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64-3665 总有苍蝇
当天下午,葛宝玲去市里拿钱,陈太忠则是带了白凤鸣,来到北崇的高速路出口,迎接香、港博睿投资公司的客人。
旁人不知道这钱就是陈区长的,眼见他上次迎普林斯公司的人,是去了朝田机场,这次面对更大的投资商,反倒只是派了计委主任孟志新和招商办主任郭勇前往朝田,心里多少有点疑惑:区长这么搞,是不是有点怠慢贵客?
下午五点的时候,金龙大巴车出现在了引道上,前面不但有警车开道,还有一辆奔驰五百,却是省地电公司的那辆。
因为周养志的原因,博睿要向北崇投资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省里,不少人盯上了这笔钱,陈太忠甚至知道,省招商局的局长易客目前也在金龙大巴上——这是孟主任汇报的。
康晓安知道北崇又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就很果断地派出了公司的奔驰车,并且放出风声,说这个钱有一部分关系到我地电的发展,谁要敢乱伸手,别怪我不给面子。
康总本人就是官二代,他的地电公司也是省里大力支持的,尤其需要指出的是,真正消息灵通的主儿都知道,地电确实是缺钱。
所以康晓安虽然没有亲自来,但地电把装门面的奔驰车派了过来,也是对陈区长的大力支持,不得不说,康总做事还是比较直爽的。
车队在路口相会,陈太忠也没耽误时间去握手介绍什么的,钻进车里就带路,直接将一行人引到了北崇宾馆——这个时候,宾馆已经将欢迎的条幅挂了起来。
这次来的人还真的不少,博睿公司来了六个人,跟随他们来的,还有两个香、港媒体记者,省里也来了不少人,官最大的应该招商局易局长,还有《恒北日报》的记者等。
来的人很多,各有各的重要性,陈区长索性将人全安排在了宾馆内,那个小独院都不让人住了,安置下之后,也就到了饭点儿。
今天宾馆里搞的是自助餐,陈区长对博睿的人,还真没什么顾忌的,凯瑟琳来了,他会尽心尽力的招待,但是你们来了,吃自助餐就不错,也省得浪费了。
只说吃自助餐也无所谓,问题的关键是,这菜式也过于少了一点,七八个荤菜,七八个素菜,加上主食和汤,总共也就二十道出头,谁想喝酒还得自己出钱。
陈太忠并不觉得这么做就不好,事实上,他在欧洲参加酒宴的时候也不少,自助餐嘛,能吃饱就好了,正经是吃完之后大家端一杯酒四下乱窜,那才是结识朋友或者说事的时候。
就连他本人也是如此,领了一套餐具之后,舀了不少饭菜,找个地方就坐着吃了起来,吃了没两口,白凤鸣端着饭菜走了过来,“头儿,咱们这么招待,是不是简陋了点儿?”
“博睿就是一帮打工的,跟普林斯公司有本质的不同,”陈太忠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一句,要说起来,博睿利用他的资金赚取佣金,凭什么对他这个做老板的指手画脚?
话刚说完,旁边有人大声说话,侧头一看,却是易客等人跟服务员要酒,“飞天茅台,先来三瓶,没有那就是五粮液,要五十二度的……酒水费用自理,这个我们知道。”
省招商局易局长来北崇实在太过突然,连个招呼都没有打,陈区长自然也就以平常心应对,事实上,大家用屁股想都能想到,招商局来不是沾光就是摘桃子,那么也没必要太客气。
有意思的是,这易局长也沉得住气,感受到北崇的排斥心理,他也不计较饭菜,只是自己出钱,要几瓶酒来喝。
不过酒才上来,陈太忠就端着餐盘走过来,笑眯眯地点点头打个招呼,“易局长您慢用,我这还有点事儿,先走一步了。”
“喝两盅再走嘛,”易局长笑着挽留,又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一句,“这可是我们自己买单,没沾你的便宜哦。”
只冲这一局,就知道招商局长终究还是有怨念的,你北崇的接待工作,搞得真的不好。
“真有事,改天再喝吧,”陈太忠就只当听不懂了,他笑着一拱手,“梅雨季节到了,防汛的工作很重要,尤其是区里刚遭遇了一次大的泥石流,损失惨重。”
他走了,其他人面面相觑看一看,有人不满意地低声嘀咕一句,“这北崇人还真是牛,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
这抱怨里,既指名了对方接待博睿公司有所轻慢,也捎带表示出对接待工作的不满,一旁听的人也深有同感,说不得附和两句,声音却是越来越大。
就在此时,大家只听得重重的一声咳嗽,扭头望去,却是一个面色阴沉的男子,正在慢吞吞地吃饭,众人登时就放低了声音——这可是在北崇的接待宾馆里,有些话不宜大声说。
咳嗽的人正是白凤鸣,这种场合,陈区长可以走人,但是他不能离开,听到隔壁越说越肆无忌惮,他忍不住提示一下对方,这里是北崇。
至于对方表示出的种种不满,他真的觉得太荒唐了——尼玛,我们请你们来了吗?
一顿饭吃完,他跟大家寒暄两句,就走到博睿的一行人面前聊天,至于其他人,自有狗腿李红星招呼,倒也不用他多费心思。
陈太忠走出北崇宾馆,一时也懒得回去,就在路边随意地走一走,那个独居的小院看似僻静,其实也是一个约束人的牢笼,是另一个工作场所,他有太多的工作,是回去以后处理的,而此刻,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天越来越长了,眼下都没有大黑,他走了没几分钟,一个女孩子拦住了他,“陈区长你好。”
这是谁呢?年轻的区长上下打量对方两眼,女孩儿相貌平平,最多也只能算长得端正,可偏偏地,他觉得似曾相识,于是犹豫一下发问,“你谁呀?”
“我是纪守穷的女儿,”女孩儿冲他微微一笑,“现在已经调进城关一小了,我爸爸说了,一定要牢记您的恩情。”
“纪守穷啊,”陈太忠缓缓地点头,他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屋外下雨屋里也下雨的老教师,这种能安于贫困无怨无悔的人,真的不多了,于是他微微一笑,“这算什么恩情?就是正常的工作,你父亲也不会认为,他去农村支教,就是对孩子们的施舍。”
“但是我家没关系,谭区长说了,要不是您亲自打招呼,他也不好安排我,”年轻真的好,有什么说什么,不过女孩儿也有点不好意思,“我师专毕业的,硬件差了点。”
还有不如你的,照样也是人民教师了,陈太忠心里冷哼一声,不过这话是说不出口的,于是他和蔼可亲地指示,“希望你能向你的父亲看齐,他是一个非常值得人敬佩的老师。”
“嗯,我会的,”小纪同学郑重地点点头,她其实很想说一句,我父亲正直了一生,被人敬佩了一生,但是老来光景真的可悲,而且我一点光都没沾上,不过想到自己能进了城关一小,还是托了父亲的口碑,这话她真说不出来。
“好了,时间不早,早点回去吧,”陈区长笑着点点头,“以后工作中有什么问题,尽管向谭区长反应,他要管不了,你来找我。”
“好嘞,”女孩儿笑着点点头,婷婷袅袅地走了,陈区长看着她脚步轻松的背影,心情也变得好了不少:这就是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吧?
下一刻,他接到了巨中华的电话,“陈区长,领导想了解一下,北崇跟博睿的签约是定在什么时候,具体金额是多少?”
“金额是十个亿,一年内资金全部到位,”陈太忠也知道,巨大秘是代李强发问,所以给出了明确的答案,“签约暂定在周六上午,李书记要是不方便,也可以换个时间。”
“金额十个亿?”巨中华讶然地低呼一声,然后又轻声问一句,“不是说要给市里一个亿的吗……难道是通过北崇转账?”
不怪他有此一问,陈太忠早就跟李强表示了,北崇的就是北崇的,市里想跟博睿签的话,那就直接跟香、港人谈,不要指望北崇当二传手——我们绝对不答应!
而李强对这一笔融资,认识也非常地深刻,十个亿就是全部的金额,陈太忠的面子也就是这么大,至于说阳州的发展潜力,可能吸引来这么大的资金——尼玛,不带开这种低级玩笑的,只有省党报才会这么写,扫一眼全国,比阳州发展潜力强的地市,比比皆是。
所以李书记认为,若是阳州能借到一个亿,北崇就只能借九个亿了,这才是巨中华打这个电话的真实用意(book.www.uu234.com)。
“那得李书记来谈,”陈太忠干笑一声,事实上,李强猜得一点都没错,十个亿之内,陈某人想怎么安排都行,那是他的钱,但是超过十个亿——尼玛,阳州凭自身条件真的能借来钱?这实在令人怀疑。
3665章总有苍蝇(下)北崇的接风宴摆得很不隆重,不过这无所谓,总要给客人们一个休养生息的时间,第二天一大早,客人们吃过饭之后,就来区政府商谈合作事宜。
对博睿公司的人来说,这一环节通常是比较有油水的,他们握着客户的资金,手抓评判大权,那些不值得投资的项目就不说了,对于可以肯定的项目,略略犹豫一下,好处就源源不断地来了,以图换取一个比较好的评判。
当然,也有反例,地方上的项目本来就不错,也不是很稀罕外面的投资,这个时候,博睿的人要竭尽所能地劝说对方接受自己的注资——甚至可以为此搬出地方政府来说情。
不过遇到这种机会,博睿的客户自己就不惜出钱了,拿下项目来还有奖金什么的,所以说这投资咨询公司,也是两头吃的主儿,吃了上家吃下家。
但是对上北崇,博睿的人不打算吃这一块,客户明确表示了,这个钱就要放在这里,没有商量余地——没有商量余地,赔了算我的,赚了的话,你们挣佣金。
所以博睿的人对此兴致并不是很高,不过跟着他们来的人不少,有人就愿意了解一下,北崇打算把博睿的投资花在哪里。
“这个就属于商业秘密了,”陈太忠可绝对不会好心到满足某些人的偷窥欲,他很明确地表示,“博睿公司做为一个专业的投资公司,能做出投资北崇的决定,必然有他们的理由,同时可以肯定的是,我们的某些项目具有相当高的成长性,这也是双方的合作基础。”
“我真的看不出北崇有什么特殊的优势,”发问的香、港女记者无奈地苦笑,当然,这也可能是她打探消息的伎俩,“这真的是一个太落后的地方,我七点从京城起飞,十七点才来到地方,这个时间足以让我从香、港飞到巴黎了。”
“看不出来北崇的优势?”陈太忠微笑着看她一眼,陈某人最不怕在类似的场合斗嘴了,他微微点头,“这就对了,正是因为如此,博睿是投资咨询公司,而你只是个记者。”
这个话说得有点刻薄,但也是实情,港澳的记者在内地很牛气,尤其是在北崇这小山沟,简直令诸多官员觳觫,但是在港澳那里,真的是媒体多过狗,记者满地走,甚至被人誉为“狗仔队”,无非是争抢头版和销售,比的是嗅觉灵敏。
“那北崇可以把近期的政府工作,向媒体介绍一下吧?”这时候,另一个香、港的男记者发话了,“博睿是专家的眼光,我们或许会差一些,但是我们愿意向大家介绍一个真正的北崇,真相留给民众去评判,这并不难……不是吗?”
“老徐,你上来介绍一下,”陈太忠点将了,其实这种场合,最合适出面的是政府办主任李红星,但是……李主任那长相,本身就很影响北崇的政府形象。
徐瑞麟临时接到这个指示,于是就空手上来,不过区里近期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他说起来也没有任何的障碍——无非是向大家介绍发展中的北崇,倒是台下几个媒体人忙个不停,不但把录音笔放在那里,手上也不住地写着。
然而,就在他说到娃娃鱼项目的时候,男记者浑身一颤就站起来,“徐区长,我必须打断一下你的发言……你说的是饲养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娃娃鱼?”
你有什么资格“必须打断”我呢?徐瑞麟心里也有点恼火,他是比较书生意气的,于是转身向一边走去,“既然你不得不打断我,那你来说吧。”
“我只是表示一下置疑,”男记者见此人居然是这样的态度,也恼火了,“保护动物本来就该受到保护,你不敢面对我的提问,是否代表你心虚呢?”
“给我一个一定要回答你的提问的理由,”徐瑞麟不屑地看他一眼。
“我是媒体记者,有必要知道真相,并且将之公布于众,”男记者理直气壮地回答,“政府应该受到舆论的监督,这是媒体的天赋使命。”
这次,徐瑞麟理都没理他,端起桌上的水杯,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这位等了一阵,又恼羞成怒地发话了,“你不敢面对我的问题吗?”
“本来我们也没请你来提问,没有义务向你们通报政府工作的进展,”林桓见状,不满意地哼一声,“随意打断别人的发言……这就是你所说的媒体从业人员的素质?”
“我只是太关心那些保护动物,”这记者的嘴皮子,还真不是白给的,出了风头之后,马上转变口风,“如果因为我的不礼貌行为,我愿意道歉。”
“你的所作所为,就不是一个合格的记者,”陈区长懒洋洋地发话了,对于这种断章取义骗廷杖的主儿,他见得太多了,“典型的娱记风格……娱记也算记者吗?好了,现在我代表北崇区政府,宣布你为不受欢迎的人,你可以出去了。”
这记者还待反抗,旁边过来两个政府办的人,推推搡搡地把他架了出去,他大声抗议和咒骂着,但是没有人理会。
“出现这种事情,真的很抱歉,我想这个政府工作也没必要谈下去了,”陈区长看都不看那厮一眼,慢条斯理地发话。
“不过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book.www.uu234.com)一下……娃娃鱼固然是国家保护动物,但是我们的养殖,是获得了国家的许可,就像你们平常吃的梅花鹿肉,梅花鹿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剩下的那位女记者学乖了,她先举手,获得许可之后发问,“首先表明一下,我是素食主义者,我想问的是,北崇的发展,必须要靠养殖动物吗?难道没有更好的途径?还有博睿公司,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也是动物保护组织的赞助商吧?”
“事实上,这只是我们若干个项目中的一个,动物可怜,贫穷的北崇人更可怜,”陈区长不动声色地回答她,紧接着,他嘴角微微上翘。
“我们会扶植一些农户养殖娃娃鱼,我很希望见到,你去向那些贫穷的农户做工作,如果你能让他们为了怜悯心,自愿放弃吃饱穿暖的机会,我会佩服你的。”
话说到这里,就很难听了,而博睿公司也没有看媒体脸色的兴趣,他们根本就不回答那些问题——在资本的圈子里,媒体的力量也就是那么回事。
最坐得住的,还是省招商局的一帮人,而恒北日报来的记者,也是低头记录着什么,一副坐看好戏的样子,不过这份寂静,最终还是被陈区长的一番话打破了。
“阳州市里还有一个城市建设项目,”陈太忠笑着看一眼博睿的人,“市党委书记李强同志也高度关注,我想下一步,咱们博睿的人,可以去市里看一看。”
“多大的项目?”易局长坐不住了,他此来一是要见证一下资金落户北崇的仪式,二来也是想尝试一下,是否能从中争取到一些份额,眼下听得阳州市委要动手,他当然着急了。
“一两个亿吧,旧城改造项目,”陈区长笑着回答,“李书记已经在市委等着了,咱们现在就动身吧。”
此刻,李强还真是在市委等消息,要不是下北崇下得太频繁,他都忍不住再下北崇了,总算还好,小陈也算给他面子,答应带着投资商来市里商谈。
车到阳州就过了十一点,不过李书记按照陈区长建议的那样,先带人去了中心广场,大家看到建设到一半的广场,再打开手上的效果图看一下,登时就明白这笔钱对阳州意味着什么。
不过,对这种意外的变动,博睿投资公司的人明显地准备不足,他们接到的指示,是钱全投到北崇,眼下这阳州也想签个投资协议,他们就表示,“这个情况,我们要考虑一下。”
“慎重考虑,是非常有必要的,”李强点点头,但是他也知道,周六北崇就要签约了,他必须抓紧一切机会,从里面剜下一块来,“我只强调一点,阳州市是有抵押物资的。”
“李书记,你们抵押的是什么?”招商局易局长在一边接口了,他已经想到了,阳州若是拿财政抵押的话,省里就可以做一些文章。
“土地使用权,”李强淡淡地回答,他对这个局长,也是相当警惕,按说这么大的引资,省招商局正职出马是很有必要的,但是这正职上杆子追到地市,这味道就有点不对了。
“阳州的土地……”易局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不过就是这半吐半露间,不屑的味道已经很明显了——阳州的土地能值多少钱?
不过博睿的人对这种争执不感兴趣,只是有意无意地看两眼陈区长,陈区长笑眯眯地点点头,“市里的诚意很足,划出了很大的土地,打算借款两个亿。”
两个亿?李强听到这个数字,禁不住侧头狐疑地看一眼,然后笑眯眯地点点头,“时间不早了,先吃饭吧。”
(未完待续)
3666-3667 李强卖官
阳州市委准备的宴会,规格是非常高的,足足上了二十多道菜,相较而言,北崇昨天的自助餐,态度就太不端正了。
市党委接待的规格也很高,光常委就来了三个,除了李强之外,还有秘书长张近江和常务副市长谷珍,再加上省招商局易局长等人,要不是陈太忠是发起人,怕是连坐上这个桌子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饭菜虽好,大家吃的兴致却不是很高,不到一点就散了,李强更是暗暗安排巨中华,要他把陈太忠悄悄喊过来,“小陈,你说的借给市里两个亿,是怎么回事?”
“市里用一个亿,顺便再拨我一个亿嘛,”陈区长听得就笑,近期来他屡屡被人算计,这次多少能出口怨气,“我撮合市里借款,总不能白撮合吧?”
“那你借的这一个亿,谁还给博睿呢?”李强气得想咬牙,不过现在可不是发火的时候。
“自然是谁借谁还,”年轻的区长笑眯眯地回答,“期限到了北崇就会还钱,我们胆子再大,也不敢赖市里的账,您说是不是?”
“别人这么说的话我信,你这么说,我还真是有点打小鼓,”李强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他现在算是比较清楚这个年轻的区长了,只要是对北崇有利的事,这货真的不怕得罪人,“你要到期不还的话,市里可就要帮你垫付了。”
“怎么会呢?一定要还的,信誉保证,”陈太忠喜眉笑眼地回答。
“我觉得借一个亿就够了,”李强见他这副模样,心里越发地警惕了。
“那我尝试说服一下对方吧,”陈区长眉头一皱,异常苦恼地回答,“本来都说要借两个亿了,现在又要做工作……唉,看这事儿闹的。”
这就是**裸的要挟了——借一个亿恐怕是不能成事,李书记终于按捺不住怒火,眼下就两个人,他也不怕说点直截了当的话,“本来我想借的就是一个亿,小陈你自己就可以借,何必搭市里的车?”
“那别人搭我的车就行?”陈太忠笑着反问一句,然后他很明白地指出,“就当北崇沾市里的光吧,反正阳州的土地这么多,就算我们不能及时还款,市里把土地给出去,也就两清了……关键是北崇的土地不值钱,要不我就直接拿北崇的土地抵押了。”
“你总算说句实话,”李书记气得笑了起来,你小子还真是敢惦记啊,“这样跟你说吧,就算市里跟博睿两清,跟你北崇也两清不了……欠的钱你总要还的。”
“那就慢慢地从财政拨款里扣呗,”陈太忠很无所谓地回答,“早晚扣得完的。”
“我发现找你融资是个错误,”李强上下打量他一眼,语气中也没有多沮丧,“本来就是借一个亿,结果还得帮你借一个亿,还是拿市里的土地担保。”
“这个钱北崇是要还的,早晚都得还,”陈太忠轻描淡写地回答,然后又加上一句,“再说了,这土地是市里的,您想带也带不走,就算不抵押出去,别人会领情吗?”
这话说得就太直了,不过也是事实,时下的官场跟十来年前相比,是大大的不同的,那时的干部离职,会留下完整的账目和剩余资金。
而时下任何一个干部履新,都要面对前任留下的空荡荡的账户,没有人会把钱留给继任者,反正留下来钱,继任者也不会领情,倒不如花个干净,还能得点回扣什么的——事实上,前任不给后来者留下太多窟窿,那就算厚道的。
陈太忠这话,就是对这种现状的延展解读——阳州市土地这么多,你李强抵押一个亿和抵押五个亿,区别很大吗?
你就算把土地全部抵押完,继任者也要开展工作,你留下再多土地,人家也不念你的好——麻烦你搞一搞清楚,土地这玩意儿是带不走的,一旦你离开阳州,想抵押也没机会了。
李强听到这话,微微沉吟了两秒钟,然后才不动声色地点头,“原来你是担心财政局卡北崇的钱,所以提前拿出来用?”
“有这个因素,”陈太忠毫不掩饰地点点头,北崇跟财政局的关系,真的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未来的岁月里,要钱时被刁难的现象,肯定会屡有发生,倒不如该拨的款项直接被市里拿去冲抵欠账,大家也省得扯皮。
但是同时,这并不是唯一的因素,甚至谈不上是关键因素,“也有其他的原因。”
其他的原因,就是告诉大家,你的便宜不是白占的,李强心里分外明白这一点,说来这也好理解,陈某人找钱的能力太过强大,若是没有点自我保护能力,早就被人榨得渣都不剩了,于是他点点头,“不过我准备的地,怕是抵押不到两个亿。”
“不可能吧?”陈太忠可不相信,堂堂的阳州市找不到两个亿的地块,市区的闲置土地,真的非常多,“两块不够,可以三块嘛。”
“咱们早说好了,准备的稍微多一些就行了,”李强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心里却是暗暗地冷哼一声,他当然知道土地是带不走的,但是同时他也知道:土地是会增值的。
李某人既然还要在阳州干一届,肯定不能一下子把牌全打光,开发商会捂地,咱阳州市也会捂地,而且地卖得多了,价钱上不去,还会影响下一步市里的卖地。
所以说会买的不如会卖的,陈区长“有地就用”的理论固然有道理,但是李书记想的则是,前两年我不着急出手地块,等快走的时候,地价也上来了,我再多卖几块地也不迟。
“哦,”陈太忠斜睥他一眼,点一点头,“行,少一点就少一点吧,超过一个亿的部分能借给北崇就行……咱开价两个亿,得允许博睿还价。”
这也是他的真实想法,在商言商,阳州开口借一个亿也好两个亿也罢,博睿没理由一定答应这个数额,总是要谈过之后才知道,他倒是能通过一些人来影响此事,但是……这明明不是北崇的事情,他吃撑着了那么卖力?
“这个怎么操作,还需要考虑一下,”李强沉吟着点点头,他寸步不让,“超出部分让北崇拿走,得想一个好的说法,阳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很多。”
你这真是上杆子找不自在了,陈太忠觉得老李同志的态度有点不端正,说不得干咳一声,“李书记指示得很对,不过我觉得不到一点五个亿的话,博睿未必愿意把资金拆借给阳州。”
别说你给不给我北崇钱,给得少于五千万,这笔借款,你想都别想!
李强闻言登时住嘴,看了他好一阵,才微微一笑,“你最少要从市里拿走五千万?”
“我只是说,资金太少的话,博睿未必愿意重视,”陈太忠的回答算得上客观,但是这样的回答,已经**裸地表明:没错,我就是要拿走最少五千万。
“你们区还少个常务副,”李书记也会瞬移,话题一下扯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这个……好像挺长时间了,有没有常务副,对北崇似乎影响不大,”陈区长笑着回答。
“你来提名,”李强终于丢出一个重磅炸弹,他很直接地表示,“市里划的两块地,市值一共一亿三千万左右,我不保证能借给北崇钱,但是我支持你的提名。”
“我提名常务副?”陈太忠先是微微愕然一下,这尼玛实在太不科学了,然后他就意识到,其实这个经济挂帅的年代,能引来资金就能破格提拔,解决了中心广场的烂尾问题,李书记的面子得以保存,给个常务副算什么?
但是,这还是不够经济,想到在天南时,有人说引资两个亿就能干上副厅,陈区长觉得这价码有点低,“三千万换个常务副……我觉得这买卖划不来吧?”
“别的县区的常务副,可能不值三千万,北崇的一定值,”李强笑着回答,他一直捏着北崇的常务副区长不委任,就是想卖个合理的价钱,而现在看来,眼下就是最合适的时机。
表面上看起来,是市里不用借给北崇三千万了,实质上,却是那一个亿也有了保障——李书记的样板工程能干下去了。
于此同时,他不介意小小地抬一下陈太忠,好让对方昏头昏脑地入彀,“你要埋头搞发展,十几个亿的项目,肯定最不愿意看见别人拖后腿,三千万买个平安……很划算的。”
市委书记亲手奉上的马屁,确实让年轻的区长有点飘飘然,但他是算计惯人的,犹豫一下,他挣扎着表示,“我在天南时候……两个亿的引资,就能买个副厅。”
“这三千万就算你借去了,还是要还的!”李书记脸一沉,恶狠狠地回答,“只是三千万的周转,不是拨款,还不够吗?”
陈区长已经被这意外的一棒打得有点不知所措了,一时就忘了,三千万之外,还有一个亿呢,他想一想,又提出一个条件来——这个时候,他就算不试探,别人也不会领情,试探一下也不会死人,“提了常务副,空下的那个位子,也得我提名。”
3667章李强卖官(下)这个要求委实有点过分,不过李强心里有鬼,心说陈太忠终于想到了,三千万之外还有一个亿,只不过丫不说,就通过这种方式来表示不满。
李书记也不敢就这么贸贸然答应,能上常务副的就是那么几个位子,大致还是要从副区长里挑选,那么就是说——陈太忠不但要扶起一个常务副,还要占一个副区长。
对于一个区政府来说,这样的结构就有点可怕了,区长和常务副是一条心,又有一个副区长是区长提拔起来的,这样的区长,区党委书记应付起来也吃力。
可是他转念一想,现在的北崇区政府,已经是陈太忠一言堂了,区委书记隋彪也缩在自家一亩三分地儿里,不敢轻易招惹区政府,那么……这货再强势一点,也真的无所谓了。
事实上,李强一直没有安置这个常务副,是有自家的私心的,那个时候,王宁沪的心思已经不在阳州了,他就想着,要安排个体己人儿进北崇——能控制固然好,能沾光也不错,所以虽然不少阵营内阵营外的人表示,愿意去这个岗位,他却迟迟不肯表态。
结果阳州大洗牌,等来了一个异常强势的市长,这个位子就这么继续空下去了,李书记想安排自己人下去也有点晚了——陈市长也清楚这个位子的份量,虽然他才来阳州,夹袋里没有得心应手的干部,但是阻挠一下还是做得到的。
而李强还要考虑,安排下去这个人,陈太忠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目前有这么便利的交换条件,李书记做个顺水人情并不难,但是空出副区长也要由小陈指定的话,他真的有点苦恼。
“这个空出的位子的提名,有点难度,”李强想来想去,终于直接表态了,“有得到就要有付出,你也是正处级干部,应该知道平衡的重要性。”
这个常务副虽然是你提名,走的可是我李某人的名额,下一个副区长,就该多考虑一下陈市长的意见,“一枝独放不是春啊。”
“那您还是借我五千万吧,”陈太忠直截了当地回答,他也不说三千万什么的了,直接提到五千万那个心理价位,“常务副谁愿意当,谁就来当。”
他还真的不信了,眼下北崇的格局,就算放个常务副进来又怎样?倒不信他能翻了天——也就是常务副跟隋彪勾搭一下,多少还能制造点麻烦。
但是眼下的隋彪,也不过是堪堪地自保,谁还可能跟他这王系人马走得近了?
“你这家伙做事,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李强哭笑不得地指一指小陈,可是还不敢一口拒绝,说不得只能推心置腹地说,“那么这样……你把两个提名报给我,但是市里不一定什么时候通过,你要注意控制消息传播。”
“这个没问题,”陈太忠笑着点点头,这个要求真的很正当,老李既然这么上路,他少不得要投桃报李,“我一定把市里的诚意传递给博睿公司……唉,看来这次只能借到八亿七千万了,很多钱又要省着花了。”
李强无可奈何地翻个白眼,“我要休息了,你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吧……清阳河水库的土方工程,你给我留一块。”
“我得优先照顾北崇和省地电,”陈太忠站起身向外走去,“尽量留一块,不过工程质量必须过关,否则就不光是不结账的问题了。”
“这小子狂的……”李强见他离去,禁不住低声嘟囔一句。
陈太忠走出来没五分钟,博睿的人就打电话过来了,他们想知道,阳州这个抵押贷款到底是个怎么回事——这个变故,明显地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范围。
“这件事情,我会协调的,”陈区长淡淡地回答,“你们去看抵押的地块就行了,我必须提醒一下,土地使用权在现在的中国,是稀缺资源,也是硬通货。”
“土地在中国……是稀缺资源?”博睿的人表示不能理解,九百多万平方公里,你们说没土地?当然,一线城市的土地,那真的是稀缺资源,都用来搞房地产了,但是这阳州……够得上三线城市的资格吗?也说缺地?
“都拿地抵押了,你话那么多,”陈太忠毫不客气地压了电话,再胡乱逼逼,信不信哥们儿换一家投资公司?
压了电话之后,他也不再等了,直接上车回了北崇——北崇的人防隧道渗水了,有塌方的危险,他必须莅临现场指挥。
总之,一区的父母官真的太难当了,总是有层出不断的事情来,他到了现场,市人防的副主任也来了,发现这个渗水不是很严重,他正要转身走人,那副主任出言了,“陈区长,这个人防工程,北崇重视得不够啊……该修缮一下了。”
“修理可以,拿钱来,”陈区长冷哼一声,“近几年你人防办给过我北崇钱吗?”
不待对方说话,他转身就走了,人防工程的修缮,从来都是垂直拨款,连施工队都是人防办指定的,上面不拨款,你要我下面筹钱——艹,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他走了,倒是留下建委的人,跟人防办的人扯皮,大家谈来谈去,到最后才决定——去北崇宾馆,边吃边谈吧。
陈太忠今天回来,其实也有点小小的兴奋,李强给了一个常务副,他又争取了一个副区长,嗯……此事须得好好地合计一下。
一直以来,陈区长强调的是,他来北崇是做事来的,但是眼下的人事权摆在面前,也由不得他不眼花——这可是一个常务副区长,加一个副区长!
