市的时候,菜市场里熙熙攘攘的,拥挤得都快走不动了,西红柿、黄瓜、茄子、豆角之类的,很多就随便丢弃在地上,任人踩踏,他随便问一句,就知道西红柿一毛八一斤,黄瓜一毛五。

    这是批发价,进了市里肯定要涨价,但是想来也涨不到哪里,菜贩们事情也不少,有点蔫坏的蔬菜顾不上处理,就丢在一边,搞得满地都是。

    按照这个价格,正常季节的蔬菜,从北崇拉过来,够不够运费呢?陈区长心里算一算,禁不住苦笑着摇摇头——铁定赔钱,所以北崇的蔬菜想卖到朝田,必须得是反季节。

    那么我搞这个大棚,看来是没搞错,他心里有一点欣慰。

    走着走着,他就看到自己为北崇圈的那一亩多地了,相对于这个近四十亩地的菜市场,这块地不算太大,可也不算小,他花了五万圈下这块地——一年五万,其他费用照交。

    一千平米的地,这相当于是一年每平米五十,但这是额外交的,不能算少,陈区长走过来一看,眉头微微一皱,我次奥,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北崇这块地不是永产,其实就是一年一结算,周边也就是拿个绳子一圈,再加上口上那块牌子,表明这是我们北崇的了。

    但是现在,那绳子早被人挤得成犬牙状了,面积也缩水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现在围着场地的绳子,都被绷得紧绷绷的——没办法,蔬菜的旺季到了。

    跟外面格格不入的是,北崇这个圈子里,没有多少新鲜蔬菜,主要是干果豆类的为主——是的,这时候从北崇运菜过来,实在太划不来了。

    所以这个圈子里,显得空荡荡的,但饶是如此,陈区长依旧不满意,他走过去拎住一个人问,“这怎么回事,我划的地方才这么大吗?”

    (未完待续)

3717-3718 万事开头难

    3717章万事开头难(上)前文说过,陈太忠活动下这块地之后,就知道不合适由公家来管,所以直接委托给三个菜贩子代管,他甚至在附近谈了几块地皮,正琢磨着盖办事处。

    而他现在拎住的这位,就是三个菜贩子其中的一个。

    “陈区长您可算来了,”这位一见他,脸上就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管理处说了,想要收咱的地,嫌咱没东西卖。”

    “这是想找事?”陈区长闻言,微微一笑,“说好的事情,哪个混蛋敢收咱的地?”

    “哎呀,这不是市场越来越红火了吗?”这位张姓菜贩子苦笑着解释(book.www.uu234.com),“所以这地越来越值钱了,咱北崇能卖的东西不多,恒北可是一百多个县区呢……”

    说来说去,陈区长划的范围略略地大了一点,占了整个农贸市场差不多二十五分之一的面积,而恒北一百多个县区,就算很多县区跟北崇一样,时令蔬菜拉过来亏本,但是起码有二十个以上的县区,随时都可以把蔬菜拉过来卖。

    而且还有外省往恒北送菜的,所以他占的这个面积,不管怎么算都有点大了,尤其是在这蔬菜旺季,也就是周边十几个县区供货,别人看见我们的蔬菜都踩到脚底下烂了,更有运菜车不得不停在场外卖,北崇这里空荡荡的,很遭人记恨。

    “我出了钱的,他们愿意恨就恨去嘛,有本事他们也出钱,”陈区长很不满意这个理由,他扫视一眼四周,冷冰冰地发问,“所以我划的圈子,就剩下这么一点了?”

    “就这些,还是咱北崇人打出来的,要不咱空这么多,现在没人说?”张菜贩轻叹一口气,却是不无自得地回答,“可有人想占咱们这块地,咱就不让,现在是蔬菜旺季,让一让他们,过一阵,绳子还圈回去……都是做这一行的,人家现在有菜,咱没必要挡人财路。”

    “啧,你们也不容易啊,”陈太忠一听就明白了,别看地方缩水了,还是靠北崇人的蛮横才保持下来的,但是他看一看场内,眉头又是一皱,“咱北崇有这么多山核桃吗?”

    “咱空的地方太多啊,就让敬德和云中人也摆进来了,稍稍地收点费用,将来补贴咱的专卖,我们都商量好的,”张菜贩笑着回答,“咱们自己再怎么分,别人看……咱都是阳州人。”

    “真的打算补贴卖场的额外费用了?”陈太忠有意无意地看他一眼。

    “不这么想,那我们凭什么收这个钱?”张菜贩反问他一句,“这个片儿是陈区长你划出来的,是县里的地方,我们回去还要做人呢,谁敢昧这个钱?”

    “嗯,说得有道理,”陈太忠笑着点点头,不管说什么农民式的狡猾,但是中国这个注重邻里关系,注重社会伦常的地方,大多数乡亲都还是愿意认账的。

    说话间,旁边就有人认出了自家的区长,跟着围了过来,陈区长想到这些人守这么个摊子有点不容易,打算去找市场管理处的去说一说理,不过抬手一看,发现已经接近三点了。

    今天是周末,三点钟就可以去拜访欧阳贵了,他想一下,吩咐那张姓菜贩,“把你的电话给我,晚些时候,晚些时候我再联系你们……关于朝田反季节蔬菜的情况,你们收集一下。”

    “是区里在搞的移动大棚吗?”要不说一个地方出来的,那就是不同,北崇的菜贩子们,居然消息这么灵通。

    “没错,”陈区长笑着点点头,才待转身,猛地就听到前方喧闹了起来,原来是两拨人吵了起来,仔细一听,却是因为菜贩卖的菜少了斤两。

    来买菜的是一女三男,发现秤给得不够,对方还不承认,一个小伙子就火了,“五十斤的菜你才给三十五斤,七两秤……有你这么卖的吗?”

    他这么一吵吵,菜贩也火了,抄起手边的木棍、撬杠什么的,就冲了过来,买菜的也不含糊,抄起砖头石块什么的还击,双方打成一团。

    “你们平常也这么缺斤短两?”陈区长侧头看一眼北崇众菜贩,他有心主持个公道,但这里是朝田,而且市场也有管理人员,也就懒得多管闲事了。

    “一般不会,”张菜贩干笑一声,小心翼翼地回答。

    陈太忠原本都要拔脚走人了,听到他这话,又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做生意还是要讲个诚信,你们更代表了咱北崇人的形象,应该懂得自律……什么是不一般的时候?”

    “这个……批发蔬菜,其实也说个大户小户,”张菜贩讪笑着回答,“都是买菜,买五百斤和买五十斤的,肯定是要考虑区别对待,要不对大客户就太不公平。”

    “而且大户一般不挑拣,他卖的渠道多,能分开档次,小户就难说了,很多人还要挑拣,”旁边有人补充,“咱一天走好几千、上万斤菜,连好带坏打包卖多省心?”

    “你们说的理由,我承认客观存在,”陈太忠点点头,搞批发的就是批发的,不待见小户是正常的,想提高门槛也可以理解,但是,“那也不能缺斤短两吧?”

