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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风笑     官仙txt下载     官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437-3438 临场发挥

    从北崇宾馆走来,先路过的是康晓安的住处,再走几步隔过一栋小楼,才是陈太忠的临时住所——这里离区政府近。

    康总既然得了提示,自然不会再邀请陈区长进房间了,不过他也没有进门,而是站在门边,目送着对方离去,这是一种礼节,同时也是……好奇心使然。

    陈太忠将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向住处走去,脑子里想的却是,什么样的人能派出这样的杀手来,哥们儿我最近没惹什么大领导啊。

    带头盔的男人绝对是职业的,他非常确定这一点,因为他一直没怎么注意到此人,直到某个时刻,他感觉有杀气一闪而过,再看过去的时候,却又感觉不到了。

    这就引起了他的好奇,运起天眼看过去,才发现那厮的摩托旁挂着一支步枪,没错,是步枪而不是手枪或者猎枪,枪把子被锯掉一截,大约是为了携带方便。

    而且那位的杀气掩饰得很好,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观察者自己——能注意到自身杀气,还会加以掩饰的主儿,绝对是高手(book.www.uu234.com)。

    陈区长家的院门是虚掩着的,廖主任正在里面搬啤酒,区长大人一推门,正要往里迈步,猛然间有若实质的杀气从天而降,这个时间卡得太好了。

    陈太忠等的就是这一瞬间,他的身子极其诡异地一闪,只听哒哒哒三声闷响,门上火星四溅,原来是个三连发的点射。

    头盔人却是没想到,对方能躲过这一记,他射出子弹之后,抬腿就向摩托车上跨,眼见三枪居然不奏效,他有一个极短的错愕,紧接着想也不想,他就又是一个二连的点射,封住对方前进的角度,然后稳稳地一脚踹着火,才双手端枪,扭头看过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没有躲开,也没有扑过来,只是一扬手扔出个黑乎乎的东西,直奔他的头部而来。

    他的头一侧,枪口已经对准了对方的躯干,心里也冷哼一声,本来没想要你的命,是你一定要找死,那就对不住了,且看我一枪绝杀……还没来得及扣扳机,他就觉得头部猛地一震,他强忍着那眩晕感,狠狠地一扣扳机,哒哒几声闷响之后,他的身子软绵绵地摔倒在地,昏迷前他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扔过来的那个东西,我不是避开了吗?

    康晓安的眼里,就是另一番景象了,他本来有点半信半疑,看到头盔人随手端起一把步枪,愣了一愣才想大喊一声小心,不成想那边已经搂火了,动作似慢实快,流畅得惊人。

    然后,康总才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陈区长身上,却发现陈区长很灵活地闪开了,然后又是两声枪响,陈太忠没事,而同时,他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到,头盔人跨上车,很熟练地踩着了火。

    紧接着陈区长手一扬,那边嗵的一声大响,杀手在倒地之前,还打了一个最少五连的点射,不过遗憾的是,到后来,子弹基本都打到天上了。

    紧接着他就看到陈太忠蹿上前去,对着地上的杀手噼里啪啦一顿折磨,连头盔都取了下来——后来他才知道,这是陈区长卸掉了对方的四肢关节和下颌骨。

    总之,这兔起鹘落的变故,直看得康晓安应接不暇,站了半天之后,他才走上前,“太忠,你没事吧?”

    “没事,”陈太忠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到康总蹲到一边看那步枪,禁不住提示一下,“康总,别留下指纹。”

    “五六冲锋枪,这不止一个案子啊,”康晓安感触颇深地叹口气,“太忠你怎么就能提前发现,这家伙有问题呢?”

    这是冲锋枪吗?明明是步枪的吧,陈太忠奇怪地看他一眼,按下了发射键,这个时候,廖大宝才从门里冲出来,“老板,这是怎么了?”

    陈区长刚好拨通朱奋起的手机号,见状将手机递给了他,随意地吩咐一句,“这家伙拿枪打我,被我一砖头砸晕了,调查一下谁指使的。”

    说话间,那杀手就醒了过来,不过他四肢关节全被卸掉,连下颌骨都被摘了下来,只剩下一双眼睛能自由地开阖,他睁开眼睛茫然地扫视一眼四周,又淡然地闭上了。

    三分钟的时间,警车就到了,带队的却正是城关派出所的罗所长,又过一分多钟,分局的人也到了,大家先鉴定了枪支,确实是五六冲锋枪,这是军队制式枪支,能流落在外面,必然涉及了天大的事情。

    再然后,就是验看子弹了,分局技术科不是混饭吃的,不用卸下弹匣,只看弹壳就分辨出来了,“73年876厂生产的。”

    然后大家走进房间,跟陈区长了解事情经过,陈太忠也不隐瞒,将事情经过说一遍,“……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危险,你们在审讯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一个是防他逃脱,一个是防他自杀。”

    “是很危险,我亲眼看到了,此人的心理素质极好,”康晓安在一边发话了,虽然这个眼下这个时候,并不是插话的好时机,但他是正厅级干部,是北崇的贵客,又是枪击事件中唯一的旁观者,大家也只好任由他插话。

    “他开枪的动作很娴熟,基本上不需要瞄准,而且五六冲锋枪的后坐力,大家应该都是知道的,他第二次二连发的点射,是单手持枪,”康总侃侃而谈,“射击完之后,他连结果都不看,先发动了摩托车,然后又回过头来,双手持枪打算补枪……非常职业和冷静。”

    “确实非常职业,”技术科的人表示赞同,“我们刚才模拟了一下现场,第一个三连发的点射,三个点之间最大的间距不超过两公分……当过兵的可能性很大。”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一眼陈太忠,“陈区长能躲过这样的袭击,真是太运气了。”

    “我只是直觉地感到,这个人很可疑,”陈太总不能说自己感受到了杀气,但是他也不想把此事单纯地归咎于运气,这会让他非常地不甘心——明明是实力使然,于是他用官场上的思维来解释(book.www.uu234.com),“大半夜的修摩托车,还戴着头盔,一看就让人感觉不对。”

    “换个人的话,是躲不过这次袭击的,还是区长身手好,”技术科的人继续发挥特长,“这个人的枪法应该是很准的。”

    正说着,罗所长走了进来,将手里拎着的摩托车头盔递给分局的警察,大家一看,彼此默默地传递一下,也不多说什么——头盔上已经被砖头砸出了网状的裂纹。

    摩托车的头盔是干什么用的?挡风是其次,关键是用来防撞的,仅仅是半块砖头,不但把人砸晕了,而且还把摩托车的头盔都砸裂了——区长这是用了多大劲儿?

    “这个人……长得不像咱恒北人,”王媛媛怯生生地插一句嘴。

    “马来人种的特征很明显,”罗所长点点头,接着又叹口气,“用的还是五六冲锋枪……”

    “先想办法撬开他的嘴,”陈太忠随意摆一下手,脸色阴得可怕,“这件事要一查到底,要是抓不到幕后凶手,我要去省里告状。”

    几个警察默默地离开了,而隋彪却是赶了过来,才一进门,他就铁青着脸发话了,“太过分了……性质非常恶劣,手段非常卑劣,影响非常严重,太忠区长,你需要区党委什么支持,尽管说话,这北崇怎么说,也是**执政的。”

    康晓安原本想借这个机会,跟陈区长谈一点其他事情,眼下却是不可能了,见状也只能默默地走人。

    他才一走出门,旁边就过来个警察,低声地发问了,“康总,这个事情你做为唯一的目击证人,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吗?”

    康总沉吟了一阵,终于是苦笑一声,“我想说的是……杀手很厉害,陈区长更厉害。”

    这话听起来有点敷衍,实则是肺腑之言,他本身是个枪械爱好者,通过对刚才事情的回忆,他已经能确定,这杀手业务娴熟张弛有度,真的是很专业,也很令人胆颤。

    康某人虽然是正厅的干部,可若是遇上这样的杀手,那真的是有几个死几个——就算以国家机器的力量,幕后指使者最后能伏法,但是他已经命丧九泉了,划得来划不来?

    然而,陈区长隔着老远就能发现不妥,路边捡块半砖,就敢不动声色地上去跟对方搏斗,这岂止是“厉害”两个字能解释(book.www.uu234.com)了的?

    更为关键的是,拿着五六冲锋枪的杀手栽了,栽在了拎着半块砖头的陈区长手里,不但当场被擒获,连头盔都被砸得几近于四分五裂——这个力道也太大了一点。

    所以他不得不感叹,杀手异乎寻常的厉害,但是……陈区长确实更厉害。

    3438章临场发挥(下)警察们押着杀手走了,屋里屋外的,还有警察在查找射出去的子弹和弹壳,将周遭照得明镜一般,而隋彪更是令武警出动,在四下搜索——这个性质,真的是太恶劣了。

    陈太忠也配合着警察调查,一直撑到零点,实在是他第二天上午还要跟地电签约,不能再折腾下去了,这才上床休息。

    睡觉前,他得到个消息,确认了杀手一共射出了十发子弹,弹壳都已经找到,其中八发子弹打在了门上、墙上或者地上,但是只找到五个弹头,其他五个弹头去了哪里,还需要细细地查找。

    第二天,陈区长在六点十五分的时候醒来,六点半的时候,北崇宾馆送来了早餐,北崇分局也送来了最新线索,经过一晚上的调查,已经查明凶手所骑的摩托,是在阳州盗窃的,失窃时间是昨天下午四点,车主为关南人。

    还真是有意思了,陈太忠了解了一下,那杀手一晚上竟是一言不发,分局正在使用水磨工夫慢慢地磨此人——对有些犯罪嫌疑人,可以简单粗暴,但是这种明显身背不止一个大案的家伙,大家就要控制好了,以免一不小心玩坏了。

    接下来就是电厂的签约仪式了,北崇最近大大小小的动静太多了,市里领导也来了不少次,搞得这个投资超过四个亿的电厂的签约仪式,居然没有够份量的领导出面。

    不过严格地来说,王宁沪是出面了,北崇跟普林斯的融资协议,就是王书记主持的,这是个打包协议,里面的融资大头就是电厂,而今天不过是电厂建设中,引入了另一家的投资和股份,市领导实在没时间的话,不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倒是来了不少媒体,省电视台、市电视台和区电视台都来了,阳州日报的人也来了,虽然是区里的新闻,但是这个新闻的份量很足。

    因为白凤鸣的建议,康晓安打算主持签约仪式,签约代表一方是陈太忠,一方是地电总工刘抗美——总工程师和北崇签约,多少也有点技术支持的意思,对地电的形象很有好处。

    不过刘总工程师的形象,怎么看都不太有技术含量,他不但黑壮高大,满脸的横肉,还戴了一顶鸭舌帽——怎么看怎么像油田工人。

    这是康总的主意,既然签约的不是他,那就没有必要戴运动帽了,而刘抗美对运动帽一点兴趣都没有,选了一顶鸭舌帽戴在头上。

    签约仪式定在九点半举行,九点的时候,人和媒体基本上就到齐了,就在这个时候,有不速之客光临,一辆依维柯中巴驶进了北崇宾馆,车上喷着“恒北电力”四个大字,却是阳州电业局的人来了。

    负责接待的人第一眼就发现了不妥,赶忙进小会议室汇报,陈太忠正在跟地电的人闲聊,他听说之后,狐疑地看一眼康晓安,“阳州电业局来人了……你邀请他们了?”

    “邀请是邀请了,不过他们说没时间,”康总的眉头皱了起来,沉吟一下他发话,“阳州电业局来的是谁?”

    “主管生产的副局长鞠和平,”陈太忠回答。

    你有把电厂卖给他们的意思?康晓安侧头看一眼陈区长,又觉得自己这个猜测不太现实,“那咱们……见一见?”

    “见一见吧,能说开最好,”陈太忠侧头吩咐王媛媛一句——老康身边总是带着那个高个女人,他自然也不甘示弱,“把阳州电力的鞠局长请过来。”

    不多时,鞠局长到了,他是个小个子中年男人,黑瘦干练,走进小会议室,看到没有人起身,他嘴角抽动一下,心说这些人真是傲慢得可以。

    “阳州电业局不是说年底忙吗?”康晓安坐在那里大喇喇地发话,气场十足。

    “康总你好,”鞠局长来之前,是做过一些准备工作的,所以认识在场的部分人,他走进屋子,选个沙发径自坐下,倒是他身后的两个人规规矩矩的,就站在沙发旁边。

    “兄弟单位建设电厂,我抽出时间过来观礼,”他无视了康总的威压,而是转头看向陈太忠,“近几年电力供应会越来越紧张的,北崇能意识到这一点,真的很好。”

    尼玛,这算什么事儿?陈区长有点恼了,他也不理这个副局长,而是侧头看一眼康晓安,“康总……这是怎么回事?”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能说得明白点吗?”康总面无表情地发问了。

    “电力供应的缺口,会越来越大,”鞠和平面不改色地回答,“等北崇的电厂建成投产之后,受到的电力瓶颈的制约,就小得多了。”

    “嘿,”陈太忠也不说话,就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康晓安。

    这一下康总的脸上挂不住了,他是跟陈区长拍了胸脯的,保障北崇这两年的电力供应,于是他冷哼一声,“这是阳州电业局的意思,还是省局的意思?”

    “这是电力大环境使然,”鞠和平假装听不懂,他是拿电力供应来威胁北崇的,不过他又没有明说,那就可以装聋作哑地不承认,“我只是陈述一个现状。”

    “哼,”康晓安不屑地哼一声,这是电业局看不顺眼地电插手北崇,而眼下在签约之前冒出来,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纯粹是恶心人来的——真要想做什么,绝对会早早地动手。

    当然,这个做法也不是说一点用都没有,首先是电业局对地电做出了一种防备姿态,其次是动摇北崇的军心,争取让两者的合作出现一些裂隙。

    康总看得明白,见对方连实话都不敢说,他就懒得计较,不过他不计较,不代表没人计较,白凤鸣等了一等,见没人说话,才冷哼一声,“鞠局长你这是说……未来两年内,北崇的电都保证不了,是这个意思吧?”

    “是不敢保证,其实哪个地区的电都不敢保证,”鞠局长的话,依旧是滑不留手,他面无表情地回答,“所以说,北崇自建电厂,是值得鼓励和支持的。”

    “是你电业局逼得我们自建电厂的,”白凤鸣脸一沉,死死地盯着对方,“我去电业局要电,坐等一天,根本就没人理我,局长明明在,非要告诉我不在……所以不怕告诉你,这个电厂我们建定了。”

    白区长原本不是冲锋在前的性子,但是这个电厂,他投入了太多的心血,而且上次电业局的反应,也太不尊重人了——事实上,他这一冲,领导们才能更顺理成章地介入。

    “这两年电力一直就紧张,这不是我们有意刁难,”鞠和平一摊双手,很无辜的样子。

    “我们知道了,”陈太忠笑眯眯地点点头,又瞥一眼康晓安,剩下的是你的事儿了。

    康晓安脸色铁青地看着对方,好半天才微微一笑,“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电业局也不是我家开的,”鞠和平苦笑一声,表示这不是我个人的意愿,接着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的时候,才扭头又说一句,“对了,北崇区政府,可以考虑把电厂卖给我们。”

    “鞠局长,你是不是不想走了?”地电办公室的赵主任沉着脸站起身,冷冷地发问,看这样子,都有打算动手的意思。

    看着鞠和平离开,一屋子的人都没了说话的兴趣,好半天之后,康总才清一清嗓子,“太忠,我的承诺依旧有效,你放心好了。”

    “这无所谓啊,”陈太忠微微一笑,心说康晓安你也不知道是怎么混的,居然被一个市电业局的副局长上门打脸。

    无所谓吗?康总心里暗叹,是啊,你无所谓,到时候把电厂卖给电业局就完了,问题是我很有所谓,真不能让你这么做啊。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能着急说明,康晓安在省政府呆得久了,最是清楚谋定而后动的重要性,今天鞠和平出现,明显不是孤立事件。

    接下来就是签约仪式了,虽然经历了小小的波折,不过大家都是沉得住气的,整个会场里人头攒动热闹异常,长枪短炮支起了无数,大多数人都是喜气洋洋,兴奋地议论:咱北崇终于要有自己的电厂了。

    签约完毕之后,大家起立鼓掌庆祝,门口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不知道是否受了阳州电业局的刺激,在临近结束的时候,主持仪式的康晓安居然临时表示,说为了增强大家的了解,欢迎记者朋友们对某些环节进行提问。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他才侧头看一眼陈太忠,陈区长却是面无表情,也看不出在想什么。

    他这个临时发挥,搞得在场的记者们和采编们有点糊涂(book.www.uu234.com)了,大家谁也没想到,一个签约仪式,到最后还能自由提问。

    不过记者们大抵还是见多识广的,就站起来就关心的问题提问了一些,其中一个问题比较有意思,《阳州日报》的记者站起身来,“请问康总,接下来,地方电力公司在阳州还有其他的投资计划吗?”

    “这是一定的,”康总微笑着回答,语气却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攥在手里的资金不算钱,总要花出去才行,而阳州是个非常合适投资的地方。”

    吹吧,你就使劲儿吹吧,陈太忠面带微笑,心里却是在腹诽。

    “那您能透露一下,有哪些项目吗?”阳州日报继续发问。

    “这个就……涉及到商业机密了,不便多说,”康总侧头看一眼陈太忠,“比如说,北崇这两个五万的机组,只是一期工程。”

    老康,不带这么阴的啊,临场发挥居然发挥到我身上了,陈区长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的变化

    (未完待续)

3439-3440 左右逢源

    3439章左右逢源(上)仪式在十一点半结束,接下来就是等会餐了,陈太忠拎住康晓安,要他给个说法,“康总,你这一期工程的说法……发挥得有点超常了吧?”