至于隋彪一直争取的那些科级干部的任命,在他看来,真的是毛毛雨不值得一提——我用得顺手就用,用不顺手,那就直接撤了。
可是这两个位子不一样,都是副处级的干部,区里都没权力置喙的,只能等市里的决定,而现在,他对这两个位子有发言权。
要说起来,陈某人做地下组织部长时间也不短了,别说处级干部,厅级的他也操作了不少,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王浩波、张沛林、小白和田立平,这是他一手扶上去的,祖宝玉、张煜峰、马勉和何宗良的去处,也是他安排的,那帕里什么的,纯粹是个人心血来潮,就捧上去了。
至于说处级以下的干部,那就海了去啦,所以这个地下组织部长的名头,他当之无愧。
但是同时,他也仅仅是地下组织部长,他从来没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大批量地提拔人,最多也就是把几个体己人儿安排了,比如说张爱国或者郭建阳,他在自己任职的单位里,从来没有大量地提拔过自己人——文明办整体升格也跟他无关。
说得刻薄一点,其实……这是因为他从来没当过正职,而陈某人头上的光环很强大,又有仙人手段,也不是很在乎这个。
像他来了北崇,虽然是正职了,但不管人事,他也就不操心人事,一门心思地搞发展了——这多少还跟副职的心态塞有关,若他是区委书记,肯定宏观微观一把抓了。
但是眼下,李强给了他一个机会,要他筛选常务副,并且他自己还争取到了一个副区长,陈某人禁不住食指大动,要好好地盘算一下……这个机会,我该给谁捏?
这个算盘不打也就算了,一旦打起来,他就觉得——哥们儿治下,人才真的很多啊。
其实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发官帽子,以前他争取各种官帽子,都是有他的理由的,但是现在轮到自己发了,他反倒是踯躅了:这个……帽子很不好发。
哥们儿中意的,其实是晋升副区长之后,那位留下的位子吖……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苦恼是幸福的苦恼,陈区长在自己的业务范围内,从来是一言九鼎,可在批发官帽子的时候也一言九鼎,这是第一次。
男人应该珍惜自己的第一次!陈太忠细细地想一想,认为还是先把常务副确定下来的好,于是他打个电话给白凤鸣,“老白,晚上来家吃饭,跟你说点事。”
陈区长最想提拔的常务副,其实是徐瑞麟,前文都说过的,老徐这个人有能力,做事也稳重,唯一的缺点,就是书生气重了一点。
但是说起亲近来,跟陈区长最亲近的是白凤鸣,老白此人有点像那帕里,偏于阴柔,其实不是陈太忠喜欢的类型,可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那帕里和白凤鸣跟他的关系都不错。
也许这两人的阴柔,只是聪明人为自己涂的保护色?陈太忠不得不这么想,因为这俩对上他,真的是很够意思的。
不管怎么说,陈区长确实是很欣赏徐区长,但是他更愿意给亲近自己的人一个机会——老人家都说了,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白凤鸣确实没想到,自己居然遇到了这么个机会,事实上他正在陪博睿的人勘察地块,接到这个电话他很愕然,“那博睿的人谁来陪?”
(未完待续)
3668-3669 官帽空舞
3668章官帽空舞(上)“你要真的想陪他们,那你就陪着吧,”陈太忠压了电话,事实上他心里也很矛盾,于是他对自己说:老白,哥们儿是最先给你机会的。
不成想一个半小时之后,白凤鸣出现在了他的小院,“陈区长,事儿我都交待给李红星了,再有差不多半个小时,博睿的人就该回来了。”
“他们回来,也有人处理的嘛,”陈太忠笑着回答,“该放松的时候也要放松。”
“还真的不敢放松,”白凤鸣若有所思地摇摇头,“除了易客,李强的态度也挺奇怪的,我总觉得,盯不紧博睿的话,咱们没准要吃亏。”
白区长是个阴柔的人,他能如此建议,想必是猜到了某些东西,而且他并不怕指出市委书记来,这真的很难得。
“李强跟我说了,北崇的常务副由我来提名,他会支持的,”陈太忠见老白态度端正,就直截了当地发话,“嗯,这个事情你心里清楚就行了,不要乱说。”
“北崇的常务副?”白区长听得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居然就愣在了那里,他自是知道,陈区长这么跟自己说,那自是要提名自己为常务副,但是,这么做……真的不科学吖,“真的是您来提名?”
“他堂堂的市委书记,不可能说话不算数,”陈区长微笑着回答。
“……”白凤鸣登时就沉默了,好半天之后,他才笑着发问,“真的非常感谢您,我也很渴望能更好地辅助您,可现在我手里的项目,该怎么处理呢?”
对白区长来说,这真是一个令人纠结的好消息,对所有的干部而言,能够上进都是天大的喜事,值得庆贺。
但是紧接着问题就来了,上进是好事,为什么它是好事呢?仅仅是为了下一次更好进步?显然不仅仅如此,权力更大了,个人的生活品质也就更高了。
而白凤鸣的苦恼就在于此了,要说北崇现在的副区长里,数他手里握着的项目多,金额也是数他的大,其他三个副区长加起来,都赶不上他手里握着的资金多。
更别说三两年之后,陈区长还要启动一个奇大的项目,那就是北崇的城区改造,将近十个亿的投资,而这一项目,按说应该是由他分管的建委来负责的。
这些项目若是能在白区长手上全部落实的话,就算他吃相再文雅,能严格地管住自己的手,也足以让他的孙子都吃喝不愁,富贵一生。
做官是为了什么呢?这是一个问题。
事实上,白区长很早以前,就遇到过类似的选项,李强还是市长的时候,就暗示过他,我可以支持你干这个常务副,怎奈那时他手上的项目就不少了,心说我得了这个常务副,万一被陈区长发现自己跟市长勾勾搭搭——赵海峰就是前车之鉴啊。
而且那时也临近换届了,白区长并不肯定,李市长能留下来,那么他何必去枉坐小人,仅仅为那个常委会上的举手权吗?
所以当时他就当没听到了,可现在陈太忠提出来,这味道就不一样,但是也更难取舍了。
白凤鸣非常明白,陈太忠是个舍得放权的领导,但是再舍得放权,也要考虑一下几个副区长分管业务的平衡,目前他抓的项目,已经超过了其他副区长的总和。
当然,这是历史原因造成的,陈区长大力抓工业,导致白区长分管的口子腾飞,旁人也不好什么,但是他现在若要升任常务副,那绝不可能抓了钱袋子的同时,还管原来的口子。
就算陈太忠不介意,别的副区长肯定也不干——这北崇区索性姓了白就算了,而且他更要考虑一点,权高震主啊。
但若是这么直接拒绝,岂不是又辜负了领导的信任?此时此刻,白凤鸣幸福到纠结得一塌糊涂(book.www.uu234.com)。
陈太忠听他这么说,也是微微一笑,他能体会到对方的苦恼,凭良心说,这个选项对一般干部而言,还真不是那么好选的。
不过同时,有些规则也是不能违反的,所以他很明白地回答,“常务副是区长不在的时候,全权处理区政府事宜的副区长。”
老白吖,做人不能太贪,你要是舍不得这一块,我怎么让你干常务副?
白凤鸣已经猜到是这个结果了,耳听得区长说得如此明白,也就不再犹豫,“您让我上,那我就上。”
“跟我无关,你自己掂量,”陈太忠摇摇头,他才不会替白凤鸣做主,事实上,这也是对老白心性的一种试探,“我就是告诉你,有这么个机会,要你优先选。”
“啧,”白凤鸣咂巴一下嘴巴,越发地苦恼了,正好此时北崇宾馆送来了晚饭,王媛媛张罗好了,走上二楼请两位领导去用餐。
有了小王在旁边,白区长说话就注意了一些,三个人边吃边随意地聊着,吃了差不多十分钟,他才问一句,“区长,这个事儿我能回去考虑一下吗?”
“能行就行,不行就算,哪儿有那么多值得考虑的?”陈太忠轻描淡写地回答,“咱俩配合得不错,就优先问你一句。”
“我还是帮您守好那几个口子吧,”白凤鸣心一横,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陈区长鞠个躬,“您对我的厚爱,我非常感激,真的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王媛媛猛地看到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一双美目中满是惊讶,紧接着她就站起身,“我去洗一下手。”
“无所谓失望不失望,”陈区长有气无力地摆一下手,心中却是难掩失落,这进步的事儿,搁到你头上,就是那么恐怖吗?说到底,还是真金白银的钞票,比官位更可靠啊。
白凤鸣却是知道,自己这个表态,让区长伤心了,他拿起酒瓶,“我先自罚三杯,您再听我说,成吗?”
“呵呵,”陈太忠意兴索然地笑一笑,你说不说吧,不就是那点事儿?
白凤鸣不算能喝的,三杯酒下肚,他才坐下苦笑一声,“我是铁了心跟您干了,那这个常务副意思也不大……要是搁在天南的话,我当仁不让,在恒北嘛,还是帮您看好门吧。”
哦,还有这么个说法?陈太忠发现自己忽视了一点,白凤鸣升常务副固然是进步,但是他身上打了自己的烙印,再往上走也难了。
是的,这是恒北不是天南,陈某人折腾得再凶,也不过是个没有靠的交换干部,正是因为如此,白区长犹豫再三,终于是放弃了仕途,一门心思地搞他的小天地。
能理解,陈区长真的能理解这个选择,从副区长到区长,看起来只是去了一个字,但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副处级干部,就倒在这个槛上了,副区长到常务副还好说,或者再到副书记也不难,但是扶正的话,太难太难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尤其是白凤鸣婉转却又明确地表示了出来,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点点头,“把好门,这是你说的。”
“其实我也愿意多做点实事,”白凤鸣心知,自己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一关,所以他有心情多解释(book.www.uu234.com)两句,以消除区长的不快,“我也是北崇人,北崇能因为我的工作发展得更快,那我也算对得起家乡的父老乡亲了。”
“唉,”陈太忠叹口气,“其实论统筹能力和理论水平的话,徐瑞麟还要高过你。”
他能高过我吗?白区长心里还真是不服气,不过这个时候,他可不敢这么说,只是笑着点点头,“真的很愧对您的厚爱,瑞麟区长的个人素养,我一直是很钦佩的。”
不管怎么说,陈区长第一次提拔自己的常务助手,就遇到了这么离谱的反应,这让他有点哭笑不得,虽然白凤鸣再三道歉,可是在对方离开之后,他还是禁不住就要感叹一下。
也就是哥们儿把经济搞得太好了,结果老白连进步都不要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嘛。
不过,就算白凤鸣不稀罕,总还是有人要稀罕的,陈区长想到这里,抓起手机拨个号,“瑞麟区长,吃了没有?”
“刚陪博睿的人吃完,才回家,”徐区长笑着回答,“区长有什么指示?”
“来我的小院,”陈区长发话了,“有点事情,我想跟你合计一下。”
十分钟后,徐区长出现了,走上二楼之后,看到区长怡然自得地畅饮着啤酒,他走上前坐下笑着发话,“陈区长真会忙里偷闲。”
“那你也来一瓶,”陈太忠随手递给他一瓶啤酒,随便聊了两句之后,他就引入正题,“老徐,这区里的常务副,还没定啊。”
“常务副?”徐瑞麟听得吓一跳,心说这个话题不但我没资格说,陈区长你也没资格啊,这么晚你把我叫过来,是说这种事儿?
想是这么想的,徐区长略略考虑一下,就点点头,“是啊,空缺得有点久了,也不知道市里是怎么想的。”
“如果是从咱区里选拔常务副,你觉得谁比较合适?”陈区长也学精了,刚才他以为是好事,就直接跟白凤鸣说了,不成想弄得两人都挺尴尬。
这次啊,哥们儿不说要推荐你,须得你上杆子求我才成,要不然你不知道珍惜,他这么想着,为了增强效果,又补充了一句,“我来北崇的时间终究不长,老徐你在这里这么久,你的眼力,我是比较相信的。”
3669章官帽空舞(下)这事儿我怎么觉得这么古怪呢?徐瑞麟琢磨一下,狐疑地发问,“真要让我说?”
“嗯,”陈区长淡淡地点点头,端起面前的啤酒瓶,咕咚咕咚地灌了起来——你尽情地毛遂自荐吧,我还须表现出一些为难,才能让你重重地领情,坚定地跟着我的指挥棒走。
“我觉得……凤鸣区长就不错,”徐区长的话,好悬没让陈区长一口酒喷出来,他还强调一下,“而且他也很擅于领会陈区长你的意思。”
你直接说他是我的人就行了!陈太忠心里暗叹,怪不得老白不稀罕那个位子,丫还没当上常务副,就已经被人划为陈系人马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干部的眼睛更亮。
他一边想,一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嗯,凤鸣是不错,但是他分管的口子比较关键,交给别人去做,还真的有点不放心。”
“那葛宝玲也不错,”徐瑞麟又推荐一个人,“他俩的能力差不多,宝玲区长的执行力很强,工作的时候也非常投入。”
这其实就未必全是好话了,葛区长的工作积极性没得说,敢冲敢打,可把握全局的能力要差一点,不像白凤鸣习惯谋定而后动,但是怎么说呢?县区这一级,在官场里层面相对比较低,勇于任事可以算是个优点。
“哈,”陈区长听得就笑了,“老徐,光听你评价别人了,怎么就不见你说自己?合着你只会批评,不会自我批评?”
他看出来了,徐瑞麟有忌讳——估计以为区长是试探,所以不提自己,那么他就提一下。
“自我批评?”徐区长讶异地看一眼领导,拿起面前的啤酒灌了两口,才轻叹一声,“陈区长,我没想做这个常务副……真的。”
尼玛,这还是我熟悉的那个官场吗?陈区长猛地听到这话,简直震惊到无以言表——一个个都对进步不感兴趣,这也太不科学了吧?
明明是一肚子不解,他还得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风轻云淡地点点头,“嗯。”
“主要是两个原因,”徐瑞麟却不会攥着拳头让区长猜,他主动掀开了底牌,“首先,没有管教好小波,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眉头轻轻地皱着,语气也很平淡,但是唯其平淡,越能让人感受到那份发自心灵深处的、浓浓的悲伤,“所以我不想让自己再那么忙碌了,我更愿意多抽出点时间来,陪一陪家里的小孩……仕途再顺利,也取代不了亲情。”
“嗯,”陈太忠再次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不过这次,他多说了两个字,“理解。”
“第二就是,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徐瑞麟微微一笑,继续解释(book.www.uu234.com)下去,“我对农林水有着深厚的感情,也很喜欢看到农民们在丰收之后的喜悦笑容,这种成就感,才是我追求的。”
“呵呵,”陈太忠笑一笑,类似的感觉他也有过,如果他肯扎根农村的话,现在的东临水,怕是已经进入全国百强村了。
但是,如果他的目标仅仅是扎根基层的话,那恐怕连基层也呆不了多久,若没有搭上市里的和省里的关系,做出天大的成绩,也抵不上一纸调令,枉自为人做了嫁衣裳。
所以他很尖刻地发问,“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你觉得……守护得住这份成就感吗?”
“有陈区长你在嘛,我也会极力配合的,”徐瑞麟微微一笑,抬手去灌啤酒,连灌好几口之后,他才放下酒瓶,长长地打一个酒嗝,“其实大家都知道,你也很享受这份成就感。”
“真是……”陈太忠被这个回答弄得哭笑不得,好半天才长叹一声,“真是胸无大志。”
徐瑞麟喝完一瓶啤酒走人了,年轻的区长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一口接着一口灌着啤酒,真是纠结到想痛哭一场:尼玛……香喷喷的一个常务副,咋就没人肯要呢?
难道说,是我太强势了,他们做常务副,心里有压力?陈区长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地,他就有点睡意了,在他脱衣上床的时候,脑子里猛地冒出一个念头:莫非李强答应我这个位子……是有蹊跷?
不管怎么说,他已经跟两个人谈过此事了,接下来就要暂时放一放,再划拉一下,看看有什么别的合适人选没有,反正这二位的嘴都很紧,他无须担心消息外泄。
第二天是周五,陈区长撇开了博睿的人,很罕见地来到区党委转一圈,而且他不找别人,直奔区委组织部而来,霍部长在屋里正捧着一杯清茶,悠闲地看报纸,猛地见到区长驾到,登时吓了一大跳,忙不迭站起身,“陈区长您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陈太忠似笑非笑地反问一句,“合着第一副书记,就是空架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有点突然,”霍兴旺干笑一声,又搓一搓手,“其实我正惦记您的烟呢,抽了熊猫烟,感觉别的烟都是干草了……还有吗?”
这讨要看似无礼,正经是在套近乎——适当地求人,有助于拉近双方的关系。
“我就带了一盒半,只给你一盒,”陈区长丢给他一盒,又散给对方一根,享受了组织部长的点烟之后,他慢悠悠地发话了,“我过来问一下,这个大学生返乡创业……目前有多少人送上来方案了?”
这个活动是区委区政府联合搞的,学生们的方案要上交到组织部,组织部先初审,然后再按批次交到区政府,区政府那边给出合理的建议,待学生们修改之后,再交回组织部备案——最后才是区委区政府共同评判,确定最后的人选。
这个手续是繁复了一点,但相对能做到权力制衡,这一点是相当关键的,所幸的是,学生们只需要将方案交上来,然后等区政府和区委的通知就行了,诸多手续直接就是内部完成,倒也不算人为制造障碍。
“到周三为止,总共就送上来两份,有些不合格的没收,”霍兴旺一听陈区长是为此事而来,心里蓦地就轻松了不少,“目前才刚刚开始,不过问询这事的人不少,影响还是比较大的。”
“没收的,也要留副本存档,”区党委第一副书记做出了指示,“方便大家查阅……组织程序,一定要做到公平、公正和透明。”
“哈,陈区长你这个指示很及时,咱们确实要对得起群众的信任,也要经得起质询,”霍兴旺笑眯眯地点点头,心里却是在暗暗地叫苦,尼玛,你上嘴皮碰一碰下嘴皮简单,知道我们要增加多少工作量吗?
“扎根于群众,服务于群众,这是咱们国家干部该有的觉悟,”陈区长轻描淡写地说一句,然后喷云吐雾地指示,“那两份拿过来我看一下。”
霍部长闻言站起身来,快步走出房间,不多时拿了两个文件夹回来,陈太忠信手翻看一下,实在有点哭笑不得,一份方案是要在农村搞土制页岩油加工,另一份则是要搞劳务输出——将北崇的剩余劳力,往沿海地方输出。
要不说,这学生就是学生呢?空口白话的能力很强,这个土制页岩油,大约是听说区里在搞这个玩意儿,就想借着这个概念,搭车跟风一把——这个方案里,甚至连页岩油怎么炼制都没说。
所以这个方案很可笑,小的页岩油加工厂,区里绝对不可能批,污染严重是一方面,其次,小作坊炼制页岩油,浪费太多,能耗比非常不科学——这就像一个盛产煤炭的地区,学生说我回来要搞小煤窑一样,真的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不过,总算也是用心想了。
另一个劳务输出,同样地滑稽,写方案的学生光想着北崇有剩余劳动力了,就没想到,这些人宁可闲着也不愿意去干活,自然更没想到,怎么样改变大家的认识。
尤其要命的是,丫跟下家也沟通不顺,只说沿海地方某某工厂缺劳力,却没说我怎么能保证大家进了这里,他倒是想到了——如此一来,能带动很多人脱贫。
“赤子之心啊,”陈区长看完之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不管怎么说,这两份方案也都有可取之处,起码学生是调研过的,也充分考虑了自家的优势,只是不怎么具备操作性——这就是常言说的不接地气。
“学生们是用了心的,区政府可以适当地引导,”霍兴旺笑着发话,身为一个老组工干部,他非常清楚,现在的学生一茬不如一茬,矮子里面拔将军,能拿出这样方案的学生,已经算得上是肯动脑筋了。
“嘿,太忠区长来了?”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声招呼,却是隋彪笑眯眯地走进来。
“我来随便转转,”陈区长信口回答,眼角的余光却是在观察着隋书记的反应,他今天来了解学生报名的情况,其实只是一个借口……
(未完待续)
3670-3671 不科学
3670章这不科学(上)陈太忠其实知道,招聘会开了没几天,而学生们调研和找项目应该要用去不少时间,眼下能交上来报告、敢交上来报告的,真没几个人。
但是就算没几个人,这个事情,区政府也一定要再三强调关注,兹事体大容不得胡来,而且这是区委和区政府合作搞的——陈区长的过问,非常正常。
可陈太忠今天来,还有他的用意(book.www.uu234.com),昨天白凤鸣和徐瑞麟的反应,不但令他非常吃惊,也让他生出了一些不好的猜测,于是就专程来区政府,观察一下大家的反应。
然而,隋彪并不这么认为,他本来正在办公室看文件,顺便合计一下下半年度,区党委能做一些什么务实性的工作,好从区政府那里弄点钱过来——博睿那么大的资金投下来,他看着也眼红。
这时候,听说陈太忠来了,还是直奔霍兴旺的办公室而去,隋书记登时就有点着急了,陈太忠你不能这样啊,你的政府事务我不插手,你怎么能直奔着我的人事权而去?
所以他就伪作闲暇地漫步踱来,耳听说对方是随便转转,他就笑眯眯地表示,“一直少见你来,正想着政府工作那么忙,党委要不要帮你忙呢。”
“党委政府本来就是一家,何必划得那么清楚?”陈区长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回答,“党委愿意帮忙,我求之不得,最近正好忙不过来。”
“哈,我开个玩笑,”隋彪哈地笑了起来,“党政分开讲了十几年,这是潮流,是历史的趋势,抓微观还是要靠政府,就像抓宏观必须靠党委。”
“其实政府最近的一些事,也需要党委的指导,”陈太忠慢吞吞地回答,同时细细地观察对方的表情,“比如说这个大学生返乡创业,我今天来了解的,就是这个政策的进展。”
“哦,你是来了解这个,”隋彪笑眯眯地点点头,姓陈的你要是为这件事而来,那还真不算什么,“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目前没有,”陈太忠摇摇头,“本来知道的人也就不多,总是摸着石头过河,以群众为基础,也要强调小心为上。”
“这个倒是,”隋彪点点头,然后又问一句,“对了太忠,目前区党委想搞个结对子工程,党员干部跟落后山村一对一帮扶,你怎么看?”
“这是好事,”陈太忠果断地表示,“党员干部就应该深入群众。”
“但是这个帮扶……是要花钱的,”隋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政府能支持多少?”
“那就按出差补助算,”陈太忠轻描淡写地回答,这种扶贫或者结对子工作,各级党委搞得都不少,但大多数都是形式主义,真没几个人能沉下心去做事,做为基层工作经验丰富的干部,他很清楚这一点。
当然,他也不会认为,所有的干部都是混日子的,“如果能提出具备可操作性的建议,需要花多少钱,政府就支持多少钱。”
“呵呵,这话是你说的,值得花钱的你会认,”隋彪笑眯眯地回答,“你可不要认为,区党委的干部,只会务虚哦。”
“只要提得出合理化建议,钱不是问题,”陈太忠站起身来,今天的谈话,就该到此为止了,“我不怕党委花钱,就怕我有钱你拿不走。”
“太忠你敢这么说,真是好样的,”隋彪冲着他的背影,竖起一个大拇指,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到。
隋书记对陈区长的态度很满意,因为他有自己的算计,而陈太忠对自己的党委之行也很满意,耽搁了一段时间,却是落实了一些事情。
看到党委的态度一如既往,甚至隋彪依然对自己保持着警惕,那么也就是说,常务副区长一事,似乎没有什么太古怪的说法。
不过陈太忠又想一想,还是改变了自己原本计划的坐等,干部任命这种事,真的是手快有手慢无,以前他没操这个心,自然就无所谓,而此次白凤鸣和徐瑞麟的反应,让他心里真的有点空荡荡。
正好,当天晚上葛区长来陈区长家里汇报工作,她分管的口子里,有些设备和工程要走招标程序,比如说才到手的救灾款,又比如说候车大厅的建设。
按说这招标程序,是有二十万的红线卡着的,但实则并不尽然。
比如说有些大宗的消耗品,一次完全没有必要买得太多,否则是徒占资金;又比如说,有些工程是可以齐头并进的,分拆开来就低于招标要求了;更比如说设备的主机和配件可以分开来购买——总之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绝对完善的制度只存在于传说中。
葛宝玲的态度倒是挺端正,事实上,四个副区长的态度都算不错,在招标报备之前,都要来区长这里汇报好些次,解释(book.www.uu234.com)某些苦衷或者是确定一些事宜。
葛区长汇报这些的时候,甚至没有戒备王媛媛,在她看来,消息若是从小王那里泄露的话,那跟自己是无关的——更可能是区长授意的。
工作谈了差不多二十分钟,葛区长将区长的指示一一记下,就问区长还有没有别的指示了——晚上八点了,她一个女干部,孤零零地一直呆在男领导家里,总是不好。
不成想陈太忠看王媛媛一眼,“小王你先回房间。”
小王回去了,葛宝玲正心里纳闷,什么样的事情,连她都得回避,就听得年轻的区长发话了,“最近区政府的工作很忙,说来说去,咱们少了一个副区长啊。”
葛区长先是疑惑地微微皱眉,紧接着,她的眼睛刷地就亮了,然后缓缓点头,大约过了十秒钟,她才深吸一口气,“我也没觉得有多忙,日子很充实。”
“本来呢……我是有意推荐你的,”陈区长见她不敢接话,只能自己点题,然后他沉吟一下,才又缓缓发话,“但考虑到你是女同志,又是人到中年,家庭压力也大……做出这个选择,我也很艰难,这并不意味着我否定你的工作能力,你要心里有数。”
葛宝玲的眼睛在瞬间就变得灰暗无比,她呆呆地愣了有十来秒钟,才恍恍惚惚地回答,“其实我的家庭,没什么压力,老人的身体很健康,孩子在阳州一中,成绩也不错,不过……还是感谢您告诉我这些。”
“唔,”陈区长点点头,陷入了沉思里。
葛区长这么说,其实只是下意识的辩解,在说话之前,她已经想到了,陈区长跟自己说这件事,那就是结果早定了,只不过如此解释(book.www.uu234.com)一下,能宽了她的心,不至于影响工作。
甚至她都猜到,是谁拿走了这个常务副,除了白凤鸣,再没可能有别人,若是其他县区或者上面的人来,陈太忠根本没必要跟她说这些。
至于说为什么是白凤鸣,这也很简单,葛区长和白区长一直都是常务副区长的有力争夺者,徐瑞麟根本排不上号,也就是陈区长来了之后,徐区长分管的口子出了点彩,却终究要差她一头,更别说这姓白的在陈区长初来乍到的时候,就果断地卖身投靠了。
这个位子我是不会让的,总是要搏一搏,葛宝玲略带一点绝望地想着,可是想到陈区长的强势,她心里又非常地忐忑——他都已经这么说了,我要是再不让的话,就算能非常侥幸地抢到常务副,这也是坐在火山口上了。
她思来想去好半天,才发现区长陷入了思考中,绝望的心里禁不住又生出点希冀来,于是就安心地等着,良久之后,才听到年轻的区长悠悠地发问,“好像你才做过阑尾手术吧?”
“那是前年夏天的事儿了,”葛区长马上就回答,心说姓白的你卖我卖得够狠啊,连前年的手术都说上了,不过这时候她不能多想,只是笑吟吟地回答,“现在早就没事了,以前野外施工艰苦,我一呆就是一整天……现在条件上去了,没这个问题了。”
年轻的区长摸出一根烟来点上,连吸两口之后,才若有所思地发问,“你真的不怕担子重?”
“有您做坚实的后盾,再重的担子我也不怕,”葛区长轻声回答,声音虽然低,但她的眼神异常地坚定。
尼玛,终于有个正常的了,陈太忠暗暗地长吁一口气,要是葛区长也拒绝,他真的就要撞墙了,“你确定自己的精力没问题,也能获得家人的支持?”
“我非常确定,我爱人对我的工作一向很支持,”葛区长眼见机会越说越大,自然要抓紧表现,同时也表现出强烈的投靠之意,“请您相信我,绝对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做了常务副,分管的也不同,你的那些坛坛罐罐就要丢掉了,”陈区长一弯腰,从茶几底下摸出一瓶啤酒来,很随意地发问,“舍得吗?”
“我来!”葛宝玲一把抢过酒瓶,动作敏捷得有若特种兵战士,她拿起旁边的启瓶器,啪地一声撬开瓶盖,却不成想由于动作太猛,那啤酒沫子呼地就冒了出来。
“给我吧,你继续说,”陈区长哭笑不得地接过酒瓶,心里却也没怎么着恼。
3671章这不科学(下)葛宝玲本来隐隐觉得,这个问题似乎哪里有什么不对,但是眼瞅着自己把区长的啤酒洒了,慌乱之下,她也就顾不得琢磨了,“这是革命分工不同,不存在坛坛罐罐的问题。”
“那行,”陈太忠果断地点点头,“北崇的钱袋子,你得给我看好了。”
“保证完成任务,”葛宝玲坚决地一挺胸,她刚才还想着没戏了,不成想陈区长居然如此地从善如流,那她自然就不能让区长失望,“您看我的表现吧。”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吖,她情不自禁地感叹,然而下一刻,她心里就又生出点疑惑,陈区长的立场,转变得实在有点快——他为什么不坚持提名白凤鸣呢?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再想一想,这区长向上级组织推荐常务副区长,基本上是闻所未闻的,于是就更疑惑了,莫非此事别有隐情?
考虑到这个可能,她决定离开之后,找自己的靠山了解一下情况,她靠着的人已经退了,但是在阳州还是有点影响——当然,此事绝对不可能是她的靠山所为,要不然她早就知道了,不过通过此人,打听内幕消息并不难。
然而,就像看到了她在想什么一般,陈区长笑吟吟地发话,“宝玲区长,必须要提醒你一句,这个位置,阳州只有我具备提名权,是唯一的,如果不想发生意外的话,请你保密。”
唯一的吗?葛宝玲越发地觉得,这件事里透着诡异了,然后她猛地一怔,“提名,您刚才不是说推荐吗?”
推荐是纳入提拔考虑范围,提名可就是铁铁的候选人了,葛区长很清楚这两者的差别。
“是提名,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十拿九稳,”陈太忠洋洋得意地回答,但遗憾的是,他也不敢说,这个提名就一定是最终结果——李强都不敢这么说,万一省里有人强势空降呢?
原来是跟李强有了默契!葛宝玲也不傻,她很快就猜出了事情真相,于是点点头,“您放心,我不会跟第二个人说……哪怕是我爱人。”
“其实这是为你好,”陈太忠轻描淡写地回答一句,拿起酒瓶来继续猛灌。
葛宝玲看着狂饮啤酒的陈区长,猛然间才发现,陈区长原来长得这么有男人味儿,心旌摇曳之下,她忍不住又问一句,“区长,您能不能跟我说一下……原来您属意的是谁?”
“啧,”听到这个问题,陈太忠有点不高兴了,咱不带这么打脸的,他放下酒瓶白她一眼,“我告诉你是谁……你好去找他耀武扬威?”