    “这也是没办法,有些人买五斤菜,也要批发价,”有人苦恼地叹口气,“下午遇到这种事还好一点,一大早遇到这种小户,那才叫耽误时间。”

    合着批发市场对的这些客户,除了一些固定单位,大部分的大户都是早晨来批菜,一批就是几百上千斤,搞得很多小菜贩都有意避开这个时间段,免得自找没趣。

    要不说干哪一行,都有哪一行的窍门,但是很多人只知道批发市场便宜,他就来批菜,批得少也就算了,关键是还把握不好时机,所以就生出了很多矛盾。

    尤其像现在打架的这一拨,这就是典型的不明路数,且不说菜贩子差的斤两这么多,里面有什么缘故没有,只说买菜的发现秤没给够之后,若是能稍微暗示一下,这也好商量。

    可买菜的没想那么多,直接一嗓子喊出来了,这就犯菜贩子的大忌讳了,下午他们对的大户不算多,小户也能接待,这是坏人买卖,火气一上头,打起来很正常。

    这番因果讲完,并没有多长时间,而他们说话的当口,又跑过来几个人,将三个买菜男人打倒在地,不依不饶地拳脚相加。

    陈太忠听得点点头,心说幸亏哥们儿没管,要不然想说清楚道理,又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了,为了这些外人,实在划不来。

    不过临走之前,他还是要叮嘱一声,“咱可以不卖,但是不能缺斤短两。”

    “拒卖,是要被市场管理处罚款的,”几个菜贩争先恐后地回答——这个跟出租车拒载不一样,市场主要还是为了平抑物价,防止菜贩子囤积居奇,能起到多大效果这不好说,但起码市场的“十准十不准”上,是不准拒卖。

    “低于多少斤,咱不卖就行了,这终究是批发市场,”陈区长扬长而去,远处还传来他的声音,“咱北崇人都是纯爷们儿,不卖就是不卖,得罪人也在明处,不搞缺斤短两那种缺德事……我圈这块地,就是为了打北崇的牌子,哥几个别把咱区的牌子砸了。”

    “陈区长真的是条汉子,”张菜贩伸出个大拇指来,北崇人最认纯爷们儿。

    “我得去想一想这几年的反季节蔬菜,都是怎么卖的,”有人转身就走……陈太忠走出市场,给欧阳贵拨个电话,欧省长表示说,我现在就在家里,想来就来吧,然后他又笑着说一句,尽量少谈公事。

    在陈太忠认识的副省级以上的干部里,欧阳贵家庭里的环境,可以称得上是另类,这次他进门之后,又看到客厅里坐着十一、二个客人——上一次就是如此。

    而且,这些客人大部分并不是什么干部,有些人谈吐,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小市民,很小心很拘束,有些人看不出来历,但是谈吐也非常地谦和,大家跟欧省长的家人很随意地聊着,没有官场里那种步步提防的气氛。

    倒是陈太忠静静地坐在那里,他不但衣着得体,气势也不凡,要说这满屋子的客人里,还就数他像个当官的。

    见他这气派,旁边也有人凑了过来,问他是干什么,陈区长说我在北崇,负责扶贫工作的,那位说扶贫啊,这个不错,然后就没声音了。

    他坐了差不多十五分钟,欧省长的书房里走出一人来,大概就是四十岁左右的模样,他看一眼在座的众人,“北崇陈区长来了吧?欧省长请你进去。”

    “哦,那太谢谢了,”陈太忠笑着站起身,这位比他还像领导呢,“请问你是?”

    “我省政府的,”中年人微微一笑,也不多说,冲屋里几个人招呼一下,打开门自行离去。

    欧阳贵见到陈太忠进来,微微点一点头,“坐,今天来是什么事?”

    3718章万事开头难(下)“没什么事,”陈太忠笑着回答,“就是想请欧省长指导一下工作。”

    “你的工作,我可指导不了,”欧阳贵笑着摇头,他虽然位于省政府领导层,但是对北崇的情况并不陌生,一来是那里最近蹿得实在太猛了,二来就是,他好歹也算陈某人的领路人,最近不少人跟他打问,能不能在北崇搞点活——所以他想不知道都难。

    然而他更清楚的是,北崇那地方水太深,陈太忠的背景就不含糊,陈正奎的背景更不含糊,俩人正在掐架不说,最近连省委老大马飞鸣都插进去一杠子,打压陈正奎——马书记那可是天子门生,跟陈市长肯定尿不到一个壶里的。

    小小的北崇区,却是三大势力在激斗,像李强这市委书记,也就是本土小势力,都不值得一提——那里真的很危险,欧阳贵也不想掺乎进去。

    不过欧省长还是有心思听一听八卦的,“最近又做了点什么工作?”

    “最近在搞一个移动大棚,”陈太忠笑着将这个工作解释(book.www.uu234.com)一遍,“就是想推动大家种植大棚的热情……打算是让计委来负责的。”

    他勾起了由头,不成想欧省长却不按他的路数走,“咦,这个法子不错,但是……唉,也就是北崇有这个财力搞,别的地方不行的,我跟李仲毅合计一下,看不能推广,不过最好是你先能出了效果。”

    李仲毅是省农业厅厅长,欧省长分管农林水,这样考虑很正常。

    “穆桦已经要拨七十万了,是我区里一个副区长联系的,”陈太忠听得只有苦笑的份儿,“省科委就是图个挂名。”

    “你出两千万,他出七十万,穆桦倒是会算计,”欧阳贵哼一声,这里面的因果,不用解释(book.www.uu234.com)他就懂,“我拨你两百万……这是农业厅牵头的事儿。”

    对于一个副省长来说,两百万真的不算钱,再穷的副省长,也做得了这个主,起码从副省长专有资金里走,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同意,但是同时,这笔钱也不是那么好批的,整个恒北可是一百多个县区,他的副省长专户里,也就是两千万——还得应对各种意外。

    而这个项目,不过是一百多个县区之中的一个——该县区还可能有其他项目,所以这个支持力度真的不算小。

    事实上,这是欧省长看好这个项目,才毫不犹豫地挤出了这么一大笔钱,表示支持之余,顺便就压住省科委了——这个事情必须是农业口儿主导。

    但是……我找你谈的不是这个事儿啊,陈太忠有点撞墙的冲动,他明白,这是老欧会错意了,于是犹豫一下又表示,“可是计委那边……出了点小问题。”

    嗯?欧阳贵有点恼火了,陈太忠说的这个移动大棚,让他颇为心动,这不仅仅是业绩,北崇一旦试点成功的话,就可以全省推广了。

    但是这个试点,还只有北崇能来做,全省这么多县区,能把这个试点做大做好的,只能是北崇——其他任何一个县区,都不会花一千多万来搞这个。

    所以说下面想做什么项目,只要自己筹集的资金差不多了,上面锦上添花地加一点米,是非常正常的,别说陈太忠跟欧省长有些渊源,就算没什么渊源,要点支持也不难。

    在欧阳贵看来,如果能全省推广……不仅是业绩,也能掌握不少的资金,一个县区一千万的话,一百多个县区,那得有多少钱?

    这个时候,你跟我说个茄子的计委!他有点想骂娘,“计委怎么了?”

    “这个计委主任,他没管住裤裆,”陈区长咬牙切齿地发话了。

    这也算个事儿?欧阳贵愈发地恼怒了,他耐着性子听完对方的话,心情才略略地平和一点,“这也是奇人奇案……那你们处理就行了,你跟我讲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就不相信你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陈太忠干笑一声回答,“我们用认真端正的态度,严格处理,所以向您来汇报一下。”

    “这个,恐怕不是我能插嘴的,”欧阳贵已经听出来意思了,双方好歹是有渊源的,他也不怕明确的表示,“有合适的时机,我会帮你说话的,但是你别把希望全寄托在我身上。”

    欧省长略略一想,就明白陈太忠面对的危机了,北崇现在十几个亿的项目渐次落地,不遭人妒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北崇发生这样的事情,绝对可以引发天大的危机。

    类似事情换在别的地方,很可能是波澜不惊,财政局长和副区长,明显地跟凶杀案没什么关系,但是搁在眼下的北崇,他真的不敢打任何的保票。

    “我们就是争取让省里领导看到,北崇有改正的行动,”陈太忠看到欧阳贵这个态度,倒也没多失望,北崇的斗争格局看起来不大,只是在一个小小的县区,但是牵动的利益和几方的背景,那真的不简单,其间的危机,足以让一个普通的副省长裹足了。

    对陈市长和陈区长而言也是如此,但是陈区长退不得,陈市长也退不得,他们已经深陷其中了,倒是欧省长地位较为超然,人家不想蹚浑水,实在是很正常。

    所以他不介意,也无法介意,一边说,他一边摸出一个小纸包,放在了桌上了,陈某人现在给人送红包,也没什么心理负担,邓健东很牛逼了吧?省委组织部长,哥们儿给红包,他也不敢不收,“这马上端午了,一点小心意。”

    “你给我拿走……要不然就当你今天没来,”欧阳贵冷哼一声,“我这人办事不收钱,收钱不办事,看在邢部长面子上,我原谅你这一次。”

    办事不收钱,收钱不办事?嘿,哥们儿倒不信了,陈太忠相信,有收钱不办事的人,但是这年头办事不收钱……可能吗?