    “这挺好的吧?”康总笑眯眯地回答,假装听不出对方的怨气,“社会在发展,两年以后,这十万千瓦北崇未必够用了……保不准就要上二期工程,我只是提前预言一下。”

    “但你好歹也先打个招呼嘛,”陈太忠很不满意地抱怨一句,对于康某人抢了他的风头,他并不是很在意,有二期就有二期,这才多大点事儿?

    事实上,随着北崇的发展,没准到时候真的需要二期了,而且小赵乡圈地的时候,也考虑到这个可能了,圈的地方足够大。

    他最恼火的是,不知不觉地,北崇成了地电公司的一张牌,或者说他陈某人成了康某人手上的一张牌,用来对付电业局的牌。

    陈太忠被人当做牌来打,也不是一次半次了,说句实话他都习惯了,但是这次……他还不愿意被人利用,为什么?因为目前的情势,对北崇最为有利。

    “我还以为老刘跟你说了,他没说?”康晓安愕然地看着对方,这个关键时刻,康总使出了BOSS特有的必杀技——诿过于下。

    没想到你的脸皮也能这么厚,陈太忠被弄得哭笑不得,反正他也不可能把刘抗美拽过来对质,想要做事,有些细节真的没法追究。

    所以他只能无视这个理由了,“康总,你一说这是一期,那惦记二期的人就找上门来了,这不是给我找事儿吗?而且老百姓有了期待,万一做不到……影响的是政府形象。”

    “那就争取做到,”康晓安真是忽悠死人不偿命,“到时候地电条件能好一点的话,就按控股比例出资。”

    你觉得这话说得有意思吗?陈太忠都懒得跟这货计较了,他待理不待理地说一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你这情绪,也有点太外露了吧?康晓安也知道,自己的算计瞒不过这个年轻人,但是对方能如此明确的表态,还是让他感受到了无可抵挡的锐气——终究是年轻啊。

    陈太忠想的一点都没错,康晓安也意识到了,北崇这里建电厂,主要是涉及了三方势力,国电、地电和当地政府——而目前来看,北崇区政府所处的位置,确实最有利。

    北崇上电厂是一定的,但是他们有多种选择,就算目前跟地电的协议签了,也可以撕毁——协议这玩意儿,就是用来撕毁的。

    由于有地电的存在,北崇上电厂的合法性得到了保障,电业局不太好在这方面做文章,但是他们可以高价收购北崇区政府的股份不是?

    想到一个电厂的股份可能是由电业局和地电组成,而电业局还控股,康晓安就有点跳脚骂娘的冲动,出现这种事情,简直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康总一向是讲究谋定而后动,但也没有被人打脸还要唾面自干的肚量,尤其这打脸的才仅仅是个小副处,所以他才搞了那么个临时提问。

    这些提问里,必然会涉及到地电的下一步投资,康晓安非常清楚这一点,因为云中和敬德都托人找到地电了,说我们那里也有油页岩,地电能去那里建电厂的话,条件随便你开,绝对要比北崇优厚得多。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他们什么条件都能商量,可在最重要的条件上,却不具备任何的优势——这俩地方都没钱,只等地电投资呢。

    康晓安不会告诉他们,说我不考虑你们,他从不说这么绝对的话,而且传话的人里,也有个把人是有点份量的,所以他就含含糊糊地表示——我们目前的首要任务,是北崇电厂,其他的地方嘛,可能会纳入下一步考虑的范畴。

    说白了,他知道眼红北崇的人很多,所以他相信,会有人问出关于下一步投资的问题,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于是他随口说两句,将北崇绑到了自己的战车上。

    不过,他并不指望自己的小动作能瞒过陈太忠,那厮虽然年轻,脑子里的弯弯绕不比任何人少,要是连这样的手段都看不透,那真的就是银样蜡枪头了。

    眼见对方说,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他才反应过来,这个事儿引起对方的不满了——人家选择的不是装聋作哑,而是强力反抗。

    在康晓安的设计中,陈太忠若是一声不吭,假装听不到,那这个事儿就要往晦涩里发展——这是康总熟悉的领域,他不害怕交锋,但是令他郁闷的是,年轻的区长直接掀桌子了,虽然……掀的不是很彻底,还留了一丝情面。

    不过这段因果,源自于他想借陈太忠的势,倒也怪不得别人,于是他沉默片刻,方始发话,“太忠,这个协议签了,补充协议也该签一些。”

    “有必要吗?”果不其然,陈区长在沉吟良久之后,淡淡地发问。

    “这是一个框架,需要不停地完善,”康晓安面无表情地发话,“细节决定成败。”

    “比如说呢?”陈太忠轻笑一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眼中的味道相当地古怪,“能决定成败的,都有什么样的细节?”

    “比如说保障北崇这两年的用电,”康总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个回答的速度,证明他肚子里有相当的存货,随便抛一两条出来不算什么。

    “这个……协议上不是已经写了吗?”陈太忠装糊涂(book.www.uu234.com),“你必须保证我这两年的用电。”

    “协议上写了,”康晓安不能否认已经存在的事实,但是他强调,“那只是一个概述而已,只是概述……没有量化的指标。”

    这是纯粹的废话,协议上能写上在北崇电厂修建好之前,地电负责保障电力供应,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至于说具体细节……怎么写,谁来写?

    可是康总现在想量化了,因为他有压力,电业局今天的表示说明,那边可能蹦出点幺蛾子来,于是他想跟陈太忠商量一下,保障供电没有问题,但是偶尔间有临时停电,那你不该算到我身上的,对不对?

    这问题的关键,就在“临时停电”四个字上面了,这个可能性实在太多了,有因为突发故障停电的,有因为设备检修停电的,有因为大网调度拉闸限电停电的,却也有……人为因素,故意停电的。

    运用之妙,存乎于心,谁是谁非没有明确的依据,靠的就是自由心证。

    在见到阳州电业局的鞠局长之前,康晓安就知道自己跟陈太忠商量的协议有漏洞,一开始就有漏洞,这世道,就不存在没有漏洞的协议——事实上这属于人为因素,当时他认为,这方面如果出现问题,双方协商来处理。

    但是现在阳州电业局跳了出来,而陈太忠又冷眼旁观,那么“保障供电”四个字,就不是随便说一说的了——你说自己保障了,可是别人未必会认可。

    这个未尽事宜,可以会被别人利用,成为反击的利器,那么他就要强调一下程序了,我们需要把某些事情量化一下——在什么样的范围内,我们就算保障用电了。

    “没有必要量化,”陈太忠微笑着摇摇头,眼中却是没有一丝的笑意,他不会跟着别人的指挥棒走,只是斩钉截铁地表示,“既然当时没有量化,现在也没必要,只要你能做到,我们自然能体会到。”

    姓康的想把他当作一张牌,他才不会答应,好不容易等到有这么个左右逢源的机会,他自然要加倍珍惜,你们国电和地电先斗着吧,我北崇就是站在中间左右摇摆。

    康晓安担心的就是这个,北崇坐山观虎斗,他的压力就大很多了,原本可以跟北崇协商的事情,都变成不折不扣的责任了,如若不然,就是将北崇推向电业局了。

    事实上康总非常清楚,陈太忠跟自己没有任何的私交,若是阳州电业局肯放下身段刻意巴结,北崇可以彻底地倒向电业局,不需要有任何的理由——官场里,利益就是最大的理由,有这个就足够了。

    若是做得更绝一点,北崇甚至可以单方面撕毁同地电的合同,想到这里,康晓安心里禁不住暗叹,早知道是这样,当初谈的时候,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控股。

    “我一定会尽力的,”康总心里轻喟一声,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电人不会让任何一个合作伙伴吃亏。”

    “光尽力可是有点不够,要说结果,”陈太忠轻笑一声,对这货不打招呼就试图把自己绑上车的行为,他心里真的有点不满,所以他并不给对方留后路。

    但是同时,他也不能把对方逼得太急,平衡还是要把握好的,要不然容易失去超然的位置,所以沉吟一阵之后,他又说一句,“北崇人……也不习惯让有诚意的合作伙伴吃亏。”

    同样是合作伙伴,陈某人就加了一个“有诚意”这么个定语,强势之意一览无遗,我愿意跟地电继续合作下去,但是你不能忽悠我,说保障用电,到最后却是我频频停电。

    3440章左右逢源(下)以前陈太忠并没有想到,康晓安可能在此事上忽悠自己,但是现在看来……以此人的行事风格,还真的很难说。

    “啧,”康总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他本来不想再说什么了,可是想到好好的一件事情,因为电业局来了个副局长,自己就变得异常被动,他心里也有点不服气,于是咂巴一下嘴巴,笑着发话,“你不会认为电业局诚意更足吧?”

    “这个……呵呵,”陈太忠干笑一声,“当了这么个小区长,压力真的很大啊,各方面的因素,都要考虑到。”

    你要是压力大,就没人压力小了,这一刻,康晓安居然有点讨厌此人了,你小子正话反说,也不能说到这种程度。

    陈区长的话听起来是叫苦,实则不然,若是换个区长,可能还会考虑地电的省政府背景,但是康总很明白,这家伙是外来的和尚,省里的压力对其没用——否则的话,康某人也不会如此地头疼。

    至于说姓陈的会怕电业局,那才叫天大的笑话,不声不响地就敢自己建电厂,会怕电业局?恨还差不多。

    陈某人能这么说话,只能说是他有恃无恐,北崇现在的位置确实非常微妙——关键是北崇自己有钱,哪怕同时得罪国电和地电,有这么个强势区长,直接上电厂也不怕。

    面对这个情况,康总除了配合,也真没别的想法了,他倒是很想跟北崇再补签一个协议,对方若是出售股份,合作者有优先收购权,但是这个协议肯定是不容易签下来,姓陈的连量化停电保障的补充协议都不签,现在说这事,也只是自取其辱。

    还是那句话,从长计较吧,康晓安很无奈地想着:先弄清楚电业局这么搞的动机吧……庆祝宴会开完之后,康总还想跟陈区长再说一说,不成想人家说了,要去看审讯犯人。

    审讯犯人没什么看头,不过陈区长有到场的理由,市警察局来人了,不但市局来人,下午省厅还要派专人过来——一个区长,被人拿冲锋枪在家门口胡乱扫射,这种性质的案子,省厅不过问才怪。

    等陈区长到了分局,才知道又有新的进展,市局联系了军分区和省军区,根据枪身号码的对照,大致能确定,这支枪属于朝田军分区,应该是在那十年里丢失的,不过相关的档案多有失落,具体的情况,还在落实中。

    子弹批号就更不好查找了,也只能慢慢地来,而那个杀手直到现在,也没有吐露什么情况,反正这个事情,怎么看是怎么怪异,朝田的枪支出现在阳州,而持枪者竟然是马来人的相貌特征,里面的味道实在太多了。

    不过,也不是一点眉目都没有,警察在杀手的袜子里,发现了隐藏的鸦片,证明这位是瘾君子,而且他的毒瘾在早上发作了,翻来覆去地喊着,“要抽,要抽……”

    他这一说话,就露出点底细来,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总之是汉语水平不是很过关,警察们又勾他说点别的话,他是打死都不说了。

    为了贯彻“好好玩”的原则,警察们将他牢牢地捆绑之后,有人给他点上火,塞给他一个塑料吸管,只让他抽了两口,然后告诉他,还想抽?可以……先交待。

    结果这位过了一小下瘾,就又强忍着不说了,于是警察们又告诉他,说我们冒着犯错误的危险,亲手给你点上,你这个表现就太不够意思了——下次没有了。

    对于此人下一次毒瘾发作,警察们表现出谨慎的乐观——不是特别乐观,毒瘾发作确实很厉害,但是对于那些心性坚毅之辈来说,也不是多大的事。

    有值得期待的事,就有比较扫兴(book.www.uu234.com)的事——阳州市警方非常想接手这个案子,这倒不是说市局跟杀手有渊源,关键是这个案子极大,更关键的是……人都已经抓住了。

    也就是最近北崇分局跟市局不对付,所以卡着不上交,陈区长走进分局的时候,市局的人还在给朱奋起做工作,“朱局,这个案子牵连得非常广,性质也特别恶劣,你这一个分局力量……调查起来实在太费劲儿了,也容易错失时机。”

    “枪击的是北崇区长,我们可不敢随随便便地把案子交出去,”朱局长表示,这事儿没有商量余地,“你们想接也可以,陈区长下个命令,我就转给你们了。”

    “那你就只听陈区长的,不听市局的?”这位工作做了好一阵了,也是有点恼怒。

    “这个同志,你这么说话,就有上纲上线的嫌疑了,”陈区长背着手走进了办公室,冷冷地看着说话的那位,“受枪击的是我,我当然希望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案子破了,这跟不听市局的……是一回事儿吗?”

    “分局可调动的资源,是有限的,”这位一听这话,就知道苦主儿出现了,不过他也不是很害怕,毕竟道理在那儿摆着,“要是没有市局协调,省军区那边肯定不会认账的。”

    陈太忠看他一眼,也懒得多说,要不是被枪击的是我,想这么快查明枪支来源,也不现实,他才不想为这种无意义的事儿叫真,“老朱,省厅的人什么时候下来?”

    “早上八点半动身的,大概也就是三点到三点半之间,就来了,”朱局长站起身汇报,态度很端正。

    “阳州这个枪支管理,真的很混乱啊,”陈区长走到沙发边,大模大样地坐下来,“老朱你看,什么时候能搞个缉枪的专项行动?”

    “有区长的支持,什么时候搞都可以,”朱奋起笑眯眯地回答,“不过眼下正是春节临近,易燃易爆物品、消防、交通工作都要抓,小偷小摸的现象也时有发生,现在抓这个,恐怕有点忙不过来。”

    “嗯,”陈太忠点点头,保障春节确实是当务之急,“那等过了春节,把这个事情抓起来,这些事情不能拖,一拖就容易泄气。”

    “好的,年后上班就办,”朱奋起毫不犹豫地点头,然后坐下来,抽一支笔又翻几页台历,刷刷地写了起来,很郑重其事的样子。

    不过若是认为朱局长只会巴结领导,那也大错特错了,他写完之后站起身,走到领导身边坐下,毫不犹豫地发话,“搞这种专项治理行动……需要一定的资金。”

    “啧,资金,”陈太忠哭笑不得地咂巴一下嘴巴,要不说这政府工作没钱就不行呢?还真是这么回事,朱奋起也终于开口要钱了。

    不过陈某人的态度也很明确,我要办的事,就不会让别人勒紧裤腰带去办,“拿个计划出来,只要合理,钱不是问题……干得好的话还会有奖励。”

    又了解了一阵情况之后,他站起身走人了,下午还有别的安排,谭胜利趁着寒假,组织了一个“大学生回乡创业座谈会”,邀请了二十余名今年要毕业的大学生参加,谭区长认为,陈区长最好能露个面,给学生们以信心。

    说句实话,陈太忠内心挺排斥跟学生们打交道,因为他自觉得情商提高不少,看那些不通世事的毛头小子和黄毛丫头,那是怎么看怎么别扭,素波理工大之行可为佐证——想当年,哥们儿估计还没有这么招人讨厌吧?

    可是大学生回乡创业,这还是区政府必须要支持的,北崇现在的落后,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人才的匮乏,自打大学生不包分配了,学成的大学生很少有回北崇的——他们要是回来,连家人都觉得丢人现眼。

    而且外面的花花世界真的很迷人,习惯了喧嚣城市里的那种生活,回到乡里谁都不甘心,别说大学生了,出去见识过世面的农民工,都不愿意回家。

    所以这个座谈会,陈区长还是得去,学生们肯定存在眼高手(book.www.uu234.com)低的问题,但是他们的视野,绝对比普通的北崇人宽广,这才是区里最需要的。

    会议在下午两点半开始,陈区长没有先发言,致辞的是谭区长,他先表示了家乡对人才的渴求,又表示振兴家乡是每个北崇人的理想。

    不过,现在学生们的眼界,那真是不一样了,等交流一开始,就有学生发问了,“为什么要回乡创业,而不是回乡就业呢?”

    “因为就业岗位就那么多,”谭区长好脾气,他也不着恼,而是笑眯眯地看着学生们,“大家都说,现在吃公粮的太多了……吃财政的人越多,老百姓的生活就越苦,大家都是天之骄子,这个你们不能否认吧?”

    天之骄子都是明白事理的,但是事情轮到自己头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一个男生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谭区长,我是学计算机的,如果不能在政府部门就业,我回北崇来……那真的没有任何意义。”

    (未完待续)

3441-3442 创业和就业

    随着学计算机的男生开口,其他人也纷纷地表示,自己的专业在区里得不到发挥的余地,现在的学生,很多都是学应用的,比如说广告策划,又比如说市场营销,更有一个女学生是学声乐的。

    当然,传统职业的学生也有,比如说一个女学生,是师范大学中文系,她提出的要求是,如果能解决了正式编制,她就愿意回北崇来——让一个教师创业,是开私立学校吗?