“哈,我错了,”葛宝玲捂着嘴就笑了起来,想一想也是,她已经是胜利者了,还非要打听失败者是谁,这真的不好,将来遇到对方之后,没准有意无意间就会泄露出什么,倒不如索性不知情了。
“行了你去吧,把手上的工作整理一下,做好移交的准备,”陈太忠一摆手,他选葛宝玲做常务副,真的是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初来时候的那桩**,跟这女人似乎也有关。
可从今天的表现来看,这女人也知道领导的看重,是多么难得的机会,比那俩强……第二天就是周末了,签约仪式在上午十点钟准时开始,市委书记李强主持了这个仪式,借款金额为八亿五千万人民币,倒不是陈太忠说的八亿七千万。
这一笔借款,将广泛运用于北崇的教育、基础设施建设、高科技产品研发以及工业、农业、环保和医疗等多个领域,又由于眼下是周末,所以北崇一正四副五个区长全部到场。
对于北崇能借到多少钱,几个副区长只有竖起耳朵静听的份儿,这个战场不是他们能参与的,对这个低于预期值的金额,大家表示淡定。
其中最淡定的就是白凤鸣,事实上,昨天中午博睿的人就找到他了,要求借用打印机以修改文件,然而非常糟糕的是,整个区政府里,居然没有一台彩色激光打印机。
区里还有两家口碑不错的打印店,不过其中一家是彩色喷墨打印机,另一家倒是有一台彩色激光打印机,但是非常遗憾的是,这家的电脑使用的是盗版不说,还令博睿的软驱染上了病毒,忙了两个多小时,也没搞出合格的文档。
于是区政府只能带着博睿的人赶赴阳州打印文件,白区长一气之下,索性花了一万多,授意订购了一台能打A3纸的激光打印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了。
所以他早早地就知道,区里这次的借款改为了八亿五千万,一点都不奇怪为啥有如此大的变故,其实他更关心一些别的事情。
签约仪式完成,门外又噼里啪啦地响起了鞭炮声,北崇今年类似的响动真的太多了,基本上都引不起大家多少关注了,就连路边的老百姓,也是待理不待理地嘀咕一句:这区里是又弄下什么买卖了。
老百姓不在意,可区里人在意,这八亿五千万是北崇目前落地的最大的单子,虽说已经有三亿多内定了清阳河水电站,可剩下的五个亿也值得大家玩命去争取。
忙者不会会者不忙,白凤鸣就不着急惦记这事——只要自己做到位了,该批的款子,区长短不了大家的,他更惦记的是别的。
大家都在听鞭炮响,他在人群里寻找着徐瑞麟,最近几个副区长都很忙,除了开会,等闲难得见一次面——更多时候,大家见面,是在陈区长那个小院里。
好不容易,他看到徐瑞麟了,徐区长正在跟水利局长米瑞说话,说了不几句,徐区长不耐烦地转身离开,白区长就径自迎了上去,笑眯眯地打个招呼,“瑞麟区长,面色不错啊,你这是有什么喜事儿吧?说出来让大家嫉妒一下?”
白凤鸣是决定不要这个常务副了,但是他舍弃得也很痛心,还招惹了陈区长的不爽,所以他见到了徐瑞麟这个既得利益者,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于是就想有意无意地提示对方一下——老徐,这个常务副,可是我让给你的!
尼玛,你看我这个脸色,像是有喜事吗?徐瑞麟心里正恼火呢,清阳河的水利工程,米局长也想要参与——你水利局那两苗半人,也敢惦记这活儿?你好歹给咱整出四五个挖机,十来辆卡车,再提要求吧。
听到这话,他不动声色地回答,“凤鸣你开玩笑,我的喜事儿,怎么能有你的喜事多?”
“唉,不仗义啊,”白凤鸣也想到他要遮掩了,于是叹口气摇摇头,“这可不好。”
“嗯?”徐瑞麟听到这话,讶异地看对方一眼,他可是知道,白凤鸣一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等闲不会说什么不靠谱的话,当面能说出这话来,一定是有原因的。
下一刻,他就大致猜到是什么缘故了,于是微微一笑,“我看宝玲区长面色不错,保不定啊,她有什么喜事。”
徐区长并不比白区长更聪慧多少,但是他知道,陈区长是否了白凤鸣之后,才找他谈常务副的,他自己又拒绝了,那么……花落葛宝玲,并不算意外。
他的话音刚落,葛宝玲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笑容满面容光焕发,“白区长和徐区长谈什么呢?要是关于经济建设的……能允许我旁听学习一下吗?”
“葛区长你这经济建设的水平……和徐区长一样,都是我的老师,”白凤鸣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两人共事多年了,谁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
葛宝玲从来就不是一个肯后人的主儿,眼下能说出这种低姿态的话来,那么恐怕还真是徐区长暗示的那样——常务副落到葛宝玲手里了。
而她的此番做作,无非是尘埃落定之前的胸怀虚谷,执意低调罢了。
但是尼玛……这不科学啊,此刻白区长的心里,真是要多郁闷有多郁闷了。
他可以容忍徐瑞麟上位,首先,徐瑞麟这个人性格不是很尖锐,相处不难,其次呢,这个位子是他让出来的,也就占据一定的心里优势,但是葛宝玲这个多年的冤家上位了,他心里禁不住要怒吼一声:凭啥呢?
“我可当不起凤鸣区长的老师,”葛区长微笑着回答,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微黑的脸上,居然泛起了浓郁的红光,“凤鸣区长关于道路建设,曾经给我提过不少的建议,这一两天,能再汇总出一点文字性的东西吗?我想好好地学习一下。”
“这个……”白凤鸣眨巴一下眼睛,其实所谓他的建议,无非就是双方施工队的冲突,他愣了好一阵,才微微一笑,“这些东西我都没存档,找一下看还有没有。”
“有的话,一定要给我,以前我忽视了这些方面的建议,现在想改正,希望来得及,”葛宝玲微微一笑,点点头转身走了。
徐区长和白区长面面相觑,对视了五秒钟,徐瑞麟才苦笑一声,“你看到了,我真的没啥喜事,是她的喜事。”
三个人的谈话,都没有提及常务副三个字,但是确确实实地,两人都知道所指。
肯定嘛,葛宝玲会真心认错,那是天大的荒唐事,绝对是出了颠覆性的变化,白凤鸣点点头叹口气,低声嘀咕一句,“但是,这真的不科学……”
(未完待续)
3672-3673 独断和章
3672章独断和图章(上)博睿公司周六在北崇搞了签约仪式之后,并没有任何的迟疑,直接奔着阳州市区去了,他们在那里还要谈个一亿多的单子。
李强很想让陈太忠也跟着去,但是陈区长根本不带理会的:按说好的条件谈就行了,没有成不了的道理——你让我这个做老板的,兜着屁股向打工仔解释(book.www.uu234.com),砢碜不?
在做沟通的同时,他就顺便请示了,我选好的常务副是葛宝玲,这个没问题吧?
李强是让他自己选常务副和副区长了,但是面子是别人给的,却是自己丢的,陈区长并不介意自己在选定人之后,假巴意思地请示一下领导。
北崇的交通系统,还有一些积欠,这个你要重视,李强也不说合适不合适,就点了这么一点出来——事实上,他都跟陈太忠要清阳河水库的工程了,很多事也就没必要遮着掩着,交情都是处出来的,而交情到了一定程度,也就没啥不能说的了。
积欠,那就是以后的事儿了,陈太忠现在不可能考虑这种事,知道李强不反对就行了,然后他就要考虑下一个问题了:谁来顶替葛宝玲空出的位子?
这也是个难题,陈区长来北崇没有多久,对于下面干部的认识,非常浅薄——其实这个提名,他没必要一定争取的,但是这个话题,实在没办法说,说起来真的是眼泪汪汪。
他原本想是把白凤鸣提到常务副,等老白走了以后,尼玛……那么关键的一个位子,他能放心交给别人吗?那么这个提名权自然是要争的。
这满腹的心酸,真是无处话凄凉了,不过现在想一想,葛宝玲分管的口儿其实也很重要,交通就是一大块,搁给不放心的人也不行。
但是糟糕的是,葛宝玲的提拔,是非常隐秘的事情,到现在也没什么人知道,那么,也就没什么人盯着葛区长空出的位子。
对于积年的区长来说,这是好事,但是对于新区长来说,真算不上什么好事——他夹袋里没什么合适人选,又没有什么人自告奋勇来谋空缺,这就不好筛选!
就算你捧别人上去,别人也未必领情,不是竞争而来的位子,很多人未必知道珍惜。
不过陈区长做事,一直是比较一根筋的,心说那我就按当初的设想,只当是白凤鸣成了常务副,剩下的就依照原定计划执行了。
以陈太忠计划,白凤鸣要上的话,他会把工业口子留在自己手里,其他的交给计委主任孟志新,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孟主任绝对是被别人低估了的一个人。
孟志新对北崇的了解,真的够透彻,接地气是没问题的,而他常年务虚,虽然是接了地气,却是没有自己的势力——这一点很重要,没有势力就没有相关利益。
于此同时,孟主任的笔杆子相当过硬,理论知识也很扎实,这一点,在近几次会议上看得出来,这是也是很难得的,虽然说官场里不缺人才只缺少发现,但是偏远县区级的官场,真的也缺少人才。
陈太忠尤其重视的,是孟志新在北崇甚至阳州,一点势力都没有,丫的势力已经过去式了,这是最难得的——这个人很干净。
而且此人已经位居计委主任,再提的话,副区长真的顺理成章。
于是周日晚上,陈区长给孟主任打个电话,要他来自己的小院报到,不过不幸的是,林桓和谭胜利也来蹭饭,谭区长甚至带来了一只帝王蟹——他似乎认为陈主任是个吃货。
这个帝王蟹该怎么做,陈区长不会,北崇的厨师们也不会,他们打了电话去朝田,才了解到了真正的做法,但是已经不赶趟了——由此可见,谭区长真的有点脱离群众。
当天大家没有吃到帝王蟹,但是在这一天,谭区长和林主席也发现,孟志新可能要脱离背字了——小小的计委主任,也来陈区长家吃饭。
尤其是,在大家酒足饭饱之后,孟主任被留下了。
陈区长当然是有意留客了,待大家走了之后,他很随意地发话了,“志新啊,这个小王在我这里学习的时间不短了,该充实一下工作经验了。”
“这个确实是应该的,”孟志新点点头,他都仆街多少年了,现在陈区长给他一个招标办的副主任,总也有点实权了——虽然还是要看诸位区长的脸色,但是招标办的副主任,除了财政局长杨孟春,也就只有他了。
于是,孟主任笑着表示,“我们计委就缺像小王这么一个人,连法语都会啊,这真的不简单……我总觉得,办公室的小齐用得不太顺手。”
计委办公室的主任齐莹,跟前任的张区长有点关系,但是关系似乎也不是很深,区计委上上下下总共也才六个正式编制,很小的一个摊子。
“齐莹也才是个办公室主任嘛,”陈区长很不满意地看对方一眼,“她跟小王……不能比吧?”
是不能比,王媛媛在床上伺候着你呢,齐莹又没伺候你,孟志新心里清楚得很,他犹豫一下发话,“其实我觉得,随着北崇的发展,计委的作用越来越关键……领导层也该增加了。”
“啧,”陈太忠咂巴一下嘴巴,“其实我都用惯小王了,身边没这么一个人……还真的不方便,计委真的缺人吗?我看未必。”
“我们求贤若渴……真的,”孟志新很坚定地点点头,“北崇的发展,亟需人才。”
“那你写个报告吧,”陈太忠叹口气,又无奈地摇摇头,“身边没人,真的不方便啊。”
“但是王媛媛直接到计委副主任的话,程序上是不是不太合适?”孟志新觉得自己领会了领导的意思,就小心地问一句。
“你这个计委主任直接到副区长,我觉得程序上也不太合适,”陈区长冷冷地回答。
这我也比她合适得多……神马?是副区长?孟志新登时就愣了,好半天他才问一句,“您是说……副区长?”
“就当我不打算给你这个副区长了,”陈区长一拍桌子,哥们儿扶持个人,真的就这么难吗?“我只需要你告诉我,计委缺不缺副主任?”
“缺,不但缺,缺的还是王副主任,”孟志新笑着点头。
“把你提拔上来,纯粹是我的意思,你要给我丢人,后果自负,”陈区长缓缓地发话。
“我本来以为,要干一辈子计委主任了,”孟志新见领导掏心窝子了,他就苦笑着回答,“区长您这么看重我,我只能肝脑涂地地报答您了。”
正科到副处这道坎,也卡了百分之九十的人下去,孟主任仆街这么久,分外知道轻重。
“我是看重你的能力了,”陈区长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你给我送了一分钱的礼吗?”
过年的时候,我给您包了五百的红包啊,老婆检点过,那不可能有遗漏的,孟主任笑着点点头,“我真没给您送过,您这确实出于公心,我个人是非常感激。”
“你要对得起我的信任,”陈太忠大喇喇地点点头,他确实不记得孟志新给自己送过红包了——他只记得谁没送过,所以这话,他说得非常自然,“嗯,就这样吧。”
孟主任离开之后好久,还觉得脑袋瓜是晕晕的,他做梦也没想到,事先半点消息也没有得到,他居然……就要当副区长了?
真的假的啊?他狠狠地捏一把鼻头,眼泪登时奔涌而出,他这才反应过来: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既然不是在做梦,剩下的就好判断了,区里还少个常务副,肯定是有副区长要上了,然后空出的这个位子,陈区长有心给我加一加担子。
那么,陈区长为什么选中了我呢?孟志新想来想去,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大约是我最近的表现不错,区长比较满意。
这个理由听起来非常主旋律,但却是最罕见的情况,不过孟主任认为自己猜的没什么大错,所幸的是区长来得时间不长,如若再过个一年半载的,鹿死谁手就又未可知了。
总之,孟主任在这转瞬即逝的机会里,很碰巧地撞了上来,这运气不是一般地好,当然,他也承认,陈区长提拔干部是非常公正公平的。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孟志新暗暗地下定了决心,他也不去考虑,到底是哪个副区长要上了,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并不是好事——反正不会是谭胜利。
接下来他要考虑的,按陈区长的意思,就是自己似乎该打个报告,增添一个副主任了,但是这个……要过编办的,还可能被隋彪歪嘴,合适吗?
不太合适!下一刻,孟主任就反应过来了,区长如此地相信我,我不能掉链子,这个事情,一定得办得漂亮了,那么……就只有搞掉一个副主任了!
孟志新心里暗暗地下定了决心,计委虽然只有六个人,可是那俩副主任,一向皮实的得很,也是到了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的时候了。
3673章独断和图章(下)接下来的一周里,北崇好迅频传,杀虫剂厂的资金到位了,选址什么的,也都是隋彪一手包办的,没用到政府的什么人——总算是他重视陈太忠的告诫,将地址选在了西王庄乡。
然后,隋书记找到了区政府,要政府的公示栏里,把征地的标准公示一下,这个项目他要揽到自己的业绩里,但是为了求建设效率,委托区政府公示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这个环节是相当地敏感,而北崇的老百姓又是出了名的悍勇。
隋彪这么搞,其实有点过分,合着功劳全是他的,一旦出了事情,区政府却要承担部分责任,不过陈太忠并不在意这个,他在意的是,区政府搞的这个公示栏,居然得到了党委的认可,这证明他采取的新举措是对的,是符合发展规律的。
当然,与此同时陈区长也没忘了强调一点,这个公示不但贴在了区政府,也贴到了西王庄乡政府的大门口——这里才是最要紧的地方。
征地标准贴出来之后,还是有人表示不满,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正经是乡里把标准贴出来,又欢迎大家举报虚假信息,征地这一环节进展很快,隋彪甚至表示,下周就能奠基了。
关于奠基仪式,隋书记也没邀请陈区长——好吧,王不见王是应该的,但是连分管工业的白区长都没接到通知,不得不说,隋书记有点小家子气了。
可隋彪也有自己的苦衷,党委被政府压得太狠了,好不容易有个像样的项目,他自然不希望政府再抢了风头去。
陈太忠也没兴趣抢他的风头,近期他忙的是在朝田的农产品批发市场搞北崇专卖——北崇的大棚产品已经快到收获期了,他要未雨绸缪。
按说这种事,由北崇人来出面更好一点,不过北崇实在是太偏僻了,很多人对朝田也很陌生,并不比陈太忠这个天南人强多少。
朝田的大型农产品批发市场只有两个,挤满了外地的货物,一个小小的县区,在这里玩品牌经营真的是有点可笑,然而陈区长自有算计,高屋建瓴是必须的。
他先联系了批发市场的管理办公室,花点小钱弄了一块相对固定的营业区域,又在四周联系相对稳定的住宿场所,不过折腾来折腾去,他猛地发现,不会吧,怎么有点搞北崇办事处的感觉?一个办事处建在农贸市场附近,真的是比较影响形象的。
算了,影响就影响吧,陈太忠也不在乎这个,县区在省城设办事处的,本来就极为罕见,而北崇这个要啥没啥的地方,能在农产品扎堆的地方刷一下存在感,也不是什么坏事。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北崇人在市场里拿绳子圈起块地,才把“北崇专卖”的牌子竖起来,就有人过来问了,“兄弟,我卖的山核桃,就是你们北崇的,能借你们这地儿卖吗?”
阳州出产山核桃,又尤其以敬德和云中的出名,北崇的种植范围极小,名气也不大,陈太忠闻言断然拒绝,“只说圈这块地,我就花了五万,只是给北崇人用的……你这连北崇口音都没有,就别指望了。”
摊子拾掇好之后,陈区长将管理权交给了三个在朝田经营菜摊的北崇人——这种事情公家没办法派人来管理,成本真的太高,只能强调一下北崇人之间的互助。
甚至他跟这三个人都没打过交道,花了不少钱的摊子就直接交出去了,这种事听起来真的是太不可信了,甚至他都没提什么要求,就是告诉他们不许跟老乡收钱。
但是这三个北崇人没觉得奇怪,陈区长从来都是为北崇百姓着想的,眼下这行为看似孟浪,实则符合大家对区长的认知——区里出钱,给北崇人做了点实事,但是又管不过来,所以就托老乡代管,这不是很正常吗?
他们甚至向区长保证,我们也就是帮区里招呼一下,绝对不会跟老乡乱伸手,您信得过我们,我们自然就要对得起老乡。
宗族观念强的地区,出来的人都这样,在外面占点小便宜不打紧,但是面对乡亲就不能乱来——要不然回去之后怎么做人?
忙完了这一摊,陈太忠还有别的事,周四省地电和海角地电要签约,组建清阳河水电开发公司,北崇区做为第三大股东,自然也要列席。
这个项目的预算,高达八个亿,又是两省合作,恒北和海角都异常重视,海角省来的是分管工业的副省长,而恒北这边的主力,则是省政府秘书长周养志。
周四上午九点,签约仪式在花海宾馆的多功能会议室举行,出场的重量级人物真的很多,以阳州市为例,不但陈区长来了,阳州市长陈正奎也来了。
陈市长此来,多少是有点无奈,这是陈太忠张罗起来的,他一点都不想掺乎,可必须指出的是——省地电跟下面合作,不可能直接面对县区。
换一句话说就是,若是陈正奎不来,那就是李强来,李书记倒是不介意来一趟,但是很显然,周养志不会欢迎他来,那陈市长也只能捏着鼻子来一趟了——这终归属于政府事务不是?
陈正奎还真的来对了,就在会议即将开始的时候,一堆人簇拥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省政府老大魏天魏省长。
魏省长是拨冗前来,他先即兴说了几句,强调了发展电力工业的重要性,然后又坐下旁听了一阵,把恒北的面子绷得足又足,康晓安显然也因领导的到来而深受感染,发言的时候,语气中洋溢着喷薄欲出的自信。
尼玛,这官小了就是受气啊,陈区长身为第三大股东的代表,坐在观众席上自怨自艾,这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在北崇的独断,真的没啥可骄傲的——凭什么连陈正奎这鸟人都能坐上去,我却只能当路人乙?
不过看着看着,他就发现一个有趣的玩意儿,魏天、周养志、康晓安和陈正奎按说都是一伙的,但是这四个人对他的态度,还真是大相径庭。
魏省长那太高高在上了,姑且不说,陈正奎是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阳州,而康晓安的发展,又严重地依赖他,所以周养志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选择打太平拳。
哈,有意思,真的有意思,陈太忠禁不住就想到,有朝一日哥们儿要是当了省长,下面的人是否也会因为利益不同,而产生尖锐的对立?
各种程序走完,就到了签约的时候,此时魏省长已经走了,恒北的副省长和周养志分别坐在自家地电老总的身后,看着他们签字,并且欣慰地含笑鼓掌——这个姿态,表示出了他们对自家的支持。
陈太忠被人临时招呼上来,也硬着头皮签字,这一刻,他是要多不自在有多不自在了——因为他身后坐的是陈正奎!
陈市长微笑着鼓掌,陈区长神色凝重地签字,无数镁光灯此起彼伏地闪着,忠实地记录下这宝贵的瞬间——这一刻,全省最年轻的市长和最年轻的区长在一起,同心协力合作无间,为北崇的发展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还能再扯淡一点吗?走下台来之后,年轻的区长心里生出了浓浓的不甘,明明是我活动下来的项目,资金我也出了不少,不成想签约的时候,我仅仅是一个看客,虽然最后也上去了,但其实只是起个图章的角色。
最恶心的是——居然让陈正奎坐在我身后,尼玛,不带这么恶心人的……省和省之间,八个亿的合作金额不算多,但也真的不算太少,该讲的仪式那一点都少不了,接下来就是中午会餐了,省领导所在的那一桌,陈太忠自然是没资格上去的。
他没资格上去,省领导却是能下来敬大家,席开不久,领导们就来敬酒了,这是必须的,因为这个水电站的建设,需要很多方面的配合,有地方上的因素,也需要供应商的合理建议,媒体的宣传也是必要的,最后,还要有电力部门的支持和配合。
必须指出的是,不管恒北地电也好,海角地电也罢,都还是刚成立不久的企业,想做一点事情,方方面面的招呼都必须打到,他们真的没有什么根基。
下面吃饭的人里,少了一个人,不止一个人发现了这一点,不过没人敢说,最后还是恒北地电的老总权为民发话了,他皱着眉头四下看一看,“小陈呢?太忠跑哪儿去了?”
“嘿,这家伙怎么不见?”康晓安也反应过来了,事实上,他已经知道陈太忠走了,但是他身上背着的干系太多,就算知道,也只能假作不知道了。
“陈区长他刚才接了一个电话,就没进来吃饭,说有要紧事,”一个低哑的声音回答,这是个高个子女人,正是花海宾馆的大堂,她见过陈太忠不止一次了。
“什么事情能比现在更要紧?”康晓安很不满地皱一皱眉头。
“据说是有香、港客人来了,”女人低声回答,然后又补充一句,“不是博睿的人。”
(未完待续)
3674-3675 上陈区长
3674章上陈区长(上)博睿二字,在恒北地电,是个很微妙的存在是,此次清阳河电站能工程能够启动,知道的人,明白是陈太忠的作用,但是大多数人,都认为是博睿的资金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没有博睿的资金,恒北就没有没说话的底气,且别说这个合作能不能成,就算能成,也应该是海角琢磨控股,真的感谢博睿。
康晓安是少数明白真相的人之一,不过他现在缺钱缺到眼睛都发蓝了,听说博睿有钱,自然是要尝试接触一下,对方却是待理不理的,说我们跟陈区长合作得挺好——嗯,咱们也不是没合作的机会。
有了后面这个注解,省地电的人对博睿自然是要客气几分,不图现在也要图个将来。
但博睿之外的香、港客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陈区长不管不顾地离开,是为了另一拨香、港人,这个……也令人忌惮。
“香、港客人就很大吗?”康晓安没好气地哼一声,他久在省城,接触得香、港人也不少,并不以为这是多么了不得的人,尤其他是官二代,并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在朝田打工的香、港人也不少,了不得就是年薪五六十万。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要暗暗嘀咕一句:恐怕陈太忠还是觉得这顿饭丢人吧?
他想的真的没错,陈太忠还真的觉得这顿饭丢人,但是同时,陈区长也有认真招待来人的必要:荀德健大致地考察了一下娃娃鱼的市场,觉得这个项目真的能做。
按理说,下周才是签约的时间,但是这一周话痨荀就坐不住了,想来北崇再落实一下,前文说过,他那便宜老爹只是丢给他一千万美元,就把他跟荀家的关系撇清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但是,话痨荀也要生存不是?他必然要找一些投资项目。
北崇的项目不算大,但也不算太小,荀德健看重的是,这个项目不但可以做,一旦渠道搞顺了,他根本就无需操心,坐等收钱就行了——垄断的买卖,又是卖方市场,做起来很省事。
公子哥们都不喜欢麻烦,既然决定合作了,他就要把前期工作好好地抓一抓,好腾出时间,以后去阿拉斯加钓鲑鱼去瑞士少女峰滑雪,就不用太惦记这里了。
所以这一周他就来了,至于资金……还在路上。
陈太忠本来就不想吃这顿午饭,接了荀德健的电话之后,正好去机场接机,不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话痨不是一个人来的,丫挺的一行足有**个人!
“荀总你早说啊,我就开了一辆普桑来,”他真的是老大不满意了,上去就轻轻地捶对方一拳,“你一来这么多人……这个不是让我失礼吗?”
“租车,钱算我的……多大点事儿?”荀德健嬉皮笑脸地回答,“太忠,我不是说你,你活得太磕碜了,钱重要吗?那是很重要,但是钱能办到的事儿,那算事儿吗?其实我也知道,你挣钱的能力不比我差,但是你身为国家干部,总要有这样那样的不方便……”
“你闭嘴!”陈太忠冷冷地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这个真的不存在礼貌不礼貌的问题,他要是不做声,这货能说三天三夜都不带重复的,“来,大家上车,我去租车。”
租了车之后,陈区长才知道,荀德健此来,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意思,跟他随行的还有一人,却是荀家二房二支三小姐荀德贤的老公曾大有。
荀家弟兄三人,这荀德贤就是荀老二的二儿子的女儿,说起荀家算是豪门,不过最出息的还是老大,老二和老三相对要差一点。
像荀德健虽然是荀家苗裔,算起来也是长房长支里的老大,荀家不认他,就丢给他一千万美元,荀德贤倒算是荀家人,母家也算是豪族,但她手上也就是两个亿的产业,现金甚至还远赶不上荀德健——话痨荀没有太大的开销,荀三小姐光应付场面就得不少日常支出。
这三小姐跟荀德健的关系尚可,话痨荀不受人待见,主要是因为涉及到了长房的体面,更有人担心他争家产,但是二房的人跟他打交道,那确实毫无压力。
荀德健是个藏不住话的,而且这次他要做点生意,相关渠道自然也要落实,结果他在港澳那边打听销路的时候,就被荀德贤惦记上了。
由于荀家重男轻女,三小姐在二房里也不受人看重,耳听得这个弟弟在国内找到这么一桩买卖,她就指派自家老公跟着过来看看,琢磨着是否还能找点别的什么项目。
话痨荀还真是话痨,这一番话说完,饭店都已经到了,坐上桌之后,陈太忠才注意到那个曾大有,约莫三十出头,人长得黑瘦黑瘦的,模样并不出众,甚至可以说比较丑陋,也不知道怎么就能做了荀家的女婿。
由于要赶路,大家都没怎么喝酒,一顿便饭吃完,一辆专跑朝田和阳州的客车就停在了门口——这是林桓帮着电话联系的,包一辆车前往北崇。
车到北崇就是七点出头了,安顿好住宿之后,接下来就是开怀痛饮了,不过荀德健这拨人里没几个能喝的,曾大有酒量算是不错,但是半斤过后也开始大舌头了。
在随意的交谈中,大家得知曾总是搞家居设计的,在香、港有自己的设计室,较为高端的那种,他只管谈单子,不负责具体设计,闲暇的时候比较多。
曾大有对这个娃娃鱼的项目只是好奇,他更在意的是北崇的发展,在他看来,这个地方真的有点落后,饭桌上他就表示,如果有好项目的话,他很愿意参与北崇的建设。
倒是荀德健不知道受了什么人的指点,说是要走访一下有意养殖娃娃鱼的农户,以保证他的贷款安全,陈区长听到这话,都是说不出的好奇——你小子居然有下农村的兴趣?
没错,话痨荀表示,对我来说下农村不算什么。
于是第二天上午,陈区长带着他们来到了农业局,有意养殖娃娃鱼的农户,这里都会有记录,不成想他们来的时候,农业局里空荡荡的,一问才知道,不少人在会议室监考。
“监考?”陈太忠先是眉头一皱,然后才想起徐瑞麟曾经跟自己说过的事,对于那些有意养殖娃娃鱼的,农业局首先要免费培训,然后通过考试的,才能被记录在案。
要不说徐区长这个人做事靠谱,就是指这种负责的态度了,农户想养殖动物不算什么,但是这个项目涉及到区里的贷款,养殖不好的话农户损失也很大。
不可否认的是,每个人都有天生的惰性,区别只在于多和少,区里这么做,也不过是想强迫农户们好好学习而已——这不是刁难,是对大家的负责。
“这个法子不错,”荀德健听了他的解释(book.www.uu234.com),也是不住地点头,“让农民们参加培训和考试,这种事儿现在太少见了……咱们能去考场看一下吗?”
陈太忠正好也想去看一看,一行人来到会议室,推开门一看,四五十号人正在那里伏案疾书,而旁边监考的人,足有七八个。
胡局长也在场,他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端着一杯茶水轻啜,猛地听到有响动,扭头一看,登时就笑着站起身,“区长来了?”
他这一嗓子,不少考生也听到了,有人就想站起身跟区长打招呼,不过旁边监考的人就呵斥了,“考试呢,别乱动,专心答题。”
荀德健却是眼尖,见胡局长走过来,他悄悄指一指两个方位,那里坐着俩十三四岁的小家伙,他低声地发问了,“我说老胡,怎么还有俩学生……今天周五,不用上学吗?”
“没办法,大人不识字儿啊,”胡局长苦笑着一摊手,低声回答,“那就只能让孩子请假,来这里考试了,大人口述……其实听课的时候,也有孩子来做笔记的。”
“听课是在周末,这个无所谓,”陈太忠对此是知情的,眼瞅着孩子帮大人答题,耽误上学的时间,他心里真的不好受,“为什么考试不能放在周末?”