    于是他微笑着揣起了红包,“我们清阳河水库,最近要搞个专家监理团,这个……希望得到水利厅的支持。”

    这个工程监理……不能说有多重要,但是也不能说不重要,关键是看甲方的态度了,钱倒是没有多少钱,可这个名声,却是有钱也换不来的。

    名声就是权威,名声就是人脉,名声在以后的时间可以转化为金钱,这个诱惑,真的不好抵挡——老辈人里,视金钱如粪土的人有,可是没人视名声如粪土。

    “有意思吗?”欧阳贵听到这话,哭笑不得地哼一声,“你北崇的态度,我可以帮你吹风,找到我来,我也可以作证……这够不够?其实我觉得,你有点杯弓蛇影了。”

    “就算我杯弓蛇影,也好过别人算计,自己还不知道,”陈太忠笑着站起身,将那个纸包放在桌上,转身离开,“监理团肯定要有水利厅的一份。”

    “你给我……”欧阳贵看着桌上的纸包,真的是怒从心头起,但是偏偏地,他还说不出“拿走”二字——这俩字一旦说出口,不但监理团的指标没了,移动大棚估计也悬乎。

    陈太忠走出欧省长家,就给岳黄河拨个电话,难得的是,电话是岳部长亲自接的,他听到对方自报家门,就哼一声,“是陈太忠啊,来组织部吧。”

    岳黄河的背景,陈区长最近也了解了一下,大致是偏一号一脉的,但是跟老干部们也有点纠葛——根子就在这里,而且……此人在能源部挂职过。

    这个人的履历和背景,跟蒙艺非常像,蒙书记也出身于能源部,不过岳部长四十八岁才是省党委组织部长,比别人是快多了,但相较蒙艺还是有点慢了。

    不管怎么说,蒙艺肯定跟岳黄河说过什么,岳部长虽然气场十足,但是见到陈太忠的时候,还是较为客气,他笑着点点头,示意对方坐在办公桌对面,甚至还让人泡了一大壶茶。

    茶水多少是小事,但是这么一大壶茶,表明领导愿意跟你说话,两人坐在一起,也是很聊了一阵,岳部长表示出了很高的姿态。

    其实也不算高姿态,岳部长初来乍到,地方事务都不太了解,他虽然做过功课,但是有一个信得过的人介绍,那是最好的。

    所以岳黄河关心的,是地方势力的分布,他主要想谈的也是这些,然而非常遗憾的是……陈太忠并没有琢磨过这个。

    陈区长对恒北各个地域的经济构成、资源优势之类的,做过调查,说起这些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不过这些,并不是岳黄河最想听的,他是党委口的,政府事务多了解一点不是坏事,但听了一阵之后,他很明确地表示,自己更想了解人事方面的关系。

    “北崇最近遇到了点麻烦,我觉得例子有点代表性,”陈区长认为,让对方了解地方上的种种势力,举实例是最合适的……“北崇这么处理,就很不错,”岳黄河听完之后点点头,他总算明白陈太忠主动上门的缘故了,所以他沉吟一下点点头,“力度已经足够大了。”

    还是不肯放句支持的话啊,年轻的区长听得明白,又说两句之后,站起身告辞,不过这也不出乎他的意料,岳部长刚刚履新,都还不摸头脑,若是一口答应下来,那才叫奇怪。

    终归不是自己的人情啊……陈区长正在感叹,手边电话响起,“陈区长,我是刚才的老张啊,有些坏怂要抢咱地盘。”

    “等着我,”陈太忠也不问因果,直接挂掉了电话,他正气儿不顺呢,有人送沙包上门,他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未完待续)

3719-3720 区长撑腰

    3719章区长撑腰(上)陈太忠再次来到批发市场的时候,人已经少了很多,这个时候,大部分的小菜贩已经把菜批走,去等着下班这一波卖菜高峰了。

    不过北崇的绳圈附近,倒是围了不少人,陈区长走过去一看,里面两拨人正在对峙,北崇有七八个人,手上握着钉耙铁锹之类的家伙,对方倒是有二十五六个人,有人手里居然攥着报纸筒子——那里面可绝对不会是简单东西。

    “让开,”陈太忠随手一拨,将面前几个围观的家伙推得踉踉跄跄,有人一回头,想也不想就是一拳砸了过来,“小逼你找死!”

    “去尼玛的,”陈区长当胸一拳,直打得那人连着倒退几步,重重地撞到一辆农用车上,身子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你敢打人?”两个小伙子齐齐冲了过来,不过他们冲得快,退得更快,陈区长一抬腿,两脚就将人踹了出去。

    “真是犯贱,不关你们的事,瞎跳腾什么?”陈太忠看那三人一眼,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上前,其他围观的人纷纷往旁边让一让——来者不善啊。

    “领导来了,”众多北崇人见状,登时就喜出望外,有人就大声嚷嚷,“老板可算来了。”

    同他们对峙的那帮人,前面七八个一看就是混混,不过眼瞅着来人先把看热闹的打了,一时也有点摸不着头脑,此人就不怕树敌太多?

    陈区长侧头淡淡看他们一眼,扭头问北崇人,“怎么回事?”

    “这本来不关咱们的事儿,”回话的,还是那个张姓菜贩,他义愤填膺地回答,“他们打了人,反倒嫌咱们的绳子碍事。”

    合着北崇人被围,还是下午那起缺斤短两事情的延续,菜贩们殴打那三个男人之后,该干啥就干啥了,不成想过了一个来小时,市场外猛地冲进来二三十个小伙子,围住打人的菜贩就是一顿狠揍。

    合着买菜的这几个人,是市建一公司一个在建工地的,前一阵工地食堂搞得不好,惹得工人们怨声载道,项目经理就把管食堂的人换了。

    新换上来的人一琢磨,说咱也不等别人送菜了,自己去批发吧,新官上任三把火——咱要做出个不同的样子来。

    要不说这不摸行情就是吃亏,他们觉得是在花现钱,讨价还价之类的实属正常,结果本来想省钱,市场里面这一缺斤短两,就赶得上零售价了,于是就打了起来。

    这几个人挨了打怎么能甘心?他们能承包食堂,在单位也是小有办法,而且这是为大家某福利的时候挨了打,回去一嚷嚷,就带上保卫科和其他工人来找场子,将几个菜贩子打得满地乱滚,市场管理处的人也不敢拉架,只能劝——市建一公司可不止这二三十个人。

    最后还是附近的混混来了,才劝住了双方,这菜贩本地人不少,外地人更多,交好当地的混混是很有必要的。

    市建的人看到将人打得差不多,也就不为己甚,又跟菜贩子讹了点医药费,至于说他们打了人,那就不赔钱了——谁让你们缺斤短两,还敢先动手呢?