    说来说去,没有一个人对回乡创业有兴趣,大家对北崇的发展也颇多微词——就算想创业,我们也会选择留在大城市,那里的机会更多一些。

    陈区长冷眼旁观,也不说什么,倒是谭区长笑容满面,耐心地回答各种提问,不过面对学生们的大多数问题,他也只能尝试去劝导和疏通。

    学生们不能理解区里的苦衷,谭胜利也不着恼,不过陈太忠知道,这是谭区长的策略,区政府展现自己最大的诚意,来忽悠大学生们回乡创业。

    忽悠?没错,就是忽悠,谭区长对此解释(book.www.uu234.com)得很清楚——应届毕业生一旦留在城市里,就留下了,发展得不好也不好意思回来,除非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

    但是应届生一旦先打算回乡,留在区里的机会就大得多了,哪怕干上一半年之后,受不了清苦再往城市跑,想再适应也就不容易了。

    这种心思是比较说不出口的,有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意思,不过谭区长在向陈区长解释(book.www.uu234.com)的时候指出,很多学生在北崇或者阳州读了十二年书,去朝田等大城市,无非也就是大学四年,他们一直在学习,根本不了解那些城市。

    大学毕业之后,除了确实非常优秀的,大多数人无非是一时的冲动,或者出于同学之间的攀比心理,就留在那个城市了,混得不好也没脸回来——既然左右是个无知了,为什么不尝试忽悠他们回来?

    陈区长知道谭区长的心思之后,就过来做个观众应个景儿,所以他虽然听到一些幼稚到刺耳的话,却也不做声,就交给谭区长应对了。

    可是他不做声,别人却未必会放过他,过不久,有一个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高壮男生举起了手,获得允许之后,他看着年轻的区长发话,“陈区长,我们都很想知道,您对大学生回乡就业和回乡创业,分别是什么样的态度。”

    “就业嘛……很难,除非你有一个比较争气的老爹或者老妈,这是一个拼爹的年代,”陈太忠微笑着回答,虽然有一点非主流,却也显示出了他的亲民形象,“而且,他们还不能违反政策,否则的话,我这一关就过不去。”

    学生们先是轰然一笑,紧接着就又沉寂了下去,因为陈区长后面一句话,说得相当无情。

    “那么,您对创业的态度呢?”高壮男生不受影响,他继续发问。

    “创业好啊,在座的诸位,是北崇多少个学生里脱颖而出的,你们都是人杰,用谭区长的话来说,都是天之骄子,”陈区长扫一眼大家,缓缓地发话,“你们能在学业上超过别人,就没有信心在事业上超过别人吗?”

    “至于说就业呢,不但要拼爹,也非常讲究论资排辈,你们的才华不能尽情地发挥,”陈区长你的目光炯炯有神,言辞也具有相当的煽动性,“大好青春浪费在端茶倒水扫地中,你们甘心吗?”

    在陈某人心里,学生是最容易煽动的,激将法比尽力解释(book.www.uu234.com)要好用得多,然而他忽略了一点,时代是在发展的,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

    “现在创业也要拼爹啊,”计算机的那位苦笑一声,“我很想开个网吧,但是区里就这么大,已经有几家网吧了,手续不好批。”

    “陈区长也很年轻啊,”学声乐的微胖女孩一眨不眨地盯着区长,她的相貌尚可,身材丰满肌肤白嫩,眼波一漾一漾的,带一点勾魂摄魄的意思,“您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感谢陈区长的回答,”高壮男生却是不跟他们同流合污,只是微笑着点点头,“那么我们如果回乡创业,应该有一些优惠条件的吧?”

    这个家伙有点意思啊,陈太忠感觉出来了,今天这些人里,也就是此人,说话做事比较靠谱,于是他点点头,“优惠条件好说,应届生真想回来创业,凭毕业证三免两减半……享受外资企业的待遇。”

    这个政策是他临时想到的,谭胜利并没有提起过类似建议,不过在陈区长眼里,想吸引人才,就得舍得做出牺牲,一个企业三免两减半,看上去是财政收入少了,但是你得考虑综合效应——北崇多了一个小摊,多了就业机会,让市场更加繁荣了,多了一份人气。

    外资企业能享受到的政策,咱本乡本土的大学生,凭啥就不能享受?

    “但是我们都是年轻人,想创业的话,启动资金是个问题,”高壮年轻人却有自己的想法,虽然这个想法有点过分,“家乡能帮着提供吗?”

    这个问题,我怎么觉得这么邪行呢?陈太忠不由自主地看一眼谭胜利,“老谭,你对于他这个问题,是怎么考虑的?”

    “这个嘛,我还真没有仔细想过,”谭区长沉吟一下发话,“不过区里也可以考虑一下,提供类似的帮助,现在区里想创业的年轻人,家里没钱的话,只能借高利贷。”

    “高利贷……利息有多高呢?”陈太忠还真不清楚这个事,他来北崇之后,沉下去研究了很多事,但是没有注意到这个事情。

    “两厘吧,一万块一个月二百的利息,”谭胜利苦笑一声,“一年两千四,很多年轻人觉得找到好买卖了,想博一把,就借高利贷,但是到最后事不成,还要祸及爹妈……他们还不起钱,那些放高利贷的要跟他老爹老妈要,其中还有一些恐吓的手段。”

    “那你的意思是?”陈太忠总觉得,这个高壮学生的问题,似乎有点阴谋在里面。

    谭胜利知道,陈区长已经认为,此事是自己撺掇出来的了,他觉得真的有点冤枉,尼玛,现在的学生太聪明,真的跟我无关,但是他还是要先肯定,“我觉得这不是个坏事。”

    然后他就要表明态度了,“我觉得这是一种思路,但是区里还是要仔细探讨一下……毕竟没有相关的政策。”

    “是没有相关的政策,”陈太忠点点头,他将谭区长的心思看得通通透透,既想支持这个说法,却又不想担责任——民主党派也就是这点底气了。

    但是陈区长的底气足,于是他看一眼那高壮的学生,“你叫什么,家是哪里的?”

    “我叫桑格,家是双寨的,”高壮学生回答得很干脆。

    陈太忠问出这个问题,就是在盘对方的道儿,不过若是有人认为,陈区长现在做事越来越市侩,越来越欺软怕硬,盘出道来才肯做决断,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事实上,陈区长想的是,你家要是背景深厚的话,我还真就不考虑你的建议了——会有很多人帮你考虑的。

    不过眼下看来,对方没什么底气,双寨乡在北崇也是很不起眼的,陈太忠知道的是,双寨现在数得着的,就是葛宝玲,再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人了。

    “那行,你找项目吧,只要合适投资的,就算区里不方便出面,我帮你找钱,”陈区长微笑着发话了,学生嘛,带一点幻想,又带一点浪漫,总是希望一步登天。

    那我成全你这个梦想!陈太忠身为上位者,并不介意撒一点机缘出去,前提是,对方能抓得住这份机缘。

    这是很玄妙,很随性的一种行为,不过大道至简,有缘者得知,却也是真性情。

    然而很多时候,真性情遇到的,却是实实在在的算计,可见这世道,有缘者真的不多,桑格很市侩地回答了,“项目我已经选好了,就是区长您推荐的……双孢菇和反季节草莓。”

    “你学什么专业的?”陈太忠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年轻人了解得太少。

    “我学自动化控制的,”桑同学的回答,令人吐血。

    “我还以为你是学农科的,”陈太忠哭笑不得地叹口气,“学自动化控制的,搞特种种植,实在是有点……你真的想搞?”

    “特种种植,也可以自动化的吧?”桑格很不服气地问一句。

    “你觉得可以,那就可以吧……”异想天开,是人类进步的基石,陈太忠无意争这些东西,事实上,他今天参加这个会,也不过是凑趣罢了。

    “但是区里划出了四个试点,没有双寨乡,”桑格终于图穷匕见。

    “没错,是没有,”陈太忠微笑着点点头,这一刻,他觉得事情有点好玩了,“那么,你想说什么?”

    “我想在双寨也搞这么一个试点,”桑格正色回答,“希望区里能支持一下。”

    “这不可能,”陈太忠摇摇头,他倒不是舍不得钱,再开几个试点也无所谓,实在是这个拨款只能对乡镇,你一个自然人,还是个没毕业的学生娃,凭什么要我无偿拨款?“程序不正确,你要搞试点,跟乡镇去争取。”

    3442章创业和就业(下)桑格很快就明白了陈区长的意思,他摇摇头,“我们乡里没有争取到,而且据我了解,那四个试点,每个试点都是四到六户,我只是想跟区里要一户的支持……不是拨款,是贷款,最好是无息的。”

    这个点子有点新颖啊,陈太忠见这家伙说的一套一套的,一直在防备此人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撺掇,耳听得是这种小要求,还真是符合大学生回乡创业的主旨。

    “这个创业贷款……我们可以考虑一下,”陈区长认真地思索一下此事,觉得还是有一定可行性,“不过想要完善,也需要点时间。”

    他对这个桑格的印象,也为之一变,所以就要叮嘱几句,毕竟现在的学生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比比皆是,动手能力未必跟得上,“区里鼓励你们创业,但是万事开头难,一定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同样开店,有人赚有人陪。”

    “我会多学习多论证的,”桑格点点头,然后不再说话,他所想讨论的贷款目前还没有程序,那再多说什么,也就没意思了。

    陈太忠倒是觉得这小家伙挺有意思,由于此人的发言,又有两个学生谈论起了创业贷款的事情,事实上对学生们来说,一毕业就能做老板,那真的是很意气风发的事情。

    同时可以肯定的是,这二位的准备工作做得并不是那么充分,一个是想了解,若非区里的重点项目,是不是也可以考虑贷款,另一个更绝,问的居然是做贸易的话,算不算创业。

    跟桑格相比,这两位还是有点好高骛远啊,陈太忠任由谭区长跟他们对话,自己却是翻出桑格的简介看了起来,小家伙的父亲是教师,母亲是农民,最有意思的是,此人不但是预备党员,备注里还写着——“自动化系学生会生活部长”。

    怪不得啊,陈区长有点明白了,靠着组织走的人,才知道跟组织挂上勾的厉害,不过怎么说呢?这个桑格是自己学出来的,没有什么后台,这股子伶俐劲儿也不是很让人反感。

    他正琢磨着呢,手机响了,一看是朱奋起的电话,他先拒绝掉,然后对在座的学生发话,“我有个想法,能帮一定户数村民脱贫的大学生,区里会考虑解决你们的编制……具体情况,要跟党委的同志们商量一下。”

    撂下这话之后,他站起身走人了,可他这两句话,留下的却是无穷的议论,学生们都对解决编制感兴趣,要知道现在大学生就业的压力,是非常大的。

    但是想到要下乡工作,大家又都有点犹豫,这是很正常的,部分学生就是村里出来的,就算区里或者乡镇上出来的学生,也知道村里有多苦。

    舍弃城市的安逸生活,回到农村工作,还要完成脱贫的户数,才有可能解决编制——想到这些,大家心里这个纠结,也就不用提了。

    倒是桑格眼睛一亮,他之所以对试点感兴趣,除了想让家里过得更好,其次就是想借此机会,没准能混进体制,三年多的学生会工作经验告诉他——一项政策的展开,第一拨敢吃螃蟹的人,最后的结果都不会差了。

    而这个陈区长来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在北崇的口碑着实响亮,尤其看到年轻的区长光秃秃的两鬓和左边的半截眉毛,他就越发地肯定,昨天区长确实是亲自参与救火了。

    这样年轻有为的区长,这样大刀阔斧推行的政策,桑同学觉得,自己非常值得博一把,而陈区长临走时的话,更是让他心情澎湃,他禁不住在桌底暗暗攥紧拳头。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当然,他现在首先要考虑的是,怎么样才能干好这个试点,他不住地告诫自己——不能好高骛远,一定要脚踏实地。

    谭胜利等政府工作人员,也被这话雷得不轻,大学生帮忙脱贫,完成任务之后解决编制?这个点子真的天马行空太有创意了。

    仔细想一想,还真有实践操作的可能,大学生先回乡创业,创业成功的话,可以带动大家脱贫,到最后创业可以转变为就业,操作起来并不是很难。

    谭区长在叹服陈区长的创意之际,也不禁感叹区长的魄力,这种建议按说是应该出自党委的,不过区长是区党委副书记,提出这个建议倒也不能说错了,而且同时,陈老板当着学生们都强调了,是要党委来解决这个问题,大局把握得相当好。

    想到此处,谭胜利禁不住暗叹,这个点子涉及到组织人事,我考虑不到,也没权力考虑。

    陈太忠走出门之后,打个电话给朱奋起,这才知道省警察厅的人已经到了,不过省厅的人一来,也是提出要接手这个案子。

    市局的要求,朱局长扛得住,但是省厅真的是扛不住,所以他就打电话过来,告诉陈区长,这个案子我是不得不移交了。

    陈太忠挂了电话之后,沉吟一下,还是驱车直奔警察局,心里是禁不住的苦笑,哥们儿真是不愧主抓警察局,才刚出来,又得过去。

    省厅来的是一个刑警总队副总队长,叫刘登山,还有有组织犯罪侦查支队的支队长,陈区长进来之后,跟这二位打个招呼,然后开门见山地发问,“案子一定要转交吗?”

    “这个是必须的,性质太恶劣了,厅里高度关注,”支队长出面回答,“不管是犯罪嫌疑人枪击陈区长,还是说枪支来源可能涉及到的案子……北崇分局难以独立完成。”

    “那犯罪嫌疑人会被转移吗?”陈区长最关心的是这个。

    “转移是肯定要转移,异地审讯,因为这个人不但危险,而且可能有人接应,”支队长很明确地告诉他,“不过接下来,还需要北崇分局的积极配合。”

    “要转移到哪里?”陈太忠这个问题,问得似乎有点过分。

    果不其然,这话一说出来,支队长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他犹豫一下才回答,“这个转移是为了保密,陈区长……请你理解一下。”

    省厅下来的人确实牛,一个小小的支队长,都没必要把一个区长放在眼里,也就是陈某人是当事人,又是在他自己的地盘上,支队长才如此回答。

    “转移可以,但是我有要求,”陈太忠依次伸出右手食中二指,“一不能转移到朝田,二不能转移到阳州其他县区,否则的话,我不同意这个案子移交。”

    “朝田肯定是不可能的,”刘副总队长终于发话了,开什么玩笑,这枪就是从朝田流出来的,至于说阳州其他县区……那你说了不算,“不过陈区长,请你尊重我们警方在调查和执法时的独立性。”

    陈太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嘴里缓缓吐出三个字,“我坚持。”

    刘登山也是面无表情地同他对视,两人针锋相对地对了好一阵,副总队长才缓缓点头,“好吧,我们同意。”

    事实上,省厅的人在路上的时候,就联系好了阳州市局,要把嫌疑人带到市局去,还要阳州市局安排地方,陈区长的要求不但过分,也是让省厅难做。

    不过官至副总队长,刘登山的刑侦经验也相当丰富,就猜到了陈太忠可能是得罪了阳州什么人,再加上这厮又是苦主,为了安全起见,刘总队长咬牙接受了这个条件——如此大案,破案是第一位的,面子什么的并不是特别重要。

    得了这个允诺,陈区长又客套两句,转身走人了,他并不担心对方食言——留在杀手身上的神识,可以保证他随时知道最新情况。

    回到区政府之后,陈太忠给组织部长霍兴旺打个电话,要他来区政府一趟。

    霍部长接到这个电话,真的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了,在他印象中,陈区长对区党委似乎从来不关注,除了偶尔来开个书记会或者常委会,其他时间根本见不到人,对人事问题根本没有半点兴趣的样子。

    现在陈区长不但关注了,而且还要他这个组织部长过去,党委最重要的权力,就是抓官帽子了,一时间霍兴旺有点头大——陈太忠终于要把手插向人事权了吗?

    眼下区里的情况,霍部长自认还是看得比较清楚的,陈区长在政府说一不二,隋书记似乎没兴趣关注,而做为回报,区党委这块陈区长也是一言不发,是很泾渭分明的平衡。

    北崇的官场格局……要洗牌了吗?霍兴旺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他下意识地想给隋彪打个电话,不过再一想,算了,我先看看陈太忠要说点什么吧。

    同为区党委的常委,陈区长一个电话,党委的霍部长就得乖乖地去区政府报道,这就是一把手的影响力,当然,不可否认的是,陈某人目前在区里的威望大涨,又是出名的强势。

    要是换个弱势点的区长,霍兴旺可能会以手上有事先推掉,打听清楚之后再去,但是对上陈太忠,他真的不敢。

    (未完待续)

3443-3444 政绩的

    3443章政绩的诱惑(上)霍兴旺赶到区政府的时候,陈太忠正接待客人,他本想找廖大宝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区长找自己什么事,不过看到旁边还有小岭乡的吴乡长,他终于是点点头坐下了。

    倒是吴乡长有兴趣跟他聊一聊,这可是堂堂区党委组织部长,下个乡镇,绝对是党政一把手一起出面接待的领导,眼下坐在一起,怎么可能不打个招呼?

    当然,吴乡长心里也在纳闷,霍部长怎么会主动来区政府,不过他更清楚的是,这年头好奇心太强了,不是什么好事。

    霍兴旺更是没心思跟他聊,随便应两句就不说话了,不多时,陈区长屋里的客人出来了,廖大宝上前开门,请霍部长先进,吴乡长当然不能表示出任何的不满。

    霍部长的心思却不在此,他愕然地发现,走出来的人是财政局长杨孟春,杨局长可是隋书记的人,一时间,他脑子里不可遏止地冒出一个念头:陈太忠要党政一把抓?