“出来说吧,”胡局长带头走出会议室,然后才略略提高一点声音,“培训放在周末很正常,讲课的话,一个人就够了。”
“其实监考也没必要这么多人吧?”荀德健愕然地发问,农业局的会议室不算小,看那面积,容纳两百来号人没有问题,他自是不知道,农业局的会议室在区里的行局里是最大的,为了方便解释(book.www.uu234.com)和贯彻一些政策,有时候需要把全区的村长和支书都召集过来。
这么大的会议室,只坐那么寥寥四五十个人考试,有俩人监考就忙得过来了。
“哈,”胡局长干笑一声,他是早就领教过荀德健的嘴碎了,于是也懒得回答,只是淡淡地看一眼陈太忠,“还是让区长跟你说吧。”
陈区长却是听明白了,于是淡淡地回答,“都是乡亲,两三个人监考的话,容易滋生弊端,人多了才有约束力。”
3675章上陈区长(下)荀德健嘴虽然碎,人却是不笨,听到这话终于反应过来了,于是笑了一声,“怪不得大家都跑来监考了,太忠,我发现你的话都挺有道理的。”
“废话,基层工作经验,都是一点一点总结出来的,”陈太忠瞪他一眼,他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接着,他又看一眼胡局长,“多少分及格?”
“满分一百,九十五分及格,”胡局长恭敬地回答。
“大陆的及格线,不是六十分吗?”话痨荀这货,真的是嘴多。
“那就是十条娃娃鱼活六条?”陈太忠不满意地反问一句,及格线的基准不是唯一不变的,那要具体看是什么事情,越容易引发严重后果的事情,基准线就越高,像考驾照或者安规考试,九十分及格是常事。
像这个娃娃鱼养殖,九十五分及格也正常,一旦失败了,风险真的太大,于是他冲胡局长笑着点头,“就是应该高标准……你们辛苦了。”
“这谈不上什么辛苦,”胡局长先谦逊地笑一笑,又怪怪地看一眼荀德健,接着叹口气,“倒是很多农民表示不理解……认为咱们门槛太高,有意卡人。”
“老胡你这一边说农民,一边看我,很容易让我误会啊,”话痨荀不改话痨本色,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虽然我家祖上也务过农,但现在好歹也是小业主了。”
“你跟那帮京油子在一起,就没学什么好,越来越油腔滑调了,”陈太忠不满意地哼一声,又看一眼农业局长,“你要把这个考试的意义,认真地向村民们解释(book.www.uu234.com),提高门槛是为他们好,是为他们的投资负责……对了,现在登记了多少人?”
“目前考试过关的有二百八十多户,共计三百零七人,”胡局长笑着回答,顺便还解释(book.www.uu234.com)一句,“有的人家弟兄俩都要养,还要各养各的,所以人数比户数多。”
“目前就三百多了?”陈太忠听得一皱眉,按平均一家养五条算,这就是一千五百条娃娃鱼苗了,而眼下才五月份,这么看来,今年的鱼苗未必够用啊,没准到最后都散养了,养殖中心反倒是一条鱼都没有,“大家的积极性真的很高。”
“这热度也差不多过去了,延续到七月底的话,我估计能达到五到六百人,”胡局长很自信地回答,“越到后面,报名的人就越少。”
“我这两千来条鱼苗,怕是打不住吧?”陈太忠听得有点傻眼,“真没想到,北崇民间有钱的人这么多,有这么强的潜力可挖。”
“不至于,很多人拿不出来多少钱,”胡局长笑着摇摇头,“他们是想学岳瘤子,偷师学艺……先给别人帮工,赚点小钱,咱搞培训又不花钱。”
这岳瘤子在北崇声名赫赫,是区里走出的开国少将,大名叫做岳有才,临云乡柳条子沟村人,前文说过,他因年少时被兄嫂夺了家产,愤而出走到县城乞食,等功成名就之后,他回过北崇,但是再没踏进过柳条子沟村一步。
岳少将在北崇,也算个传奇人物,他孤身来县城的时候才十岁,就到一家米店帮小工,有一次手脚慢了,被掌柜的一块镇纸砸到脑袋上,起了一个大包,一辈子都没下去,所以得了个外号,叫岳瘤子。
岳瘤子人小鬼大,在米店帮工五年,居然跟账房偷学了一手打算盘的功夫,又识得了不少字,后来红军到了这里,他就去报名参军,年纪虽小但是能写会算,算半个文化人,当时就很得扩红人员的看重。
再后来他衣锦还乡的时候,掌柜的跪着去找他,说我当时真的瞎了眼,手太贱,岳有才哈哈一笑,说没掌柜的收留,我早就饿死了,不就是一个小包嘛,不算个啥。
这是一个北崇的传奇人物以及相关的传奇故事,但是对很多当地人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样板,具备一定的现实意义,那就是说……艺多不压身。
胡局长这个比方打得很贴切,很多人没钱养娃娃鱼,也要学这门手艺,等精通了,就可以去给人帮工,慢慢地攒到一点钱,自己也就可以养了。
自古以来,学艺就是最难的,岳瘤子为了学点东西,脑袋都被打起包了,最终靠着这份不服输的心气儿成为少将,现在区里免费教,为什么不去学?
“原来是这样啊,”陈太忠点点头,关于岳瘤子的传奇,他也听说了不少,分外明白这个意思,但是他还要确定一下,“那么以你估计,今年民间对娃娃鱼的鱼苗,最终会有多少需求?”
“这个谁说得准?”胡局长很不想对区长失礼,但是这个问题委实奇葩了一点,他只能苦笑着回答,“以我的估计……一千到一千五百尾,这是粗略估计。”
“五百个人,平均一个人两到三条?”陈太忠眉头微微一皱,就算有一些人只是抱着学艺的目的,他也觉得这个数字有点少,“我听说不止一个人,起码要养二三十条。”
这话一点不假,别人不说,林桓的侄儿就打算投资二十万,养三十到五十条娃娃鱼,葛宝玲更是说她表妹夫没事干,想养一百条左右的娃娃鱼,还跟陈区长打招呼,想要点好鱼苗——这个钱挣得是光明正大,她不怕说。
“有好些家有合作养的意思,大家都不是很吃力,同时也就分散风险了,”胡局长笑着解释(book.www.uu234.com),“咱北崇历来有这个习惯,一头牛算三、四家的共有财产。”
“这么说……民间的承受力,和对市场风险的认识,也不可小看,”陈区长头一次听到这么个说辞,也是感慨万分,倒不能说大才在民间,但是他们有自己的抵御风险方式,政府工作的压力会小很多,也更好做一点,“有这样的群众,没理由干不好工作。”
“但是一旦出了问题,那就是好几家联合找政府了,”荀德健冷冷地发话,他不但是话痨,有的时候说的话还特别难听,没办法,体制外的人就这样,不懂得含蓄。
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嘛,陈区长无奈地白他一眼,却也没办法说更多——这个可能性是现实存在的,可能性还很大,但是……也真的扫兴(book.www.uu234.com)。
“这主要是陈区长的魅力使然,”胡局长笑一笑,又感触颇深地叹口气,“也就是陈区长的关注,大家才会愿意来学习,愿意来考试,其实自从猕猴桃和柑橘两件事之后,局里牵头的项目,已经很久得不到群众的认可了……”
“这两件事,又是怎么回事?”荀德健真是个好奇宝宝,什么都想打听,丫不止是话痨。
这还用问吗?陈太忠很无语地看他一眼,无非就是那点事,他转身走向会议室,顺手拽住一个农业局的工作人员,“把今天的考卷给我拿来一份。”
考卷很快拿来了,上面的问题真的是非常全面,一共一百道填空和选择题,从蝾螈的生长发育过程,到生活环境,然后再到如何用仪器或者常识测试水体,还列出了一些异常现象,让考生们分析,这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是哪里出现了异常,还是什么疾病的先兆。
“这是徐区长要求的?”陈区长略略看了遍,沉声发话了,同时他心里生出了强烈的后悔之意,早知道是这样,我该极力推荐徐瑞麟出任常务副,人才难得啊——尼玛,这种题目我去考,别说九十五了,能得八十分就偷笑了!
“我们有详细的培训大纲,这些内容都讲过,”这位笑着回答,“不过教材不下发,学多少,就是看他们怎么记了。”
“唔,”陈太忠点点头,这个政策他是知道的,甚至就是他本人先倡导的,娃娃鱼养殖实在太分散了,这个教材真的不能下发,以免外面的县区学了去,“怎么只有选择和填空,没有论述题呢?”
“这是考验大家基础知识的,要是到时候想养鱼的太多,还要再考,那时候就有论述题了,”这位倒是不防备,有啥说啥,“区里就给了一千条的指标,得控制在这个范围内啊。”
“区里……就给了一千条的指标?”陈太忠听得眼睛一眯,心说老胡你算个能的啊,我正愁两千条不够呢,你居然敢定下指标?
不过想到下面的农户都能以股份合作的方式养殖娃娃鱼,他觉得农业局有自己的控制方式也不足为奇,虽然可能比较粗暴,但是……有效就好。
这位却是没想到,区长连这个都不知道,脸登时就白了,他结结巴巴地回答,“那个啥,先这样吧……厕所,我去上个区长。”
神马?陈太忠听得牙关狠狠一咬,你叫我厕所也就算了,居然还要上个区长——这语病也太欺负人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胡局长跟荀德健解释(book.www.uu234.com)完了那两件事,就笑眯眯地走过来,“区长,我们这考卷……还算负责吧?”
“考卷啥的,咱先不说,”陈厕所——陈区长双手向身后一背,又冷冷一笑,“麻烦你跟我解释(book.www.uu234.com)一下,一千尾娃娃鱼苗的指标,是谁给你下的?”
(未完待续)
3676章 好大胆子
“这个指标……”胡局长拉长了声调,他有心想找点理由,但是仓促之间也想不到,索性心一横,“这个指标是我个人的主意,就是想着咱养殖中心,不能放了空池子。”
“自己下的指标……你算个有担当的啊,”陈区长似笑非笑地点点头,然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来点上,轻吸一口之后,伴随着淡淡的烟雾,他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话,“我要听实话。”
荀德健等人见他俩情况不对劲,就纷纷地围了上来,陈太忠见状一挥手,“你们先一边了解情况,我们说点题外话。”
旁人听说之后,就纷纷地离开了,倒是话痨荀不见外,站在那里死活不走,他笑眯眯地表示,“太忠,咱俩谁跟谁啊,我这人嘴最紧了。”
胡局长眼见区长发怒了,也顾不得这个外人,他犹豫一下,终于是重重地叹口气,“关系户要苗儿的太多啊……林书记、葛区长这些,都跟您熟。”
陈区长登时就默然了,好半天才问一句,“这是……想骗贷?”
“这倒不是,”胡局长见他这么问,马上就来了点精神,“不排除有人这么想,但是主要的是,大家都还看好这个项目,像林主席的侄儿,自己就打算投资十五万,只打算贷五万。”
“接着说,”陈区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也没啥可说的,”胡局长一摊双手,“大部分人觉得这个项目不错,投资也不算特别大,就想搞一下,想当初种猕猴桃的时候,大家可没这个积极性……”
说起来挺有意思,当初区里号召广大农户种猕猴桃和柑橘的时候,大部分的农户响应了,但是区领导里,响应者寥寥无几。
这倒不是说领导们提前估计到了,猕猴桃一定卖不出去,虽然也有人想到了,猕猴桃的下家没着落,但是更多的人想的是——大家都在种这个,我种这个就算能赚钱,也获得不了暴利,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
而北崇现在要搞的娃娃鱼项目,是全国独一家,娃娃鱼苗的数量也有限,这个玩意儿铁铁的是暴利,至于说下家什么的,那更是不用担心——鱼苗都没到呢,买成鱼的人都已经拎着钱找上门了。
区里干部没别的长处,打听区里这点事,那是一等一的方便,尤其是陈区长请的人也敬业,无私地教授娃娃鱼的养殖,有什么难点还可以请专家出诊。
尤其难得的是,这是非常正当的来钱买卖,根本不怕人查,所以说,就在农户们还在犹豫,自己能不能养得好娃娃鱼,会不会赔钱的时候,区里的不少干部都已经认定了,这个买卖一定要争取——信息量的差异,自然会影响行动力。
不过这份私心,是私下传播的,上不得台面,胡局长遭受的压力挺大,又不敢跟陈区长明说,也就是眼下被逼无奈了,他不得不解释(book.www.uu234.com)一下,“……我这儿也就留了三百尾的空额,江锋的弟媳妇要五十尾,我都只答应了三十尾,她还说要找江市长打电话给您。”
江锋是上一届的副市长,分管的就是农林水,陈区长也承情不少。
“听到了吧?”陈区长侧头看一眼荀德健,“这是一个好项目,你再犹豫的话,这赚钱的买卖我不找你了。”
“听到了,”荀德健点点头,他听得简直太明白了,别的不说,同样是区里的项目,猕猴桃和柑橘,听起来前景不错,这些干部们根本不带动心的,而是积极号召大家种植。
眼下的娃娃鱼养殖,似乎是困难重重,但是干部们前仆后继,都想在里面插一脚,这足以说明问题了——干部的嗅觉,肯定比普通民众敏锐得多。
“你说三百尾,那我给你三百尾,”陈太忠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事实上,他想放不下也不可能,鬼才知道这里面牵扯了多少干部,“老胡……下不为例。”
“现在已经远远超出了三百尾,”胡局长苦笑着回答,他本来没胆子说这个事儿,但是区长既然挑明了,他也就不差再多叫一叫苦了。
“这个我不管,”陈太忠冷冷地扫他一眼,“你要是没能力,明年的事情,不用你管了。”
“我努力做好,”胡局长嘴角抽动一下,不情愿地回答,他在此事中虽然得罪了不少人,却也卖出了不少人情出去,其实所谓的行局紧俏与否,副区长强势与否,真的无所谓,关键是你手上掌握了多少权力,能化为财富的权力!时机凑巧,农业局照样可以紧俏。
像眼下就是如此了——平白掉下来的冠冕堂皇赚钱的机会,真的不多啊。
“明年不会给你留一个名额,”陈太忠却是不肯放过他,“今年没说到,那是我的问题,我不委过于人,但是明年不行……不是笑话你,卖名额,我比你会卖。”
“是,明年我保证不这样了,”胡局长表情沉重地点点头,以表示自己态度端正,但是他的心里并不是很以为然——下面的漏洞多着呢,不信你管得过来。
半小时之后,考试结束,陈太忠拦住个农民问一句,“老乡,问你一句哈,觉得今天的题难不难?”
“陈区长,你这么问就见外了,”老乡一咧嘴,就阴森森地笑了起来,合着他还认识陈太忠,“要不是认你这块招牌,这个逑毛的考试,鬼才会来哩。”
“真是赤子之心啊,”看着远去的背影,陈区长又感慨一句。
“考试不难,咱都认真学了,”旁边又冒出一个汉子,“我都打算买发电机了,不过陈区长你能不能给大家交个底儿……一斤鱼真能卖到五千去?”
这是另一种情况了,大家对销售真的很没底气,陈太忠闻言微微一笑,顺手一指身边的荀德健,“五千?我卖给他起码六千一斤,要不区里挣啥?”
“陈区长你再这么说,我跟这兄弟就私下交易了,”话痨荀沉着脸回答,丫挺的身上到处都是幽默细胞,不怕凑这么个趣。
不过荀德健既然要看养殖户,光看农业局是不够的,于是大家中午来到浊水乡吃一顿,下午又直接走访了两个已经登记了的农户,这二位对养娃娃鱼也是信心十足,其中有一个,已经在砌水泥池子了。
区里鱼苗发放的章程还没下来,不过这位一点都不在乎,“区里给苗我就养,不给苗,我就自己去抓,五百块一个苗,我不信买不到!”
“这是违法的,”陈区长轻描淡写地发话,“你的苗没标牌,区里不会认,就算养大了,也是非法捕捉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我是打算养的,”这位真不服气了,他一指自家在建的池子,“要是我直接打算捉,那是我不对,但是我都花了三万块搞池子了,你要是不给我苗,还不能让我买吗?”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陈太忠淡淡地反问一句,“要是别人也搞这么个池子,结果是四处收野生娃娃鱼,你怎么想?”
“但是我听说,今年的苗儿不好搞,”这位的脸色,真是要多苦恼有多苦恼了,他何尝不知道陈区长的话有道理?但是问题就摆在这里,“没苗,你总不能让我的池子空着吧?”
“真要空了,你来区政府找我,”陈太忠轻描淡写地回答,他不能满足所有人的要求,但是接触到的人,他还是能网开一面的——连农业局都知道留三百尾的关系苗,他堂堂的北崇区长,解决这种事真的不难。
就在此刻,陈区长的手机响起,是朱奋起打来的,“区长,孟志新刚才给我打电话,要分局去良足洗脚屋抓赌。”
“抓赌?”陈太忠听得眉头一皱,这孟志新搞什么飞机?
事实上,年轻的区长并不关心老孟为什么要去抓赌,他更在意的是,姓孟的你还没当上副区长呢,就琢磨着指派朱奋起了?真是好大的狗胆,警察局也是你能随便伸手的?
不过没搞明白之前,他暂时不打算暴露(book.www.uu234.com)自己的愤怒,“怎么回事?”
“他就是说有干部在那里赌博,而现在是工作时间,”朱局长也有点莫名其妙,他并不认为,一个小小的计委主任,有资格对自己指手画脚,“还说他也拿不准,要我请示一下您。”
“工作时间,赌博确实不应该,”陈区长还是愿意就事论事的,这个现象在北崇之类的偏远县区很严重,小小县区一般没多少事,干部们通常是上午忙完事情之后,中午狠狠地喝一顿,下午就自由活动了,以至于一些人想办事,都找不到相关负责人。
陈太忠自打上任之后,就非常痛恨这种现象,也屡次强调过,要工作人员在上班时间不许无故脱岗——出去办事可以,但是不能纵情声色犬马。
想到孟志新这个行为的诡异,陈区长很想让那货给自己打个电话,但是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那厮居然敢让朱奋起找自己请示,估计是有什么说法。
那哥们儿就等着你解释(book.www.uu234.com)好了,陈太忠决定沉住气,不过在压了电话之后,他还在琢磨:打牌的干部……到底是谁呢?
(未完待续)
3677-3678别太能干
3677章别太能干(上)下午四点半,北崇城关派出所抽检良足洗脚屋,当场查获两起聚众赌博案,还有涉嫌**易的两对男女。
这良足洗脚屋是年后才开业的,规模不算小,两层楼,营业面积有两百余平米,洗脚屋足疗城这些东西在大城市已经到处都是了,但在北崇这是第一家,平时买卖也不错。
良足的老板是区里的一个小混混,名叫张彪,不过他的叔叔是交通局副局长张跃进,所以在白道上也算有人。
城关派出所只针对良足做了抽查,张彪闻言拍马赶到,找到办案的警察,哀求他们放一马,只是洗脚,你们又没有捉奸在床,至于这个打牌——咱北崇棋牌馆那么多,也算赌博?
恒北这里跟别处不一样,小赌基本上没人管,棋牌馆也很多,在这里玩钱,警察来查也是查老板,基本很少查客人的——除非他们是有针对性地对付该棋牌馆。
你这个主营是足疗,不该搞棋牌的,警察们很明白地告诉对方,起码你的经营项目里,没有明确棋牌等娱乐活动,所以这就算赌博。
那我回头补上不就行了?张彪也有点无奈,他搞这个洗脚屋的时候,觉得这个时髦东西会流行,不成想这北崇实在落后,有洗脚意识的人不多,所以他又改建了棋牌室,手续却是没着急补——无非就是北崇的几个人,谁还不认识谁?
规矩就是规矩,警察们不管这一套,又推开一间棋牌室,然后大家就愣了,里面坐着交通局副局长张跃进,还有一个是计委副主任宋鸿伟,其余两人倒不是干部。
“这怎么回事啊?”张局长见状,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正常情况下,他眼里没这几个小警察,但是今天的情况,显然不是很正常。
然后他又在警察里发现了熟人,于是勉力笑一下,“小曲?”
“就是个临检,”那唤作小曲的警察也不敢多说,“有人向分局举报了,这里聚众赌博。”
“我和宋主任陪俩朋友,就是过来随便怡情一下,应该不算聚赌吧?”张跃进笑着发问,他也不着急走,就是想弄明白今天这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算不算聚赌,我们这些小人物说了不算,”另一个警察不动声色地发话,随即又冷哼一声,“眼镜……把你的手从抽屉里拿出来。”
戴眼镜的正是区计委副主任宋鸿伟,他正将手伸进自动麻将桌的抽屉,那里一般是放钱的,很显然,他是打算把赌资拿走。
宋主任听到这话,也不搭理他,自顾自地拿出钱来,装进了旁边的手包,然后才抬头看一眼,似笑非笑地问一句,“怎么,你还打算没收赌资?”
有底气和没底气的差别,就在这里了,警察抓赌,通常都是要没收赌资的,然后再罚款,但是参赌的是领导干部的话,那便又有不同,尤其北崇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堂堂计委副主任的赌资,哪里是那么好没收的?
其实,宋主任固然清贫,一点赌资也不怎么看在眼里,不过一来他丢不起这个人,二来他们虽然只是小赌怡情,可抽屉里也有几千块,跟社会上的小麻将比起来,真算得上是聚众赌博了。
他这么说,警察也不跟他争辩,只是冷冷地说一句,“几位,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你知道我是谁吗?”宋鸿伟脸一沉,冷冷地发问,对上一个小警察,他一个冷门的副主任,还真不怕摆一摆官架子,再差也差不到哪里了。
“我们抓聚赌,抓的是事实,不问你是谁,”小警察冷冷地回答,“现在我就问你一句,跟不跟我们走?”
“我要是不走呢?”宋主任火了,尼玛,还真没见过这么狂妄的小警察——难道你没听出来,爷来头很大吗?
“你不走,那就铐你走,”小警察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有恃无恐地回答,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抓了对方的现行,更别说他知道,这是分局朱局长的意思。
但饶是如此,他也是嘴上说一说,没敢真动手——表示出一个姿态就是了。
“这个同志……你是姓周吧?”张跃进这个交通局副职,比计委副职的眼皮子杂,他走上前不动声色地发话,“这是计委宋主任,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张局长的实权,比宋主任大得多,今天两人玩钱,也是宋主任有求于张局长——他有朋友被交通局欠了钱,现在琢磨着用新候车楼的门面房顶账。
被欠钱的这位,跟交通局的关系本来就不是很铁,拖欠了好长时间,半年前陈区长一句话,更是把这些欠款卡在那儿了。
这位被拖得实在受不了啦,听说交通局要盖新候车大厅,马上就琢磨出了这变通之道,候车大厅的门面房,那做啥都赚钱的。
可张局长不想这么痛快答应,盯着这门面房的人也多了,还涉及到运管办的营收,所以最近,大家只是在保持接触,不成想被人抓赌了。
正是因为手里有点实权,张跃进的警惕心比旁人高得多,感觉今天的事情有点不对,就故意捧一下计委副主任,也算是拉个同盟。
“计委宋主任吗?这可是上班期间,”周警官呲牙一笑,“区政府三令五申,上班期间不得无故脱岗……嗯,其实这不关我的事儿,我再问你一句,你走不走?”
我艹尼玛!宋主任登时就听出不对劲儿了,他这个副主任当得太没意思了,但是有这么个位子,总比没位子强,于是他的气焰登时下去不少,当然,他也没被小警察的一句话吓住,只是很平静地表示,“我先打个电话。”
他这里打电话,陈区长却是已经收到了消息,朱奋起指使城关派出所去抓赌,虽然他自己不露面,但对此事也异常上心,等听说里面有交通局张跃进,计委宋鸿伟,心里登时就是一沉——我说嘛,这件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
不过这种级别的干部,还在朱局长忍受范围内,一下对上两个他也没太大压力,当然,他必然要及时向陈区长汇报。
计委副主任宋鸿伟?陈太忠听到这个名字,隐隐就猜到,孟志新想做什么了,但这个剧情脱离了他设计的大纲,同时他对孟主任贸然给朱局长打电话,心里是有芥蒂的。
“人不能马上放,写了说明材料以后才能走,”他沉吟一阵发话,罚款之类的手段,不适用于官场中人,有那一身皮护着,他也不能说就要把那俩关起来,但是写材料很有必要,“如果有人说情打招呼,让他们来找我……你跟孟志新说一声,我需要一个解释(book.www.uu234.com)。”
“我会把您的指示转达到的,”朱奋起笑着回答,最后一句话让他听得十分舒服——区长一开始不计较,但事情过去之后,孟志新你必须给领导一个解释(book.www.uu234.com)。
尼玛,让你再跟我装逼!朱局长开始心情愉悦地翻看号码本……陈太忠授意朱局长这么说,自然是要不轻不重地敲打孟主任一下,同时又表明老朱你是我罩着的,听我的话就行——以后有类似情况,你也不要理会他们。
他接这个电话的时候,人还在浊水乡,又了解了一阵情况之后,他和荀德健等人回转,今天晚上他就不陪对方了,安排了李红星去接待——那货巴结人是把好手。
将车停在区政府,他施施然向自家的小院走去,又抬头看一眼阴霾的天空,估计一会儿又要下雨了。
走到自家门口,他猛地看到一人在那里站着,细细一看正是孟志新,于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来了?”
“来了一会儿,”孟主任笑着点点头,“知道您在陪客人,不便随便打电话汇报。”
其实他是五点四十就过来了,一直等到现在六点二十,不过他不会说自己来了多久,那样就太做作了,态度不够端正。
“进来吧,”陈区长心里有点恼火这货的自作主张,但是他才决定提名此人,名字也报到李强那儿了,而此事明显又有一些说法,他决定沉住气,听一听对方是怎么说的。
两人走进门,王媛媛从楼内迎出来,眼下已经是初夏,她身穿一袭白色暗花的连衣裙,齐肩的短袖处,是个紧扎的灯笼口,越发显得她双臂纤细,裙摆刚刚及膝,白生生的小腿耀得人眼花,浅棕色的旅游鞋里,是短短的白色棉袜,青春气息十足。
她笑吟吟递过一张纸来,“这是我定的菜,您看要改动吗?”
“挺好,”陈区长大致看一眼,就很随意地点点头,“要他们送吧。”
若要俏,一身孝啊,孟志新看着这年轻的女娃娃,也禁不住暗暗感慨,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然就是这样了。
陈区长坐在屋檐下的桌旁,随手抽出一根烟来,等对方帮自己点上之后,又将烟推过去,“你也来一根。”
3678章别太能干(下)陈太忠的烟好,在北崇已经是人所共知了,孟主任拿起烟盒小心翼翼地看一看,才抽一根来点上,“区长,下午这个事儿呢,事先没跟您说,我要检讨。”
“嗯,”陈区长轻哼一声,自顾自地喷云吐雾。
“区里一直在强调,政府工作人员不能无故脱岗,”孟志新说话很有条理,“宋鸿伟这么做,真的是顶风作案,我觉得这个典型抓一下,很有必要。”
“唔,”陈区长又哼一声,依旧是不表态——尼玛,你说重点啊。
“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半,他中午喝酒之后,泡了脚接着就打牌,”孟主任继续解释(book.www.uu234.com),“当时您在陪重要客人,我不好电话请示您。”
你倒是懂得尊重我,这个理由,让陈区长听得有点无语,不过他不能叫这个真,所以只能淡淡地问一句,“所以你就打电话给朱奋起?”
朱奋起可是随时能打电话给你的,我怎么比得了?孟志新听到这个问题,心里有点酸涩,他真的很明白自己的位置——到目前为止,他还仅仅是个计委主任,兼招标办公室副主任,“朱局长负责全区的治安,他跟您汇报比较合适一点。”
陈太忠听到这话,连吭都不吭了,你说这些,真的没意义,我就是想知道你怎么敢冲警察局伸手,想必你也知道,隋彪都没这胆子,不经过我就用朱奋起。
孟志新也知道,区长的心结不在这里,于是干笑一声,“本来我不想找朱局长的,城关派出所的所长,是我老丈人的徒弟。”
“抓赌这种事儿,用不着找分局局长,”陈区长听到这里,禁不住就要表个态,他不耐烦地哼一声,“有这么顺手的关系,你做就完了,找朱奋起干什么?”
不是这样吧?孟志新嘴巴微张,愕然地看着年轻的区长——您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你这是什么表情,陈太忠看得越发地恼了,他只当抓两个副科级干部,城关镇有压力呢,于是就又哼一声,“这样的事情,从下往上捅很方便,只要有理,我绝对会支持,你也是真有意思,舍近求远,该找的人不找,不该找的人乱找。”
“但是那样的话……我是不是有点太能干了?”孟主任苦笑一声,他这么做,也是用心良苦,“这警察系统,终究是您说了算,我怎么敢背着您搞小动作?”
嗯?陈太忠这次是彻底地意外了,他真没想到,孟志新之所以冒昧地主动联系朱奋起,居然是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能干”,这个理由,真的是很奇葩。
他沉吟一下,方始缓缓地发话,“你越能干,我自然越高兴,不知道你为什么什么想。”
“这个……我是有过惨痛教训的,”孟主任苦笑一声,才待继续说话,北崇宾馆的菜到了,收拾好桌子之后,小院响起轻轻的沙沙声,却是下起了雨来。
孟志新吃喝两口,也顾不得王媛媛在场,轻叹一口气,“我老爸是县电信局的,退休得也早,那时候电信局还不景气……”
电信局景气,还是近七八年的事了,大约是以上世纪九三年到九四年为分水岭,之前安电话的都是领导干部,对服务要求很高还不好伺候,之后对社会放开,这个行业才热了起来。
县区的电信局就更是这样了,县里总共也没几个电话,长途线路检修的活儿倒是不少,经费也常年紧张,很苦逼的一个单位。
孟主任的老爸身体一直不是很好,退休之后生了一场重病,想要报销这个医疗费,但是单位真的没钱。
此时孟志新正在给一个副区长当通讯员,向领导倾诉了一下苦衷,领导说你去试一试,言外之意是说,他不给你面子,也要考虑一下我的面子。
孟通讯员就去试了,结果电信局还真给面子,不但马上报销了医疗费用,还不由分说地给他家换了一套大一点的房子,又是一楼,说是为了方便照顾老人——这是电信局看好孟志新的发展前途,有意交好这个年轻人。
按说这不算什么事儿,报销医疗费用是应该的,换房子是电信局内部的事,不成想此事引起了副区长的不快。
以副区长的想法,是你借我的面子去,对方办了就行了,若是他们跟我落实的话,我也能帮你说话——领导其实也是愿意帮身边人的。
但是糟糕就糟糕在,电信局把房子都换了,太殷勤了,于是就有人眼红,在副区长跟前歪嘴——尼玛,这小孟太能干了,比您面子还大呢。
副区长立刻就不能平衡了,当时他没什么明显的表现,就是渐渐地疏远,走之前留下一句话,小孟的折腾劲儿……挺大的。
副区长的疏远,再加上那句评语,让他的仕途从此变得暗淡无光:你跟着的领导都这么评价你,这性格上确实有问题,同时,大家也就无须再看那领导的面子了。
孟志新每每想起此事,都觉得自己当时真的是错了,当时电信局是硬要给那房子,都不容拒绝,但是尼玛——我为啥不坚持一下呢?