    市建的人走了,挨打的众菜贩气愤难平,混混们也是有点讪讪,觉得没有把钱全免了,是有些没面子。

    这时候就有个菜贩想起来,他刚才被北崇的绳子绊倒了,这人此前是帮忙打人的,别人报复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冲着他去,他见状拔腿就跑。

    可是这市场里不但有不少人,地上还有烂菜叶子什么的,他跑不快,正好北崇的圈子里空,他跳进圈子,拔脚往另一边跑,可就在他又往外跳的时候,脚下一滑,被绊倒了,当即就被追兵按住了。

    这时候,北崇人说话了,你们要打人,出我的圈子打去,我这儿还要做买卖,市建的人也不想树敌太多,于是将人拖出了圈子毒打一顿。

    按说北崇人的反应并不算错,但是等市建的人一走,这位就想起来了,一时气愤难平,大家都是卖菜的,一开始打架,你们不管也就算了,后来都有理由插手了,为啥不动手?

    就算不动手,你们总能拦着市建的人,不要把人拖出圈子吧?

    他这么一说,旁人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尤其是众菜贩对北崇划出的那块地,是相当眼红的,正好那几个混混也觉得,该树立一下威信,于是就找过来,说这个绳子你们取了吧。

    北崇人这真是无妄之灾了,他们肯定不能答应,眼瞅着就又是一场恶仗,不过北崇的汉子,也不怕打架。

    就在这时候,张菜贩想起陈区长在朝田,说不得一个电话打给区长。

    陈太忠了解完情况,也不看那些混混,而是抬手指一下一个看热闹的年轻人,“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市场管理处的吧?这块地怎么回事,你不清楚?”

    “我……”年轻人先是微微地愕然一下,然后脸一沉嘴一撇,待理不待理地回答,“我就是个临时工,你说的事情,我根本不清楚。”

    “你不清楚,如果这双方打起来呢?”陈区长笑眯眯地发问,“你们市场管理处,就是这么管理的?”

    “这不是没打起来吗?”年轻人满不在乎地回答,这个农贸市场里,时不时就发生打架斗殴现象,有菜贩和顾客的打架,菜贩和菜贩也打架——很多时候是为了抢生意。

    但是混混在这里大规模动手的时候不多,不但成本高,也容易被管理处喝止,他们在门外等着就行了,谁还没个落单的时候?

    陈太忠还待再说什么,他身侧一个光头的混混发话了,“我说,你是他们老大?”

    合着这光头以为,眼前这个年轻人也是道上混的,至于北崇人称呼其为“领导”什么的,不过就是个称呼而已,还有那当官的被人叫成老板呢,可不也就那样?

    陈太忠侧头看这位一眼,此人年约三十四、五,体型较为富态,穿了一件短袖T恤,两条胳膊都有刺青,流里流气的。

    “我是他们的老大,”陈区长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回答,“他们都是我罩的。”

    “我是田大伟,跟健哥的,”光头双手背在身后,大喇喇地发话,“你要是没听说过健哥,那回去跟刘老三打听一下……他也不敢跟健哥呲牙,知道不?”

    “刘金虎我当然知道了,”陈太忠微微一笑,“那这么说,您就是伟哥啦?”

    田大伟听到对方直呼刘老三大名,心里本来有一点微微的疑惑,但是入耳“伟哥”俩字,禁不住大怒——其实以前大家也这么叫他,但自打美国开发出那种药,他就不能再容忍别人如此称呼,。

    他是如此的愤怒,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北崇人听到“刘金虎”三个字之后,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的丰富,他冷冷地哼一声,“扯犊子的话,哥不跟你多说,这绳子……取了。”

    “哥,租这地方,我是花钱了,行个方便,”陈太忠赔着笑脸拱一拱手,“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伟哥你不能让我这钱打了水漂啊。”

    这话前半段靠谱,但是后半段就离谱了,尤其是最后一句,简直是**裸地打脸。

    “我艹,你还能耐上了,”田大伟听得一时大怒,向前踏上一步,左手一伸,就去拍面前年轻人的脸庞,“别给脸不要……”

    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觉得浑身猛地一震,一股大力从胸腹部传来,对方动手了,速度之快,超过了他的反应能力,他甚至来不及掏出右手上攥着的小刀。

    紧接着,一股说不出的力量充斥在他腹中,下一刻,他就再也忍受不了那翻江倒海一般的痉挛,嘴一张,哇哇地吐了起来。

    他吐了足足有一分钟,脑瓜才略略地清楚了一点,抬头看一眼,却发现自己带来的人已经躺倒一片了,一时间大为惊恐,“你敢动手……好,你等着吧。”

    “你吓死我了……确实是给脸不要,”陈太忠走上前,伸出一脚,将他再次踢倒,不屑地笑一笑,“你一伟哥,也就管一管**的小事,还真把自己当成太太口服液了?”

    耻辱啊,田大伟努力挣两挣,想要从对方的大脚下脱身,怎奈这脚的力道,是超乎想象的大,他的挣动,有若蚍蜉撼大树。

    “你挣扎,使劲儿挣扎……你越挣扎我越兴奋,”年轻的北崇人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那个声音在狞笑,“机会给过你了,是你不珍惜啊。”

    陈太忠在这里发飙,周边人看得却是傻眼了,那自称临时工的年轻人拔脚就跑——不跑不行啊,一转眼的工夫,多少人就被打得口鼻出血了。

    北崇人也知道,自家的区长能打,但是眨眼之间,面前就躺倒了这么一大片,由不得大家不心惊——区长这也太猛了吧?

    “下午喝得茶水多了,有点憋不住了,”陈太忠摸一摸肚子,四下看一看,然后踢出一脚,将田大伟踢到一个角落,“没厕所……小子,张开嘴。”

    “你弄死我吧,”田大伟双手一捂嘴巴,他誓死不肯接受这样的侮辱,“健哥会为我做主的,你迟早要后悔。”

    3720章区长撑腰(下)“话真多,”陈太忠上前一脚,直接踢晕了这厮,然后就拉裤子拉链,不过他尚未来得及拽出小太忠,张菜贩走到他身边拽一把,“陈区长,这么搞,仇就结大了。”

    大了就怎么了?陈区长哈地笑一声,“结仇……凭他,也配跟我结仇?”

    “来,大家撒尿了,我请客,”他笑着跟在场的众人打招呼,“掏出你们的**来……伟哥伺候的,就是咱们的**。”

    “老大,您好歹是干部,”张菜贩苦苦相劝,“这大庭广众的,要注意形象啊,要是半夜没人,那随便您了。”

    半夜没人的时候,还有这么解气吗?陈区长很不以为然地哼一声,不过老张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他好歹是堂堂的区长了,当众这么搞,传出去那是不合适。

    他瞥对方一眼,拉起拉链,淡淡地问一句,“你这是在担心什么吧?”

    “能担心什么,咱北崇人还怕他不成?”张姓菜贩笑着回答,事实上,他确实是有点担心,打架不怕,侮辱人结下大仇,那以后出入市场都要小心了。

    大家大老远地从北崇来到朝田,为的不过是求财,一味地争强好胜,就失了本意,反倒划不来了,不过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却是不敢向区长承认。

    “北崇人不怕任何人,”陈区长点点头,又四下看一眼,目光锁住了那个拿报纸的家伙——这厮刚才没有动手,他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怎么回事?”就在此时,有人大喊一声,他扭头一看,却是四、五个警察走了过来,没错,警察总是姗姗来迟的,他们旁边还有两个管理处的人。

    “王所您来得正好,”田大伟刚刚醒转,他站起身子来干笑一声,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只觉得背后一阵大力涌来,啪地再次摔倒在地。

    陈太忠收腿回来,淡淡地说一句,“啥事儿也没有,你们现在才来,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什么叫没事?我们接警来的,”一个中年警察沉着脸发话,又看一眼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那些人,一指陈太忠,“是你动手打的人?”