    “兴旺部长来了啊,坐,”陈区长从桌子后面走出来,笑眯眯地同对方握一握手,面对区委常委,他并不怎么摆架子。

    既然不摆架子,某些俗套也就免了,等廖大宝将冲好的茶水端上来之后,霍部长才摆手说不要,陈区长笑眯眯地发话了,“真正的明前狮峰龙井,从京城的朋友那里搜刮到的……有钱买不到的哦。”

    “那就要尝一尝了,”霍部长笑一笑,抬手从包里摸出一盒软中华,就待散一下。

    “抽我的,”陈区长很干脆地拒绝,然后从茶几下拿出一盒烟,“也是在京城混来的。”

    “早听说陈区长有好烟了,”霍部长并不推辞,陈太忠抽的是大熊猫,这是区里人都知道的,但是霍部长见区长的次数实在太少了,而且陈某人抽烟,还是最近几天的事,也是可有可无的,通常很少记得给别人散烟。

    接过来看一眼,果真是传说中的大熊猫,他随手将烟点着,才叹口气,“陈区长厉害,这么好的烟,拿来做招待烟。”

    “喜欢就给你两包,”陈太忠身子一猫,就从茶几下又摸出两盒递过去,“今天找你来,是下午我参加了一个大学生回乡创业的座谈会……就生出一个想法。”

    霍兴旺假巴意思推两下,就收下了,不过他也没好意思往包里揣,只是将烟放在手包旁边——陈区长的要求不是很令人为难的话,临走揣起来也就是了。

    不过听了几句之后,他的嘴巴就愕然张大了,听完之后,他尴尬地笑一笑,“陈区长,这个事情你跟我说……我做不了主啊。”

    “先不说做主不做主,你觉得我这个建议,合理不合理,有没有积极的意义?”陈区长不是听不进去意见的,他首先考虑的是合理性。

    但是听到这个问题,霍部长的心又是一揪,你这样强行吹风,有点太霸道了,大家都知道,我是隋书记那一片的,强逼着我转换阵营——这事儿你做得不地道。

    “合理与否,我判断不出来,”可怜的组织部长,这个时候连自己的主见都不敢有,真是有损区委常委的形象。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不能说这个建议合理,哪怕他心里认为此事确实值得一试,也不能表示出一点支持的意思——这跟合理与否没有半点的关系,关乎的是阵营。

    但是他也不敢明确表示反对,一旦这么做,他就成了北崇区反陈势力的急先锋,虽然霍部长本人是云中人,也是花城三角的势力,但是陈区长跟花城人的纠葛,限于民间,跟官场无关,他目前又贴近隋彪的阵营,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儿顶着。

    “连这点都判断不出来,你做的什么组织部长?”陈太忠可真不带客气的,直接就置疑他的能力了,“我只想知道你个人的看法。”

    你想知道的,绝对不仅仅是我个人的看法,你想落实我的常委会一票,我知道,霍兴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苦笑着回答,“陈区长,组织部这个工作,能谈一谈具体细节上的东西,政策和纲领方面的,那是要服从大局的。”

    我跟你就说不明白,陈太忠也看出来了,这个霍兴旺,根本就是个没胆子的货色,于是他索性换一个问法,“那照这么说,你更倾向于反对这个建议了?”

    哎呀我的大区长,你就不要再玩我了,霍部长听得只有苦笑了,“我绝对不反对,这个建议也很有建设性,但是,组织部抓的仅仅是细节,陈区长您应该明白的。”

    “你早说嘛,我要的就是细节,”陈太忠不满地哼一声,“早有这话,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你跟谭胜利和葛宝玲碰一下,拿出个基础构思、组织审核和考评方案来。”

    霍兴旺一听这俩人名,就知道陈区长是怎么想的了,老组工的眼里不揉沙子,他太清楚其中的味道了,谭胜利管教委,葛宝玲管人事局。

    但是……事情真的不能这么办,他苦笑一声回答,“区长,不是我怕麻烦,组织人事上的事情,最好区党委来提,甚至还得请示市党委。”

    “我这个区党委第一副书记,就不是区党委成员了?我就不能提了?”陈太忠冷哼一声,“霍部长,咱们是讲究党内民主的。”

    “您最好先跟隋书记碰一下,”霍部长苦笑着回答,这个时候,他早就忘了自己区委常委的身份——事实是,这身份屁用不顶,“您二位能形成共识,我们下面人就好操作了。”

    “你先操作,把细节落实了,”陈太忠很强硬地表态了,根本不容人置疑,“隋书记那里的工作,有我来做……还有什么问题吗?”

    “嗯……没有了,”霍兴旺知道自己该走人了,遇上这种强势区长,他根本不能讲什么道理,在站起身之前,他略略犹豫一下,还是将那两盒烟揣进了包里,后面的事情,让隋书记去头疼吧——这可是大熊猫,错过了就没有了。

    他才走出门,陈太忠就拨通了隋彪的电话,甚至在吴乡长进来的时候,陈区长也不做避讳,他笑眯眯地发话,“隋书记,我有个很好的建议,需要区党委的支持,想跟你面谈一下……你看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晚上一起坐一坐?”

    这个隋书记是隋彪,吴乡长能断定这一点,别说北崇,就是整个阳州甚至恒北,他也再没听说过第二个姓隋的书记。

    也不知道隋彪在那边说了点什么,陈区长又笑眯眯地回答,“那我就熟不就生,又要去隋书记家叨扰了……嗯嗯,饺子就不错,我也喜欢,这大冷天,最好是羊肉胡萝卜馅的。”

    陈区长去隋书记家吃饭,这又是个什么章法呢?吴乡长听到这一点,觉得自己的脑瓜有点不够用了……事实上这是阴差阳错,以县区这一级的行政区域来说,区长和区党委书记,各有各的定点饭店,两人非要坐在一起喝两杯说事,那不是找个中立的高档饭店,就是看谁强势了——绝大多数情况下,区长要就区党委书记。

    但是陈太忠虽然对隋彪表示尊重,这个问题上他不肯让步,上一次谈事,隋书记说你来干部培训中心吧,但是陈区长却是说那里的饭菜我吃不惯,你来北崇宾馆吧。

    商量来商量去,两人是去隋书记家吃的饭,隋书记的爱人亲自下厨,而陈区长对老隋家那个雍正年间的紫砂壶也有点印象——虽然那壶嘴上缺了一块,但是泡茶的时候还是很有范儿的。

    所以说这磨合无处不在,大到执政理念,小到在什么地方吃饭,不过比较奇葩的是,北崇的区长和区委书记认为,在隋书记家吃饭,是相对合适的。

    这个奇葩的现象,当事的两个人却不是很在意,隋书记认为,在我家吃饭,就代表我占主导地位,而陈区长很不以为然——不管怎么说,我不去区委食堂和干部培训中心,那就不是官方的态度,没错,我去你家吃饭,只是私人交往。

    若是有人认为,陈区长都去隋书记家吃饭了,区政府想必也要听区党委的了,真的是大错特错——随便脑补不是错,但是你得看清楚,陈区长从不去培训中心吃饭,政府和党委,终究是不一样的。

    事实上,这顿家宴确实也没那么简单,隋书记是南方人,偏偏喜欢饺子,所以他最爱吃的是虾仁饺子,而陈区长又点了一种饺子馅——羊肉胡萝卜,这本身就是个矛盾。

    不过这就是小到不值得一提的矛盾了,正经是陈区长要跟隋书记谈的事儿,才是大事,隋彪也是沉得住气的,“来,咱们先喝一阵,事情可以慢慢说,不能委屈了五脏庙。”

    3444章政绩的诱惑(下)事实上,隋书记已经知道陈区长要说什么了,吃喝一阵之后,他主动开口了,“你要说的,是大学生回乡创业的事儿吧?”

    “没错,”陈区长点点头,他并不意外隋彪能了解到此事,别说座谈会上有那么多人参与,只说霍兴旺回了区党委,怕是也要跟党委书记汇报。

    而眼下隋彪居然率先提起,防备之意一览无遗,说白了,隋书记要在此事上占据主动地位,掌握这个引导话语的权力——更或者还有另一层暗示,霍兴旺是他隋某人的人。

    不过陈太忠自命是做事的,倒也不在乎这种小心思,他淡淡地笑一笑,夹个饺子丢进嘴里,嚼了两下一伸脖子,方始笑眯眯地反问,“隋书记对我这个想法,有什么指示?”

    “这个我还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果不其然,隋彪的回答四平八稳,然后又淡淡地点一句,“霍部长也就是大致跟我提了一下,你有这么个想法。”

    “那我就简单说一下吧,”陈太忠将他的大致构思说一遍,“……大学生创业之后,如果能带领村民们脱贫致富,区里考虑解决他们的编制,能最大程度地调动起他们的积极性。”

    “这个事情……有很多环节,需要仔细推敲,”隋彪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比如说,大学生的回乡创业,资金从哪里来?”

    “他们可以自筹一部分,也可以……从区里贷一部分,”陈太忠也知道,这里面值得商榷的环节太多,所以他不介意跟隋书记认真交流一下,道理不辩不明,“不过这个贷款的细则,还要好好地推敲一下,原则上……优先支持有抵押或者有担保人的贷款。”

    “切,学生娃,”隋彪不屑地哼一声,现在的大学生素质真的大不如前了,眼高手(book.www.uu234.com)低的占大多数,他对此有深刻感受,真有几个踏实能干的,人家却未必稀罕回来,“政府能帮忙介绍贷款是好事,但是没有监管的话……唉,真不好说。”

    但是要监管得话,监管得过来吗?隋书记的意思很明显,不过他没那么说就是了。

    “所在的乡镇要起好督导作用,并且要承受连带责任,”陈太忠对这个环节,设想了应对方案,“当然,乡镇领导要是有过分的行为,学生可以向区里相关部门反应。”

    要是管个地级市,他可能管不过来,只是一个区的话,这种琐事他应该有精力过问。

    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隋彪很想提醒陈太忠一句,不过想到对方做事有时候真的强势,他也就懒得说了,“那么,大学生创业成功之后,以什么名义、什么身份去带动村民致富?”

    “其实他这个创业过程中,自筹资金的时候,就可以考虑邀请贫困户入股,”陈太忠说到一半,觉得自己的思路似乎有点问题,“也是啊,若是在乡镇创业,下乡村就是问题……而且村里还有村长呢,会受到一些影响。”

    “是这个理儿啊,”隋彪见对方能直承疏漏,也很开心,他点点头,“所以说他们需要有个身份,上能跟乡镇沟通,下能跟村里沟通,这样才能减少一些意外因素的影响。”

    “那……临时工好不好?”陈太忠琢磨一下,试探着提出一个建议。

    “发点基础工资无所谓,先是一年期合同,期满视情况再续两年,一共三年,要是还没有开始带动贫困户,直接解聘,开始带动的就停薪……因为他有效益了,观察一到三年之后,决定是彻底解聘还是解决编制,不过这个方面,就得隋书记你把好关了。”

    “嗯,这些临时工,可以区党委直管,”隋彪点点头,毫不犹豫地把权力抓了过去,这反应,简直就是他在苦等陈区长提出这个建议,“工资费用,区政府要承担起来……这个三年期限,是不是有点短?”

    “不短了,都是些小项目,三年都创业不成功的话,也就没必要再等了,”陈太忠果断地摇摇头,对于区政府承担费用,他并不是很在意,“若是创业成功,却不想带动贫困户,那就让他们当企业家去吧。”

    “成功了,不想放弃企业,又带动了贫困户,如果是这种情况,又该怎么办?”隋彪又问一个问题,这个设想中,类似的疑问环节真的太多了,“解决了编制,就存在公务人员经商的问题了。”

    “这个让他们自己去处理,还要处理干净,想要编制的话,就不允许经商,”陈太忠觉得,区党委和区政府已经很为群众着想了,没必要承担太多的义务。

    说实话,他这个设想,组织上都没有相关的规定,基本上算是冒险,难得的是,隋书记愿意陪他聊一聊这个构思,那么他也不能给区党委太大的压力——一旦创业成功,并且带领老百姓脱贫致富,想不想做官,那就应该是学生们自己去选择了。

    “也是,”这话说出来,轮到隋彪点头了,他对跑官者的心理很明白,“照你这么说,这个事情还真的可以考虑尝试一下。”

    “尝试是应该的,如果操作得好了,区党委这就算摸索出了一条发展之路,”陈区长微笑着看着隋书记,“对外的宣传和推广……包在我身上了。”

    “这得区党委和区政府同心协力,”隋彪哈地一声笑了,对太忠区长的识趣,他还是比较欣赏的,当然,这样的试点一旦成功,党委的成绩是铁铁的跑不了。

    但是此事确实需要区政府的大力配合,临时工的工资没多少钱,关键是临时工想创业,还需要区政府协调贷款。

    在这种局面下,出名强势的陈太忠想抢功劳,隋书记也要头疼,听听人家怎么说的——对外的宣传和推广,都包了。

    陈某人若是不想让这个功劳,直接宣传区政府就行了,区党委的成绩则会大打折扣。

    事实上,自打从霍兴旺那里听说这个消息,隋彪就一直很上心,他仔细地推算了一下,这件事里几个难点环节能顺利解决的话,真的是具备相当的可操作性。

    对隋书记来说,只要肯用心尝试,失败了都不怕,无非是区政府那里损失点资金——陈区长不会在乎这点小钱。

    而且陈某人强势的名声,北崇区的各个乡镇大部分也有所耳闻了,想在大学生创业的过程中捞点好处的,一定要考虑怎么应对暴怒的陈区长。

    在隋书记看来,推行此事最大的障碍,还是在人身上,制定细细的条款,那真的不难,难就难在执行的过程中,可能有人上下其手,导致好好的政策、区党委区政府的一副苦心,到最后变得荒腔走板。

    不过,真要这么搞,市里的支持也是很有必要的,隋书记很干脆地点出这个关窍,“这个政策,需要得到市党委的认可。”

    “嗯,开一个试点嘛,”陈太忠点点头,他最不怕的就是各种尝试了,“宁沪书记那里……隋书记你去汇报?”

    隋彪沉吟了起来,面对可能带来的业绩,他是真心想尝试一下,不过,撇开这位好不好呢?他可以感受得到,陈太忠虽然强势跋扈,但对个人业绩并不是很看重,起码短期内不是很看重,丫看重的是北崇的发展。

    这并不是说陈区长真的无欲无求,而是短期内,陈某人已经升无可升了,一年半的正处,经历了两个位子,在北崇区长这个位置上,陈太忠就算干不满一届,最少要待够三年——陈区长给返乡大学生划出三年的红线,大约也是这个原因吧?

    犹豫了好一阵,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推出这个政策,党委和政府需要精诚合作,嗯……我认为咱俩一起去,能更好地展现北崇的决心。”

    对于隋书记这个回答,陈太忠也不是很在意,一起去就一起去,他是求做事的,只要北崇能发展起来,分润一点功劳出去,真的无所谓。

    于是两人约好,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不成想隋彪这王系人马的称号,还真不是白给的,陈区长收拾准备走人了,他打过来了电话,“王书记上午没时间,咱们下午过去吧。”

    下午王书记也忙,两人一直在市委等到四点半,王宁沪才从外面回来,见到等在门外的一群人,他直接点将,“北崇的两个领导先进来,其他人稍等。”

    隋彪这一上午的耽搁,也不是白耽搁,他将自己和陈区长商谈的结果,略略整理了一下,此时居然能递上文字材料。

    王宁沪似乎也知道两人的来意,二话不说就拿起来文件看,粗粗地扫了两眼之后,他就把文件放在一边,沉吟了起来。

    他想了足足有两分钟,才回过神来,“中,央目前三令五申,要精简机构,你们的想法很有些新意……但是跟大环境相违背。”

    陈太忠沉默不语,隋彪看他一眼,才主动发话,“请宁沪书记指示。”

    “啧,”王宁沪咂巴一下嘴巴,又瞟一眼陈区长,很是为难地皱一皱眉头,“同样的政策,能不能先内部挖潜?”