这些因果,孟主任不可能说得太明白,但是他将自己的意思明显地表现了出来:这件事我确实能自己办,但是……我真的不敢太能干,我不会在同样的地方摔倒第二次。
陈太忠大致能理解这种心情,但他还是禁不住要想,就你这个谨小慎微的样子,我提拔你做副区长,会不会是个错误呢?“你这么瞻前顾后不好……我这个人,一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有理的你尽管去做,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
想一想,他又问一句,“这个宋鸿伟,跟你有矛盾吧?”
“关系一般,”孟志新轻描淡写地回答一句,然后又顺着主题说,“主要是我想着,北崇太落后了,扩编不方便,掣肘也多,倒不如砍个人下去……这个想法我也没跟您沟通,所以不得不给朱局长打电话。”
“下次遇到类似的事儿,你不用请示我,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陈区长终于决定,容忍这厮今天的冒失,不过他也没打算让对方的肆无忌惮,“合理的,我自然会支持。”
“到时候我会跟小王商量的,”孟主任冲着王媛媛笑一笑。
“嗯?”王媛媛就没想到,这话题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她正伸出白皙的手掌,接屋檐上流下的雨水呢,闻言禁不住愕然扭头,“孟主任您说什么?”
“我是说,你别辜负了区长的信任,”孟志新吃喝得差不多了,眼瞅着小王笑靥如花,这绵绵的细雨又带给人些微的凉意,正是雨夜好风景,小王时节缝迎君,就不打扰你俩了,“区长还有什么指示?”
“要严查宋鸿伟等人的脱岗赌博行为,明天提出处理建议,”陈区长淡淡地指示一句,你不是要做恶人吗?那我就让你恶到底,正好我省事了。
而且凭良心说,孟主任这种积年弱势正科上副区长,手里也得拎几个人头,才能唬得住别人,没点血淋淋的业绩,谁肯服你?
“这是区里三令五申强调禁止的,隋彪来了,我也这么顶他,”孟志新微微一笑,站起身扬长而去。
“头儿,孟主任要跟我商量什么?”王媛媛等了好一阵,才轻声发问。
“小廖的婚假,马上要结束了,”陈太忠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地吩咐一句,“他回来以后,就要去新家住了,你去他的单身宿舍。”
“那谁来照顾您?”王媛媛的脸色,在一瞬间就变得雪白。
“没你们照顾,我也长了这么大,”陈太忠不耐烦地哼一声,“嗯……有人按门铃。”
果然是有人按门铃,王媛媛打开门,葛宝玲手撑一把雨伞走了进来,另一只手拎着一只塑料袋,她笑吟吟地打招呼,“区长喝酒呢?我弄了两瓶八六年的茅台……飞天的。”
“嗯,好东西,”陈太忠笑眯眯地点点头,“小王收起来,宝玲区长……有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有好酒,想起来您喜欢这一口,”葛宝玲笑着回答,“还有就是想了解一下,关于物流中心的方案,您有什么指示没有?”
葛区长已经将方案递了上来,是循序渐进的方式,很合陈区长的心思,可见在揣摩人心方面,她的能力也很强。
物流中心的初期投资只是两百万,可以根据情况发展情况,酌情追加投资,一期最终要达到三千万的投资——如果实在搞不下去,也就是两三百万的资金打了水漂。
“还行,可以上会了,”陈区长点点头,对现在的北崇区政府来说,上会真的只是一个程序罢了,不过想到徐瑞麟安排的娃娃鱼养殖技术的考试,他又叮嘱一句,“但是细节还有待完善,不能放松,这个项目会一直由你负责。”
“好的,”葛宝玲笑着点点头,她听得明白,自己现在分管交通,所以能抓这个项目,但是成为常务副之后,她就要主抓商业和财税了,居然还要管这个项目,也算领导对自己的信任——当然,从某种角度上说,这个物流中心也可以算是商业。
既然区长是这个态度,那她就不怕再问一件事,“区长,下午张跃进打麻将,被警察抓了。”
(未完待续)
3679-3680 地企关系
3679章地企关系(上)“唔,”陈太忠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问一句,“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葛宝玲只不过是随意问一句罢了,今天张跃进被警察堵住的时候,发现不能脱身,马上就打电话向她求援。
葛区长分管交通多年,跟交通局几个领导关系都还不错,但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毫不犹豫地骂了张跃进一顿,你猪脑子啊,区里三令五申地强调,上班时间不需随便脱岗,你被人抓了现行,让我怎么帮你说话?
张局长也知道,葛区长是刀子嘴豆腐心,苦笑着解释(book.www.uu234.com)说,我跟宋鸿伟在一起,肯定也是有工作谈的——这是不是区里有意对付您啊?
你知道个茄子!葛宝玲好悬就忍不住骂他一顿,区里要对付我?陈区长都要提拔我做常务副了,隋彪也没胆子找我麻烦,黎珏那种货色,老娘自己就收拾得了他!
不过这句话,也让她想起了一点张跃进的好,有一次赵海峰背后给她下套子,就是张跃进提示了一下,葛区长,此事似乎有蹊跷,她才躲过一番暗算。
所以她不想管此事,却也存了打听一下的心思,她是不会找朱奋起了解情况的——那是陈区长的禁脔,只能相机在区长面前发问了。
耳听得区长反问回来,她也只能笑着回答,“这个违反区里的精神了,必须要处理。”
算你明白事,陈太忠看她一眼,淡淡地表示,“还要从重处理,这是顶风作案。”
“从重?”葛宝玲听到这杀气腾腾的话,也是微微一怔,然后才点点头,“严惩是必须的,两个实职副科干部……能打消一些人的侥幸心理。”
“他们马上就不是实职了,”陈区长看着她,意味深长地回答。
“不是实职?”葛宝玲登时就愕然了,她觉得这种错误,有个党内严重警告就足够了——多年的老干部了,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和地点,打了一场麻将而已,就连职务都撤了?
“去党史办学习几年党史再说吧,”陈区长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宝玲区长,交通局是你分管的,这个建议你来提。”
你这可真的是太为难人了,葛宝玲痛苦地皱一下眉,但思索再三,她只能缓缓地点头,“张跃进的处理建议我能提,但是这个宋鸿伟……”
“孟志新会处理好的,”陈太忠很随意地回答,心说今天宋鸿伟才是正主,那张跃进不过是被捎带了,“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葛宝玲听到这个回答,倒也没有多想,计委这一块,理论上是归区长或者常务副分管的,眼下区里的常务副未定,计委主任出面,倒也是正常了。
既然知道了区长的决心,她也知道自己该如何取舍了,又聊两句之后,她才想起身告辞,不成想陈区长发话了,“今天考察娃娃鱼养殖,又发现了点新情况……”
陈太忠说的是两件事,一个是农业局私设指标,另一个则是有养殖户已经开始动手建设水池了,却是因为害怕拿不到苗,不得不考虑收购野生鱼苗。
没拿到鱼苗就建水池,这不是拿既成事实绑架区政府吗?葛宝玲心里听得有点不屑,北崇这种刺头扎堆的地方,类似的人真的不少。
不过她也知道,区长对老百姓的感情很深,这个话不能乱说,尤其是区长说这两件事,明明是有所指的,于是她苦笑一声,“我表妹夫想搞这个养殖,也是想试探着走出一条新路来……真没想到大家的积极性这么高,我回头跟他做一做工作,不要搞这个了。”
“如果你已经答应人了,那就搞吧,总不能说话不算数,”陈区长见她态度端正,也无心逼她太狠,他耐心地解释(book.www.uu234.com),“不过接下来的两年,他不要再增加养殖数目了,前几年鱼苗本来就紧张,咱干部们的关系网一下把大部分的资源拦住……对老百姓太不公平。”
葛宝玲其实答应得有点不情愿,但是又不敢不答应,她一向认为,近水楼台先得月是天经地义,这就像官二代做官,比别人具有天然的优势一样,具体到这件事,那就是——我对自己的亲戚朋友都没爱心的话,可能对老百姓有爱心吗?
听到区长如此通情达理,她还真有一点感动了,于是立刻表态,“那我回头跟他说,要他先养个二三十条就行了,就说养殖娃娃鱼风险很高。”
“行,”陈太忠点点头,大家都不容易啊,老百姓有老百姓的苦处,当官有当官的苦处。
葛宝玲又说两句话,站起身走了,陈区长拿了一扎啤酒,坐在屋檐下优哉游哉看下雨,眼下蚊子已经开始猖獗了,再过些日子,就要在纱窗后赏雨了。
一瓶喝完之后,他探手去抓另一瓶,结果不小心又抓到了一只手上,此情此景……真真是似曾相识的一幕。
陈区长不紧不慢地缩回手,“去把电视的声音放大一点……北崇台。”
王媛媛打开啤酒,回屋又把电视的声音略略地调大了一点,然后自己端个椅子,搬到陈区长身边坐下,也抬手拿一瓶啤酒来喝。
“嗯?”陈太忠这下是真不满意了,三月底跟李云彤在京城的荒唐,他至今记忆犹新,眼瞅着这场景越来越熟悉,他不禁哼一声,“回屋去,我一个人清静一会儿。”
“我做错什么了吗?”王媛媛抬手灌一口啤酒,柔柔地发问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你没有做错什么,”陈区长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于是轻描淡写地回答,“我早就跟小廖说了,他结婚之后,腾出来的单身宿舍……归你!”
“……”王媛媛默然,她也知道这个说法,但是习惯了在区长身边,她真的不愿意离开,这岂不是告诉所有人,她失宠了——若是我就此离开,很快就会有人趁虚而入吧?
而且凭良心说,单身宿舍的条件,比这里也差很多,小院液化气锅灶淋浴器等日常用品一应俱全不说,需要什么服务,一个电话,北崇宾馆就包办了,“我不想去。”
“由不得你,”陈太忠冷冰冰地回答,他不会给她任何含糊的信号,以免重蹈李云彤的覆辙,反正他现在是她的领导,生硬一点也无所谓,“单身宿舍,也总比你在小赵方便。”
“唉,”王媛媛轻叹一声,不再说话,好半天之后,她才说一句,“我现在开车,已经很老练了……还想着能给您开车呢。”
“还是多练习一点的好,你可以开公车嘛,”陈太忠端起啤酒喝两口,“等出任计委副主任,就有机会动公车了,党校也要好好上。”
“计委……副主任?”王媛媛登时就石化了,好半天她才愕然地看向自家的区长,“这就是……孟主任刚才说那话的意思?”
“那是,”陈区长轻描淡写地回答,心里却是要多得意有多得意,震惊了吧?意识到自己想象力匮乏了吧?知道权力的好处了吧?
这一刻,他总算明白黄老二为啥总要给自己制造一些意外的惊喜了,看着某些人因为意外而手足无措,真是人生一大享受,“你都要实职副科了,也不合适跟区长睡一起了。”
“可是……”王媛媛可是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可是我的年纪和学历不够吧?”
“我说你行你就行,张跃进和宋鸿伟被抓,警察可能罚他们款吗?”陈区长冷冷地一哼,顺便又教导她一番,“规矩就是让人来打破的,不过……你这个学历也该提高一下了。”
“真的……太意外了,”王媛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的真是实情,想到自己也是副乡长一般的存在了,她只觉得恍若在梦中。
说句实话,她并没有觉得这个副科级干部有多么难得,虽然在区长身边工作有一段日子了,她也知道这个位子意味着什么,但是她终究还年轻,年轻就代表着有梦想,代表着有冲劲儿——她认为自己早晚能做到一个副乡长,甚至可能成为第二个葛宝玲。
但是她真没想到,学历还未到手,又是如此年轻的时候,就能走到这一步,她哽咽着发话了,“老板,我真的太谢谢您了。”
“事情没说死呢,今天的事儿,就是宋鸿伟给你腾位子,”陈区长心里得意,表面上却是无视着她的感激,自顾自地灌着啤酒,“这下搬出去没意见了吧?”
“还是……有点舍不得,”王媛媛手一伸,似乎想抓他的手,下一刻,她就缓缓地缩了回去,直勾勾地看着他,眼中柔情无限,“心里很矛盾。”
她心里确实矛盾,计委副主任固然不错,但是离开了区长身边,别人就未必一定要买她的账了,当然,她若是陈区长的女人,那就没有这份担忧了,但是……她不是!起码目前还不是!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我只是给你这么一个机会,”陈太忠能理解她的心情,但是他要把她培养成吴言第二,注定就不能让她跟自己近距离接触得太久,已经四个月了,再这么下去,也不利于她的成长。
3680章地企关系(下)“但是……您的起居怎么办?”王媛媛旧话重提,事实上她更想知道,会不会有别的女孩儿见缝插针——我不擅长诱惑人,可别人就难说了,“要不我每天晚上过去睡觉,白天在这里?”
“没必要,”陈太忠缓缓地摇头,其实他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但是想到要把她培养成吴言第二,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book.www.uu234.com),“我只是你生命里的一个环节,不是你的全部,你越往前走,就会发现风景越多。”
“你是我生命中,唯一令我刻骨铭心的风景,”王媛媛盯着他,缓缓地发话,等了半晌,发现领导没反应,她才轻喟一声,端起啤酒慢慢地喝了起来。
哥们儿是很多人刻骨铭心的风景,这不用你说的,陈区长心里其实挺得意,但是他不惯她的毛病,“明白了,就准备搬家吧。”
“我想保留自己的房间,两边都是我的家,”王媛媛不会这么轻易地搬出去,那个小小的房间,是她屹立在北崇的全部倚仗,“老板,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你老板看起来有那么不通人情吗?”陈太忠笑着反问一句,小王还稚嫩得很,他当然要扶上马再送一程,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近不近人情,您永远都是我的老板,”王媛媛的话说得有点不够恭敬,但是下一刻,她抬起手来,咕咚咕咚地猛猛地灌了几口啤酒——对她来说,这就是罕见的豪情了。
放下酒瓶之后,她哆嗦一下,微微地打个嗝,“头儿,您有什么要叮嘱我的吗?”
“这个,”陈太忠还真有要说的,但是这话真的不好说出口,他犹豫一下,还是直接说了,“以后你耍朋友的时候……要注意洁身自好。”
“明白了,”王媛媛点点头,又抬手去灌啤酒。
她来小院的时候,陈区长就问过,她是否耍过朋友,那时她以为他有处女情结,但是后来,她主动送上门,他也不肯越雷池一步,而他……显然又不是有男性性功能障碍的那种。
再听到眼下的要求,王媛媛就再明白不过了,你只是想标榜自己作风正派,对于我的那一层膜,你比我还要重视!
想到这里,她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啤酒之后,她重重地一顿酒瓶,也顾不得冒犯领导了,“区长,能让我未婚先做那种事儿的……也就只有您了。”
“但是我没做,”陈区长嘴角扯动一下。
“那我当然要洁身自好的,”王媛媛叹口气站起身来,“老板,我以往对您的感激,并不是说我很随便,我非常非常地自重,只不过,您是我这一生注定的刻骨铭心。”
说完之后,文学女青年转身走了,陈区长看着那一袭白裙消失在屋角,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当年的吴言,是否也跟章尧东如此表示过?
屋檐外的雨,越来越大了,沙沙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了……第二天依旧是连阴雨,虽然是周六,陈太忠还是来到了办公室,他手握一个便携CD,带着耳机走进了办公室,迎面正好遇到谭胜利。
“区长,一中的那个移动基站,昨天晚上又漏电了,”谭区长笑着打个招呼。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陈区长荒腔走板地哼哼着,他是想把王媛媛放出去,培养成吴言第二,但是昨天晚上的沟通,让他心里也很不舒服,他不承认自己是舍不得王媛媛,但是他很想琢磨一下,吴言是怎么样捍卫自己的贞洁的?
我那么粗暴地摘取了她的红丸,又给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呢?
很多事情,自己不亲历便不能知情,当时他认为自己为了自保,弓虽女干了她是应该的,但是搁到自己身上——其实只是搁到一个跟自己有关的女性身上,他都觉得自己的行为是不可原谅的。
所以他的心情很复杂,一路哼着歌解闷,眼下听到谭胜利如此说,登时就恼了,“电死几个人?”
“是发射功率大了,有几个学生说头疼,”谭区长一见区长气儿不顺,马上就低声解释(book.www.uu234.com),“一中的教职工反应,还是搬了吧。”
“一天不找点事儿,会死吗?”陈太忠真的火了,下一刻,他又哼哼着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离开真的残酷吗,或者温柔才是可耻的……”
对于一中和移动的这个官司,陈区长其实是很清楚的,在北崇一中的教学楼上,矗立着一座移动的发射塔,就是俗话说的移动基站,覆盖着周围两平方公里多的范围。
这个基站,自然是越高越好,北崇一中的教学楼有三层,在周边也算得上高建筑了,于是移动选址在这里,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有人说这个移动基站——它有辐射。
无线基站肯定有辐射,这是不消说的,但是这个辐射是否能影响到日常生活,就很难讲了,总之这个基站在架设了三年之后,从去年六月份开始,县一中——现在叫北崇区一中了,认为这个辐射污染很严重。
不少学生在上课的时候,就经常地头疼,又有学生不自主地走神,记忆力衰退、脱发,这个现象不正常,想必跟这个发射塔的辐射有点关系——必须指出的是,这时候电信和移动已经分家了。
区一中为此向移动公司提出抗议,说你们这个基站必须搬。
移动公司很不满,你这不是扯淡吗?我们多少基站都是建设在生活区,要是真的辐射超标的话,国家肯答应吗?光索赔也赔死我们了。
你说的这个我们不管,必须搬,学校表示说,学生们正处在身心发育的关键时期,是祖国的未来,你们不搬我们就一路官司打上去。
而陈太忠知道的是,移动公司是交了租金的,一中似乎有涨租金的想法,不过往日此事并没有折腾到他这儿,他懒得计较,不成想一中现在还真的找过来了。
真当我这区长不接地气?他有点恼火,进了办公室之后,他摘下一个耳机来,“说!”
能有什么可说的?无非就是一晚上的连阴雨,基站有点漏电,学校就借机要求搬迁,他听完谭区长的话之后,淡淡地问一句,“说基站辐射超标,有数据吗?”
“数据没有,就是有些学生有不适反应,”谭胜利也不敢胡乱蒙蔽领导。
看看这些破事,陈太忠无奈地咂巴一下嘴巴,“你把一中的校长叫过来。”
事情不是什么大事,可偏偏地连谭胜利都压不下去,这是地方和央企的矛盾,尤其是又涉及到了学生,陈区长心里这个腻歪,真没办法说。
不多时,一中的高校长来了,他进来之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办公室里的某人,于是沉着脸打个招呼,“墨经理也来了?”
这墨经理便是移动公司北崇分公司的经理,他微笑着点点头,却没有回话。
“事情我大致了解了,”陈区长坐在办公桌后面,居高临下地发话了,“既然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安排移动公司做检测……有问题吗?”
“还是得陈区长出面,才能做检测,”高校长微微一笑,看一眼旁边那位,“墨经理不是说不用测的吗?”
“测试仪器很贵,只有市公司才有,用一次不是那么方便的,”墨经理待理不待理地回答,“而且我们已经测过了,基站没什么辐射。”
“你们测试的时候,我们校方没有人在场,”高校长冷着脸回答,“其实你们只是嘴上说一说,到底测过没有,谁知道?”
只从交谈中就听得出来,双方的矛盾还真的激烈,墨经理也是冷冷一哼,“好像测试的时候把你的人叫过去,你们就看得懂?”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懂呢?”高校长沉着脸反问一句,他扭头看一眼陈太忠,“我们有物理老师,也可以找修理无线电的人,陈区长你看,这就是他们的态度。”
“你们的态度,是加了租金就没有辐射了,”墨经理冷冷地顶他一句,“说句实话,要不是看陈区长的面子,我来都不来。”
“以小人之心,置君子之腹!”高校长怒斥对方,“我们是为学生的身心健康着想。”
“要不你俩先打一架?”陈区长似笑非笑地发话了,“我当裁判,谁赢了,就听谁的。”
两人登时噤若寒蝉,高校长自是知道,自家校长的帽子,不过是在区长一念间,墨经理也知道,陈区长在移动内部是如何地呼风唤雨——别的不说,能从市移动化来两百万的缘,那就是他不能招惹的。
“吵架能解决问题吗?”陈太忠见他俩不说话了,才又没好气地哼一声,“明明是屁大的一点事,非要吵吵到我跟前来,真是一个比一个出息!”
“既然你们都各自有道理,那咱们就定个制度吧……”
(未完待续)
3681-3682 吹风
3681章吹风(上)“制度?”高校长和墨经理听得齐齐一愣,心说你自己都说了,这是屁大的一点事,现在居然要因此制定制度了?
“事情是不大,但是这个关系到地方和企业的协调问题,”陈太忠也不是完全闲得蛋疼,他觉得这个矛盾比较具有代表性,“正好借这个机会,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协调机制来。”
“当然,首先就是测试辐射,辐射超标的话,移动三个工作日内整改过关,否则一周之内关停,墨经理,我好歹是开发过手机的,知道移动的效率……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时间有点仓促,不过我们的基站肯定没问题,我答应了,”墨经理点点头。
“那么,要是辐射在标准之内呢?”陈区长侧头看一眼高校长,你是不是该引咎辞职?他很想将这货一军——尼玛,你们想多收点租金,甚至不惜给区政府制造麻烦?
不过既然自命父母官,他是不可能不维护本区利益的。;“这个怀疑,不是我的意思,”高校长苦笑着一摊手,“学校里的学生、老师和学生家长,都对这个基站不安……如果合格的话,我能说动大部分人。”
这当然也是托词,他不会答应检查过关就没事,这个基站是九八年架设的,由于当时的电信局很有钱,所以就算按现在的行情看,这个价格也不算低,但也不算高得离谱。
基站修建好的时候,关于辐射这些,是经过了检查的,不过一晃六年过去了,设备设施都有个老化的问题,学校这番置疑,在情理上是说得过去的。
“你的工作能力只有这一点?”陈区长可是被这句话弄火,索性一摆手,“你们先去检查吧,其他的话,等检查完了再说。”
这就不是什么好话了,高校长听得也是脸色一白,陈区长原来还打算好好说一番此事,不成想自己一句话,惹得区长如此不快……陈太忠也没兴趣多关心他的想法,陈区长还有自己的事情,十点钟的时候,他打电话给隋彪,“班长,有点事情想跟你面谈,最近一段时间,干部们在工作时间的脱岗现象越演越烈,已经到了非抓不可的地步。”
“我在家呢,你过来说吧,”隋书记淡淡地应一声,就挂了电话,良足洗脚屋抓赌,抓了两个实职副科,这消息已经反应到他这儿了——北崇原本就不大。
不过这个事情不但奇葩,还透着点诡异的味道,计委的正职孟志新最近行情见涨,分管交通的葛宝玲也没听说跟陈太忠有什么冲突,可抓赌的命令却是朱奋起下的。
所以隋彪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坐看事态的发展,并且通知他的几个嫡系,最近管好手下人,不要随便脱岗,他等陈区长这个电话,等了已经很久了……陈太忠打完电话之后,又磨蹭了十来分钟,才赶向隋彪的家里——有这点时间,足够你做出一些了解和安排了吧?
隋书记家的院门是虚掩的着的,年轻的区长推门而入,看到隋彪站在屋檐下,嘴里叼着一根香烟,背着双手茫然地看着前方,听到门响之后,他方始转过头来,笑着发话,“来了?”
“找班长求助来了,”陈太忠笑着回答,几步就走到了屋檐下,“现在机关的工作作风,不抓不行了啊。”
“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扭转的,”隋书记笑着摇摇头,然后又直接发问,“你打算如何处理张跃进和宋鸿伟?”
“顶风作案,必须严惩啊,”陈太忠皱着眉头回答,“宝玲区长表示,张跃进还是去党史办学习一阵,我愿意支持她,希望班长能接收一下。”
“党史办闲人多了,不差多他这一个,”隋彪回答得很干脆,“那宋鸿伟呢?咱处理干部……最好一视同仁。”
这问话就有玄机,陈太忠却是不介意,他淡淡地回答,“孟志新表示,计委全力支持区委区政府的决定,该怎么查就怎么查。”
孟主任的回答似乎不甚坚决,实则不然,葛区长只是把人送走了事,而计委都在支持“查人”了,也就是说问题可以深挖下去——遗憾的是,纪检委书记陈铁人是陈区长的死对头。
“哦,想查就查吧,”隋彪点点头,事实上,他对宋鸿伟的去向并不感兴趣,刚才那么问,不过是怀疑两者被区别对待了——而有了区别,他才好做文章。
与此同时,他也不忘暗示一下,陈铁人那货不好沟通,“要是需要党委配合,你说好了,最好能有切实的证据,铁人比较认死理。”
“我是希望,党委和政府联合搞个行动,”陈太忠抽出一根烟来,让一下隋书记,见他拒绝,才自己叼进嘴里,慢吞吞地点燃,猛猛地吸一口。
下一刻,一口浓浓的白烟,在细密的雨丝中迅疾地荡开,眨眼又被雨丝打散,“公务人员上班时间无故脱岗的话,一旦被查到,无条件双开。”
“有点太激进了,不是太忠你的风格,”隋彪哈地笑一声,“在我的印象里,你一向强调摸着石头过河,循序渐进……比如那个政府事务公示。”
“这个工作作风已经是痼疾了,不下猛药不行,”陈太忠缓缓地摇头。
对隋彪来说,搞个联合行动,那一点问题都没有,查公务人员的作风,也绝对是党委的业务,尤其妙的是,陈太忠还愿意顶在前面,那么,他何乐而不为?所以他直接岔开了话题,“嗯,那这个计委副主任,你有什么中意的人选?”
“这个位子,班长你若是愿意提名,那我大力支持,”陈太忠听得就笑。
“这个位子……还是你提名吧,”隋彪将前四个字咬得极重,陈区长一出手就搞掉俩副科,他就算是管官帽子的,也不能两个名额都占走了,他先提计委副主任,目标并不在此。
“嗯,”陈太忠点点头,他刚才慢吞吞地往这边走,就是给隋彪一个缓冲的机会——我要严查此事了,你快从夹袋里找交通局副局长的候选人吧。
原本只是想查宋鸿伟,却是阴差阳错地牵连上了张跃进,在压力增大的同时,可供陈区长选择的牌也多了,这世界上的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就北崇目前的格局而言,同是副科,交通局副局长不知道比计委副主任强出多少倍,计委是相对务虚的部门,而交通局手上就抓着工程和项目。
但是对于王媛媛来说,她去计委更合适,毕竟务虚的部门,存在感是相对较差的,不引人注目的同时,就把资历熬上去了。
要是让她直接干交通局副局长,那就太扎眼了,类似的奇葩人物,也只有天南省通德市通玉县的曹小宝了,他是刘望男的姐夫,但那是县委徐书记大力提拔——上面又有市委书记李慕白,省一级层面上,还有陈主任在呼应。
所以陈区长锁定了这个位子,一点都不怕隋书记抢,至于老隋前面的种种试探,他也一概不予理会。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看小赵的祝杰华较为合适,他搞经济较为拿手,能胜任交通局副局长的工作,”隋彪还真的有了人选,“跳票一事上,我对他有过承诺,你觉得呢?”
这个人选,还真的出乎陈太忠的意料,祝杰华是谁,他当然很清楚,小赵乡的经济发展办主任,差一点跳票当上了小赵的副乡长,是隋班长赶过去,一手将此人压了下去。
不少人都知道,隋书记当时就说了,你祝杰华能顾全大局的话,我不会对你有任何的看法,还会找机会提拔你。
当然,他是这么说了,但是眼下这局面,能考虑到把位子给祝杰华,那就是说到做到了,真的是胸襟宽广。
可是真的是胸襟宽广吗?陈太忠细细想一想,却觉得未必如此,交通局副局长,在别人看来是美差,绝对不逊色于一个副乡长,但是真相并非是这样。
前文说过,在行局里,一把手的权力极重,而分管副区长和区长的影响也极大,这种情况下,将一个副局长架得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是很轻松的,甚至可能还比不上一个有分管口儿的副乡长。
那么对祝杰华来说,副局长未必比副主任强,甚至还可能不如,计委副主任的务虚工作相较多一点,但是机会合适了,也能发表点自己的见解——反正就是个务虚了,万一能被上面的领导听到,没准就有翻身的机会。
所以隋彪为他谋的是交通局副局长——起码听起来好听一些,但是其真实用心,确实值得商榷,把一个孤零零的跳票选手扔进交通局,这算重用吗?
陈区长点点头,“小祝这个人,我看行……他搞经济和统筹规划,很有一套,像那个小赵渔业互助活动,就搞得很不错。”
我就知道你不会排斥这个人!隋书记心里也清楚,交通局以前就是张区长的地盘,就算现在,从正职到分管区长,也都是政府的人,跟他不搭界的。
这样的位置,他不好放自己人进去,虽说掺沙子也是一种技巧,先放进去两个人搅和一下是应该的,但是现在北崇的区长叫陈太忠,他可不想打无准备之仗,不如卖个空头人情出去,也全了自己的名声。
事实上,对于区党委书记来说,除非是很关键的位置,副科级别的任命,他并不需要很在意——抓住正科才是关键。
3682章吹风(下)眼见自己的搭档也认可,隋书记就要问另一个问题了,“宋鸿伟的位置,也很关键。”
其实这计委副主任,真的是很扯淡,他只是想确认一下,小陈把这个位子给谁了,万一是他的对头,隋书记的脸上有点挂不住的话,那也是要反对一下的。
“孟志新跟王媛媛挺谈得来,”陈太忠淡淡地回答一句,既然他答应了隋彪的提名,就不怕这货再作怪了。
“嗯,王媛媛啊,这个同志我有耳闻,她……她,”隋彪沉吟一下,缓缓地点点头,然后猛地一惊,“她……啧,她跟太忠你学习这么久,那肯定值得信赖……你说的是她吧?”
“嗯,是她,”陈太忠点点头,“小廖结婚了,房子腾出来了,她要去单身宿舍住,也到了独立的时候……其实她还年轻,不是很成熟。”
她不是不成熟,根本就是没资格啊!隋彪反应过来此人是谁之后,真的是哭笑不得,王媛媛就是小赵乡供销社一临时工啊,哪怕是借调到党政办了,这组织关系还没理顺,你就要她当计委副主任?
这真是一个疯狂的时代……隋书记缓缓地点点头,“组织上三令五申地强调,大力提拔年轻干部……这个,我是支持的。”
“那这个联合行动?”陈太忠再次敲定一下,“下周的会上,咱们过了?”
“过就过吧,”隋彪叹口气,“反正葛宝玲马上常务副了,你也不怕过不了。”
“班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陈太忠脸一沉,扭头冷冷地看向对方,“我怎么有点听不懂呢?”