    “我是正当防卫,”陈太忠淡淡地看他一眼,“在场的都能作证。”

    “话这么多,”一个小警察上来就推他一把,“怎么跟我们领导说话……”

    “啪,”陈太忠想也不想,抬手就给对方一记耳光,“你算个什么玩意儿,怎么跟我说话呢?”

    “我弄死你!”小警察愣了差不多半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打了,他才要合身上扑,旁边一个警察死死地抱住了他,“小李你冷静一点。”

    小李哪能冷静得下来?三里桥派出所就管着批发市场,这里整天打架斗殴不断,大家都烦透了,也就因此而知道,这里的菜贩们关系错综复杂,打架时有不少敢下狠手的,但是要说背景还真没有多少——有背景的人谁会来卖菜?

    所以小李看到这年轻人帮菜贩出头,就没觉得是多大的人物,结果硬生生地吃了一记耳光,真的是恼羞成怒——了不得就是个混混而已,“放开我,你没看见他袭警?”

    “你先安静,”中年警察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发话,然后一指陈太忠,“你承认打人就行,跟我们走吧……还有谁呢?”

    “你再跟我指指点点,信不信我把你手指头掰折了?”陈区长眉头一皱,似笑非笑地问一句,然后也不理会这厮,扭头去看一个中年男子,“我的租金是交给你了,你们管理处,就是这么对待租户的?”

    “这个……”男子尴尬地笑一笑,“市场越来越挤,你那点资金……有点少了,”

    “那我也是交了一年的,涨租金,明年再说,”陈区长淡淡地发话,他隐约记得此人姓周,“老周你要是再玩幺蛾子,小心屁股底下的位子。”

    “这从何说起?”老周听得也是一皱眉,他有点想不起来这个年轻人的来历了,就知道此人私下给自己送了一张一千块的卡,自己才同意北崇搞这个,印象里大约是个吃公家饭的。

    不管吃什么饭,我只落了一千块钱,就给你办成事了,后续你还不得时不时地“交流”一下?这是他的想法,所以他对北崇跟别人的争执,基本上不闻不问。

    可眼下听对方这么说,似乎还有点来头,老周在众多菜贩面前,也要维持自己的权威,不就是个北崇人?“本来你就占了便宜,我倒是挺想看一看……你怎么把我的位子弄走?”

    “这话可是你说的,”陈太忠指一指对方,却也不急联系什么人,回头等农业厅拨款的时候,顺便歪句嘴就完事儿了。

    老周脸一沉,才待再说什么,那中年警官发话了,“周主任,这是个什么样的能人?”

    “北崇的一个干部,”周主任是真的记不起此人的身份了。

    “这是我们陈区长,一把手,”旁边的北崇人接话了,“都跟你们说过多少回了,这个圈子就是区政府划的,你们非不信!”

    “原来是区长,”中年警官有点头疼了,他只是个小小的派出所副所长,却分外知道官场里这点东西,他想见区里的区长,还不知道多久才能有一次机会,北崇不是朝田的,也偏远得很,按说不用太在意,但是这么年轻的区长——年轻得令人发指,是个干部就猜得到,这位背后简单不了。

    周主任的脸色也有点发白,他只是个副科级干部,不但收了这位年轻正处的好处,之后不管不顾,现在还出口挑衅,真的是老寿星上吊,活得腻歪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中年警官王所长,知道对方的身份之后,他就明白这厮为什么敢随意地打人了,不但打混混,还敢打警察,甚至威胁要掰断自己的手指。

    官大一级压死人,而且体制内的干部,对警察并不怎么畏惧。

    你是闲得蛋疼,才会来管这种事儿吧?他很无语地腹诽着,又看一眼坐在地上的田大伟:你也真是眼瞎,怎么招惹这种人?

    田大伟是菜市场附近的混混,不过也不怎么祸害菜市场,两年前出狱之后,开了两个棋牌馆和两家洗车行,菜市场这点东西,他看不到眼里。

    正经是不少菜贩巴结他巴结得紧,时不时地请他吃饭,平日里他家里需要点什么菜,来菜市场直接拿走,也就是这点便利,菜贩之间发生冲突,还经常请他做主。

    对警察来说,有这么个混混在菜市场,还是比较方便的,而且田大伟还开着棋牌馆,跟警察们联系也不少,所以王副所长跟他也惯熟。

    不过不管怎么说,陈区长是打人了,还打了不少人,王所长犹豫一下,终于做出决定,“那陈区长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吧?”

    “我要是不想去呢?”陈太忠似笑非笑地发问。

    接警了不得处警啊?王所长听得非常的无奈,可是又不想再招惹对方了,他犹豫一下发话,“那你让我们领导给我来个电话,行吗?”

    能不去派出所,还是尽量不要去派出所!陈太忠倒不是怕去那些地方,关键是他此来,是给北崇人撑腰的,不打则已,一打就要打出个太平来,要是就这么跟警察走了,真的显不出北崇人的强势。

    但是……找谁好呢?陈区长琢磨一下,他目前在朝田倒也认识两个人,但全是那种块头特别大的领导,而且没什么有真交情的。

    琢磨一下,他觉得也就是找康晓安比较合适,说不得摸出手机,在众目睽睽之下拨通,“康总,我陈太忠……这个三里桥派出所是归哪个分局的?”

    “那是胜利分局管的,”康晓安在电话那边回答,“那分局我认识两个人,什么事儿?”

    “批发市场有人欺负我北崇人,我打了几个人,派出所现在要我去做笔录,我觉得很没必要,”陈区长轻描淡写地回答,“能给说一下吗?”

    “你来朝田了?那晚上一起坐一坐,”康晓安一听就笑了起来,“人打得严重不?有缺胳膊短腿的没有?”

    “没有,都是些轻微伤,我控制着分寸呢,”陈太忠笑着回答。

    围观的众人听他这么说,齐齐地交换个眼光,这还叫控制分寸,那你大打出手又该是什么样子?

    接着,大家就看到,年轻的区长将电话递给了王所长,王副所长听说对面是个什么老总,他就不想接,可是琢磨一下,还是硬着头皮接了过来。

    “我地电康晓安,以前省政府的,”听筒里传来威严的声音,“我不知道你听说过我没有,告诉你们分局的顾华,就说人是我康晓安保了,他不服气就让他给我打电话。”

    这口气大得没边儿了,顾华是胜利分局的一把手,王所长听到这里,再也不敢说什么,“我知道您,您原来是办公厅主任。”

    “嗯,那就这样了,”那边果断地挂了电话。

    (未完待续)

3721-3722一波刚平

    王所长讪笑着将电话交还陈太忠,要是打电话的是别人,他可能还有些别的想法,但是康晓安……他是真的知道,他有个同学就在跑地电的工程,对康总的身份太清楚了。

    他甚至知道,康总是魏省长的心腹,老爹干过省委副书记。

    “不用去了吧?”陈区长接过电话,却还要淡淡地问一句,既然出手一次,必然要追求效果最大化。

    “您早说认识康主任,我也就不多事了,”王所长干笑着回答。

    “康主任?”周主任在旁边拼命转动着脑瓜,以他可怜的见识,自是不知道康晓安是何方人物,更悲催的是,朝田市委市政府这里,也叫办公厅。

    于是他悄悄走到王所长身边,低声问一句,“市委办公厅的?”