    这次轮到隋彪不言语了,陈太忠等了一等,才叹口气,“我认为走出去的人才,应该考虑引进来,能带来清新的空气和活力,至于说现有的潜力……估计没谁会放弃铁饭碗。”

    冲击必须来自于外部,内部的话,都是些官场油子,不可能彻底地放下一切去拼。

    “太忠说得不错,其实我个人是愿意支持你们的,”王宁沪也叹口气,“但是想说服别人搞这个试点,恐怕不是很容易。”

    (未完待续)

3445-3446 跛鸭

    3445章跛鸭(上)听到王宁沪的回答,陈太忠和隋彪也沉默了,搞这样的试点,并不是说王宁沪同意就可以的——肯定要上常委会来讨论的。

    王书记这话,就是没有信心通过其他的书记或者常委,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哪怕阳州官场是以彪悍出名,但是市党委书记想大力支持的事情,居然会上可能过不去,也是很罕见的。

    若是搁在几天前,陈太忠肯定会认为,这是王宁沪在虚言敷衍,但是现在他知道了真相:王宁沪极有可能在最近走人。

    这就是跛鸭书记的悲哀啊,陈区长心里暗叹,人还没离开,就掌握不住常委会了,隋书记肯定也想到了其中的关窍,所以也是一言不发。

    “那么,宁沪书记您有什么相关的指示没有?”最后还是陈太忠出口,打破了屋里的寂静,要不然,大家就不知道沉默到什么时候去了。

    你连市党委的常委都未必认得全吧?王宁沪看他一眼,心说我没信心通过此事,可并不仅仅是马上要走人了,就算你有一两个隐秘的关系,可以在常委中递话,这件事也一样不好通过——怕是书记会就过不了。

    他想一想,最终是摇摇头,“我可以试一试,成不成的不能保证,隋书记和陈区长若是有上面的关系,不妨打个招呼。”

    隋彪叹口气微微摇头,他上面真的没什么关系,如若不然,也不会一门心思地配合陈区长以求上进了,少将的司长女婿,是他最后的底牌,绝对不会轻动——当着王书记的面,他也不可能承认自己上面有人,虽然关于这个消息,王书记心里早有数了。

    一边摇头,他就一边看向陈区长,年轻的区长沉吟一下,果断地开口发问,“市里不同意这个试点,我们区里自己承认行不行?相关的负担和费用,区财政出了。”

    “有魄力,怪不得小陈你能做出来这么多实事,”王宁沪抬起双手,啪啪地轻拍两声,然后他话题一转,“但是你想过没有,你在北崇能干多久?你的能力我很清楚,你在的时候,这些问题也都不是问题,可你总有离开的时候……后任未必认你前任的账。”

    “等北崇真的发展起来,这些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陈太忠淡淡一笑,笑容虽然很淡,但却有一切尽在掌握的豪气。

    北崇的落后,只是一时的,他陈某人既然来了,就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北崇大变样,三年时间……足够了,到时候就是市里求着北崇,而不是北崇求着市里。

    “好,你有这个信心,我就帮你一把,”王宁沪听他这么说,就重重地一拍桌子,“就算别人不答应建这个试点,你县区自己出资,自己负担……这个我怎么也要帮你争取下来。”

    这个王书记果然有点担当,陈太忠看得暗暗点头,可是下一刻,他的眉头就微微一皱,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不等他细细地考虑,隋彪就发言了,“那我们区里就太感谢书记您了,我会和太忠区长充分沟通好好配合,一定不辜负您的支持。”

    “不用感谢我,是你有个好搭档,”王宁沪不以为然地摆一摆手,“北崇要是能真的搞好这个,小隋……太忠要占一半的功劳。”

    “那是,党委再想做什么,离了政府的支持也不容易,太忠可是管着钱袋子呢,”隋彪笑眯眯地点点头,“太忠找钱,还真是把好手。”

    我就知道,在这个上面被算计了,陈太忠心里暗叹,王宁沪能做到市委书记,怎么可能是一个容易热血上头的主儿?前面的诸般做作,无非是想敲定,由自己来负担这个费用。

    不过你们也太小看哥们儿的肚量了吧?一时间,陈区长觉得有点无语,这一点钱也要挤兑我,真是没见过个钱。

    这还不算完,王宁沪还有话,他看一眼隋彪,“小隋啊,你说的这个大学生返乡创业……也应该有个制约吧?比如说大学的品牌啦,是不是211,海外归来的又该怎么照顾。”

    “我想的是国家承认的、正规的全日制大学就行,”隋彪沉声回答,“至于说名牌或者海外的大学,那可以具体情况具体对待。”

    “还有个制约,要强调一下,”陈太忠正暗暗生气呢,听到王宁沪的话,觉得有个重点必须指明,“一定得是应届大学生。”

    “这个……有点矫枉过正了吧?”王宁沪愕然地看他一眼,隋彪所写的材料上,也没有这一条,王书记在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这个疏漏,是为了人情留的,而且他认为陈太忠的要求,也有点理想化了,这人情往来,谁能躲得过?

    所以他认为,该有个折中方案,“弦儿绷得太紧了容易断,我觉得应届生毕业不超过三年,就可以政策性地引导返乡创业。”

    “这个我不同意,”陈太忠很坚决地摇摇头,“毕业生走上社会之后,很容易迷失,还是初出茅庐的学生好,一张白纸。”

    “但是在社会上经历过的学生,才有实践经验,”王宁沪针锋相对地反驳他,“初出茅庐……那是什么都不懂,说起来是满肚子的蓝图,真要让他们做什么,什么都做不好!”

    “毕业两年或者三年,在大城市呆不下去,又借回乡创业的名义,回来争取贷款的主儿,”陈太忠冷冷一笑,“宁沪书记您觉得这种人,可信度有多高?”

    “有经验总比没经验强,我是这么认为的,”王宁沪好歹也是市党委书记,明知道陈太忠的观点也有可取之处,但是他就是要坚持己见,“照你的要求,回来的都是应届毕业生,成功的概率不会很高。”

    事实上,这个辩论是无正解的,双方都有各自的道理。

    陈太忠听到王书记的指示,也是据理力争,“成功率低一点无所谓,只要我们坚持下去,让这个政策持之以恒并且成为北崇的名片,那就是栽下了梧桐树,早晚会有成群结队的凤凰来……能完善了制度,并且坚持落实,成功率不请自来。”

    你怎么还不明白呢?王宁沪真是有点无语了,可是他还不能说得太清楚,“太忠,万事不能走极端,打个比方说吧,这件事我没信心说服大家,很大程度上来说,是因为前一阵你那儿跟花城闹得太凶了,大家眼里这是很失分的……得放手处且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合着还有花城因素?陈太忠听得又有点意外,不过这意外见得多了,一颗平常心也就培养出来了,他微微一笑,“我认为底线必须坚持,良好的习惯必须从一开始养成,开头都不能坚持原则的话,那必然会出现连中,央都挠头、都不得不大力治理的现象……冗员成堆。”

    “啧,”王书记咂一咂嘴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他心里在暗暗地叹气。

    你不加甄选地只针对应届毕业生,不但容易让项目失败,同时你也忽略了一点,敢惦记此事的往届生,多半都是有这样那样的关系的,普通人家的往届生,根本就不敢惦记这个——就算他们敢惦记,挡了别人的道儿,自然有人收拾他。

    而那些有关系的往届生,想要干出点成绩来,有各种人帮衬,也容易得多。

    但是这些话,他就没办法说出口了,存乎一心的事情,说出来就不成个体统了。

    不过就算他不说,陈太忠也想得到一些,但是陈某人有自己的观点,看到王书记不以为然的样子,他问一句,“宁沪书记,现在干部中的**现象,是客观存在的,这个我没说错吧?”

    “嗯,”王书记点点头,心说你说的纯粹是废话,利益本来就是滋生龌龊的土壤,权力能带来**,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了。

    “那么请宁沪书记指示一下,您认为,现阶段最大的**是什么?”陈太忠笑眯眯地发问。

    现阶段最大的**?王宁沪狐疑地看他一眼,**还分个大小?最多分个金额大小吧?硬要分档次的话,吃拿卡要的档次比较低,权力寻租的档次略高一点,更高一点的是……好小子,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

    不过就算想明白了,他也要装作没想明白,反正他是市党委书记,有程序认可的级别威严加成,“这个问题不是一句话能说清楚的,小陈你先说一说。”

    “我在去年和今年的内参上,看到了几篇文章,心里很认同,”陈太忠用很沉重的语气回答,然后他的声音,就变得略略地亢奋了,“现阶段最大的**,应该是组织人事的**。”

    “啧,”王宁沪情不自禁地嘬一嘬牙花子,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货真的给我上这一套了,他微微点头,“嗯,这个说法我基本认同,你继续说。”

    3446章跛鸭(下)“公生明廉生威,其实很简单,”陈太忠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也就不会再害怕什么了,“我和隋书记想推行的这项政策,主要就是讲个‘公平’。”

    “这年头没有绝对的公平,公平只是相对而言,否则的话,绝对的公平才是最大的不公平,”陈区长再次强调,他的公平只是相对的,“对于往届生来说,这个条件是不公平的,凭什么应届生就可以有,往届生就没有呢?”

    “但是我能保证的是,从开始尝试实施这个政策以后,能参与的只有应届生,对于往届生,可能不是很公平,但是我只能对他们说两个字……抱歉。”

    “这对往届生来说,真的有点不公平,不过,谁让小陈你是年底才来的北崇呢?他们只能抱怨自己运气不好了,”王宁沪听得笑了起来,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发话了,“好吧,你说服了我,不过你们北崇相关的细节太少了……你俩想做好这个事儿,还得好好地沟通。”

    好好地沟通?陈太忠本能地觉得,隋彪又背着自己做了点什么。

    事实上确实如此,两人从市党委出来,也没有太多的耽搁,直接驱车回北崇了。

    回到区里之后,陈区长拿过来区党委送过来的文字资料看一看,看了一阵之后,他冷冷地哼一声,“我艹,隋彪你这么搞,真的没意思啊。”

    合着隋彪在资料上,就根本没提这个政策是针对应届毕业生的,提的是吸引大学生返乡创业,创业成功之后先富带后富,可以解决编制。

    是疏漏了吗?陈太忠才不会这么认为,昨天他跟隋书记说的时候,是强调过应届生的——嗯,从那个座谈会引申出来的内容,应该算是强调过吧?

    反正隋书记这么搞,让陈区长有点恼火,瞧一瞧现在干部们的心态吧,办正经事的时候,都不忘记做点小文章——当然,或者隋书记仅仅是想刷一下存在感,但这个手段,未免有点小家子气了。

    不过陈太忠也不打算计较,王宁沪都被他说得最后表态了,支持只面向应届生,那隋彪的这番小心思也就白花了,自己再回头纠缠,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事实上对区党委来说,这个初期面对的对象群体,还不是最关键的环节,关键是三年期满,进行审核的时候,才最是考验公平性。

    到那个时候,隋彪要是真想的胡来,哥们儿少不得要跟你好好地碰一碰了。

    这个消息传得很快,当天晚上,陈区长正在屋里吃饭,有人按门铃,王媛媛接起来之后,向领导汇报,“是财政局的副局长王伯年。”

    “是他?”陈太忠听得眉头微微一皱,扫一眼身边的朱奋起之后,他微微颔首,“让他进来吧。”

    自打陈区长剃了光头之后,他一般就很少出去吃饭,朱局长最近在狠命地巴结他,晚饭经常就过来蹭着吃——他的家在市区,最近要过年了,他回家的时候不多。

    不过朱奋起每次来,也都有话题,今天他就拿了一份缉枪专项治理行动的草案来,要区长指示一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动的。

    不多时,王伯年走上了二楼,此人五十左右,个头不高身材微微有点发福,他在财政局的存在感不是很强,别说比不上杨孟春,不到四十岁的常务副局长胡明,也稳稳地压着他。

    “区长好,还在用膳啊,”王局长才上得楼来,就点头哈腰地打招呼,“朱局长也在……打扰您几位商量工作了。”

    “我们谈点事儿,吃得晚了点,”陈太忠筷子一指,也不起身,就那马大喇喇地发话,“坐吧,也随便吃点。”

    “不用了,我吃过了,”王局长再三推辞,才坐下来,见到王媛媛给他拿来碗筷酒杯,又站起身点点头,“谢谢小王。”

    这不速之客来了之后,大家就没有什么闲聊的兴趣了,又喝了两杯之后,陈区长淡淡地发问,“王局长来……是有什么事儿呢?”

    “这个……”王伯年干笑一声,犹豫一下才试探着发问,“我听说区里,打算出台吸引大学生回乡创业的政策,还可能解决编制?”

    “唔,”陈太忠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有心问一下,你这是听谁说的,不过想一想,昨天他面对那么多大学生放出了这句话,委实是没有再问的必要了,于是禁不住微微一哂,这掌控**太强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你继续。”

    “我孩子在恒北财大读大学,今年毕业,”王局长小心翼翼地发话,“听说有这么个政策,我想过来问一问,可以自由报名吧?”

    “他学什么专业的?”陈太忠淡淡地问一句。

    “学经济管理的,”王伯年继续陪着笑脸,“她是想在朝田闯荡一下,不过我不怎么看好……一个女孩儿家折腾什么?”

    经济管理的啊,这个倒是不错,陈太忠才点一点头,猛地就是一怔,“什么,女孩儿?”

    “是啊,孩子大了,挺不让人放心的,”王局长在笑的同时,眉头却是微皱,很有点为人父母的无奈,“想把她叫回家来。”

    “这个啊……”陈太忠有点为难了,你说以个女娃娃,返乡创业能做点啥?可是直接推了吧,似乎也不好——女大学生,那也是大学生。

    “老王,这批学生回乡创业之后,想要解决编制,必须要驻村的,完成扶贫任务……而且不能敷衍了事,扶贫之后又返贫的,那要追究责任的,一个小女孩儿,她受得了这苦?”

    “我想的是……我想办法帮忙,”王伯年小心翼翼地看着年轻的区长,“手把手带她几年,就是不知道区里,允许不允许这么搞?”

    “你这个问题问得……”陈太忠实在有点哭笑不得,你想帮你女儿,就悄悄地去帮好了,这固然有点作弊的嫌疑,但是相较而言,一个可能流落在外的大学生回乡了不说,还能让一个财政局长发挥余热,这事儿也算划得来。

    但是这种事是属于能做不能说的,你还要我表态?陈区长真的有点无奈,怪不得你一把年纪了,才是个副局长,“首先你要考虑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孩子嘛……还是尽量让她自己锻炼的好。”

    没有反对,那就是默认了,王局长听得明白,至于说他的本职工作——整天闲得没事就等退休了,如果他真的有很多工作可做,孩子的安置也就不是问题了。

    于是他笑着点头,“区长指示得很对,本职工作才是重中之重,我的孩子其实没有那么娇气……驻村没问题。”

    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陈太忠伸出右手食中二指,“我要强调两点,第一,你孩子的业务范围,要严格地跟你的业务范围分开,这涉及到回避原则;第二,是否能够解决编制,首先取决于她的成绩……成绩不过关,说再多也没用,该解聘必须解聘。”

    “这个我能理解,”王伯年笑着点点头,心里也禁不住暗暗庆幸,亏得今天自己豁出来了,主动找上了陈区长,要不然这细则一宣传出去,我绝对不是第一个主动登门的。

    别看王伯年是财政局的副局长,可是在北崇,真的算不上什么,平日里最多不过是混点吃喝,连捞外快的机会都不多,想解决女儿的就业,那真是天方夜谭。

    这么多年下来,王局长也攒了有个二十来万,但是这二十来万,根本不足以支持女儿在朝田创业——更别说这钱他都不敢拿出来,经不住查。

    而且他是土生土长的北崇干部,在朝田也没什么关系,女儿若是在朝田被人欺负,他也只能长吁短叹,所以……倒不如把女儿叫回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创业,万一干得好了,编制也就解决了。

    事实上,他相信女儿能干好,王某人在北崇干了一辈子,平时没怎么得罪人,虽然没太大的权力,却也交好了不少人,这些人情用在女儿创业上,想必别人也不会拒绝帮忙。

    不过同时,王伯年更清楚的是,像自己这样的干部,北崇真的不少,比如说民政局廖局长,交通局副局长冯芳,都是有儿女今年毕业——大家一块考出去的,谁不知道谁?

    既然已经在区长跟前挂号了,那么接下来他要考虑的,就是给女儿设计一个什么样的创业项目……不得不说,这个消息传得还真是不慢,第二天的时候,就有不少人跟区党委和区政府打听此事,随着政策的变化,大学生毕业之后,想吃财政饭真的越来越难,眼下北崇开了这么个口子,想不让人关注都难。

    甚至党群书记赵根正都给陈太忠打来了电话,他想帮朋友了解一下,这个政策只适用于北崇出去的大学生,还是不分地域的?

    “哎呀,这个还是没有考虑过,”陈区长倒也不硬撑,没想到就是没想到,“北崇优先这是肯定的,将来最多也就扩大到阳州范围……等相关制度彻底完善了,才会考虑阳州以外的。”

    “其实关注这些的人,基本上也都是阳州市范围内的,”赵书记笑着回答……

    (未完待续)

3447-3448 等不得

    3447章等不得(上)都是阳州范围内的……陈太忠挂了电话之后,苦笑着撇一撇嘴,北崇这一次举措,还真是成了香饽饽,不过他一时也想不明白,把其他县区的人放进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按说北崇出去的大学生并不多,愿意回来的想必也寥寥可数,要是想引进人才的话,应该撇开地域观念才是。

    但是话是这么说,不拘一格地引进人才,还真是目前的北崇承受不起的,北崇并不是发展到了瓶颈,急需各种高技术人才,区里目前面临的,是先要快速脱贫。

    看菜吃饭量体裁衣,区里不是不需要这些人才,但是现阶段是远远谈不上,而且可以想像的是,那些北崇之外的人,能这么快地关注到此事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所图的也不会仅仅是在北崇创业——他们更多的目的,是借此鱼跃龙门。

    这才是陈太忠所在意的,如果允许其他县区的大学生来北崇,区里能吸引人才和一部分资金进来,不过那些人,真的甘心扎根北崇吗?

    所以他有点纠结,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结果,于是他抬手给林桓打个电话,邀请对方晚上来家里坐一坐——不管愿意不愿意承认,这个老人真的给了他不少的帮助和忠告。

    “好啊,”林桓在电话那边爽朗地笑着,“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帮忙。”

    老林有求于我?陈太忠琢磨一下,决定给对方一个面子,所以两人六点十分在家里碰面之后,他直接发话了,“林主席找我有什么事儿?”

    “先点菜吧,咱慢慢说,”林桓不想直接说,看起来有点难以启齿。

    “先点菜可以,不过喝了酒以后,我有时候爱说胡话,”陈太忠看着他就笑,“所以酒后的话,我不一定负责任。”

    “你也真是……”林主席哭笑不得地指一指年轻的区长,索性心一横,“我外甥大专毕业四年了,现在还没有个正经地方……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

    “往届的真的不行,”陈太忠很果断地摇摇头,“他没正经地方,我可以把他介绍到天南和京城,但是真不合适破例,林主席你理解一下。”

    “我妹妹三个女儿,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怎么舍得把他放到外面?”林桓听得就笑了,“我找你不是那件事,而是我这个不成器的外甥,搞了一个施工队……想在区里接点活儿。”

    “哦,”陈太忠听到是这番因果,于是点点头,“看上什么活儿了?”