“这有必要解释(book.www.uu234.com)吗?”隋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尼玛,你当别人不知道是你推荐的?李强跟葛宝玲就不是一路的,真的不要小看大家的智商。
“有必要,我一直看葛宝玲不太顺眼,”陈太忠笑吟吟地回答,他是真的火了,哥们儿拼死拼活地遮挡,还是提前让你们知道了真相,“我想知道是谁支持她……老隋你说道一下。”
“是李强提名的,”隋彪见他有发作的趋势,也不敢再吊胃口,只得明说,心里却是在纳闷,你难道真的不知情吗?
“那你怎么能知道呢?”陈区长眉头紧皱着发问。
“他提名,总要吹风的嘛,”隋书记白他一眼,这天底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所以我就知道了……当然,这消息未必可靠。”
“那谁来接葛宝玲的位子?”陈区长依旧眉头紧皱——尼玛,你千万别连这个也知道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隋书记笑着摇摇头,又看他一眼,“不过太忠……你不该不知道。”
“我知道个什么啊,”陈太忠苦笑一声,“要搁给我说,绝对不欢迎空降干部,他们根本啥都不懂……其实孟志新就不错。”
反对空降干部……似乎是有所指吧?隋彪淡淡地看他一眼,默默地将这话记到了心里,这大致也是吹风,看来这个孟志新很得陈太忠赏识,下一步计委的权力,大约要逐步地回归了,至于说那货会出任副区长,这个玩笑是不是有点大?
当天下午五点,墨经理给陈区长打来了电话,说是检测已经完毕,初开始线缆破皮处确实有点问题,但那破皮似乎是人为的,大概是有学生来房顶捣乱来着。
问题不难处理,加一个屏蔽的热缩套管即可,十来分钟就搞定了,测试结果也正常了,但是学校有一些学生家长和老师围住移动的人员,还是要求他们迁移基站——因为他们觉得,这个潜在的危险性非常大。
“仅仅是简单的外皮破损,还是人为的,移动公司每天不知道遇到多少这种小问题,要不是您打招呼,他们都不让我们修,可见是有意找事,”墨经理气呼呼地发话,“现在修好了,还不让我们走……陈区长您能过来帮开导一下吗?”
“让我去我就去,到底谁是领导?”陈太忠听得叫个火大,他并不排斥莅临现场解决纠纷,很多时候也是这么做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别人能将他呼来喝去。
所以他也就懒得再照顾北崇人的面子,“你跟一中的校长说,你俩来我住的地方,十分钟之内不能到的话,他的校长不要干了,我现在开始计时。”
九分十几秒的时候,陈区长的门铃响了,王媛媛去开了门,进门的正是那对冤家,陈区长见状心里冷哼一声,说对有些人,还就是简单粗暴的工作方式才管用。
进来的这二位见到年轻的区长低头把玩着手机,也是心里微微一寒,不过墨经理心里多少要踏实点,于是笑着发问,“陈区长,我们来得还算及时吧?”
你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鸟!陈太忠冷冷地白他一眼,又哼一声,“坐。”
屋檐下有好几张椅子,都是面对着小院,两人战战兢兢地坐下,只听得区长发问,“检测完了?结果如何?”
“一开始有点小毛病……”墨经理少不得又重复一遍说过的话,然后看一眼高校长,“一切都正常了,也不知道一中为啥拦着我们不让走。”
“墨经理,我不在场吧?”高校长肯定不能容忍别人诋毁自己,哪怕这是小儿一般的辩解,“是部分学生家长和老师,有这样的担心。”
说到这里,他又侧过头来看区长,“陈区长,检测是过关了,但是大家心里还是有抵触……这不是不相信科学,实在是关系到孩子们的成长,都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
你要是连科学都不讲,那真是没辙了,陈区长听得有点无语,不过他也不能否认,姓高的说的这种心理,在群众中是客观存在的。
“你们这个基站要搬迁的话,得花多少钱?”陈太忠侧头问墨经理。
“怎么也得一百多万,”墨经理苦笑一声,他最无奈的,也就是群众不跟他讲科学,这真是没辙,“也许两百万都打不住。”
“一中出了这个钱,没问题吧?”陈太忠又看高校长,他不想惯出别人不讲理的毛病,但眼下必须讲究个方式,“电信局建设基站的时候,你们签的可是二十年的租赁合同。”
“我们那时候哪儿知道,会有辐射呢?”高校长还真是人才,什么都能扯出一通话来,当然,最关键的是,“而且学校里也没钱,就算想给钱,不是还得区里批吗?”
“区里凭什么给你钱,因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批了你钱,别人会怎么看我?”陈区长气得笑了,“没钱你有地嘛,一中的操场东侧不小,划出去四、五亩地给移动公司,墨经理……这样可以吧?”
“那太谢谢陈区长帮我们做主了,”墨经理笑着点点头。
“那块地,我们是打算盖教工宿舍的!”高校长一听这话,是真的着急了,一中的面积不算小,但是他们的地块,接近北崇的黄金地段,而且旁边紧挨着的就是区里唯一的公园。
区里现在发展得很快,地块有上涨的趋势,而县一中是老学校了,在职的教职工加上退休的,住房压力也不小,又有校办工厂。
如果能用一种合适的方式,把一中的土地高价卖出去,高校长是不介意的,但是交出四五亩地换个基站搬迁,他绝对不会答应——谁都不会答应。
“这是为了孩子们的身心发展着想,”陈区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身为一中的校长,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我看你很不称职。”
“多少单身的老师,还等着盖新房子呢,”高校长低声嘟囔一句,眼见区长执意要偏帮移动,他也没脾气了,只得叹口气,“那算了,我再回去给大家做一做工作,争取不搬基站。”
“你真是不害臊,”陈太忠哈地一声笑了起来,“基站的辐射……移动公司院里就有基站,你去问一问你的老师,你的同学家长,让他们去移动工作的话,去不去?”
这个问题才是实质,干这一行的都不怕,别人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你移动的人收入那么高,自然不怕冒这点小风险了!高校长冷冷地扫墨经理一眼,心内暗暗地腹诽,却是没胆子再说话。
尼玛,我移动收入这么高,惹出事就是泼天的大事,你当我们有胆子忽视辐射?墨经理冷冷地还他一眼,才又笑着发话,“我移动编制很小,可不敢随便收人……陈区长,上午你说,打算建立一种地方和企业的协调机制?”
(未完待续)
3683-3684 阴阳婚
3683章阴阳婚(上)
周一下午,区政府召开了办公会,陈太忠区长以北崇一中为例,提出了地方和企业建立协商机制的建议,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跟在陈区长家谈的不一样,一中和移动之间深层的矛盾原因,陈区长并没有提及,他将此事表象化了,无非是一中师生担心辐射,而移动没有做出足够的沟通——双方都有责任。
解决方式也很简单,检测之后充分沟通,一中师生担心设备年久失修,那移动就答应每年会同学校的老师,做两次检测,以保证师生不受到任何影响。
至于移动反应说,学生可能将设备搞坏,那由移动在楼梯处加装铁门……反正双方已经说开了,就没有事情是不能协商的。
关于增加移动租金的问题,陈区长并没有过问,任由那俩去谈,谈成什么样他也没掺乎——一中感受到了区政府的压力,移动感受到了一中的不甘,想必总能达成一致。
“在协调地企关系时最该注重的,其实就是一本书的书名,《傲慢与偏见》,”陈区长侃侃而谈,“只要我们的政府能放下傲慢和偏见,用诚意打消企业的傲慢和偏见,那么就不难携手发展,实现双赢。”
年轻的区长在建议中还提出,每当地企协调成功,政府要做好相关记录,万一再起什么争议,做到有据可查,而且出现类似的情况,也可以沿用惯例,或者再对以往的偏差做出一些纠正,以更好地完善这个协商机制。
协商机制听起来不错,但是大家更关心的是,这个地企协调,协调的并不仅仅是央企,还包括了地方企业和私企——私企也需要协调吗?大家的脑子一下转不过来这个弯。
私企当然是需要协调的,在征地问题上,在减免税务上,在三通一平上……都离不开地方政府的大力支持,然而事实上,以上举的这几点,只是政府的承诺,在招商引资时必须提供的承诺。
私企真正需要协调的地方,不在这些承诺上,而是在于其他方面:比如说受到人为刁难,受到恶意打压,甚至被人惦记上家业。
而往往地,类似麻烦不需要政府的协调——想协调也不好插手,企业往往通过一些利益团体或者个人,小小地出点血,来把路子走通。
所以陈区长强调说,跟私企也要建立协商机制,给人的感觉真的非常怪异,大致形容一下就是:这岂不是把私企放到国企的高度了?
私企不是不能摆到那个高度,很多地方还有私企吞并国企,小鱼吃大鱼甚至蛇吞象——种种胃口惊人吃相难看,也就不用说了,但是必须指出的是:在大多数干部的眼中,私企终究是私企,不是国企,对于私企,只存在惹得起惹不起的问题。
不过有鉴于陈区长最近在北崇气场越来越强,大家心里就算有疑惑,也要暂时忍耐,只有谭胜利表个态,“我认为这个协调平台,选择工商联比较合适一点。”
一中和移动的纠纷,说到底还是他协调不力,没错,墨经理没必要买谭区长的账,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是分管教育的。
所以就算陈区长没点名说他的不好,谭胜利心里也犯嘀咕,这个时候,他就跳出来充当开路先锋,也好给区长留下个好印象。
因为“桑拿房晕倒”事件,谭区长的权力无形中受到了不少的限制,但那是他自己掉了链子,而且受到的限制再多,今后几年科教文卫的口儿上,钱也只会比以前多得多,他没有理由不为陈区长摇旗呐喊。
“这个事情只过工商联,不过区政协,会不会不太好?”葛宝玲皱着眉头,针对他的建议提出异议。
陈太忠听得暗笑,心说谁要以为葛区长只会冲冲杀杀的,那还真的错了,她挤兑起人来,也是很有一套。
眼下的北崇官场已经有传言说,陈区长和政协黎主席不对付,依据就是放焰火那天的晚宴,黎主席坐了没几分钟就走人了,而两人结怨的缘故,说法就比较多了,但是居然有很大一部分人猜到,根源就在陈区长上任的那天,黎主席没有去界迎。
可见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陈区长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个原委,他听说该传言之后,都禁不住生出了吐血的冲动,大家都把这份心思用在工作上,北崇早就是全国百强了吧?
正是因为这个传言,谭胜利果断地跳出来,强调此事应该由工商联牵线,而不是政协,工商联可不仅仅参加政治协商,它还要接受政府工商、财税的指导。
这个口儿是常务副负责的,目前陈区长代管,葛宝玲目前还没获得上级组织的推荐,但是风声已经在小范围传开,她就要保持一份警惕,所以她发问。
相煎何太急?谭胜利有点无语,他也猜到,葛宝玲必然是听了某些传言之后,知道区长不喜黎珏,所以才果断地跳出来挤兑自己。
那就让区政协做这个平台罢,他很想这么回答一句,来看一看葛区长黝黑的脸膛是否能泛起红光,然而……他真的不敢,他可以不在意葛宝玲,但是这句话一说,讨好区长的行为,就成了了故意惹怒区长——没错,看在别人眼里,他是引蛇出洞,有意而为之。
“政协是协商大事的,这种纯粹的地企矛盾,没必要无限制地拔高,工商联就比较合适,”他硬着头皮回答,并且淡然地迎着一道冷冷的目光。
目光出自于区政协助理调研员刘海芳,往常这个时候,区政协会来的人,就是林桓和她,或者是二者之一,今天林桓本来要来,结果前屯镇出了一桩偷结阴婚的事情,可能引发**,林主席知道之后,赶过去协调了——这事儿不归政协管,但是谁让他威望高呢?
刘助调是阳州下放下来的,除了级别,她在区政协也不算一回事,按理说带着耳朵来就行了,但是谭胜利这话,实在有点太当面打脸了。
可谭区长还偏偏不在乎,都是副处,我实职你助调,就算是民主党派也不怕你主流党派。
“我保留意见,”刘调最终冷冷地表态,她绝对是不能支持的,也没资格支持,可反对的话,成本高还未必能获得认可,那么她只能将意见保留。
“平台是哪里,对政府工作影响不大,”陈区长终于一锤定音,结束了这个话题,谭胜利这番讨好,他其实并不很在意,能借此看清楚一些人的态度,就足矣了,“协商的最终结果,要交由区政府存档。”
“区长,有些事情太小,存档好不好呢?”白凤鸣举手笑着发言。
这个问题,还是针对私企去的——有些人就是借着程序,在小环节上微微地卡一下,只要领导过问马上就放,而此种小事还是最常见的,区里存档合适吗?
“只要反应上来,区里就存档,我不相信下面的同志连协调点小事的能力都没有,”陈区长冷冷一笑,“这个协调步骤分四步,问询、承接、解决并存档和后续观察……”
这种流程他轻车熟路,问询就是过问企业反应的情况,下面要是没能力处理好,或者搞得企业再度告状,那协商机制就启动,这是承接,至于后两项,那也就不用说了。
陈太忠大致介绍一下,相信大家也不会陌生这些东西,然后他又看一眼白凤鸣,“凤鸣,要是下面的同志总办不好小事,总要增加咱档案厚度的话……”
“那就让他们去处理更小的事,能力不足嘛,”白区长笑着回答。
陈区长最信得过的,果然还是白凤鸣啊,不止一个人心里感慨,就连葛宝玲暗暗庆幸:亏得是这家伙手里握的项目太多,要不然我还真的争不过他。
经过这几天的细细品味,她已经反应过来了,为什么白凤鸣紧跟陈太忠,却是还呆在原地,而她有望上一步,说来说去,还是姓白的手里大项目太多,想走都走不了。
换个角度说,白凤鸣一旦升任常务副,必然不能操心这一摊了,陈太忠放心交给谁?
这个猜测,在区长问她是否舍得坛坛罐罐时,她就曾经灵光一闪,不过遗憾的是,当时她开啤酒动作过大,洒了区长一身,再也顾不得多想。
回家之后几天内,她终于想通了,想不通的话,这个常务副她也当不安生——官场里最可怕的不是已知的敌人,而是未知的情况。
按说,猜到了陈区长不选择白凤鸣的可能原因,她就不该这么感激了,然而事情并不是这么回事,葛区长知道,区长对自己不是很满意,这种情况下,他完全可以把徐瑞麟扶起来。
对于一个异常强势的区长而言,她比徐瑞麟强的那么一丁半点儿,真的不算什么优势,而徐区长最近的工作,也确实很出彩。
所以她心里还是认为,陈区长很公平,事实上,她都不认为白凤鸣有多吃亏,北崇的工业一旦上去,显赫的业绩摆在那里,只要运作得当,姓白的捞够了之后,直接破格调任某个县区的一把手,都很正常——北崇目前运作的工业项目,盘子太大了,大到别人不服不行。
3684章阴阳婚(下)又商谈一些其他项目之后,办公会就结束了,不成想才宣布散会,林桓从屋外走了进来,他浑身**的,“呀,紧赶慢赶,还是不赶趟儿啊。”
“刘海芳把该记的都记下了,”陈太忠笑眯眯地回答一句,“你回去看一下就行了,嗯……还有,你跟卓孟明通个气儿,今天的办公会,给他找了点事儿。”
卓孟明是区政协副主席,工商联的主席,不过林桓听到这个名字,嘴角微微抽动一下,“我还是先看一下会议记录吧。”
林主席看记录,不会找刘海芳,刘助调的记录,怎么都赶不上李主任的完整,别说,李红星这货虽然长得不怎么样,写的字儿还是不错的,又快又好。
陈太忠出来之后,抬手看一看已经五点了,想到一会儿林莹和董飞燕会来,他禁不住食指大动——藤缠树啊,好久没有体验小林总的层峦叠嶂了。
可是越是期待,时间便过得越慢,他走进办公室,看了一阵文件,发现才过了五分钟,他觉得自己这个状态不对,站起身要出去走一走,却见林桓推门进来了,“太忠,卓孟明这货,他也能有协调能力?”
“这总得有个平台,哪怕是样子货,”陈太忠无奈地撇一撇嘴,他理解老林的愤怒。
卓孟明这货,确实是个奇葩,原本是城关镇的党委书记,丫有个爱好,就是喜欢裤裆底下那点事儿,结果有一次被人堵住门了,那女人的夫家又挺强势,有做混混的,也有混政府的,还有做买卖的。
男人家弟兄十几个,追着他光屁股跑了三条街,最后大冬天跳进河里才脱身,结果摔断了一条腿,他花了好几十万,才摆平了这件事。
卓书记裸奔被很多人看到了,还衍生出很多版本,这个书记是干不下去了,他养了半年的腿伤,就来了政协,正好工商联主席不干了,他就兼了这个差事——北崇的工商联,比党史办还有所不如。
林桓就挺看不起这人,想他堂堂的区委副书记,跟光屁股裸奔的镇党委书记平级,那真是不能忍受,“他要是跟你呲牙,你跟我说,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要不你来干这个工商联主席吧,”陈太忠建议了,“北崇下一步,工商肯定要发展,这么个恶心玩意儿,我看着也头疼。”
“他干跟我干是一个样,”林桓信心满满地回答,“敢不服气,我打断他三条腿。”
“咱北崇人做事……也太野蛮了,”陈太忠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其实我想规范这个协调机制,大家还是讲理的好。”
“遇尧舜,讲礼乐;逢桀纣,动干戈……政府工作要讲道理,但不能只讲道理,”林桓叹口气,“像我下午遇到这结阴婚的……真他妈的。”
“怎么,林主席你出面都搞不定?”陈太忠听得就笑。
这个结阴婚,是北崇甚至阳州都非常流行的风俗,像廖大宝和扈云娟结婚,那是俩活人结婚,叫阳婚,两个死了的人结婚,那叫阴婚。
“啧,搞定好说,大家心里不服,”林桓叹口气摇摇头,以他的年纪、身份和资格出马,要是不能服人,那就是失败。
这前屯的阴婚纠结,是源于一个李姓老汉,李老汉婚姻几次,总是若干不顺,有个儿子也被前妻带走了,后来又得一个儿子,前一阵白血病死了。
这死了的孩子只有十二岁,但是李老汉已经六十二岁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眼瞅着李家要绝嗣了,他就想着办个阴婚,让孩子在地下成亲,也算对李家祖宗,对自家孩子的交待。
有了这个想法,他就四处打听,知道二十里之外姜家村死了个女娃,才二十一岁,女娃娃平常有点疯癫,掉进河里淹死的。
疯傻不要紧,这些都是皮相,北崇人讲这个,疯傻一辈子,哪一天猛地正常了,这就是你该走了,人间呆不住了——所以这女娃娃已经死了,她生前是什么样子,那并不重要。
关键是李家也没钱,跟人攀不起阴婚的亲家,也就没得挑——在阳州,阴婚阳婚都是要交彩礼的。
姜家的女娃儿埋了一段时间了,李老汉为了自家儿子在阴间的性福,也为了对得起列祖列宗,就在前两天的夜里,把棺木悄悄刨出来,运回来跟儿子合葬了,阴婚不说洞房,但合葬是必须的……阳婚还说合葬呢。
姜家一看,自家女儿的坟被刨了,棺材盖子大开着人没了,那立刻就不干了——谁把我女儿抢走,结阴婚去了?
两家离着二十里地,说远真的不远,再细细一打听,李老汉的小娃娃最近结阴婚了——阴婚也是要操办的,场面肯定赶不上阳婚,但是多少要走个仪式。
于是姜家就找上门了,李老汉见苦主来了,一口否认自己干过这事儿,阴婚的亲家,认不认真的无所谓——阳婚的都还扯淡呢。
姜家人自然就不干了,要刨坟,说把你儿子的棺材打开看一下,如果我们冤枉你了,给你一千块钱算赔罪。
李老汉是家徒四壁,儿子的棺材都是薄木做的,这一千块钱对他来说确实不是小数,不过对方就算给五千,他也不敢打开这个棺材不是?
姜家想动手,可是李老汉这一支虽然落魄,旁支族人也不能坐看他被人欺负,虽然不少人都知道,他确实刨了别人家的坟,但是这是帮亲不帮理的时候,就算有人心中鄙夷,最多也就是不做声,断不会出卖族人。
一边要刨坟,一边不让刨,人越聚越多,姜家把赔款也提高到了三千,眼瞅着要动手了,镇长唐亮赶到,疏散群众的同时试图做工作。
这个工作肯定难做,偷刨别人的坟可是大忌,光明正大地刨坟也是大忌,而且这是两家人的纠纷,不是政府事务,唐镇长不便使用极端手段。
他本来就不是本地人,说话的影响力不够——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家在阳州市区的镇党委书记苏卫红索性就没到场。
派出所的警察支持开棺检验,但是李家人绝对不退让,尤其是李老汉就躺在儿子的坟头,你要刨坟,先把我刨了吧。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林桓赶到了,林主席处理类似事情有经验,先喝退了姜家人,说你想刨坟我支持你,但是你得把人证给我带到跟前来,不能光听别人瞎说。
其实人证遍地都是,可真没人会站出来,然后林主席私下劝诫姜家:事儿已经是这样了,你看李家给你多少彩礼合适?已经是这样了,别把丑事闹大了。
两万!姜家人开口很不含糊,两万的彩礼,阳婚也不过如此,但是他们有理由,李老汉特么的太欺负人了,他要是不刨坟好好商量,也就是三五千块钱的事儿,两家人能成了亲家,还能共同操办婚事。
李老汉这边则表示,我们坟里就只埋着一个人,什么钱不钱的一概不出——尼玛,两万……要是一两千块钱,族人没准还能凑一凑。
林桓再三调解,也调解不下去了,就告诉姜家人,你找到证人的话,可以跟派出所报案,警察就可以起这口棺材了,派出所要是不管,你们来找我。
但是!没有证人之前,你们不许胡来,要不然我林桓收拾你!
“这彩礼钱还真是不少,”陈太忠听完之后,苦笑着摇摇头,这个阴婚他是第二次听说,第一次是别人念叨起来,说徐瑞麟也不给徐波配个阴婚,结果就有人说,徐区长是党的干部,搞这个肯定不合适。
今天这是第二次听说,听到林主席将事情说得如此严重,他就禁不住又问一句,“这姜家是不是有点狮子大开口?”
“人家开始要五万呢,还是给我面子,”林桓哭笑不得地一摊手,“没办法,北崇人讲个输人不输阵。”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陈太忠叹口气摇摇头,“不会再打起来吧?”
“应该不会了,”林主席自信满满地摇摇头,“太忠,饭点儿了,去你那儿蹭饭?”
“今天外面有客人,就不接待你了,”陈区长笑着摇摇头,他在本地固然没有沾花惹草,但总有王媛媛那个传言,外面来的投资商之类的,又多是美貌女人,被人嚼谷得多了,总是不好。
林莹和董飞燕大约会在七点左右赶到,陈太忠回了小院之后,吩咐王媛媛一声,说谁来找都说我不在,又拿着菜谱点了不少菜,“叫宾馆准备一下,随点随就到。”
他摩拳擦掌地等着两位佳人到来,不成想眼看着七点了,接到了唐亮的电话,“区长,犁头村这边的阴婚,打起来了,我们该采取什么措施?”
(未完待续)
3685-3686 不接地气
3685章不接地气(上)这个林桓,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陈太忠听得勃然大怒,不过这会儿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了解几句情况之后,他站起身就走出了院门。
一路开车,他还一路打电话,没用了五分钟,他就搞明白了事情经过。
姜家人被林桓的高压逼走了,心里多少有点不服气,不过也是打算寻一个敢出面作证的证人,堂堂正正地把女儿抢回来,让李老汉接受法律的制裁。
不成想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在阳州混社会的主儿回来了,他跟姜家还沾点亲,闻听此事登时勃然大怒,“犁头村敢欺负到咱姜家来?真是不把我二平放在眼里……走,去刨坟。”
阳州的民间矛盾,很多时候都是炮头出面协调,姜家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正经是二平主动出面撑腰,这是人家给面子,大家要珍惜。
更别说此事是姜家占理,与其委委屈屈地去寻证人,等待政府撑腰,倒不如仗着强势欺上门去,自家把这个仇报了,这才最解气。
当然,也有人提起来林桓的警告了,不过二平并不在乎,表示说等老林来了,挖都挖开了,咱也不用找证人了,棺材里躺着的大红不说话,可是比所有的证人都管用。
他们刨坟,也是讲策略的,先侦查一下,发现坟头上只有三个人,李老汉这也是害怕对方偷偷来刨坟,就托人看着,他自己则是夜班——他把铺盖卷都带来了。
就三个人?二平手一挥,七八条汉子挥着铁锹就冲了上去,那三人见势不妙,拿着棍棒且战且退,嘴里却是没命地吹着哨子,通知村里这里发生了情况。
村里人来得很快,但是姜家村这帮人动作也快,十好几个女人手肘相挎组成围墙,阻挡犁头村的进攻,这是女孩儿母亲从娘家喊来的帮手,一定要拦住对方。
挖坟的人动作很快,庄稼人谁还不会用铁锹?四五把铁锹交替挥舞,眨眼之间,坟头就被平了,大家又向下挖去。
因为不涉及大多数人的利益,李家的人原本也没大打出手的意思,可是眼见对方扒坟的速度如此之快,终于红眼了,就在此时,那二平背着双手慢吞吞走过来,冷冷地哼一声,“我看谁敢动手?”
他这副做派,都不需要说话,就摆明了是炮头——其实很多小混混都是这样的做派,不过关键场合敢站出来的,那就不是装逼,是真正的牛逼,没实力还要装,那叫傻逼。
二平有实力,起码犁头村里有人认识他,“哎呀我艹,这二癞子不是去阳州祸害去了吗?”
“你们村的李老浑不地道,挖小女孩儿坟,今天我就替我表外甥女做主了,”二平背着双手,慢吞吞地发话,“谁要拦着,就是跟我过不去。”
“我去你妈的……”他正得瑟呢,只听得旁边一声怒吼,却是李老汉赶到了,他手持一个木棍,木棍的头上是一个巨大的火团,哔哔啵啵地燃烧着。
他来得稍微晚一点,却是有了万全的准备,那木棍本是个钉耙,钉耙上捆了洒了汽油的草团,他一到现场,就不声不响地在一边打着了打火机,待得火起,挥舞着钉耙就冲了上来。
“谁家的屁孩子,毛长齐了吗?”李老汉的钉耙直奔二平而去,状若疯狂,人要真的玩命了,炮头不炮头的也就真的无所谓了。
燃烧着的火团在风中呼呼作响,二平随手拎过一条木棒,身手敏捷地抵挡两下。
不料想那火团是浇了汽油的,又相对松散,他不抵挡还好,一抵挡火星子溅得四处都是,落到地上还在顽强地燃烧着,更有那汽油顺着钉耙头流下,都快烧到手了,李老汉却是兀自不觉,疯狂地跟他对打着。
二平的身手是街上打架练出来的,灵活应对没问题,但是一时也不好反击,他见势不妙就喊一声,“你们先散了……李老帮子你有种,我他妈的弄不死你,以后跟你的姓儿!”
这就是阳州炮头的做事风格,自命铁肩担道义,镇不住场子的时候,他先招呼己方人躲避,不让人做无谓的牺牲,至于这场子怎么找回来,就是他的事儿了。
大家见李老汉如此癫狂,赶忙退开一些,就让出了那已经铲得平平的坟头。
二平退开几步,他觉得自己面子没了,掏出手机就开始拨电话,还用手指着对方,“我这人一般不记仇,有仇当场就报了,老帮子,我今天晚上就弄残你!”
“邓师!”李老汉长嘶一声。
“来了来了,”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大家闻听“邓师”两个字,脸色就是齐齐地一变,人群哄地往两边一让,一个干巴瘦的中年人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邓师……”二平见到此人,脸色也登时一变,这邓师是前屯甚至北崇有名的神汉,驱邪请神很拿手,他爷爷当年就号称邓天师,解放后被镇压了,近十来年风声松了,他就又出来操持祖业,不过他不自称天师,也不让人叫大师,大家就叫他邓师。
传得最邪的是,据说他还会下咒和驱使阴魂,谁要惹了他,不知不觉就会中了暗算,轻则破财失势,重的就要中邪生病,甚至可能有血光之灾——大家都能举出来不少例子的。
偏僻的地方,讲迷信的人原本就多,对于这种神神道道的主儿,大家都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据说北崇的前任张区长,见了这邓师都要点头。
二平是在阳州混的炮头,眼界足血气也足,但是平日里听邓师的名头听得多了,猛地一见也真是有点晕,于是笑着问一句,“你是打算帮他出头?”
“埋了的人,挖出来造孽,”邓师慢慢悠悠地回答,“这里面不管埋的是一个还是两个,阴婚也是能积阴德的,大家要是没事……就散了吧。”
“我要是不散呢?”二平笑眯眯地问一句,阳州的炮头,果然不缺血性。
“不散的话,这就难说了,”邓师依旧慢慢悠悠地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这孩子十二岁生日都没到,算开锁之前夭折……还是别打扰他了。”
这话说完,周遭哄闹的人群登时变得一片寂静——一个神汉说出这样的话来,基本上就是**裸的威胁了,尤其传说中,他可是能沟通阴间的。
二平听得也很无语,他真的不想相信这些,但是这晦气玩意儿,谁也不愿意沾染,于是他皱着眉头发话,“李老头答应你啥了?我双倍供奉,换你不管这事儿。”
“想要钱,我哪里弄不到?”邓师的双手向身后一背,淡淡地发话,其实干他们这一行的,吃个信用饭讲究个超然,好的神汉不能被凡夫俗子牵着走,“家父客居犁头村多年,我不忍看此地被阴邪污秽,你走吧。”
“会被阴邪污秽?”本来有点缩了的李家人听到这话,登时就不干了,村里人最信、也最烦最怵这种不干不净的东西,犁头村其他的村民也都不答应了,于是步步紧逼了过来,大战又是一触即发。
关键时刻,唐镇长又来灭火,他嫌林桓下午处理事有点软绵绵,索性直接将求助电话打给了区长,然后赶来,来了一看,发现不但有炮头还有神汉,一时间大脑也有点宕机。
炮头还不算难对付,神汉就让人头疼了,就算他唐某人不信,可是敢跟邓师对着干的话,旁人也难免会悄悄地嘀咕,更不排除有人利用这个机会,使阴损手段。
事实上,连他也不敢拍胸脯说,我就是不信!