    “省政府办公厅的,”王所长不敢大声说此事,以免激起领导的恼怒,但是低声说无妨,他也需要告诉别人,不是我见风使舵,实在是面前这家伙实在个头太大。

    “省政府的啊,那还好!”周主任轻吁一口气,他最怕市委办公厅的,这是现管,省政府虽然级别更高,但不太够得着,而且那么大的领导,至于跟他这种小人物叫真吗?

    “好个鸟毛的好,”王所长见陈区长去找田大伟的麻烦,嘴唇微动,咬牙切齿地发话,“地电的老大,魏老板的红人,你活腻歪是你的事儿,别拉上我。”

    “我艹,”周主任倒吸一口凉气,吓得好悬尿出来,省政府办公厅是不太够得着他,但若是这样的人物,人家都无须够得着他,轻描淡写地说句话,就有多少人扑上来收拾他了。

    与此同时,陈区长笑眯眯地走到田大伟面前,“是不是觉得,我用干部的身份压你,有点欺负人?”

    田大伟嘿然不语,他当然觉得不服气,不过看眼下的场面,他就算再多几个不服气,也只能忍了,然而,他终究是草莽之辈,讲个血性要个面子,不会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可是我就欺负定你了,你说你有点什么?打架你也不行,要不咱们单挑?”陈区长笑吟吟地看着他,这种蹂躏对手的事儿,他最喜欢做了,“你说的刘老三刘金虎,前一阵死了……我正要调查他呢,他就畏罪自杀了,唉,还是心理太脆弱啊。”

    田大伟听得汗就下来了,刘老三会自杀?这也太稀奇了,江湖上混的汉子别的没有,最不缺的就是拼命的勇气和求生的**,抱着炸药包跟人同归于尽的混混有,自杀的可真没有,最差的也是亡命天涯,活一天算一天,路死沟埋。

    能把一个健哥都头疼的亡命逼得自杀,此人的手段,真的是想一想都令人觳觫,而且……那刘老三真的是自杀的吗?恐怕也未必。

    他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害怕,身子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只是他自己并没有察觉。

    “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没准我走了以后,北崇人要被你报复,啧,担心啊,”陈区长紧皱着眉头,轻叹一声,“我也没时间泡在朝田……坏了坏了,今天太冲动了。”

    你能再装一些吗?一旁的人看着默默摇头,天底下还有你怕的吗?一来就先打了围观的,然后打了混混之后又打警察,这叫冲动吗?这叫目中无人。

    “还是把你们抓到北崇,关一段时间吧,”陈区长摸出了手机,自顾自地说着,“这才是万全之策……没办法,谁让我冲动了呢?活该你倒霉。”

    尼玛……你能讲点道理吗?田大伟心里这个恼火,也就不用再说了——咱俩到底谁是混混?然而面对对方的强势,他不得不出声发话,“我这人从不搞这一套,在无关的人身上撒气,那不是好汉,我要是做了这种事儿,随便你处罚。”

    话是这么说的,其实他真没有自己标榜的那么讲究,只冲着他不愿意面对市建,却要拿北崇人出气,就可以知道,这货的底线真的不高。

    “这是说我不教而诛了?”陈区长干笑一声收起手机,指一指对方,转身离开了,“小子,我知道你想的是背后阴人……尽管去做,试试我这人讲不讲证据。”

    我艹尼玛,你这是让我做北崇人的保姆?田大伟心里这个恨,也就不用说了,合着别人打了北崇人,也要赖到我头上?

    事实上,他心里真有这么个算计,今天丢了面子,又不敢事后找北崇人的麻烦,那么也只能授意别人,有意无意地给他们添点堵,顺手了就制造点小冲突——这口气多少是要找回来点,要不然也太跌份儿了。

    但是听到陈太忠这么说,他就不得不收起这份算盘,这个险他冒不起,非但不能冒险,今后还得注意保护北崇人,以免被这厮找上门来,念及此处,田大伟禁不住要暗叹一声——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呢。

    陈太忠交待完这话之后,转身就向市场外走去,不成想旁边冲过来一位,一把就死死地抱住了他。

    “有种啊!”陈区长腰胯猛地一甩,就待将此人甩出,不成想此人抱他抱得十分紧,一时竟没有甩脱,他禁不住大怒,抬手一肘将此人打开。

    不待对方摔倒,他手一伸,就掐住了此人的脖子,冷笑着发话,“田大伟,我这还没出门呢,你就敢……嗯,是你?”

    “嘿哈,”周主任被这一肘子撞得涕泪俱下,不住地咳嗽着,“咳咳……陈区长……吼,办公室冲了茶水……呕……”

    我稀罕你那点茶水?陈区长的心里冷冷一哼,不过不管怎么说,他是失手了,而北崇人想在朝田发展,这个据点是不能少的,“喝水就喝水,你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我这不是怕你不理我吗?周主任讪讪地笑一笑,“北崇这个地方……哦咳,往常没维护好,陈区长你见谅,以后不会这样了。”

    “费用有点低吧?”陈区长若有所思地反问一句,“面积也有点大了,搞得你们难做……明年的费用打算涨到多少?”

    “都好说,”周主任笑着回答,“咱们进屋慢慢说。”

    管理处的办公室,就是门口的四间房,再往旁是一间警务室,基本上不起啥作用,陈区长走进周主任办公室,坐到沙发上,摸出烟来自顾自地点上,也不说话。

    跟进来的张菜贩眼睛就直了,陈区长只抽大熊猫,区里人都知道,要说区长只抽中华,这消息都传不到他耳朵里,但是尼玛……这是大熊猫啊,总设计师才能抽的。

    “区长,这是大熊猫吧?”他讪笑着发问。

    “拿走抽去……帮北崇把这一摊看好,要不然我把你打成大熊猫,”陈区长淡淡地回答。

    “那您看好了,”张菜贩也不客气,抽出一根来点上,剩下的大半包就往怀里揣去。

    那就是大熊猫?周主任和王所长齐齐地瞟一眼,心里痒痒得到不得了——他们这个级别,大熊猫是听说过的,但是见则未必见过,更遑论抽了。

    想到自己得罪的,是一个能随便把大熊猫送给菜贩的主儿,两人心里越发地郁愁苦了。

    不过关系已经弄成眼下这个样子了,再张嘴要烟也是不可能了,于是几人坐下来,就谈论北崇这个专区,该怎么搞才合适。

    周主任甚至还很热情地抱怨一句,“当初搞这个,陈区长你也不表明身份。”

    我一个堂堂的区长,合适为这点事表明身份吗?一个区长没事就往菜摊上跑——还是外地的菜摊,那真不够丢人的,正经是我都跟你说了,区政府很重视,你却也不当回事。

    不过他也懒得跟对方解释(book.www.uu234.com)这些,因为没必要,眼下大家说的是面子上的那点东西,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还不知道?

    他埋头默默地抽了一根烟,对于周主任说的什么开设“特色专卖”,一概是不予理会——你批了我北崇专卖,又想援例批别人,以便中饱私囊?那真是妄想。

    所以等一根烟抽完,他就站起了身,对方准备的茶水,他是一口都没喝,“北崇的专卖,这都已经谈好的事儿了,就不说了,别的事情你们怎么搞,跟我们也无关。”

    “下一步我们打算在街边搞门面的,”周主任忍不住说一句,“里面就是市场的精品专卖了,北崇不参与?”