    “电厂、卷烟厂和苎麻,随便什么活都行,”林主席见区长答得痛快,他也就直接说了,“他主要搞的,是土方工程,不过盖个房子修个路,也没问题。”

    “他干过些什么活儿?”陈太忠愿意帮林主席一把,但是他并不是烂好人,该问的东西还是要问,“最好能有个样板工程。”

    “他干过几个二包,不过质量没问题,”林桓知道陈区长的用意(book.www.uu234.com),但是他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业绩,“这样吧太忠区长,我担保,要是他达不到标准,你一口唾沫吐到我这张老脸上,成不成?”

    我吐你一口唾沫,就能挽回损失吗?陈太忠听得真是无语了,事实上他明白北崇人的荣誉感,这就是很郑重的赌咒发誓了,不过对他来说,这些还不够。

    “我吐你干什么?”他微微一笑,“林主席你愿意担保,这就足够了,不过保证质量的同时,价钱要适中,要不然我也为难。”

    “这个是肯定的,”林桓点点头,“只是现在这几个地方,白区长和葛区长也有合作得比较好的施工队……其实我一向不怎么争取这些东西,实在是……孩子们都抱怨我当年有点傻,有好处不知道往自家搂。”

    所以你在我来之后,一直跟着我跑?陈太忠有点明白林主席的心思了,正直了一辈子,厅级干部的位子都是唾手可得,但是丫坚持自己的性格。

    但是这种坚持,在近年来种种利己思潮的冲击下,显得异常地可笑,临到退休之际,林桓在家人的帮助下,终于领会到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真谛了。

    “同等情况下,我肯定会先照顾你,这个不用说,”陈太忠却是见惯了类似的情形,他微微一笑,“林主席你为北崇的发展,付出了很多,在我心里……这个是要算分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林桓闻言松一口气,从本质上讲,他是个大而化之的人,要不是妹妹哭哭啼啼地要他帮忙,他还真的张不开这个嘴,“我外甥主要想参与的,是闪金镇方面的业务,卷烟厂和电厂,白凤鸣肯定有安排了。”

    白区长分管建委,手里的施工队一抓一堆,尤其是卷烟厂,地方很现成,连土方工程都没有多少,林主席也只能把目光盯向徐瑞麟的苎麻行业了,徐区长是搞农林水的,跟建筑商打交道的机会,应该不是很多。

    闪金现在搞的苎麻脱胶工厂,只是划了一块地,三通一平尚未完成,徐瑞麟春节期间,也正是想完成这个工程,那么林桓的这番话,目标就很明确了——他外甥的工程队,主要干的就是土石方工程。

    “那你跟徐瑞麟去商量,”陈太忠笑眯眯地一摊手,“我真的放权了,不管你信不信……这点小事不值得我惦记。”

    “就算你放权了,最后结算,还是要落到你头上,”林桓也是个妙人儿,合适不合适说的统统说了出来,“我外甥愁的是决算,款子下不来……至于说工程,还是很好揽到的。”

    “林主席你这话,说得有点阴阳怪气,”陈太忠听得就笑,“你做好了工程,该结算的自然要结算,这个我是能拍胸脯的。”

    “有你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林桓笑着点点头,然后又猛地点一句,“不过我说太忠,你这个大学生返乡创业,搞得有点太冲动了,容易煮成夹生饭。”

    “这个我想过,是有点冲动了,”陈太忠承认林桓的批评,事实上,现在北崇敢批评他的人,真的太少了,所以他珍惜这个机会,但是他心里,并不是很以为然,“主要是北崇百废俱兴,想不冲动也不行啊。”

    “你部分获得了王宁沪的支持,”林桓虽然是政协副主席,但是这人脉真的不是白给的,“昨天你和隋彪去市党委了,王书记可能要考虑一段时间,最终一定会支持你的建议,我说的这些……没错吧?”

    “这个……”尼玛你不要太聪明好不好?陈太忠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是事实,但是他心里,多少又有点不服气,“王书记表示了,他个人愿意支持……事实上,我说林主席,你到底想说点什么?”

    “我是想说,李强很可能是下一任市委书记,”林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王宁沪心里很明白这一点,你这个方案……想过常委会很难,书记会都未必过得了。”

    我艹尼玛,陈太忠听到这话,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王书记是那种左憋右憋的便秘表情了,合着我这个建议,提得真的很不是时机。

    王宁沪要走了,这是客观存在的前提,不过以中国官场的习惯,王书记走以前要留点什么人情,大家都不会阻拦,就算有过再多的不愉快,也都是过去了。

    但是这个人情,也是要分情况的,比如说,王宁沪想将自己的秘书洪闯安顿了,那是谁都不能反对的——跟了领导一场,怎么都要有个结果。

    可王书记走以前,想将大学生返乡创业的功绩揽到自己身上,那就有太多人不肯答应了,你走都要走了,临走还想搞这么个幺蛾子,有意思吗?

    你安顿你的体己人,是程序上该有的,大家没有异议,一两个名额的问题而已,但是走之前,还要掀起一阵风暴,那就有点不合适了。

    本来就有点不合适了,可更糟糕的是,下一个继任者,可能是现在的市长——那么那些政绩,继任者为什么要让你带走?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上讲,这个试点,是带有一定危险的,搞好了好说,搞砸了怎么办?你王宁沪做出的错误决定,凭什么要李强来买单?

    说得更明白一点,如果继任者不是李强的话,可能还比较容易通过,但是既然李市长有这个机会,他就断然不会同意的,而其他人自然也就袖手了。

    “啧,真是……”想明白这些因果,陈太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好半天他才轻喟一声,看来也不能一门心思埋头做事,上面的一些变动,也必须关注了。

    不过,想到自己一番谋求发展的计划,硬生生地被上级人际关系影响得变了形,他的心里,也是颇多的无奈。

    倒是林桓没觉得是多大的事,“三月底就见分晓了,到时候你再操作这件事,就容易得多了,以你的口碑……我想李强也不会反对。”

    3448章等不得()林主席的话说得很明白,这个政策搁给别人去推广,那真是比较令人担心,但是陈太忠做事的能力,已经获得了不少人的认可。

    李市长成为李书记之后,就算有些干部并不是他的人,市党委依旧是要政绩的,而以陈区长不错的口碑,推行这个政策应该没有多大阻力。

    “新的书记,肯定是李强吗?”陈太忠微微一笑,反问林主席。

    “这个……”林桓先是一滞,才苦笑着摇摇头,“任命没出来,谁都不敢这么说。”

    这个现实确实很尴尬,如果新书记是李强,北崇这边略略等一等没关系,可若不是李强的话,麻烦可就大了,不管从哪里调来的新书记,肯定先要在阳州适应一段时间,等上手工作,那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而且北崇搞的这个东西,跟当下的政策有点抵触,新来的书记哪怕知道陈某人的办事能力,愿意不愿意支持,这也很难讲——领导干部并不是只有一种性格,有人锐意进取,可也有人一心求稳。

    但是话已经说到这里了,林桓也不怕多说一句,“有老朋友跟我打招呼了,希望你的这个行动……稍微推迟一下。”

    “李市长倒是信心十足啊,”陈区长听到这里,禁不住微微一笑。

    “也未必一定是他吧?”林桓跟着笑了起来,“也许是别人呢,我反正不好细问。”

    别人的可能性很小,陈太忠知道这个,只有高度关注阳州的人,才会这么快知道北崇的动向,若是外人想来阳州履新,估计观察不到县区这种层次来,就算能观察到,也未必会对陈某人有多强的信心。

    不过对他来说,现在琢磨打招呼的人是谁,真的没有任何意义,尘埃落定之前,一切皆有可能,陈区长不会把北崇的前途,赌在一个虚无缥缈的招呼上,从来都没有什么救世主,想要脚踏实地的发展,只能靠自己。

    所以他很果断地摇摇头,“这个招呼打不打,都动摇不了我的决定,我能等,北崇不能等,错过这几个月,想再招应届大学生,就要等明年了。”

    “现在还早吧?”林桓愕然地看着他,学生们五六月份才能定下意向,你等到三月底结果出来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吧?

    “不早了,”陈太忠摇摇头,学生们对自己的分配去向,是一个比一个关心,而且他要搞的是返乡创业,愿意回乡创业的学生,若是想得到区政府的扶持,也必须搞一下市场调研,这也需要大量的时间。

    “那就随便你吧,”林桓端起酒杯来,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为外甥说合工程,吹风却是次要的事情了,而且陈区长虽说年轻,却是很有主见的。

    林主席虽然近六十了,但是身子骨还可以,也爱喝两口,两人吃完饭接着喝啤酒,一直喝到八点多,就在这个时候,朱奋起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区长,那个凶手已经开始交代了,据他说,是为了给刘金虎报仇。”

    “有没有搞错?”陈太忠哭笑不得地压了电话,心说刘金虎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魅力?人都已经死了,还有人巴巴地给他报仇?

    林主席这时候已经喝得二麻二麻的了,张嘴问明白之后,也觉得有点匪夷所思,“这根本不可能嘛,刘金虎不过是个土棍,枪可能是他搞的,但是他根本不可能认识这种人。”

    “既然已经开始交代了,吐露真相就是早晚的事情了,”陈太忠倒也看得开,“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反正你这中枪指数,在北崇的政府一把手里,也是够高的,”林主席笑了起来,“现在都有人叫你陈双枪了,快点缉枪吧。”

    “是啊,回头叫个陈三枪陈四枪的,我脸上也挂不住,”陈太忠叹口气,尴尬笑一笑,又感受一下杀手的位置,此人还在毗邻朝田的海洲市,看来是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了。

    不过,这年头还真的不存在绝对的安全,第二天上午,陈区长正参加一个商场的店庆活动,猛地觉得心神有点恍惚,默默感受一下,禁不住大怒——杀手身上的神识标记消失了。

    这可是把他气得不轻,说实话,对某些不受规则约束的主儿,他是不介意使出非常规手段的,这次擒获杀手之后,一来是有康晓安的旁观,二来是他不想让北崇出现什么灵异事件,所以将人交到了北崇分局,最后又被省厅带走。

    这里面虽然存在一些的不得已,但是他也希望,省厅那边顺理成章地把事情办下来,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办——哥们儿做为区长,要带头守法。

    结果现在可好,那杀手居然就这么挂了,让他好悬气炸肺,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这个店庆了,走到一边给朱奋起打个电话,“那个嫌疑犯又交待了些什么?”

    他知道自己不该打这个电话,但是这一刻他实在有点忍不住,“咱们这边得配合着收紧网,不要放跑相关嫌疑人。”

    “区长指示得很及时,我马上就去打听,”朱局长很干脆地回答,不过略略沉吟一下之后,他又加上一句,“不过可能需要一定时间,毕竟那边是省厅。”

    这就是朱奋起打听消息也不方便,陈太忠能想到,案子一旦交上去,再打听消息就有点犯忌了,只能是通过内部熟悉的人来了解。

    不过这次,朱局长消息打听得很快,居然在两分钟后就打来了电话,“嫌疑人已经开始交代了,案情非常严重,但是事涉机密……除了专案组,不让任何人打听。”

    “……”陈太忠登时就无语了,尼玛这事也要捂盖子?他沉吟一下之后发话,“给你个任务,不管你使用什么手段,必须在24小时之内,将楼健勇团伙骨干强制传唤,嗯,还有张一元。”

    “咝,”朱奋起听到这话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呆了足足有五秒钟,他才惊讶地发问,“您是怀疑……嫌犯已经自杀了?”

    要不说这老干警就是不一样,朱局长居然从陈区长的话里,分析出了这样的结论。

    “你难道不认为,省厅传出的话很古怪吗?”陈太忠沉声反问一句。

    “这个……好像还得请示省厅一下,”朱奋起有一点犹豫,他干警察多年,自然知道有些情报真真假假,其实只是一种手段,所以他才敢猜测,嫌疑犯已经自杀了。

    没错,肯定是自杀而不是他杀,是他杀的话,杀人凶手心里早就有数了,警方没必要放出这么个假口风出来——换句话说就是,警方要通过这个假口风,钩来可能的相关人。

    为什么可能有相关人呢?因为这个枪手枪击陈区长并未成功,判不了多重,哪怕他最后承受不住,交待出其他命案,了不得也就是个死刑。

    而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自杀,那就证明有些东西是他要用生命来保密的——否则的话,再冷血的人,也会认为多活一天赚一天。

    正是因为此人的自杀,让省厅更是认为事关重大,所以才放出假消息,那么此人是受刘金虎的大恩,要杀掉陈区长的理由,似乎就有点扯淡了。

    而除开这个扯淡的理由,眼下阳州有动机干掉陈区长的,一个是楼健勇,一个就是张一元,楼健勇目前还关着,传唤其团伙是必然的,至于说传唤张一元……闲着也是闲着。

    所以朱局长必须犹豫,“万一破坏了省厅的整体部署,那麻烦就大了。”

    引蛇出洞的整体部署?真是扯淡,陈太忠听得冷哼一声,守卫森严还能让嫌疑人自杀,省厅做事也够不靠谱的,“老朱,我安排你做的这些,跟那个枪手无关,咱们是正常办案。”

    “倒也是,”朱局长一听就明白了,陈区长打算装糊涂(book.www.uu234.com),把两件有关联的事情故意分割开来,到时候省厅想发作,都找不到理由——谁要你们遮遮掩掩来的?

    不过区长如此吩咐,让朱奋起心里也禁不住咋舌,早知道陈区长是个胆大的,却想不到有如此大胆,居然敢视省警察厅如无物。

    反正不管那枪手是否死了,也不管省厅打算钓什么鱼,区长能在这样的交谈后做出如此指示,朱局长就不会在乎省厅的压力了——这可是自己人才有的待遇。

    楼健勇的团伙骨干有三人,是已经被传唤过的,这次北崇分局不但又传唤了此三人,又将三四个相对核心的人物叫了来。

    大勇的团伙,跟普通的黑社会团伙有点区别,也可以说他们是更高形态的黑社会,里面有三四个人,跟阳州的公检法司系统有这样那样的关系,开个赌场放一放高利贷之类的。

    至于说打打杀杀的这些,他们做得不多,有白道的资源,何必打打杀杀?真要玩起黑来,就是从港澳那边找人,所以恶迹也不是很昭彰。

    这些人来了分局之后,原本是一脸的不在乎,不过当他们听说,分局怀疑他们跟枪击陈区长的案子有关时,登时就变得异常配合——这事儿太大了,谁也不敢在这时候玩嚣张。

    只是传唤张一元时,却遇到了阻力,张总说了,他人不在恒北——你问我在哪儿?对不起,我不告诉你。

    (未完待续)

3449-3450 合法手段

    张一元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陈太忠,他对朱奋起做出指示,“封了四海租车行,把租车行的老总带回来,要他交待张一元的下落。”

    “车行的老总,最近就不怎么露面,”朱局长苦笑着回答,“而且咱们封了,一转身人家就能揭开,毕竟咱北崇只是郊县。”

    他对张一元发出强制传唤的信号之后,邵正武并没有做出什么表态,看来邵局长也知道,某些人一旦发飙,还是暂时先静观其变的好,“那车行的雇员,有几个往回带几个,”陈太忠听得冷笑一声,“他敢开门,咱就敢再带人走,看他车行一共能有几个人。”

    “可是他们的家人要是在车行,总不能全带走吧?”朱奋起如是回答,阳州就是这一点不好,家人出事,不管占理不占理,全家老小、亲戚朋友都要站出来助威。

    “我怎么感觉,你似乎有解决的办法?”陈太忠现在分析人的心理,也很有一套了。

    “我只是有个想法,四海租车行……没车了,肯定就没法开店了,”朱局长笑着回答,这点子有点阴损,就算他铁下心思跟着陈区长走了,也不好直接说,“嗯,只是一个想法,可能不是很成熟。”

    “很成熟,怎么不成熟?”陈区长一听这个建议,登时就乐了,心说老朱你也够蔫坏的,“把车行里的车,全拖回来,分局不是没车用吗?这要过年了,总不能让大家靠两条腿维持治安……暂时征用了,车行要是不服气,让他们老总来说话。”

    “那我现在就去安排,”朱局长一听就来精神了,张一元的难缠,警察们心里都有数,就算陈区长摆明车马为分局撑腰,怕是很多人心里也在嘀咕:你们神仙打架,不要殃及我们这些小兵好不好?

    而且姓张的在警察系统经营多年,耳目可以说到处都是,这个原因导致很难传唤此人,当然,必须要指出的是,张某人现在只是某些方面有点嫌疑,警方并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所以那些人在通风报信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压力。

    但是眼下大家把车拖回来之后,可以自行使用,基层警察的干劲儿一下就起来了,我管球你张一元是谁的司机,劳资过年探亲访友的时候,有车开了——那货要找麻烦也是先找陈区长的麻烦,我们下面的小兵,总得听领导的不是?

    朱奋起做得也绝,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所以索性从高管局借了四辆拖车,又跟市建委借了辆吊车,又借两辆平板重卡,将四海车行的十三辆小车和面包车全部拖了回去,还有一辆大巴和两辆中巴,则是现场就有钥匙,被人直接开走了。

    而四海租车行的五个人,也被统统带走了,其中有个女人百般挣扎,说自己的公公是前市计委副主任,儿子正在读高三,她需要回去做饭。

    跟车的警察阴阳怪气地发话了,“高三了,应该会自己做饭了,别的饭不说,炒个鸡蛋泡个方便面,总不是问题吧?”

    另一个警察的态度要好一些,却也非常有限,“等到了北崇,让她往家里打个电话,孩子就不会等了……你要想在年前回家给孩子做饭,还是争取立功赎罪吧。”

    “年前?”中年女人登时就恼了,“我只是四海的出纳,不管你们跟张一元是怎么回事,我只挣出纳挣的钱,凭什么扣我这么久?别逼我啊。”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不存在个谁逼谁,”前一位冷哼一声,“你老实一点啊,张一元就很厉害吗?”