不成想,他到地头没两分钟,就发现区长的车也来了,于是走上前,笑眯眯地打招呼,“您来得快啊。”
哥们儿还等着吃团圆饭呢,还要品尝名器,能不快吗?陈区长心里这个无奈啊,他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嗯……现在你把情况跟我说一下。”
情况他都已经知道了,但是他不得不当着众人再了解一遍,要做到透明公正嘛,然后他又从姜家和李家各来一个人,落实一下。
情况大致就是他了解的那些,不过中途出现一个神汉,还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淡淡地扫视那邓师一眼,就不再理会了。
了解完所有的情况,他一抬手,冲李老汉勾一勾指头,待对方过来,才笑着拍一拍其肩头,“老汉,生了孩子呢,活着的就要好好抚养,这是为人父母的义务。”
“他死了我也不想让人动他,”老汉生硬地回答。
“但是你也不该挖别人坟不是?”陈区长笑吟吟地发话,他的天眼一扫,无物可以遁形,自是早就看清棺材里的两具尸体了。
李老汉一听这话头,敢情区长直接就盖棺定论了,他马上就不干了,可是才要发作,却觉得区长的大手压在自己肩头,直若泰山一般沉重,而且……搞得他浑身都动弹不得。
“把他铐起来,”陈太忠冲现场的两个警察点点头,“这涉及了盗窃尸体罪。”
屁大一点事,林桓也办不好!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真的有点无奈,黏黏糊糊的,直接挖开不就完了?亏得老林也好意思说自己基层工作经验丰富。
把李老汉交给警察,陈区长又看一眼姜家人,“愣着干什么?挖啊!”
姜家人也想继续挖,但是那个邓师给他们的压力也挺大的,正犹豫呢,犁头村有村民高叫了起来,“陈区长,挖不得啊,李家的娃儿没过十二,下葬还没过头七呢!”
“邓师你说话啊,”李老汉一脱离开区长的手,就能活动了,他声嘶力竭地叫着。
“陈区长,鄙人有礼了,”邓师走上前,微微地合十作揖。
“你闭嘴,”陈太忠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一个小屁神棍,还是假冒伪劣的这种,也敢跟我说话?“我就让挖了,挖出来就是盗窃尸体,你个神汉没权力干涉政府行为。”
想到大家说的此人有怪异,他又饶有兴致地打量对方两眼,“大家都说你惹不得,我偏想试一试,这样……你今天这个包庇罪,估计是跑不了啦。”
“我什么也没说,哪里有包庇?”邓师一见这架势,就知道此人是心性坚毅之辈,他干笑一声,“我只是说,成全阴婚也是积德。”
“你是能沟通阴阳的,麻烦你个事儿,去跟阴间问一问,我陈太忠还有几年好活,”陈区长笑眯眯地发话,“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报不出来我能活多久的话……我就得追究你包庇的责任了。”
当他听说,这货的一句“阴邪污秽”就唬住了大家,心里真的是恼火异常,这终究是**的天下,什么时候轮到神汉翻身做主了?又凭什么替一个偷尸体的人颠倒黑白?
做为曾经的仙人,陈区长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也没觉得神汉在基层的影响力是不能忍受的,但是……你好歹得有点水平不是?身上浊气十足不见半点轻灵,就别说仙灵了。
尼玛,凭你也配冒充神汉?
“不须沟通阴阳,我看一眼就知道,”邓师傲然地回答,然后冷冷地盯着对方,看了大约一秒半不到两秒,他大叫一声,伸手捂住双眼,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啊呀。”
大家都被区长和邓师的斗嘴吸引了,一时间都呈静止状态,陈太忠扫视一眼之后,很不满意地看了看姜家人,“我说……你们到底挖不挖?”
“挖,”姜家人如梦初醒,又挥起铁锹挖了起来,只不过这次,大家的速度就不像平坟头那样快了,都是心不在焉,有一铲子没一铲子的。
二平见状,却是转身又去打电话,大名鼎鼎的陈区长来了,他自是要交待自家弟兄,远观即可,不要贸然闯入现场——要知道,刘金虎、张一元和楼健勇都栽在此人手里了。
挖了一阵之后,林桓匆匆地赶了过来,这件事他做得不是很好,所以也懒得跟姜家人叫真,说什么找到证人没有,他只是将陈区长扯到一边低声发话,“太忠,这个盗窃尸体,不合适啊。”
“怎么就不合适了?”陈太忠对老林今天的办事,有点不满意。
“干这种事的人多了,人家不卖器官不做标本,就是图个合葬,相当于阳间的抢婚,”林主席无奈地解释(book.www.uu234.com),“很多埋了四五十年的,只剩下骨头了,也要结阴婚,这算什么罪?”
“可是……法律上是这么规定的,”陈区长淡淡地表示,他要坚持原则。
“这符合法律,但就是你的话,不符合道德……起码不符合北崇传统的道德观,”林桓如是解释(book.www.uu234.com),上次的毒杀奶牛案也是出在前屯的,陈区长曾经表示,这是法律和道德的碰撞。
拿我的矛攻我的盾,行,算你有理!陈太忠自命讲究人,自然不会做那自食其言之辈,于是点点头,“好吧,这个罪名再说……”
但是他被林主席打脸打得很不爽,于是就挑他的刺,“不过林主席,你既然能肯定,这棺材里就是俩人,下午为什么不刨开,你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哪里去了?还是说这么处理,等晚上打架……就是经验丰富?”
“这还就是经验丰富,”林桓才不理他的阴阳怪气,他叹一口气,“太忠,阴婚也是结婚,你强行拆散人家小两口,咱就不说造孽了……这种事儿以前死过人的,你知道吗?李老汉万一想不通,跑到区政府门口自杀,这不也是麻烦?”
“啧,”陈太忠咂巴一下嘴巴,登时就无语了,他禁不住暗暗感慨,哥们儿还是不够接地气啊——起码没有完全接了北崇的地气,基层工作没有做扎实,居然还觉得林桓做事不行。
想到殷放、陈正奎之类不接地气的领导的所作所为,他不能容忍自己成为那样一个人,又想到自己冤枉了老林,心里就越发地愧疚了,于是他干笑一声,“这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林主席你原本是怎么计划的?”
“我就是让姜家找证人嘛,”林桓很随意地回答,“只要他们想争这口气,最多也就是花点钱而已,算多大点事儿?”
这话不假,找肯出面的证人难,但是愿意出钱,那真的不难,而且这证人只需要证明棺材里埋着俩人,目的是刨开棺材,不需要上法庭,自然也就不存在买通证人一说。
两人正说着呢,嗵地一声闷响,却是有人的铁锹碰到了棺材,有人惊呼,“挖到了!”
“老少爷们儿,等一等,”林桓及时喊一嗓子,他也顾不得请示身边的区长,“这马上就刨出来了,要揭盖子了,孩子们走都走了,最好就别再遭罪了……有话提前说,咱们好商量,盖子一揭,那就说啥都晚了。”
“里面要是只有李家后生,那我们赔三千礼金,认了,”姜家人倒是不含糊。
“邓师,你说句公道话,”李老汉此刻也没辙了,只能求助于神汉。
邓师双手依旧捂着眼睛,只不过泪水自他的双手间滚滚落下,好半天他才站起身,闷声闷气地发话,“陈区长是大运气的人,我就不敢多说了,看他一眼,我这眼睛到现在还在流泪……这是庙堂之气啊。”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走了差不多五六百米,才微微一松手,几片微小的碎屑从手中落下,天色已暗,没人发现这几颗辣椒籽。
“还要挖吗?”与此同时,陈区长饶有兴致地看着李老汉,“盗窃尸体,最高判三年。”
“是我对不起我娃,”李老汉身子向下一蹲,嚎啕大哭了起来,“他走之前就一个愿望,想娶个媳妇……我是他爹,咋能不给他张罗呢?”
“这李家孩子,好像还没到十二岁吧?”陈区长愕然地回头看一眼林桓,没办法,不接地气就是心虚。
“是没到十二岁,”林主席点点头,“不过村里的孩子早熟,十七八当爹的有的是。”
关键这孩子早早地白血病了,心里的成熟,肯定要异于常人,陈太忠心里也明白,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那个饿死的李思怡,三岁的孩子,就懂得把自己的屎尿包起来了啊……想到那个无辜逝去的生命,他猛然觉得,自己对活着的人有点太苛求了,一时间就想做点顺手的好事——回头也好讨姜丽质的欢心,于是他看一下姜家人,“老汉知道错了,不用刨了,都是走了的娃娃,搬来搬去也不合适……你们结了亲家吧。”
“我艹尼玛的李老汉,”女孩儿的父亲走上前,抬腿狠狠踹一脚李老汉,“你不是挺牛逼吗?你再跟陈区长牛啊。”
“两万彩礼,一分不能少,”一个女人蹲在一边,哽咽着发话了,“给了钱,大红就埋这儿了,李老头你也不用住监狱了,自己看着办吧。”
陈太忠一问才知道,合着这女人就是大红的母亲。一时间他就有点恼火,见过卖儿卖女的,真没见过理直气壮卖尸体的,于是他冷冷一哼,“你看他这样,能出得起两万吗?”
“大红她弟弟结婚也要钱呢,”女人张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缓缓低声发话,她的眼中有哀伤、无奈,但是更多的是漠然和空洞。
“行,这个钱我替他出了,”陈太忠心里暗叹,北崇的老百姓,还是太穷了啊。
“太忠,你……”林桓着急了,没命地冲他使眼色,林主席在工作中,也偶尔自掏腰包解决纷争,但是小钱尚可,这两万块一出,那就是铁铁的冤大头。
要是别人有样学样,也去挖尸体然后等待陈区长的接济,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陈区长不为所动,倒是李老汉闻言止住了哭声,抬头看一眼区长之后,啪地跪倒在地,没命地磕着头,“谢谢陈区长,您真是青天大老爷。”
“我的钱没这么好拿,偷窃尸体肯定是犯罪,一码归一码,”陈区长侧头看一眼旁边的警察,淡淡地做出指示,“这个人要拘役六个月,李老汉你认罪吗?”
“我认罪,”李老汉还在磕头。
“结阴婚这个封建习俗,我暂时不表态,但是一定要讲个你情我愿,”陈区长背着双手,对现场的一干群众发话,“再有类似案情发生……起码拘役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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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87-3688 刚愎
3687章刚愎(上)
对李老汉来说,半年拘役换两万块的彩礼,真的划得来,儿子的阴婚也有了着落,否则不但鸡飞蛋打,他自己还是难免要身陷囹圄。
可看在林桓眼里则不一样,陈区长的做法很值得学习,花点钱就把李老汉送进了监狱,对方还要谢谢他,名声也落下了,事儿也办了,最关键的是,区长成功地给大家灌输了一个思想:偷挖坟墓结阴婚,是盗窃尸体罪。
阳州这个陋习,时日真的不短了,尤其是火葬并未在北崇普遍推广,挖人坟墓之事,每年都要有十来八起,搞得区里也是乌烟瘴气的,生出了太多的事端。
像姜家这种能找到尸体的,还算运气不错的,有那些人家找不到线索,查来查去也只能放弃了,虽然是人死万事皆空,但终归是个闹心事。
而且,就算找到尸体,接下来的处理还是麻烦,能做出这种事儿的,家里都不富裕,而北崇的宗族势力还挺强,抢回尸体不易,要钱又要不了多少……陈区长此举,可谓是正本清源,卖人情的同时,就顺便强调了偷挖尸体是犯罪,比单纯地判罚要好得多,久而久之也能引导社会风气,让大家意识到其坏处,而做到这些,他不过只是花了区区的两万块。
当然,林桓也必须承认,这样的手笔,是他玩不起的,哪怕他知道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在众人的感谢声中,陈区长驱车扬长而去,开了一阵之后,他找个没人的地方停下车,收起车之后,直接就是一个万里闲庭——性福,我来了!
林莹和董飞燕已经到了,饭菜也都摆上了,三个女人正在边吃边聊,陈区长推门而入,笑着发话,“不好意思啊,处理了点事情,回来晚了。”
“光嘴上说不好意思,”董飞燕笑着回答,“太没诚意了,拿点实际行动出来嘛。”
“今儿晚上我鞠躬尽瘁了,成不?保证让你明天走路岔着腿,”陈区长哈地笑一声,也浑然不管身边还有个黄花大姑娘——这点场面都适应不了的话,还说什么成长?
果然,王媛媛的脸微微地红了一下,却是没有说什么,倒是董飞燕不愧是走南闯北多年,一张嘴真是不饶人,她咯咯一笑,“小心你明天走路都得扶墙吧。”
人要是一旦放浪形骸了,就很难收得住,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几句,气氛越来越暧昧,陈区长吃喝一阵之后,有点憋不住了,一把抱起董飞燕就向楼上走去,“倒是不信治不了你。”
林莹见状,也放下筷子走了上去,只剩下王媛媛呆呆地坐在那里,好半天之后,她才红着脸站起身收拾碗筷,就在这时,楼上传来领导的声音,“小王,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她俩也是你朋友,晚上是跟你在楼下睡的。”
“真是的……”未来的计委副主任轻声嘟囔一句,重重地把一把筷子丢进盆子里。
收拾好了碗筷,王媛媛看一看时间,还不到九点,她索性是关了客厅大灯,就要回房休息,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却总想着: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也能快乐吗?
神使鬼差一般,她就蹑手蹑脚地上楼,竖起耳朵来细听,只听得有娇喘声、撞击声和低低的呻吟,偶尔还有两句低微的交谈,却是两女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听了一阵之后,王媛媛只觉得全身燥热,又悄悄地走下来,回到房间之后,她软绵绵地倒在床上,低声嘀咕一句,“真不公平……”
楼上的异声大约在两个小时之后中止,三人都是大大咧咧的主儿,就那么赤条条地躺在大床上,林莹更是过分,她的双腿居然还大张着,她斜靠在床头,摸出一根女士烟来点上,抽一口之后,又惬意地叹口气,“事儿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啊~”
“我也来一根,”陈太忠从她的胸前探手过去,顺便捏她一把,“这次能呆几天?”
“三天吧,”林莹慢悠悠地吸着烟,她此次来可不仅仅是寂寞难耐,而是有业务,把煤炭卖到北崇,北崇的工业全面起步,用煤的地方不少。
当然,对整个海潮集团来说,这是一个很小的买卖,但架不住是她的自留地,那顺便跑一趟也正常了,“飞燕还想开个宾馆。”
“我就是那么一说,”董飞燕起身下床,走到门口的冰箱处,柜门一开,她雪白的身子纤毫毕现,“这鬼天气热得……咦,还有绿茶,林莹你喝什么?”
“有矿泉水最好,不行就绿茶吧,”小林总懒洋洋地回答,“我觉得不算热。”
“北崇搞宾馆,意思不大,”陈太忠摇摇头,他对自己的辖区有着清醒(book.www.uu234.com)的认知,“起码得两年以后,北崇的人流量和繁荣程度,才能支撑起一个阳光大酒店。”
“我的阳光大酒店也盖了一年半,那岂不是说,现在动手正好?”林莹家学渊源,深明提前量的重要性。
“要是我离开北崇呢?”陈区长笑着反问一句,搞宾馆需要很强的交际能力,除了工商、税务、卫生、消防、治安,还要考虑对付社会上的闲杂人等,一般都是本地人来干,外地人真不好玩得转,他在的话好说,他不在就真难讲了,“而且我们接待宾馆也要扩建。”
“那你走之前卖掉嘛,”董飞燕关上冰箱门走了回来,隔着陈太忠递给林莹一瓶矿泉水,“总不可能卖亏了。”
“这个事儿再说吧,”陈太忠见她兴致很高,也不想扫她的兴,“林莹,今年的煤炭行情,一直在涨啊,赚了那么多,不考虑在北崇投资点?”
“有钱也是要继续搞煤炭,”林莹笑着回答,“现在大家抢矿都抢疯了,李静川巴结上臧华都没用,新开的精营煤田,让陆海人三个亿拿走了……范晓军拍的板。”
“这陆海人还真疯狂,”陈太忠闻言哼一声,听她嘴里一个个熟悉的人名,想到自己现在窝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偏僻地区,心里总觉得怪怪的,“那凤凰出口的焦炭也涨价了吧?”
“他们倒是想不涨呢,不涨就亏死了,”林莹轻笑一声,“对了……那个小王怎么不上来?”
“我这人眼光高,非人间绝色不采,”陈区长一侧身,拧熄手上的烟头,正色回答,“她虽然长得也算将就,但是跟你俩是没法比的。”
“你就会胡说,我俩都老太婆了,呵呵……你怎么这样?我还没喝水呢,”林莹怒斥他一句,紧接着长长地呻吟一声,“哦,坏蛋,这么厉害……以后没你的日子怎么过啊……”
第二天一大早,又是阴天,陈太忠吃过早饭之后,又去看杨紫萱,她最近恢复得很不错,如果刻意维持的话,走起路来基本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就算放松了走,也只有一点微瘸。
陈区长建议,她每天做两个小时的适应性锻炼,不要给刚好的腿太大的压力。
不成想今天一进门,杨伯明就迎了上来——他恢复得也差不多了,杨老大苦笑着发话,“区长,大妮儿的腿……又有点反复。”
“是吗?”陈太忠皱着眉头看一眼旁边的大妮儿,见她不住地点头,说不得上前抓住她的腿,上下捋动几次,“这个……感觉没什么问题啊。”
“最近是严重了一点,走路都不好把握平衡了,”杨伯明一边回答,一边狠狠地挤左眼——这个角度大妮儿看不到,“您以后能多来几次吗?”
“嗯嗯,没问题,”陈区长点点头,又看一眼大妮儿,“不过陈叔叔很忙,有很多小朋友,连洋娃娃都买不起,叔叔还要帮他们啊。”
“让我爷爷给他们买,”大妮儿很坚决地表示,“陈叔叔你就有时间来看我了。”
那你爷爷起码得是省长才行,光卖豆腐可不够,陈区长笑眯眯地点点头,伸出个大拇指来,“大妮儿有同情心,不错。”
由于杨紫萱伤情“反复”了,他又帮她按摩半个小时,然后才站起身,“得上班去了,杨伯明你送送我。”
两人走出来之后,杨老大苦笑一声解释(book.www.uu234.com),“她是装的,孩子嘛……我估计是前一阵市里审判人贩子的事情,让她心里慌了。”
前一阵,市中法开庭审理这个特大拐卖儿童案,阳州电视台和日报都报道了,目前还没有宣判,但是省里一些领导已经做出了指示:性质极其恶劣,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
“她也去作证了?”陈太忠听得很愕然,“不应该吧?”
“他们是要受保护的,但是我肯定得去,”杨伯明苦笑着回答,他不但是证人,也涉嫌防卫过当,怎么可能不去?“回来之后,她缠着要我讲经过……听说没杀了那些人,当天晚上她就想去找你,幸亏雨大。”
“唉,”陈太忠听得很无语,他摇摇头转身离开,“这些人,杀一遍都不解气……过两天再把廖征红的女儿抓过来。”
3688章刚愎(下)由于额外地耽搁了半个小时,陈太忠来到单位就没时间晨练了,索性是直接来办公室,他一眼就看到了外屋的廖大宝,于是笑着发话,“嘿,你这小日子过得不错,瘦了啊……我说年轻人,要懂得节制。”
“没有啊,我胖了两斤呢,”廖主任干笑着回答,“头儿,这次这是玩好了,港澳新马泰、庐、山武、夷山……还带了不少特产回来。”
“那这时间也挺赶的,”陈区长点点头,小廖总共就半个月的婚假,加上节假日顺延,也不过二十天,“没去首都转一转?”
对于国人来说,都有浓重的首都情结,小年轻们结婚之后旅游,若是不去首都,简直是不可想象,不过廖大宝笑着回答,“云娟去过好几次了,我紧跟着您走,将来去首都的时候多了,也不着急这一次。”
“嗯,”陈区长点点头,信口吩咐一句,“你宿舍的钥匙,给了小王。”
“她在里面打扫呢,等她出来就给,”廖大宝笑着回答,心里却是暗暗叹气,刚才两人见面,她还要他跟领导说,他很多东西来不及腾,要等一等——这种事儿一拖,以后的发展就好控制了,小王也学会拖字诀了啊。
但是廖主任心里明白,这个手段不能在领导面前用,他俩都是区长的体己人儿,最忌的就是相互勾搭,事实上他心里有点微微的酸涩:你真的迷上了区长吗?
他的话音刚落,王媛媛就一盆脏水走了出来,盆子里还有块抹布,她笑着发话,“廖主任,女盥洗室两天不通了,您能帮着换一下水吗?”
区政府所在的小楼甚至是整个大院,都是老旧结构,最新的建筑也是五六十年代的,楼层里是公用的盥洗室和卫生间,有堵塞什么的,也正常。
廖大宝自然不能说你可以去一楼的盥洗室,于是端着盆子走了,王媛媛轻声嘀咕一句,“头儿,昨天我那俩朋友,睡得还好吧?”
“嗯?”陈太忠听到这话,淡淡地看她一眼,“你什么意思?”
“我要继续在那儿住的话,能帮您掩饰类似事情,”王媛媛坦坦荡荡地回答,“换了别的人,真的未必可靠。”
“你想得多了,也太小看自己了,”陈区长闻言微微一笑,“小王你的前途很宽广,不要把自己仅仅定义在这个角色上,咱国家还有女性副总理呢,你要看得远一点,也别让我失望。”
“那个我真不敢想……不过就算有那么一天,你依旧是我的刻骨铭心,”王媛媛低声回答,脸上飞起一抹红晕。
“真的等到那一天,你就不会那么想了,”陈太忠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向自己办公室走去,有些心态和情绪,一旦错过了,就真的再也找不回来了。
当天上午,陈区长处理了一些事务,十点钟的时候,林莹和董飞燕来到了区长办公室,然后陈区长和白区长陪着她俩去了自备电厂,中午则是在汤丽萍的水泥厂吃的饭。
这些地方都是要用煤炭的,汤总也在中午的时候及时赶到,水泥厂目前才起土建,但是老板的小灶早就搭好了,午饭倒也还算丰盛,狄健作陪。
“我建议海潮集团在这里设立一个销售点,”白凤鸣在酒桌上表示,这可不仅仅是讨好陈区长的意思,而是近期的煤炭行情实在太火爆了。
北崇也有人做煤炭生意,但是严格来说,阳州周边就没有什么像样的煤矿,所以煤炭的旺销,很可能影响供货的稳定性。
对北崇区政府来说,价格有一点微微的波动,并不是特别要命的事情——不要太离谱就行,关键是能保障供货的持续和稳定,起码对于电厂来说,为了保证不停车,再贵的煤炭也得买,如此一来,渠道的稳定性就摆到了桌面上。
而海潮集团就是个不错的选择,有实力有口碑,说得更现实一点,只要海潮在北崇设点,谁想在煤炭行业兴风作浪,都要考虑一下后果。
事实上这影响未必会局限在北崇,海潮在北崇设点,周边县区也可以来这里买煤,所以白凤鸣非常希望林莹能在这里设个办事处。
“其实你们该考虑的,是增加自己的储备,煤炭早晚还是要涨的,”林莹好歹出身于天南首富的家庭,眼力价还是有的,“你们这儿地广人稀的,又不缺地方。”
“这个建议值得考虑,”白凤鸣听得有点心动,他侧头看陈太忠一眼,“如果能涨到比较高价位的话,咱们可以存上个几十万吨。”
北崇区现在有钱,虽然说大头的普林斯公司和博睿的钱都是分期到账的,但是北崇的底子实在太薄,陈区长又有意控制外面势力插手区里的工程,目前的建设固然是红红火火,但只靠着北崇人,速度还是有点慢。
不过陈太忠不着急,慢一点不怕,控制好节奏就行,而且有些工程就不该抢进度,像电厂、修路之类的活儿,抢进度反倒是不负责任。
他想的就是,工程慢慢地从小到大搞,北崇的相关人才逐渐地就培养起来了,设备设施也一步一步地攒起来,到后来就算搞城市建设,估计也能内部消化很多。
于是,区里现在的闲钱就不少,大致算起来有一个亿左右,这些钱都拿来买煤炭,差不多能买五十万吨出头,白凤鸣的意思很明确,可以考虑把这些闲钱用起来。
“依你看,这煤炭还会涨多少?”陈区长问林莹,他对这个建议也颇为心动,钱放着也是放着,至于说涉嫌囤积之类的,他才不会考虑,只许商人们囤积,就不许我政府囤积了?
事实上,这一个亿的闲散资金若是落在商家手里,估计还会有更好的项目,不过政府布局,有很多敏感区域是不能随便涉足的——比如说高息拆借,商家可以做,但是政府来做,就有挪用公款的嫌疑。
“涨是肯定会涨的,张州甚至已经有人开始从银行贷款囤煤了,”小林总笑着回答,“风险是存在的,但是就算赔也赔不了多少,手里毕竟攥着实物。”
“这个……咱们搞了!”陈太忠当下就做出了决定,他侧头看一眼白凤鸣,“你和孟志新合计一下,最少要囤一个亿的煤。”
“您这魄力,我真的佩服!”白区长不由自主地伸出个大拇指来,那可是一个亿啊,三言两句就拍板了,姑且不说有没有充分的调研,草率不草率,只说这个胆子,真的是无人能及。
连林莹听到这话,都吃了一惊,哪怕她老爸天南首富林海潮,也不会这么轻率地下如此大的赌注,“你不再调研一下?”
“没有必要,这波行情起码要五年,”陈太忠摇摇头,他真不是二愣子脾气发作,而是早在凤凰,他就对这个煤炭行情非常了解,更是做过焦炭出口。
所以他很有信心赌这个,一来是暂时给那些资金找个出路,二来就是林莹刚才说的那些话,就算升值速度跑不赢银行贷款,终究是手里捏着实物,这有什么可怕的?
“还是再考虑一下吧,”见他如此地刚愎,小林总反倒是有点迟疑。
“林总的说法,也有道理,”白区长见状,就附和一下,他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区长这么快就拍板了,但他不敢轻易地表示置疑,只能跟在林总后面说,“既然是我提的建议,那这个调研交给我了。”
“调研不出来结果的,知道得越多,越不敢做,”陈区长摇摇头,又笑着看林莹一眼,“这好歹也是一个亿的单子,林总不想接?”
“有买卖我当然要做,”小林总听得就笑,“也真没想到,刚来就接这么个单子……不过你是凤凰的,应该知道囤煤也有成本,起码要防止煤炭自燃。”
这就是说,一旦北崇决定囤煤,真想出效果,那煤炭的升值不但要跑赢贷款利息,最好还得挣出来囤煤的成本。
“这个我当然知道了,”陈太忠点点头,事实上,他并不认为囤煤的成本是多大问题,“煤场建设是要花钱,但是这个钱花在北崇了,流通起来的钱,那才是真正的钱。”
“你要这么有信心,那咱们现在签合同?”林莹看着他就笑,该说的话她都说到了,太忠还是执意要签,那她卖煤炭就没什么压力了。
莫非说,他是有意让我挣一点?她禁不住要如此猜测——反正是公家的钱。
“这么一大笔钱,得跟区党委书记和其他区长吹吹风,还得过招标组,”陈太忠笑着摇摇头,“咱俩熟归熟,还是得按规矩来。”
说到这个地步,就不便再说下去了,倒是白凤鸣对如何囤煤有点好奇,就跟小林总略略地了解一下——煤炭自燃他是听说过的,但是该怎么防止呢?
下午一行人又在北崇走一走,回区里的时候,差不多就五点钟了,陈太忠才一下车,就接到了那帕里的电话,“太忠,龚全海这终于是走了啊。”
嗯?陈太忠听得一愣神,省党委组织部长终于换人了,“新来的是谁?”
(未完待续)
3689-3690 误打误撞
3689章误打误撞(上)“岳黄河?”陈太忠挂了电话之后,皱着眉头轻声嘀咕一句,那大秘真是嘴紧,只说了一个名字,就再不肯多说。
你不说,好像我就不会问了?陈区长有点鄙视他,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整天蝇营狗苟的,也不知道瞎担心个啥。
下一刻,他就想打个电话,了解一下此人的阵营和履历之类的,陈太忠隐隐有种感觉,这个岳黄河应该跟蒙艺关系不错,蒙老板暗示在先,那大秘电话通知在后,想到自己在北崇孤军奋战这么久,终于是上面有人了,他也挺开心。
然而紧接着,他就猛地反应过来,哥们儿这也不知道是瞎惦记什么,省党委组织部长到底是谁,跟我关系很大吗?还是够不着啊。
咱不能做那蝇营狗苟的人!陈区长终于摆正了心态,于是他抬手给隋彪打个电话,得知隋书记正在从西王庄乡赶回区里,他索性到路口等去了。
不多时,隋书记的车到了,他下车走上前,同陈区长握握手,笑眯眯地发话,“太忠你这是遇到啥大事了?”
“事儿也不算太大,”陈太忠笑着递一根烟过去,又给对方点着火,“区里打算投资一到两个亿,把煤炭储备搞起来。”
“一到两个亿?”隋彪听得眉头一皱,他已经习惯自己的搭档屡出大手笔,但是这么大的项目还真的不多,更要命的是,关于这个项目,他压根儿就没听到过风声。
于是他问出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这个资金走哪一块?”
“走博睿提供的低息发展贷款,”陈区长笑着回答,“目前的煤价,在不断地上涨。”
“走博睿的钱?”隋彪沉吟一下,然后微微一笑,走向陈区长的车,“反正这也饭点儿了,去你的独院谈吧。”
“哈,班长肯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陈区长笑着走向自己的车。
“有来有往嘛,你去我家多少次了,都快被你吃穷了,”隋书记哈哈一笑,亲自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今天我也吃一回大户。”
去哪里吃饭,存在个谁来就谁的问题,不过隋书记上车之前这么说,那就不算掉面子,党委的随员见状,也就没再跟着区长的车走,这明显领导们要谈事。
陈区长关注的却不是这些,他更在意三个字——吃大户,或者老隋没这意思,但他绝对不会掉以轻心。
在车上,他大致介绍一下前因后果,还没来得及细说,车就到了小院,廖大宝抢先下车去开院门,两个领导有说有笑地走了进去。
陈区长顿了一顿,发现没有人迎出来,这才想起来,王媛媛已经去了单身楼,而小廖还在外面泊车,一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有点不适应。
就在这时,前面人影一晃,王媛媛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笑着发问,“头儿,安排晚饭吗?”
“嗯,把菜谱拿过来,隋书记难得大驾光临一次,”陈区长点点头,又随意问一句,“你怎么还没搬?”
“廖主任还在腾房间,得等几天,”王媛媛淡淡地答一句,转身走了进去,不多时又捧出两杯热腾腾的茶水,端给两位领导。
“小王还是早搬出去的好,”隋彪笑着说一句,都要马上计委副主任了,跟区长睡在一个院里总不好,然后下一刻,他就书归正传,“太忠,这上亿的项目,上一下会吧?”