    三里桥这个菜市场,建起差不多有十年了,但是究其源头,二十年前,这里就是城郊向市里卖菜的集散地,历史真的很久远。

    后来这个集散地越来越大,胜利区才搞了这么一个菜市场,其目的也很简单——你们卖菜进市场里卖去,不要占了马路。

    所以说这个菜市场的形成,跟区里的关系不大,主要还是这里已经成了气候,区里不过是诱导一下罢了——当然,胜利区诱导得比较早,周边菜贩也就更愿意来这规范化的地方。

    但是同时,菜市场的发展,并不尽人意,这个发展是被市场推动的,区里只是被动的应对,远远地赶不上市场的变化。

    3722章一波刚平(下)比如说吧,现在菜市场临马路的一边,基本上都是围墙,只有少少的几间活动房,里面卖一些日用品,还有两个小饭店——很小很小的饭店,供菜贩子们吃饭。

    这一块的资源,就很值得开发一下,现在路边的这些地方,被外地来的运送蔬菜的大车占据了,形成了菜市场外的菜市场。

    当然,一般人批发,还是要进市场,大车想在外面卖,管理处的人也不干,车不进市场没钱收的——你们可以去市场里面买,市场外面提货。

    这个细节解释(book.www.uu234.com)起来,就太多了,总之就是,大车停在路边,跟进了市场是一个价钱——有些价钱能便宜,那就是关系户了。

    周主任首先想抓的,就是把市场的门面建起来,然后清理外面占道的大车,门面还可以建二层楼,租出去可全是钱。

    但是这个市场确实比较偏僻,周遭建起门面房来,一时半会儿也未必租得出去,仅供市场使用的话,三四家饭店也就够了,再开个车辆维修什么的——总不可能开文具店不是?

    所以市场里,有些有实力的商家,可以租这些门面,直接跟用户打交道——这个跟停在路边的大车不同,那些大车偶尔停一下,都是非法的,但是租户们在这里经营,是合法的。

    周主任是这么设计的,他也积极地希望北崇参与,在外围租个门面,不比你在市场里划一块地强?可陈太忠根本不吃他那一套,“说完了?那我就走了。”

    “陈区长,我这是为北崇着想,”周主任苦口婆心地相劝。

    “没有你周主任,我们北崇还就发展不了啦?”陈区长哈地笑一声,然后脸色一沉,“我北崇发展,自然有我北崇的路子,不需要你指指点点。”

    曾几何时,陈太忠是很愿意听取别人的意见的,但是到了后来他才发现,过分迁就别人的想法,过分体谅别人,只会让自己被动,他就决定不再听这种忽悠了,那是瞎耽误工夫。

    就以这个菜市场为例,他要是听了周主任的,少不得又要在门面房之类的上面折腾一番,但是他现在的想法是——我已经圈好自己的地了,这是别人效仿不来的。

    蔬菜批发,终究是合适在堆场里卖,如果真的有门面房火了,北崇也需要门面房,到时候再威逼姓周的也不迟。

    “陈区长,我真的是好意,”周主任话说到一半,门猛地被人推开,一个傲慢的声音发话了,“这就是办公室?太忠在哪儿呢?”

    “我说老康,你别这么大动静行不行?”陈太忠哭笑不得地站了起来。

    “这都饭点儿了,你还瞎嚼谷什么?”门外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康晓安,他看一眼身边的瘦小男子,“顾局,今天骚扰你了,是我不对……今天不方便,改天请你喝酒。”

    “康总你这说的什么话?都是朋友,”瘦小男子干笑着,然后他一眼就看到了王所长,脸色微微一沉,“王大山你不是走了吗?这是等着我请你喝酒?”

    “我……我跑肚,旁边就是厕所,”王所长苦笑一声,顾局长都被人拎着过来了——听起来都没资格参加饭局,他还敢说什么?

    “顾华是吧?认识一下,陈太忠,”陈区长根本不希的理王所长那一套,直接对顾局长伸出了手,“以后就是朋友了。”

    “是我高攀了,”顾局长笑着伸出手握一握,软绵绵的不甚有力,这在警察里也少见,“陈区长和康总都是年少有为……这是我的荣幸。”

    “来日方长,”陈太忠拍一拍他的肩膀,不再说什么,这顾华搁在北崇,也就是朱奋起那个角色,真的不值得他认真对待,眼下他如此客气,不过是看康晓安的面子。

    “好了太忠,喝酒去吧,我都安排好了,”康晓安微微一笑,又看一眼顾华,再强调一遍,“老顾,今天顾不上招呼你,见谅了。”

    两人转身而去,顾华对着门口笑着点头,好一阵才转头过来,冷冷地看王所长一眼,“我说王大山,你这是嫌我事儿少?”

    顾局你这话说的,王大山嘴角抽动一下,“但是他真的打人了。”

    “看你们把这地方管的,”顾华没好气地哼一声。

    康晓安请客,自然还是在花海宾馆,不过这次吃饭不止两人,才一走进包间门,陈太忠就看到了博睿投资公司的投资总监甄家康,甄总监身边还坐着一个中年人。

    “甄总监太忠你认识,我就不介绍了,”康总冲着那中年人一摆手,笑嘻嘻地发话,“这个就是海洲电厂筹备中心副总指挥,筹备处主任赵志高。”

    “陈区长你好,久仰大名啊,”赵志高笑着站起身,此人身材高大,堪堪可与陈太忠比肩了,浓眉大眼相貌不凡,虽然头发花白,却不能掩饰其儒雅气质。

    握手之后要落座,陈区长假巴意思地要赵主任上座,赵主任坚决不肯,推了两下之后,康总发话了,“太忠你坐吧,都不是外人。”

    上菜之后,大家干了一杯,康晓安才问起下午的事情,陈太忠大致解说了一下,甄家康听得就笑,“在凤凰的时候,陈主任就是出了名的功夫好,十来个人还真不够看。”

    这句话就拉开了叙旧的话题,陈区长心里明白,老康专门接自己吃饭,估计是为了拿下博睿,不过海洲电厂那么大的单子,也不是酒桌上推杯换盏就能定了的,倒不如随便瞎聊,没准还能促进点感情。

    其他人似乎也是打定了类似主意,也是东扯西扯的,其间有意无意地,赵志高说起了他在京城能源部时的一些趣事。

    “赵主任在能源部干过?”陈太忠讶异地看他一眼,其实他心里一直挺好奇,这家伙是个什么路数,经过交谈他才知道,赵主任虽然头发花白,但今年才三十六岁。

    这个年纪能干到海洲电厂的筹备处主任,那是很了不得的,虽然只是副总指挥,但总指挥是康晓安,等电厂建起来,赵主任基本上就是董事长了。

    这个海洲电厂如此之大,铁铁地是正厅待遇,这么大的项目、这么年轻的人,背景怕是不会简单了,连康总都对他非常地客气。

    “嗯,两年前才回来的,”赵志高笑着回答,“说起来,咱俩都被蒙老板领导过。”

    “我哪儿够得着蒙老大?”陈区长听得就笑,在天南他被认为是蒙艺的人,但是在恒北,他不怕胡说八道,“人家那是一省的老大,我在凤凰的小行局里混。”

    “蒙老板那人还是不错的,”赵主任笑着评价一句蒙艺,他身在恒北,倒也不怕说外地的领导两句。

    陈太忠就不行了,他其实很想问一句,你跟岳黄河熟不熟,那也是在能源部待过的,但老岳现在是恒北的组织部长,这话不能乱问。

    倒是康晓安不怕问——因为他跟岳黄河没交集,“咱组织部新来的岳部长,好像也在能源部干过?”

    “嗯,”赵志高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却是不肯再说了。

    说着说着,康总就问一句,“太忠你这次来朝田,是又有什么项目了?”