    话说到这里,就有点僵住的意思了,就在此时,对讲机里传来声音,“各车辆注意了,各车辆注意了,加速前进加速前进,还有十五公里就将驶入东岔子,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大家一定要坚持下来。”

    这个气是必须打的,北崇警方在折腾四海租车行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阻拦了,而且有人很直接地表示,一家合法经营的车行,你们这么查扣车辆,准备倒霉吧。

    所幸的是,朱奋起准备得很充分,一眨眼间就将相关车辆处置完毕了,大家拔腿就走,北崇人甚至有机会向在场的闲人解释(book.www.uu234.com)一下——区政府高度关注,我们也就是干活的。

    这是朱局长撇清的手段,想要将仇恨吸引到陈区长身上,他不是没有担当的,但是对于系统内的熟人,他还是想着,能不开罪就尽量不开罪。

    他们的动作迅速,反应利落果断,但是必须要指出的是,拖车和平板重卡,真的是走不了多快,还在阳州的境内,就被同行骚扰了无数回。

    不过还好,北崇人的悍勇,那也不是白说的,几个警察用北崇话开路,说这是我们北崇人自己的事情,别人倒也不便阻拦——为公家的事情,结下私人的恩怨,划不来的。

    眼见就要进入北崇境内了,后面有几辆警车没命地追了过来,所以头车告诉大家——还有十五公里,就进北崇了,行百里者半九十,咱们坚持好这一段。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还差三公里的时候,后面的警车终于追了上来,按着震天响的警笛,就要超车拦住车队。

    “板车甩他两下,”头车做出了指示,今天北崇发动的车里,最彪悍的就是那两辆长板车了,十四个轮子载重量一百二十吨,随便摆一下尾巴,葬送两辆车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它这么一摆尾,上面的车辆也跟着摇摆,后面的警察就不敢乱上了,事情要办,但是把自己搭进去,就没意思了。

    不过追来的警车也不可能放弃,就是一路跟在后面寻机超车,终于在一个相对宽松的路段,他们赶了上去,车身一横就拦在了路中央,“停车!”

    “尼玛,你这么开车,我撞死你都白撞,”开车的人火了,停下车来探出头怒骂,“你以为就你是警察?劳资也是警察!”

    “不好意思啊,诸位兄弟,我市局的,”那警察也知道今天是什么事儿,走下车来一拱手,“领导指示了,你们把四海的车都拖走,这个不合适……咱都是同行,多的话不说了,都是给上面办事呢。”

    “把车挪开,或者是让我们撞开,我给你十秒钟时间考虑,”一个年轻人探出头来,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乘坐的是一辆拖车,撞开面前这辆面包车,真的是轻而易举,“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啊。”

    “大宝,你不能这样啊,”这位认出了车上的年轻人,于是他手一指,“咱好歹县一中的同学,扈云娟原来是我们三班的,文理分科以后,才跟你分到一起的……然后跟你好了。”

    “我知道咱们是同学,别人都叫你板凳,”廖大宝点点头,脸色却是阴沉得可怕,“同学一场,我好心劝你一句,把车挪开,这个事儿很严重……你掺乎不起。”

    “我还真得掺乎了,关系到邵老大的事儿,”板凳的底气也很足,事实上,他点出这个关窍,也是为同学留一份余地,“大宝,我给你留点情面,你别不懂事。”

    “这……根本就不是我不懂事儿啊,”廖大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板凳,你现在已经在北崇境内了,这是东岔子镇,你们这样拦截,后果真的很严重的。”

    “市局让我们追查的,能有什么后果?”板凳还真的就不信了,“没错,是东岔子镇,刚过界……又没到镇上呢。”

    这镇界和镇上,多少还有点区别,镇上的话,那就是繁华地带了,难免有点什么不开眼的人,但是镇界的话,通常是人烟稀少——哪怕这镇界,其实就是区界。

    说句实在话,在镇界上拦人,他没什么心理压力,进了镇子里,那就是另一说了,所以他要强调一下,这可是荒郊野岭——你没有地方上的势可借。

    “过了县界,那就不一样了,”廖大宝笑一笑,北崇虽然撤县改区了,但是他还是习惯将这个界限称之为县界,“板凳,我给你个建议,赶紧走,走得越快越好,别惹事儿。”

    我凭啥就这么走了呢?板凳正在恼火中,猛地听到身后有人同样说一句,“小廖,我就奇怪了,你为什么要他们赶紧走?”

    “老板……”廖大宝猛地看到某人,根本都不知道如何对答了,只得干笑一声,“那个啥……是我同学。”

    “同学也是可一不可再,”陈太忠在不远处发话,他很关心分局的这一次行动,听说归途不顺可能有人拦车,他就前来接人不过现在陈区长的形象,委实有点不伦不类,他骑在一辆摩托车上,单脚支地,戴一顶运动帽还是单层的,尤其是这大冷天里,从运动帽侧面,还能看出他是个光头。

    这个形象乍一看,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人,他偏偏坐在摩托上大喇喇地发话,“那个板凳,现在给你个机会,要么马上走,要么就不要走了。”

    3450章合法手段(下)“你又算哪棵葱?”板凳皱着眉看陈太忠一眼,阳州的警察不愿意惹混混,但是也有那警察,本身就认识很多混混,对生面孔也就没必要太在意。

    “你活腻歪了?”北崇这边刷刷地跳下俩警察,廖大宝见状忙不迭跳下车,“区长,区长,我同学就是这臭脾气,您饶他这一遭。”

    “我算哪棵葱……你想见识一下?”陈太忠脸一沉,伸手拧熄了火,长腿一迈就下了车,一支车梯,转身走了过来。

    “我艹,那是我们陈区长,你小子快滚,听见没有?”廖大宝气得大骂。

    “哦哦,”板凳见他这副着急的样子,又想起传说中北崇新区长的霸道,忙不迭倒车,在陈区长到来之际,终于将车掉转了方向,他才待加大油门离开,却是听得嗵的一声大响,车身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原来是个年轻的区长狠狠地踹了后保险杠一脚。

    “这他妈是区长还是流氓啊,”他嘴里嘀咕一句,手上却是不敢放慢,一脚油门下去,加大马力就疾驰而去。

    副驾驶上的警察扭头看一看,好半天才转过身来,“我说,你那同学,好像跟姓陈的关系不错。”

    “不会吧?”板凳哼一声,又从后视镜里看一眼,“这家伙在县政府混得很差,听说穷得开黑车赚钱,今天也就是……咦,他管姓陈的叫老板?”

    “那人家是跟上新区长了嘛,”同事艳羡地看他一眼,“这家伙要出息了。”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板凳叹口气,心里却是在琢磨,同学们之间,似乎也该联系一下了……他们这里在商量不提,廖大宝见区长骑了一辆摩托,心里也是有点纳闷,“老板,桑塔纳哪儿去了?”

    “我本来要去小岭乡,所以弄了一辆摩托车,这不是半路赶过来的?”陈太忠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同学是该照顾,不过太不识趣的,你也没必要招呼……你不会以为今天这么多人里,只有你有熟人吧?”

    “肯定不是,嘿嘿,”廖大宝讪笑一声,“他们警察系统的,熟人肯定更多。”

    “你明白就好,”陈太忠看他一眼,转身向摩托车走去,“你们回吧,我还要去趟小岭……算了,我送你们回区里吧。”

    他觉得自己出面拦下市局的人,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可是转念一想,那张一元还不知道有什么其他的朋友,索性将车队护送回去好了。

    “那我来骑摩托吧,这大冷天儿的,”廖主任自告奋勇接领导的班。

    “你那身子骨,免了吧,”陈太忠看他一眼,自顾自上车,打着火之后,驾驶着摩托引领着车队走了。

    来到分局之后,又热闹了,把车辆卸下来之后,有警察找来了开锁的人,兴致勃勃地拨弄着锁着车门的汽车。

    “这个……合适不合适啊?”朱奋起站在窗户边,看着院里的热闹景象,皱着眉头轻叹一声,他原本是做了这样打算的,但是亲眼目睹院子里热火朝天的样子,也禁不住生出点担忧来。

    “有什么不合适的?”陈太忠满不在乎地回答,“谁要他们不配合警方调查,这叫暂时查扣,说明白了再退回去也不迟。”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出一阵轰响,原来是一辆面包车已经被打开了车门,围观的人大声叫嚷着,很有点打土豪分田地的兴奋。

    朱奋起默默地看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陈区长见状却是有点恼火,说不得打开窗户喊一声,“我说,你们动静小一点,得了便宜就行了,还要吵吵得外面都知道?”

    欢呼的这些人登时就不做声了,不过也有人不能很好地领会区长的意思,于是低声发问,“陈区长不是让咱们用车了吗?”

    “是让你用了,没让你吵吵不是?”有人低声回答,“我琢磨着,区长是要控制好气氛,目前张一元跟咱区里的矛盾,又算不上敌我矛盾。”

    此人想的还真是没错,陈太忠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把四海的车弄过来开,这就足够了,要是还因此而欢呼雀跃,这个心态就有点不对了,北崇人可以狂,但是不能狂妄,自信过头很容易成为自大——民众的情绪,他必须要引导好了。

    陈区长觉得自己做得还不算过分,不过此时张一元已经气得咬牙了,强取豪夺的事情,他张某人也不是没做过,但是被人上门强抢他的资产,**裸地打脸,他真的无法忍受。

    可越是如此,他就越不敢出面,陈太忠已经显示出了必得之心,这么不讲理的手段都用了出来,他哪儿还敢主动送上门去?

    张某人在警察系统待了不短的时间,知道警察们若是真的使出一些手段,根本是他自己也扛不住的,而且他一点都不想吃眼前亏。

    不过这大半汽车被人弄走,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去,他琢磨一下,指示人给阳州的工行打个电话,说有一部分汽车被人弄走了,贷款暂时不能还了。

    张总的租车行,可不全是自己买来的车,事实上他的车大部分都是分期付款,零首付或者少少地首富一部分,拿上车开租车行,这就是以租养贷,常见的手段。

    看你陈太忠扛得过银行不?挂了电话之后,张一元恶狠狠地想着……北崇这么大的动静,绝对不会没有反应的,最早就是关南警察局打来了电话,因为四海租车行就开在关南,辖区里的事儿,他们过问一下很正常。

    朱奋起应付关南分局,也没有太大的压力,但是紧接着,大压力出现了,省警察厅打来了电话,打电话的是刑警总队副总队长刘登山,他一开口就很不客气,“朱奋起你们那儿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把别人的汽车都抢走了?”

    “我们在破一个案子,传唤不到人,所以先暂扣了他们的营业设备,”朱局长的回答虽然有点离谱,却也有他自己的道理,“过来把问题说清楚,我们就会退还给他们。”

    “什么案子?”刘总队长在意的是这个,至于说张一元李一元什么的,他又不认识。

    “去年的1125枪杀案,”朱局长稳稳地回答,“区里领导指示了,春节前一定要破案,案子一天不破,北崇群众就一天不踏实。”

    “只是这个原因吗?”刘登山已经了解过了,这个张一元是邵正武曾经的司机,而邵正武因为一些小事,跟北崇的新区长搞得不太愉快,所以从,理论上讲,那个杀手可能跟张某人有关。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他最不忿的是,那个杀手居然在警察眼皮子底下自杀了,他将几个负责人骂得狗血淋头,然后……总队不得不搞个引蛇出洞,也算废物利用。

    所以现在北崇分局的行为,已经严重地影响到了总队的布局,他不得不打这个电话,可是听到对方振振有词的回答,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死者是我们副区长徐瑞麟的儿子,”朱奋起当然不会再说其他原因,他将客观因素强调一遍就够了,“区里给我下了死命令。”

    刘登山做为刑警总队副总队长,也知道北崇去年1125的枪击案,不过这枪击致死人的案子,在大城市是绝对严重的,可是发生在北崇这种偏远地方,只要下面肯捂盖子,也不算多大的事儿,内部通报一下案情,省厅关注一下即可。

    这两起枪击案,未必就没有关联,刘副总队长很清楚这一点,虽然一个案子里是持土枪和五四手枪的东北人,另一个案子是持制式冲锋枪、疑似马来人种的家伙。

    不过这个时候,他总不能说凶手已经死了,撇开纪律不说,还不够丢人的——人是从北崇分局带走的,走的时候活蹦乱跳,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堆臭肉。

    所以刘登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他恼怒地指示一句,“你们尽量动作小一点,省厅这边马上就要有结果了,你们不要让别人产生误会。”

    朱奋起无声地笑一笑,放下了电话,再看向陈区长的时候,他眼中已经满是敬佩,能让省厅恼怒若斯,证明年轻的区长猜测得非常准确,他小声嘀咕一句,“区长,好像那个凶手……确实有点不妙。”

    “咱们就当不知道了,”一说起这个,陈区长就有点恼火,他烦躁地摆一下手,“他们查他们的案子,咱们查咱们的。”

    “省厅好像也在怀疑张一元,”朱奋起迟疑一下,提出自己的意见,“要不咱们联系一下移动,手机定位找他?”

    “他的反侦察经验,不会少了,太麻烦,”陈太忠淡淡地摇摇头,“而且,咱们没必要用这种小儿科,咱们要做的,就是碾压……用合法的手段,堂堂正正地碾压过去。”

    “区长您指示得很对,要讲究合法的手段,”朱奋起点点头,心里却是嘀咕一句:直接把人家租车行的车抢过来,撬开门自己用……这算合法吗?

    他可是想不到,陈区长如此大张旗鼓地行事,除了张一元可能是雇凶的嫌疑人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狠抽邵正武的脸——敢跟哥们儿指手画脚,我呸,你算什么玩意儿?

    (未完待续)

3451-3452 势不可挡

    邵正武确实被四海的事儿气得不轻,但是面对陈太忠如此蛮干,他心里倒是生出些惶恐来:北崇那试图枪杀陈太忠的家伙,不会真的是张一元干的吧?

    论起这个司机,他比一般人要了解得多,是个胆大心狠的主儿,而且眼皮子驳杂,香港澳门那里也都有朋友,上次他去澳门玩,愕然地发现,连那些赌场里的家伙,都跟小张很惯熟。

    所以,面对北崇人在市区里大摇大摆地挑衅,他也只能咬牙忍了,至于那杀手是不是张一元雇佣的,他不想去问,也不会去问。

    不过他倒是把陈太忠记恨上了,心说你且先得意着,等回头寻个事端,看我往死里整你。

    由于心里有了这样的算计,他对那些送上来的发作机会,也是抬手推掉,比如说有人找上门来告状,此人跟四海的租车合同到了,他来还车,却是因为四海停业,他拿不到押金。

    对于这样的请求,邵局长淡淡地表示,说这个事儿我们警察局管不了,你想反应情况,得去工商或者税务——这种借口往日里能做一做文章,现在北崇都豁出去了,想在这种小事上把文章做大,那真是痴心妄想。

    租车这位不知道深浅,果然去找工商局了,然后这个事情就反应给常务副市长张卫国了,张市长不但是花城人,还跟北崇抢过普林斯公司的投资。

    他闻听此事,登时就指示工商局,说你们跟北崇联系一下,怎么能这么搞?随便封门不说,还查扣别人的财产,这还是不是**的天下了?

    不过,就算他说得再重,也改变不了一个现实,张市长自己就没打算露面,只是撺掇工商局出头,因为他非常确定,就算自己亲自过问,北崇那边也不会有什么好话。

    邵局长和张市长想得一点都没错,市工商局的电话打过去之后,北崇警察局直接表示:客户不满意的话,去找四海公司的人谈,我们警察对的是该公司,四海的客户……跟我们有一分钱的关系吗?

    说白了,暴力机关想要不讲理,那真是说破大天来都没用,而北崇这边已经横下一条心打算硬上了,这样的小事也真就是毛毛雨了。

    不过对于偌大的阳州来说,发生在四海的这点事,也是毛毛雨,张一元在别人眼里再厉害,也不过是警察局长的前司机,还入不得很多人的法眼。

    比如说江锋在打给陈太忠的电话中,就一点没提四海的事,他只是表示说,退耕还林的事情,办得还算顺利,你北崇也该着手准备,做那十万亩的详细计划了。

    “我们就不用做计划了吧?”陈太忠对上江市长,还真是不带客气的,“市里按十万亩拨给我们就行了,拨款下发情况,我们会给出详细清单供市里监督检查。”

    “你怎么就这么特殊呢?”江市长登时就不高兴了,别人都是报上计划任我们批,你连报都不报,就要拿走十万亩,“市里给你十万亩的退耕还林补贴,就没资格审核一下?”

    “当初你们就没说要审核,而且我会给市里提供清单的,保证清清白白,”陈太忠寸步不让,这个时候他不能退,哪怕被人说成跋扈也认了,“想要审核,我坚决不答应。”

    “为什么不同意,我要理由,”江锋强压着怒火发话,国家林业局他已经跑得七七八八的了,现在就算踢开陈太忠,也未必就成不了事。

    当然,江市长是愿意讲理的,而且从骨子里讲,他对这个年轻的区长,有一些说不出的忌惮,没有去部委活动过项目的人,真的想象不到其中的艰难。

    很多时候在不知不觉中,你跑的项目就被莫名其妙地否定了,而这否定虽然莫名其妙,其过程却是顺理成章的——从大热门到热门,从热门再到候选者之一,到最后才得个通知,“禁止重复建设”。

    有太多的时候,跑部的人连情况都摸不透,就稀里糊涂(book.www.uu234.com)地出局了,他们根本搞不清楚,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倒是想问呢,但是别人会说吗?