“上会肯定是要上会的,不过,这用的是博睿的钱,”陈区长笑眯眯地点点头,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这么大的项目,上会是必然的,但是麻烦你们搞清楚,我用的不是财政拨款,如果不想自找没趣的话,乖乖地举手就是了,或者弃权也算。
这个态度真的正常,谁引进的钱谁花,这个共识是在近年来形成的,因为一开始控制不严,导致出现了太多的反面例子——甲引进的项目,乙丙丁等人硬要插一手,导致鸡飞蛋打,然后甲哭诉于上级组织,说乙丙丁的目的就是要搅黄这个项目。
类似的官司多了,大家就慢慢地总结出了规律,最好也最有效的选择,就是各自负责自己的项目,这有点类似于工程上的项目负责制,陈太忠相信隋彪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有点恼怒这货的态度,“要是财政拨款的话,咱们可以慢慢地商量。”
“可是投资额真的有点大,”隋彪明显地迟疑了,他很想说一句——钱是你跑回来,这不假,但是投资失败的话,还得要区里还款,到时候说起来,我没及时阻止你,可也是错误。
“那我个人承担这项决策失误的后果,”陈太忠也有点火了,“跟党委无关。”
“你说无关就无关了?”隋彪白他一眼,顺手接过了王媛媛递过来的菜谱,“现在别人眼里,咱北崇就是铁板一块……我先点菜吧。”
这话也不假,现在的北崇区真的让市里头疼,区党委书记是王宁沪留下的余孽,在首都还有些许的根脚,区长更是外来的交换干部,但强势到敢砸破市长的脑袋。
尤其是北崇不怎么靠财政拨款,对阳州市来说,这个地方真的比花城还让人头疼——水泼不进啊。
隋书记随便点了两个菜,才又发问,“搞这个囤煤,你有几分把握盈利?”
“总比钱呆在咱们账上强,多少人惦记呢,换成煤,目标就小很多了,”陈区长又散一根烟,却是懒得给班长点火了,他自顾自地点着烟,深吸一口之后,才猛地又想起一个说法来,“张州那边,有人贷款囤煤……私人贷款,除了利息,他还要付出很多成本,都敢这么搞。”
“这可未必,”隋彪摇摇头,他虽然是偏远县区的一把手,但是对银行并不陌生,“囤积煤炭存在市场和交易风险,一般就贷不出来款。”
贷不出来款和贷款很难,那是两种概念,打个比方说,这时候大家都知道房地产赚钱了,而搞房地产,资金盘子小了还不行,这就需要从银行贷款。
但是同时,银行也知道,你搞房地产,缺了贷款不行,所以就算是好项目,大家也要拿捏你,通过这个来拓展自己的腰包,或者是卖出一些人情——这叫贷款很难。
贷不出来款,那基本上就是违背银行政策的——有房地产项目不贷款,为啥要冒风险贷给囤煤的?要是这煤炭价钱跌了,损失了的算谁的?
隋彪将此看得通通透透,“要是有公家单位担保,他赚就赚了,赔了也无所谓。”
这个话有点诛心,但却是实情,打个比方说,有房地产公司想贷款两个亿,这利息暂且不说,光好处费就得拿出来两千万,结果银行的人说了,我不要你的好处,你给担保一下吧,我有兄弟想囤点煤,你担保三千万,成不成的给句话。
房地产公司敢说不行吗?再略略了解一下,知道这个项目也不是纯粹骗钱的,理论上还很可能盈利,那就更得答应了——其实人家就是骗钱的,他们都得考虑捏着鼻子认了。
如此一来,贷不出来款的项目,因为有人担保,也能贷出钱来。
要是把房地产公司换成国企呢?那就更简单了,无非就是一个担保而已,就算有损失也是国家的,身为国企领导,还能从这担保的贷款里分润一二——谁知道我什么时候就调走了,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隋书记看得很透彻,说得也很明白——别人敢贷款囤煤,咱未必合适效仿。
“我是凤凰出来的,也做过焦炭出口,说起对煤炭行业的了解,还是有点信心的,”陈太忠微微一笑,“这个项目就算亏,也亏不了多少,煤场的建设,还能拉动北崇的经济。”
不得不说,陈某人虽然曾经身为罗天上仙,却是个非常失败的穿越者,或者说重生者——引子里就说了,他对凡间的事情,大多是记不得了。
所以对煤炭的这一番暴涨,他也是没有印象,事实上这一轮炒煤炭的主儿,都是赚得盘满钵满。
举个最简单的数字,六千大卡的煤,在两千年的时候,坑口价每吨还不到六十,想卖出去还得接受赊欠,但是到了2001年,这个价钱最高就涨到了每吨八十。
而到了2002年,坑口价平均就能达到每吨一百一,然后就是一路上扬,04年是个高峰,坑口价都能过两百,而且得现款提货,甚至是先款后货——先把款子打到矿上,排队买煤。
04年之后,由于欧洲对中国产的焦炭反倾销,煤炭价格有短暂的下滑,但是后来又是一路高歌,直到08年受挫之前,坑口价最高涨到了七百接近八百。
也就是说,若是有人2002年囤煤的话,能囤到2008年接近高峰的时候出手,六年时间,五倍的利润是稳稳的——这样的暴利,比同期炒房子划算多了。
这个价格是坑口的价格,只是一个参照系数,煤炭运出来,还要运输,还要进市,经历各种环节,事实上以产煤大省山、西为例,08年太、原市区煤炭的零售价格一度超过了每吨千元,大卡数却到不了六千——要知道,太、原周边有西山煤矿东山煤矿,煤矿好多的。
有一些敢赌又有办法的人,就像林莹说的那样贷款去囤煤炭,一夜暴富。
所以说目前煤炭的价格,坑口虽然不是很高,但是运到北崇的话,一吨也接近两百了,一个亿的人民币,不过只能买五十来万吨。
3690章误打误撞(下)做为一个失败的穿越者,陈区长是不知道这些的,他仅凭着“起码有五年行情”的印象,做出了这样的决断,而隋彪就更悲催了,他甚至都还没有穿越过。
于是隋书记迟疑地表示,“大家都说追涨杀跌,现在煤炭,涨得已经很高了吧?”
“现在国家的电力缺口,是越来越大吧?”陈太忠冷笑着问他,02年的时候,国家电力的缺口,是个干部都知道,后来连老百姓都知道了,这也是北崇大力发展电力的原因。
而把电力缺口补上去,靠什么?要靠电厂,国内目前的发电厂,主要还是火电,既然是火电,自然对煤炭有依赖性,这就是陈区长的答案。
“那这个煤炭……还真的能囤?”隋彪不是听不进去话的主儿,他仔细盘算一下,发现陈区长的说法,是很有道理的。
“这个当然,风险是有……但是不大,”陈太忠傲然地点点头,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陪着情人出去转一转,无意中就捡到了一个可能不错的项目——最糟也糟不到哪里去,留心处,果然处处是学问。
“哦,”隋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过不多时,北崇宾馆把菜送过来了,王媛媛按惯例,将饭菜摆在了屋檐下,四个人埋头吃喝了起来,隋书记吃了没几口,手机响了,他站起身走到一边接电话。
这个电话接了差不多一分钟,他走了回来,坐下之后先喝一杯酒,才干笑一声,“太忠,龚部长走了。”
“他走他的呗,关咱们什么事儿,组织部长原则上一任,难不成他还想连任?”陈区长满不在乎地回答,“反正我又不认识他,人家是省领导,也轮不到咱们关心。”
廖大宝本来还在猜这个龚部长是谁,猛地听到“组织部长”四个字,登时就明白了,原来是恒北省党委的组织部长龚全海,不过,他是听明白了,却不敢说半个字,只能伸出筷子夹起一片青笋,在嘴里轻轻地嚼着:你们谈的,离我太遥远了。
“你早知道这个消息?”隋彪却是侧头看一眼陈太忠,心中也生出诸多的联想,不过最终还是化为默默的一叹——这家伙的信息渠道,比我灵通得多啊。
“不管是龚部长还是岳部长,咱们都是要静下心做事的,”陈太忠微微一笑,顺手端起了酒杯,“班长难得来一趟,咱们再干一下。”
隋彪自然是要干的,事实上他的酒量也不算小,尤其是酒品很好,喝得再多都不会失态,喝掉这一杯之后,他又问一句,“那这一个亿的煤炭,你不会从一家买吧?”
“招一次标,肯定从一家买了,”陈太忠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句实话,撇开他跟林莹有肌肤之亲不提,海潮集团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人家的实力在那里摆着,产品质量和供货能力,肯定是有保障的。
说得再极端一点,海潮集团敢玩幺蛾子的话,他只要稍稍暗示一下,林海潮在天南就绝对没好果子吃,陈主任在天南,真的是黑白两道平趟,除非是杜毅和蒋世方一同出面作保,还差不多——但是这就要考虑黄家的感觉了。
不过,想是这么想的,他不能这么说,于是就干笑一声表示,“这只是一期的囤煤计划,煤场建设若是能跟上,二期的话,会多考虑几个供货商……已经是市场经济了,供货渠道不能认死一家,要不然不但价格和质量可能有问题,稳定性也不能保证。”
这还是他从移动招标学来的那一套,就算再属意某一家,也不能全给了那一家,百分之五到十的份额,总要撒出来给别人——一来是吊住其他供货厂商,这里还有个念想,二来也是万一有意外的话,甲方不至于捉襟见肘。
“煤场建设,这又是怎么个说法?”隋彪发问了,他的基层工作经验也很丰富,但是很显然,对煤炭这个行业,北崇的干部真的都很陌生,事实上,他更关心的是……还有二期?
相较于岳黄河出任省党委组织部长,北崇这里更震动的是,葛宝玲出任了常务副区长,而孟志新顶替了她的位置——孟志新也能当了副区长?
初听到这个消息,隋彪真有撞墙的冲动,这这这……也太不科学了,早知道孟志新能抢到这个位子,我也要安排人争一下啊。
陈正奎比他还郁闷,李强提名葛宝玲任常务副,这个很正常,党委管官帽子的嘛,但是空下来的副区长,李强你也提名,未必有点不给我面子了。
然而李书记说了,这个提名,来自于北崇区长陈太忠——北崇的发展日新月异,咱们要做好这个坚实的后盾,保证他们的发展。
陈市长是真不想遂了陈区长的意,但是他在跟本家的碰撞中,从来没有获得实质性的胜利——事实上,对于阳州市政府来说,北崇已经是属于那种“生人勿近”的区域了。
这就是很让人挠头的事情了,但是更让陈正奎挠头的是:他夹袋里没有合适的人物。
他来阳州终究时间不长,草草地收获了一些人的投靠,但是其能力和可靠程度,很值得人怀疑,尤其是指望他们抗衡陈太忠——这大约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且这个结果,很可能是激怒那厮……陈正奎做梦都想把手伸进北崇去,但是同时他很清醒(book.www.uu234.com),一个普通副区长不能达到他的要求,事实上,在陈太忠的绝对强势下,怕是连掺沙子的目的都达不到。
想破北崇的局,不能这么来,得想别的办法!
所以北崇的常务副就这么波澜不惊地通过了,尤其值得强调的是,孟志新不但升任了副区长,同时也没风声说,计委主任要换人。
这个层面的干部,就是北崇党委考虑的了,但是隋彪并未对此表态,很值得人玩味。
省委组织部长换了,区里的变动也很大,可最让北崇官场惊讶的,莫过于张跃进和宋鸿伟双双离职,同时党委宣布,严查公务人员上班期间无故脱岗,抓住一个处理一个,绝不姑息手软。
与此同时,祝杰华出任交通局副局长,这个任命已经令大家大跌眼镜了,然而真正吓人的还在后面——小赵乡党政办文员王媛媛,升任计委副主任。
要知道在此之前,她连个股级干部都不是,年方二十二岁,就实职副科了。这再一次证明了某些传言,能干的不如会脱的,这真是一个疯狂的时代。
不过这个时期,省里市里调整得一塌糊涂(book.www.uu234.com),区里的这点小变动,真的是毛毛雨了,有小道消息说,宋鸿伟曾不服气被调整,还找到了上面某个领导,结果被人告知说,现在风雨飘摇的,你老实一点吧。
这是近期北崇官场的变化,政府方面,也有极大的动作,区政府院门口的公告栏上贴出了新的项目:区里要买煤炭五十万吨,欢迎商家前来竞标。
这个公告贴出去不到一天,几个乡镇的领导就纷沓而至,他们已经了解到了,区里买煤炭的目的是要搞储备,是要建煤场的,所以就来争这个煤场落地。
煤场建设是要花钱的,一旦建成之后,肯定要有人看护管理,再有就是路也会好好地修一次,而且车来车往的,会增加人流量,争取把煤场建在自己的辖区,是个不错的选择——这只是修一些露天仓库,对地皮也没要求。
当然,建了煤场之后,也不全是好处,起码有一点是可以确定,那就是空气质量绝对会受到影响,但是这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事?
陈太忠却是没有想到,这消息会传得如此之快,他发布这个公告,也不过是完善一下手续——你们看,我要采购,都是会对外招标的。
不过因为他这个决定,搞得林莹没办法走了,小林总原本是打算呆三天的,到现在已经是第四天头上了,而且她招来了两个海潮集团的,大家共同商量怎么把这一单拿下。
这个时候,陈太忠就必须跟她保持距离了,而王媛媛也搬到了单身宿舍楼去住,热热闹闹的小院,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所幸的是,廖大宝回来了,陈区长晚上也有了酒伴。
这天才发完公告,他又交待了,有意竞标者去联系白凤鸣,以为自己会受到的骚扰少一点,不成想才坐到饭桌边,就有人找上门了。
来的是临云乡的乡党委书记匡未明、乡长李弢,以及退了休的副书记王鸿,“区长,咱区里买的煤,打算堆在哪儿呢?”
(未完待续)
3691-3692 被架了
3691章被架了(上)“先吃饭吧,”陈太忠一听,就知道这三个人的来意了,不过政府才发布了公告,这三位当天晚上就找上门来,不管怎么说,也算得上态度端正。
要知道,临云乡离区里可是不近,党政一把手不但联袂前来,还把跟自己有点交情的王鸿也拽了来,陈区长招呼他们三位坐下,“小廖你再点两个菜。”
廖主任站起身点菜去了,那三位却是心急火燎,乡长和书记使个眼色,王鸿讪笑着发话,“吃饭倒是不急,陈区长,这次可以考虑一下我们乡吧?”
“我看够呛,”陈区长摇摇头,他心里是绝对没打算让临云上的,不过干脆地拒绝,也有点伤人,倒不如听一听对方是怎么说的,“你们觉得自己有什么优势?”
“首先吧,这个临云乡够大,可耕种的土地不多,”王鸿开始摆优势,“很多土地什么都不长,没有任何的占地成本,人工成本也低,还不用担心污染的后果。”
“其次呢,电厂的油页岩要从乡里走,到时候车队顺便就把煤拉了,一趟线儿。”
“第三呢,我听说过区里的规划,肯定不可能把煤场建在区上,那自然要往下面乡镇放,”王书记可怜巴巴地看着年轻的区长,“陈区长,临云已经穷得太久了。”
“北崇都已经穷得太久了,”陈区长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要仅仅是这些优势的话,你们还是不够格,首先我承认你说得不错,这个煤场肯定不会放在区上,但是同时,也不能离区里太远,而临云的位置,实在过于偏僻……”
过于偏僻这是其一,其二便是中间经过的地方多,沿途的煤粉污染也严重,若是选在临云的话,他们想往小赵的电厂送煤,必然要经过闪金镇——闪金人何辜,要吃这个污染?
还有一点就是煤炭容易自燃,而临云乡的油页岩是含油的,这两者放在一起,怎么都给人一种不太安全的感觉。
“……你们别着急,想发展总是有机会的,”陈区长安慰道,不成想就在此时,又有人在外按门铃,接着廖大宝就来汇报,“前屯的苏书记和唐镇长来了。”
这二位来,是打着汇报结阴婚那事儿的幌子,李老汉的儿子终于结了阴婚,他也态度端正地认了自己的罪行,目前就等待法律的审判了。
汇报完情况之后,这二位顺便就请示一下,煤场是否能放在前屯?
这个是不可能的!陈太忠断然拒绝,别的不说,只说前屯镇是未来北崇的城郊,而卷烟厂又在那里,就不能把煤场放得离区里太近,而隔壁的浊水乡又在搞娃娃鱼养殖中心,更是见不得污染的,所以煤场不会考虑前屯镇。
陈区长的理由很重返,唐镇长和苏书记也没办法反驳,只得苦恼地表示,“不在我们镇,那煤场建设……我们也插不上手了?”
合着这二位除了争取煤场,还惦记着工程,不过在下面,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了,陈太忠听得却是哭笑不得,“你俩真是……关于煤场建设,你们了解多少?”
“咱阳州就不产煤,偶尔买点煤,谁也没有大规模囤积的经验,我们不了解,您给帮着科普一下嘛,”苏卫红却是不怕他,嬉皮笑脸地发话,“我们只是觉得,五十万吨的煤场,这投资小不了吧?”
“这还真没多少钱,几百万就能搞得很不错了,”陈太忠说不得又给他俩科普一下,“没有占地费的话,不值几个钱,关键是要选好地方,要遮阳通风,还有就是夏天天太热的时候,要用水来降温,再就是得有人看管防盗窃,这个维护的费用倒值得一提。”
对于这个,其实他也不是很懂,但林莹家学渊源,就说一般几万吨的煤场,找个地方随便一堆就完了,要用煤的时候,开着挖机从煤山脚下挖就行了。
所以有的煤山堆得很高,张州还出过这样的事儿,有人开着挖机挖煤,结果煤山塌了,整个挖机都被埋进去了,刨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但是临时的煤堆可以这么搞,囤煤的话这样搞就不合适了,煤炭暴露(book.www.uu234.com)在空气中,会自然分解产生热量,煤山中心的热量不好排出去,是最容易自燃的。
那么囤煤的最好方式,就是垒一圈围墙,把煤平铺在围墙里,墙外再用煤垒个斜坡抵消压力,就算完事,这个真心花不了多少钱。
一般煤炭的比重在一点四左右,五十万吨煤听着不少,也不过就是三十五万立方米,煤层高三米五的话,这个煤场占地也就是十万平方米,基本上长宽有三百米出头就够了,垒这么一圈围墙,外面再上一道铁丝网防人偷窃,总共能花几个钱?
陈区长一开始也考虑,这煤场建设费用太高的话,囤煤的风险就要大一点,经林莹这么一解释(book.www.uu234.com),那是彻底没压力了。
他大致解释(book.www.uu234.com)完,在座的诸位就都清楚了,合着这玩意儿跟粮库不一样,垒道墙就算完事,连顶棚都不需要有,那真的意思不很大。
事实上,煤炭储存也没那么太简单,林莹也说了,北崇真打算囤积两年以上,最好还是加个顶子,因为煤炭这东西终究不是真正的石头,很容易风化和分解——室外的煤炭,风吹雨淋太阳晒,基本上两年表皮就风化了。
所以真正想长期贮存煤炭,加个篷布顶子还是很有必要的,然后呢,也不能一大块地囤积,最好分成小隔断,这样不但维护和存取方便,万一有什么事儿,一个小格子也影响不到其他。
这样格局的话,成本就又要高一些,但是依旧高不到哪里去。
陈区长在给大家科普的时候,就又来人了,这次来的是小岭乡的党委书记皇甫一尘,听到区长在跟大家讲煤炭贮存,他就静静地坐下来听着,也不插嘴。
倒是廖主任不得不站起身,又给北崇宾馆打个电话——菜还是不太够,再加几个吧。
待大家听完之后,那争取的兴趣就少了很多,以前众人都想着,价值一个亿的煤炭,怎么还不得花个千把万的来维护?谁能想到不过是如此。
但是皇甫书记听得津津有味,由于是来得晚了,他又特意提了几个问题,到最后他一拍大腿,“区长您说的这地方,我们小岭乡还真的有,通风遮阳,土地也没产出。”
“说土地没产出,你小岭能跟我临云比?”临云乡的书记匡未明冷冷地看他一眼。
“咱们没必要比烂……我们离公路和车站近,”皇甫一尘也是积年的党委书记,一点都不怕他,事实上,小岭在区里的排名远高于临云,匡书记根本比不上他。
“离公路和车站近……这倒是个不小的优势,”陈区长缓缓地点头,原本这个煤场,他是打算建在小赵或者西王庄乡的——那里是工业圈嘛,但是皇甫一尘这个理由,也说得他有点心动。
“对啊,而且区长您说的这个煤炭还有五年的行情,我认为分析得太透彻了,”皇甫书记笑眯眯地发话,“那这个煤场建设,咱们就要加大投资,不囤煤则已,囤就冲着两年以上去……我也觉得,煤炭价格还会继续往高冲。”
你小子……马屁不带这么拍的啊,陈区长听得很是受用,这个项目只是出于他的灵光一闪,能被大家接受,也要归功于他的独断专行,置疑的人真的很多,当然,更多的人是建议他慎重对待——就连白凤鸣这铁杆,也希望区里能多调研一阵。
但是这种事,怎么可能调研得出来?真要只靠调研,就能得出正确结果,那全国各地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地方开始囤煤了。
这种情况下,皇甫一尘的支持,就显得非常难得了,尤其是他还表示,咱要冲着两年以上囤——您的决断太正确了!
这家伙不是个人云亦云的主儿,陈区长对皇甫的手段,还是略知一二的,那货都敢打北崇首富卢天祥的算盘,他是真的觉得这个项目不错,还是说别有企图?
“嘿,”不等他发话,苏卫红冷笑一声,“囤两年以上的话,区里的支出会极大地增加……皇甫书记你说句话容易,多出的费用,小岭乡又能出多少?”
他这个镇党委书记是市里下来的,早晚还是要回去的,所以一点都不怕皇甫一尘。
“小岭虽然比不上前屯富裕,也愿意支持这个项目五六十万,”皇甫书记不动声色地回答,然后他又冲陈区长微微一笑,“区长,钱确实不多,但也是我们最大的能力了……关键是乡里非常看好这个项目。”
“唔,”陈太忠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心里却是在琢磨,这皇甫……也搞过煤炭?
见他神情淡然,皇甫书记沉吟一下,又抛出一条来,“这个煤场若是能放在小岭,我担保没有人敢偷鸡摸狗,露天的煤在那里放着,不够重视的话,很容易造成资产流失。”
尼玛……你这么说就太过了啊,旁边几个乡镇干部心里都不满意了,这种可能性是客观存在的,而且真的不是很容易杜绝,可皇甫一尘如此提出来,倒显得他们好像在这个环节有私心——或者说忽略了这个环节,这挤兑人的味道很浓。
不过陈区长听得心怀大慰:皇甫这货说话,还真能说到点子上,起码这个表态,是真心为区里着想了。
3692章被架了(下)说话间,又有人来,是西王庄乡的乡长卢旺,也是来了解区里打算把这个煤场放在哪里,一时间小院里真的是热闹非凡。
陈区长确实是把招标的相关事宜交待给白凤鸣了,但是区里的干部心里都清楚,白区长出面,只不过是帮区长脱身,完善招标程序而已,到最后拍板的还得是陈区长。
而且那只是招标事宜,是对外的,至于煤场选址在何处,这个必须得找大区长关说,找别人是不顶用的。
陈太忠也确实没打算把这一块交给白凤鸣,这是区里的规划,跟招标无关。
在他看来,这是为政的艺术,身为一把手,勇于放权才能提高办事效率,也显得有魄力,但是放得太狠收不回来,形成主弱副强的局面,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所以这个选址的发言权,他是要掌握在手里的,别人可以建议,但是决定权在他。
但是看着大家跟赶集一样,下班之后纷纷涌到自己的小院,他也有点不太适应——明眼人太多了啊,于是他清一清嗓子,“关于这个选址,区里有全盘考虑,没吃饭的吃饭,想喝酒的喝酒,谁再说公事,我撵他走!”
说是这么说的,第二天一大早,陈区长就扯了白区长来自己办公室说事,“凤鸣,关于煤场的选址,你定了没有?”
“我昨天查了一些资料,也通过人了解了,”白凤鸣面无表情地发话,“晚上还跟林总又交流了一阵。”
“嗯,看来有了一些想法,”陈区长点点头,心里却禁不住暗暗嘀咕,尼玛,哥们儿晚上在应付一帮大老爷们儿,你倒是有时间跟我家小林子交流。
“我的主张,还是放在小赵和西王庄乡,小赵有电厂,西王庄有水泥厂,而那里又是咱们初步规划的工业圈,”白区长侃侃而谈,“搞工业是离不了煤炭的,下一步再有什么厂子放过去,也不用担心能源问题。”
这个建议还算靠谱,但是想到白区长居然有时间跟林莹交流,陈区长心里真有点不是味儿,“那么,到底是小赵,还是西王庄呢?”
“都可以考虑,五十万吨的煤场有点大了,可以分成几个小一点的煤场,这样就有更多的地方可以选择,”白区长很认真地回答,他是就事论事的态度,“林总也是这么认为的。”
昨天晚上我院子里十一个男人,十一个……全是男人!你不要总拿林莹刺激我行不行?陈区长知道老白说得没错,但是他心里就是不平衡,“还考虑其他地方吗?”
“其他地方……”白凤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谈工作有点谈得太投入了,居然没有考虑领导在想什么,说不得微笑着摇头,“我还没顾得上考虑,有您掌舵,我也不需要想那么多……请您具体指示一下。”
“你选的这个地方,我是赞同的,工业圈的能源必须保证,”陈区长微微一笑,“但是既然考虑分开建煤场了,为什么不换个圈子?比如说离火车站和公路比较近的地方?”
他看白凤鸣过得太滋润,心里难免有点不忿,又想到昨天皇甫一尘的态度还算不错,于是就要顺口提一下,事实上,工业圈一个煤场,小岭一个煤场,这样的布局也算合理。
“这个嘛,”白凤鸣眉头深锁,他真的有点听不懂这话,好半天之后,他才试探着问一句,“您的意思是……咱们也可以经营煤炭销售?”
白区长这话,就是问陈区长你是否打算倒卖物资,这种事儿在国企很常见,但是在地方政府真的不多见,还是那句话,政府里做事有太多的不便了。
普通的囤积居奇,很可能被人曲解得一塌糊涂(book.www.uu234.com):政府不需要的东西,你为啥要买?若真是政府需要的,你为啥买了之后又卖了?就算你说是高价卖的——真的价钱很高吗?
正经是换成企业,不会有太多的麻烦,低买高卖,遵循市场的规矩罢了,但政府不行。
白区长是聪明人,一听“火车站”和“公路”,就知道领导打的是什么算盘,但是……他非常怀疑这个路数,这不是咱政府该操的心啊。
“咱们不搞煤炭销售,”陈区长缓缓摇头,事实上,白凤鸣的置疑,让他越发地坚定了炒一把煤炭的心思——大不了就是咱提前买了几年用的煤,还能有什么?
想到皇甫一尘对此事的热衷,他觉得在小岭乡设个煤场,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如果咱们的煤炭保有量充足,一旦市场紧俏,没准上级会考虑调拨……到时候,咱们按市场价结算就行了。”
还是要搞倒卖啊,白凤鸣听得明白,只不过是换个说法而已,但是转念一想,他觉得此事未始就不能赌一下——煤炭价钱真要能翻番,那北崇就赚大发了。
同样的,他也想到了,就算卖不出去,北崇也能自己消化了,手里有实业和单纯的买空卖空,区别就在这里,能消化得了,买再多都不怕,而且……煤炭的价钱会一直涨的,就算跑不过贷款利息,但绝对会一直涨下去,那么提前采购相当数量做积蓄,这并不是问题。
“那您属意哪里?”白区长一定要问明白这个问题,有足够的消息,才能做出明智的判断。
“昨天小岭的皇甫去找我了,当时院子里十一个人,”陈区长少说了一个“男”字,却也强调出了那时的气氛,“他认为囤煤两年以上比较合适,小岭有合适的地方,而且他愿意出资五六十万,把煤场的设备设施搞得更好一点……匡未明、苏卫红和卢旺都在场。”
“五六十万……能加什么设施?”白凤鸣不屑地哼一声,他昨天晚上跟林莹在一起,也了解了不少信息,不过转念一想,皇甫敢这么巴结领导,我更敢巴结领导。
不就是一点闲散资金的利用吗,谁怕谁啊?想到这里,白区长表示,“到今年的年底,咱们的闲置资金可能达到最高峰,大约是三点五个亿。”
“啧……”陈区长闻言咂巴一下嘴巴,“手里这么多钱,怕人惦记啊……三点五个亿,足够把一个市长拉下马了。”
“买三个亿的煤吧?”白区长果断地建议了,“如果两年能翻番,咱平白落两个多亿。”
“买这么多?”陈区长的眉头微微一皱,他可是没想到,老白这人看着稳重,一旦疯狂起来,赌性比自己还重。
“钱留在手上,不一定是咱自己的,”白凤鸣用同样的理由回答,“而且下半年换届,省里怎么回事,谁知道呢?”
“那这得准备一百五十万吨的煤场了,”陈太忠低声嘀咕一句,他可真没想到,阴差阳错间,就被皇甫一尘和白凤鸣这么一步一步地架了起来,搞煤炭储备,只是他一时心血来潮做出的决定,谁想到不小心就玩得这么大了。
仔细想一想,他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后退的必要,那就这样好了,不过有一点他还是要强调的,“煤场建设可以提前规划,但是咱第一期的招标,只是五十万吨。”
想招再多也没有了,现在煤炭的销售,基本上都是现款现货了,能赊销出来的,都是老关系户!白凤鸣非常清楚这一点,他笑着点点头,“那我去做标书了?”
“多跟孟志新协商,”陈区长淡淡地指示一句,孟志新是新上来的区长,但是丫管着计委的口儿,过问此事很正常——事实上,白凤鸣现在的权力太大了,他有必要制约一下。
才将白凤鸣送出去,陈区长就又接到了那帕里的电话,那大秘在那边笑眯眯地发问,“怎么样,联系上岳黄河没有?”
“我这……最近有点小忙,”不知道为什么,陈太忠都不好意思回答。
“啧……你让我怎么说你?”那帕里在电话那边就火了,“太忠,我提前告诉你这消息,就是要让你赶早一步,你怎么这样呢?”
“我……我马上联系,”陈区长难得地退让一步,他真是觉得有点对不起朋友的厚爱。
“晚了,”那帕里重重地叹口气,“现在你打,电话都打不通了,算了,等他到了恒北,你再拜码头吧……一步迟,步步迟啊。”
“关键是我这小破地方事儿太多了,”陈区长干笑一声,心说我这个小区长还是安生一阵吧,过一阵再去登门拜访好了,反正咱也不求他支持多少不是?
当然,那主任的人情,他还是要领的,“多谢那厅通风报信。”
“嘁,算了,先挂了,”那帕里没好气地嘟囔一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