    “唉,别提了,”陈区长说起这个,就是一声长叹,他摇摇头,“狗屁倒灶的事情,恶心死人了……咱们还是说点高兴的吧。”

    饭吃了一个小时就结束了,四个人喝了四瓶酒,赵志高也是个能喝的,酒量一点不比康晓安小,到最后都没啥事,不过甄家康只喝了差不多半斤,就说他喝不动了。

    赵主任拽着甄总监走了,康总吩咐人安排个房间,和陈区长一同进去坐一坐,他还没忘了陈太忠的嗜好,要人又拿了两提德国黑啤过来。

    “你这次来,到底是什么事?”康晓安挺好奇的,他可是少见陈太忠愁眉苦脸的样子。

    “说出来能气死人,”陈区长将事情经过哇啦哇啦讲述一遍,又讲述一下区里打算做出的处理方式,“这不是来省里,找人说明情况吗?”

    “按理说你们这处理得已经很重了,”康晓安皱一皱眉,他也喝了有一斤白酒,说话比较痛快,然后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你是怕阳州市拿这个做文章,对吧?”

    “阳州党委倒问题不大,”陈太忠直接指出自己的对手来。

    是陈正奎啊,康晓安也知道这两人的恩怨,于是就问一句,“那你省里活动得怎么样?”

    “找了两个省领导,大致还是愿意支持我的,”陈区长无奈地叹口气,抓起酒瓶来灌啤酒,“总是恶心事。”

    “这个事情,你该跟我说的,”康总摇摇头,才待继续说,陈太忠的手机响了。

    这就是没有秘书的不便了,陈区长的手机时不时就响了,跟人谈话也是断断续续的,不像康总那样,有专人接听电话,康晓安跟他说话说得特别难受。

    “嗯,老朱什么事儿?”陈太忠对康总报个歉意的微笑,“嗯……好,抓到了就好,你那里时刻关注案情进展。”

    挂了电话之后,他长出一口气,“强奸犯总算抓到了。”

    “抓到了就好,”康晓安听得点一点头,继续他未尽的话,“其实太忠啊,这个事儿你该跟我说,还好,还来得及。”

    陈太忠眨巴一下眼睛,然后才笑着点头,“我是想着,你未必方便。”

    在他的脑子里,真的没考虑过康总,康晓安是跟他关系不错,但两人是那种办事时志同道合的朋友,分属的是不同的阵营,有些事他没办法张嘴。

    但是康晓安不这么看,目前的北崇关乎着地电的成长,清阳河水电站和北崇自备电厂加起来的投资,都十几个亿了。

    这十几个亿,地电总共才在清阳河上投资一个亿,其他都是跟北崇借的,却是分别占了百分之四十和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

    这摊子一烂,清阳河水电站可能还干得下去,但那绝对是海角地电控股了——海角人乐于见恒北出问题,人家手里就攥着钱呢。

    至于北崇区政府的自备电厂,那绝对会烂尾,以康总对陈区长的了解,他非常清楚,陈某人是那种睚眦必报的,别指望那厮说什么大局感。

    这两个项目一旦出问题,海洲想向博睿融资,那难度就大了——北崇搞得好好的都停了,你们恒北的投资环境,不是很好啊。

    所以这个事情,康总是无法坐视的,虽然目前看来,陈太忠未必会出什么事,两陈相斗的结果也未可知,但是他心里就一个想法:现在的北崇乱不得!

    在省政府工作多年的康主任分外清楚,一个地区想发展,最大的问题不是观念落后,不是引不来资金,也不是缺乏人才,制约发展最关键的瓶颈是内耗!

    相对而言,班子的主要领导各行其是,并不是多么糟糕的事情,一旦陷入内耗,你搞我一下,我就要报复回来,然后你又不甘心了,久而久之,大家的心思全用在扯后腿和防备人上面了,还有什么心思搞发展?

    所以哪怕可能会招惹陈正奎,康晓安也要伸手管这事儿,没办法啊,那俩投资太厉害了,我要是给了你这个面子,我地电的面子就掉得没边儿了。

    听陈区长如此说,康总哈地笑一声,“我也是为了自己,还是那句话,你们拟定的处理已经很重了,没必要节外生枝。”

    “呵呵,我以为你会说,是看在朋友的面上呢,”陈太忠听得就笑。

    “业绩头上一把刀,承认这个没什么可丢人的,”康晓安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想办法催一催那个案子,案子越快查明,处分结果就越快下来,我就好帮你做工作。”

    “是这个道理,”陈太忠点点头,杨孟春和孟志新看起来跟何霏的死没有任何关系,但谁敢真的确定呢?等罪犯有了初步的口供,才好按计划处理——当然,以后的事情,那就以后再说了。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就在第二天中午,他刚回到北崇,嫌疑人的证词就出来了。

    此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抓获,还是多亏了孟志新的证言。

    对警察来说,DNA什么的好提取,但是那么大的阳州,也不可能挨个去查,只知道此人没有案底,会配钥匙,手臂上有抓伤,等有了孟区长的的提示,范围就要缩小很多。

    这两天,警察们撒下天罗地网抓人,不止是会配钥匙的,包括那些学过配钥匙手艺的,自然,卖防盗门的商家更是调查的对象——阳州这里卖防盗门,还没到了品牌专卖这一步,就是混着卖,什么牌子都有。

    后来还是一家卖防盗门的商人说了,我隔壁这一家,以前曾经有这么个人,跟你们描述得挺像,在那里干了几年,去年不干了。

    那一家卖防盗门的看到警察再次登门,只得承认确实有过这么个人,商家一开始不说,也是为了声誉着想,当然,现在的解释(book.www.uu234.com)就是说“忘了”。

    警察按照线索来到云中县,在嫌疑人的家中将人抓获。

    此人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六、七岁,一开始还想抵赖,但是手上的伤是赖不掉的,警察们又出示了死者的照片,终于在昨天晚上,他开始断断续续地交待。

    按他的说法是,老板对他挺苛刻,动不动就扣工资啥的,所以他就暗暗地配下了不少门锁钥匙,去年年初要过春节了,老板又扣下他的钱,他当场表示爷不干了。

    他在家里耐心地呆了一年,今年才开始偷窃,进入何霏的房间时,他以为屋里没人,不成想进去之后,发现一个美女只穿着一件睡衣,双腿大开地睡着。

    他先是偷了点东西,最后实在忍受不住诱惑,就上前捂住那女人的嘴,要将人那啥,可那女人一清醒(book.www.uu234.com),见他手上没刀,就没命地挣扎,结果被他掐晕了。

    后来女人又醒了,大声喊救命,结果……就悲剧了,事实上嫌疑人离开的时候,没认为自己已经把人掐死了。

    “看来是可以定性了,”陈太忠听完汇报,做出了判断,对方的职业经历就摆在那里,伪造不得,而且也是倚仗职业上的便利去犯罪,如果是买凶杀人,谁会找这么个人?

    当天下午,杨孟春向隋彪递交了辞职书,孟志新也给陈太忠交来了请假条,腰椎间盘突出得厉害,严重地影响到了工作——先请假半年。

    至于他的工作该由谁来接手,那就是组织上考虑的事情了,病退也行。

    这并不是他恋栈着不走——虽然他确实舍不得,而是陈太忠认为,先把影响淡化下去就够了,两个人同时请辞真的不好。

    其次,他也想借此试探一下,看市里到底能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孟志新这个人是有毛病,但也有能力,裸退实在有点可惜。

    陈区长认为此事已经大致平息,不成想第二天下午,传来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新华北报》的记者听闻此案,采访来了。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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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仙介绍:
罗天上仙陈太忠,因为情商过低只知道修炼,在冲击紫府金仙的紧要关头时,被人暗算,不小心被打得穿越回了童年时代。
他痛定思痛,决定去混官场,以锻炼自己的情商。
有时痛快得过分,有时操蛋得离谱,偏偏体内还有点仙灵之气,能搞定一些无端闯出的祸事,这么一个怪胎,横冲直撞地闯进循规蹈矩的官场……
官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官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官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