    至于说部委里的人门难进脸难看,没得好处不办事,这么抱怨的人还真是错了,人家根本始终就是那么个面孔,起码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这样。

    这些就扯得远了,总之,陈太忠年纪轻轻就能跑下来这种几近于绝迹的项目,而江锋按图索骥地寻过去,好悬都办不成事,这差距之大,真的令江市长不得不佩服。

    所以他打算听一听对方的解释(book.www.uu234.com),“我可是从其他县区砍了两万亩挪到北崇,其中有八千多亩就是花城的……以北崇和花城目前的关系,你应该清楚我有多大压力。”

    陈太忠对江锋的初始印象并不好,但是后来他从欧省长那里得知,江市长默默地扛住了一些其他压力,对此人的印象就大为改观了。

    所以眼下听到对方说话直接,他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报市里审核,将来难免有人觉得哪里不合适,删删减减的就没意思了,我就是要市里每年给北崇十万亩的退耕还林费用,形成规矩——不打那些嘴皮子官司。”

    原来是这样,听到这个回答,江市长也能理解陈太忠的想法了,对北崇来说,这确实是一个隐患,花城等地出让那些指标,确实也很是心不甘情不愿,这时候,他们想不到若是没有陈太忠,就没有这个项目,他们只看到——市里把本来该给我们的钱,给了北崇。

    退耕还林这个范围,一旦划下来就是死的,中间变更的可能性很小,所以江锋就没往这方面考虑,现在想来却是真的有这个可能,花城和北崇的小冲突,在陈太忠任区长之后,有愈演愈烈的可能,而花城人在上层歪嘴的能力,人所共知。

    更别说这退耕还林中,也有诸多文章可做,同样的还林,经济林和生态林时限就不同,还草的时限就更只有短短的两年,花城人想做文章的话,还真的有机会。

    而江锋这个副市长,一届也不过五年,他就算干满一届,最多也就是护送着经济林过关,生态林可是八年的,剩下三年,后面的市长认不认呢?

    所以说陈区长虽然跋扈,担心的事情却很有道理,他只是想把每年的拨款数敲定下来,至于说钱到底去了哪里——区政府拉单子嘛。

    比你更无法无天的区长,也没几个了,江市长轻喟一声,“那么,十万亩里,一半经济林一半生态林,没问题吧?”

    这么大的事情,隔着电话说,真的有点太儿戏了,但是陈太忠偏偏就觉得无所谓,“无所谓,反正就是那么多钱,我都可能还草……但是拨款的下落,我一定给市里一个交待。”

    “退耕还草,嘿,”江锋叹口气,什么也不说就压了电话——还草的话就是两年,那就算离经济林的年限,也还差三年,陈太忠这么说,摆明是想将这些钱用到别的地方了。

    这个态度真的很狂妄,但是江市长不想再计较,也不想多打听——反正答应了你之后,到时候你得给我拉出清单来。

    “我的桃子,可不是那么好摘的,”陈太忠在电话那边嘀咕一句,也压了电话,不过他嘴上说得狠,事实上他也是很慎重的,于是反手一个电话打给徐瑞麟,“徐区长你来我这儿一趟,我有点事情跟你说。”

    “请您稍等一下,两个孩子闹腾得太厉害,老大一定要我抱着,”徐区长在电话那边微笑着回答,自打他收养了这双胞胎之后,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每天下午工作完之后,若不是推脱不过的应酬,他就直接推掉了,说要回家看孩子。

    这跟他以前的行为,形成了截然的对比,在徐波的成长过程中,徐区长过问得并不是很多,导致了那孩子个性跳脱最后惨遭毒手,他也深为自责。

    而对这两个抱养来的女儿,他可是着实在意,有事没事都要回家看看,有人刻薄地说,徐区长要是早这么对他的儿子,小徐也未必就会落到这种下场。

    大约是晚上九点,徐瑞麟来到了区长的家里,他并不担心自己撞破区长和王媛媛的私情,谣言止于智者,他心里非常清楚,那不过是流言蜚语罢了。

    果不其然,他进来的时候,陈区长正斜躺在二楼的沙发上,沙发前一扎啤酒,而区长正手捏遥控器,左右调换着频道。

    “老徐你坐,”陈太忠见他来了,也不起身,还是斜躺在沙发上,只是微微点头,不过手里的动作是停了,“江锋打电话来了,说退耕还林差不多了。”

    “那就搞吧,”徐瑞麟也不觉得对方傲慢,径自坐到楼梯口的沙发上,大家一步一步地熟悉了,很多客套,也没必要讲了,陈区长此刻的表现,也不过是真情流露罢了。

    3452章势不可挡(下)“先统计一下吧,”陈太忠将手里的遥控器一丢,腰板一挺坐了起来,眼睛却是兀自盯着电视屏幕,“市里只给十万亩,你优选一下,生态林优先,其次经济林,最后是还草……嗯,市里给的指标是,生态林经济林对半,咱不说亩数,金额对得上就行。”

    这就是五万亩生态林和五万亩经济林的费用了,徐瑞麟听得很明白,把金额对上就行,那还草的数量多一点,超过十万亩也没问题——还草的耕地,不但补贴年限短,单亩的补贴金额也要低于还林,于是他当即表示,“好的,我尽快安排。”

    “安排要合理,”陈太忠叮嘱一句,说句实话,北崇区几个副区长里,他看得最顺眼的就是徐瑞麟——跟他走得最近的肯定是白凤鸣,但是他总觉得,徐瑞麟做事有自己的一套,素质也高,真的是很不简单,至于说徐家的不孝子徐波,那只是个意外。

    “嗯,一定合理,”徐瑞麟点点头,犹豫一下他又问一句,“还草……应该是苎麻吗?”

    “嗯,”陈太忠点点头,拿起面前的一瓶啤酒打开,随手递给徐瑞麟,“随便喝点吧,随着苎麻项目的启动,咱们对苎麻的需求会大幅度提高。”

    “那就要好好规划一下了,分批次地开发,”徐瑞麟点点头,他明白陈区长的意思,还草未必一定要全面放开,可以逐步地来,等苎麻厂投产,需求量增大的时候,再退一部分耕来还草,到了那时,先享受还草政策的耕地,应该已经过了两年。

    这个手段很好,但是他心里有点疑惑,“市里就让咱们这么搞?自己订计划?”

    “争取来的呗,计划自己订,但是要审核,”陈太忠轻描淡写地回答,又看他一眼,“怎么不喝酒啊?你好像能喝一些的。”

    “一会儿回去还要看孩子,”徐区长微微一笑,不过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拿起啤酒灌了一口,“苎麻品种优化,也该考虑了。”

    “这可是个长期投资,”陈太忠咂巴一下嘴巴,闪金镇的苎麻不错,不过用行家的话来说,想生产高支纱,还是有一定的浪费,想解决这个问题,目前的选择是改进技术,但最终还是要回到改良品种上,陈区长并不认为,在自己这一任内,一定能完成这个改进。

    “难也要做,就像油页岩残渣的处理,”徐瑞麟又轻轻地抿一小口啤酒,“那也不是一年两年就能见效的。”

    “我就头疼了,原本是国家应该研究的项目,让咱们这么小小的一个县区负担,”陈太忠想一想这两个难题,也禁不住苦笑一声。

    “不能等靠要嘛,其实咱北崇现在,已经走上了一条跟别人不一样的发展道路,”徐瑞麟微笑着回答,“只要坚持下去,我相信三年就会大变样。”

    “借你吉言了,”陈太忠笑着举起酒杯示意……第二天上午十点,躲在朝田的张一元终于接到消息,说阳州市工商银行已经派人前往北崇了,要谈一下关于四海租车行的车辆问题。

    然而糟糕的是,这似乎不是工行主要目的,据说工行对北崇目前的一系列大手笔,非常地感兴趣,也就是说他们过去谈车辆,可能只是引子而已。

    “我艹他大爷,”张一元轻声嘟囔一句,他当然更明白,银行里的人是怎么做事的,这不是“可能”是引子,而是绝对是引子——北崇的项目上亿的就有两个,相较而言,他那点贷款算个什么?

    银行也靠不住了,那就只能先跑路了,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落到了这样的田地,他心里禁不住生出些许的懊恼:早知道回落到眼下这步,当初何必去招惹姓陈的?

    张一元心里很清楚,眼下跑还来得及,这是避风头的性质,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做过什么,北崇也不能给他发通缉令,等到事情不妙再跑,那可是真的来不及了。

    其实,陈太忠现在,也远远没有张总想的那么好受,市工行来的是苏曼妮,陈区长对此人并不陌生,见是她和另一个年轻男人上门,他就笑眯眯地表态,“苏行长以后来,提前打个电话……马上过年了,我可是忙得要命。”

    苏行长的脸色不是很好,在来区政府之前,她先到北崇分局走了一圈,看到仅有四辆轿车还停在当地,她心里真的是有点不高兴,就算有求于北崇区政府,这个事情她也不能视而不见。

    于是她开门见山地表态,“陈区长,你们查扣四海的车也就算了,怎么能私自把车撬开使用呢?他们的车基本上都是从我们这儿贷款买的。”

    “要过年了嘛,”陈太忠漫不经心地回答,他还真不知道那些车跟贷款有关,不过这并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加强警力巡逻,暂时征用几辆,反正放着也是放着。”

    “在四海还完贷之前,我们银行拥有车辆的部分所有权,”年轻男人气哼哼地发话了,“你们这么处置,不合程序。”

    陈太忠看他一眼,都懒得说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苏曼妮,“苏行长什么意思?”

    “就算你暂时征用,也要跟我们打个招呼啊,”苏行长苦笑着一摊手,“而且你们带回来的十七辆车,只有四辆车没动……这也太多了一点吧?”

    这帮小子下手倒是真快,陈太忠心里也是暗暗地苦笑,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折腾得剩下四辆车了,想是这么想,他的话依旧是风轻云淡,“哦,这个我知道了,早晚有还回去的时候,不要着急,我们区里认这个账。”

    “但是由于你们的查扣,四海公司目前停止还贷了,”年轻果然气盛,那男人看起来真的有点生气,“这个怎么说?”

    “你这是在质问我?”陈太忠的眼睛微微一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小贺,你别乱说话,”苏行长呵斥他一声,然后才又冲陈区长点头笑一笑,“这是我们行的信贷员,年轻不懂事,我们是想商量一下,你们不要征用太多的车,要不到时候车况就不好保证了。”

    “信贷员?”陈太忠瞥一眼那个小贺,所有所思地发问了,“你跟四海公司什么关系?”

    “这个业务最开始是我跑的,”年轻人理直气壮地回答。

    “怪不得,”陈区长微微点头,然后又笑着发问,“那你跟张一元是什么关系?”

    年轻人还待张嘴说话,苏行长狠狠地一眼瞪过去,待扭转脸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满面笑容了,“小贺跟张总没什么关系,纯粹的业务……我这个请求,不算太为难吧?”

    “你又是怎么知道,四海打算停止还贷了呢?”陈太忠却是死盯着年轻人不放,这不是他要欺负小孩,实在是……分局那帮家伙们下手太快,被人捉了现行,他必须祸水东引,拿别的事情来做文章,“这个消息,是谁通知你的?”

    “这还用人通知吗?你们都把人抓完了,谁来还……”小伙子话说到一半,发现苏行长怒视着自己,终于悻悻地改口,“是张一元的老婆,打电话给行里了。”

    “我还以为是赵凯华通知的你呢,”陈区长冷笑一声,兀自死死地盯着对方,姓赵的是四海的总经理,目前不见踪迹,“现在我郑重通知你,赵凯华是北崇警察局强制传唤的对象,如果你有他的消息,希望你主动提供,否则的话,你可能要负连带责任。”

    “我……”小贺还待说什么,苏曼妮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小贺,今天带你来是个错误,你先出去吧。”

    小贺闻言,一张小白脸登时涨得通红,他站起身,狠狠地看了年轻的区长一眼,也不说话,转身向门外走去。

    陈太忠才不会把这种小人物的威胁放在眼里,不等对方走出去,他就看一眼苏曼妮,“既然你们是这样的态度,那我也表个态……剩下的最后四辆车,也要征用。”

    小贺听得脚下微微一绊,却是没有停下脚步,苏行长见他出去,才冲陈太忠苦笑一声,“小贺的父亲调到省行了,小家伙不太知道轻重……陈区长,您消一消气。”

    “这不是消气不消气的问题,北崇分局只对四海公司,”陈太忠好不容易找到个发作借口,怎么可能轻易罢休?“你们有什么不满,对四海的人说去吧,或者对张一元的老婆说也行。”

    什么是底气?这就是底气了,陈某人不愿意招惹银行,但银行若是觉得自己超然物外,可以对政府事务指手画脚,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苏曼妮听得也是相当地无语,她原本是想借着这件事,卖个人情给北崇,然后再谈合作的,不成想被那小家伙搅得如此被动,这一刻,她真的后悔带小贺来了。

    不过这个年轻的区长,也是有点过分强势了,苏行长沉吟一阵方始发话,“其实我此来,是想跟北崇谈合作的……比如说贷款。”

    “我们有贷款的途径,”陈太忠淡淡地回答,“过两天,还有几个亿的融资协议……苏行长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未完待续)

3453-3454 王霸之气

    “咝,”苏曼妮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她本以为,有普林斯公司和地电的投资,北崇的电厂和苎麻两个项目,就足以值得争取了。

    再加上北崇还在搞一系列的项目,工行也都可以插手——卷烟厂是不行了,但是其他即将要搞的水泥厂、板材厂,却是可以操作的。

    总之,北崇现在虽然还不起眼,但是即将到账的资金真的太多了,北崇的发展也是可以预期的,苏曼妮不想错过这一拨建设浪潮。

    但是她真的没想到,在春节前,还会有新的融资协议,而且是几个亿的融资,她愣了好一阵,才想起一件隐约的传闻,“是……香港的资金?”

    “只是委托香港人代为管理,”年轻的区长漫不经心地回答,“资金不算多,不过下一步北崇要加强自身的造血机能,借助外物来发展,终究是一时的。”

    “陈区长,请恕我直言,您的金融理念,有点滞后了,”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之后,苏行长大胆地建议,“现在主流思潮是借鸡生蛋,用自己的钱一步一个脚印地发展,想要实现飞跃,真的很不容易。”

    “嗯,我需要贷款的时候,会考虑你们的,”陈太忠不以为然地摆一摆手,不过听得出来,这只是他应付差事的套话罢了。

    苏曼妮就算脸皮再厚,也不能一次又一次地无视对方的驱逐,更别说她是代表了工商银行,不知道有多少人哭着喊着求她贷款。

    所以她站起身告辞,不过就算这样,她也没有失去分寸,微笑着对陈太忠点头,“陈区长,我们期待跟北崇合作的那一天。”

    “嗯,我也期待,”陈太忠漫不经心地点头,这个反应让苏行长心里又是一揪,你这也有点太傲慢了吧?

    然而,不满归不满,苏曼妮却是没想过要放弃,在贫瘠的阳州,想找到这么好的贷款机会,真的太难了,阳州穷,想要揽储很难,但是想要放贷更难。

    她一边思考,一边慢慢地走出楼,这时候小贺终于按捺不住了,“苏行长,都像北崇这么搞,咱的业务真的没办法开展了。”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清楚,”苏曼妮恼怒地看他一眼,“你知道不知道,就你刚才那几句话,给行里造成多大损失?”

    “什么?”小贺听得登时愕然,好半天之后才回过神来,“我是在保护咱行里的权益啊。”

    “啧,”苏行长恼怒地摇摇头,却是懒得再说他什么了,贺行长调到了省里,她也不想跟小贺搞得太僵,要是换个人这么做,她早就开口呵斥了。

    下次绝对不能带这家伙了,她心里暗暗地做出了决定,北崇这里,工行不能再出任何纰漏了,否则真的是要鸡飞蛋打了。

    北崇的项目不但花样多而且数额大,加起来绝对会令整个阳州的银行疯狂,其中尤为重要的是,想获得这些项目,不需要多方求人上下打点,只要搞定一个人就行。

    没错,那人就是陈太忠,陈区长来了虽然才两个月,但是在北崇已经牢牢地站稳了脚跟,在北崇区政府可谓说一不二——只要陈区长点头,一切问题都不成问题。

    怎么才能想个法子,把此人拉下水呢?苏曼妮心里暗暗地盘算着,一本万利的买卖啊,这样的机会,一定不能放过,丫真的是太有钱了……“咱区里这点钱都没有?”与此同时,陈太忠却是在抱怨,“凤鸣,我是真的没时间,都去了小岭乡一趟,半路遇到事儿了才回来,区区的两百万……就把咱难成这样?”

    “钱多钱少是一回事儿,关键是挺有代表意义,”坐在他对面的白凤鸣苦笑着一摊双手,“林主席是个死脑筋,早上又问我谈得怎么样了。”

    “咱还真不稀罕那点钱,”陈太忠无奈地撇一撇嘴。

    这桩公案是林桓惹出来的,小岭乡有个唤作卢天祥的,此人在南方混得不错,是搞模具的,眼下过年了,没什么业务,就提前回来了,据说他的身家接近千万了。

    林桓跟他认识,联系了一下想要引资,卢总说咱北崇就是这个样子,一百年也发展不起来——不到外面看,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

    可林主席不甘心啊,说新来的区长自打上任之后,动静特别大,北崇的发展指日可待,你不能再抱着以往的观点看问题了。

    卢天祥闻言,也是好一阵犹豫,乡土情怀谁都有,他就说我这也是好些年不回来了,现在的区领导基本上都不认识了,也不知道能搞些什么,这里目前是不能搞模具厂。

    你可以干水泥厂啊,林桓把他引见给了白凤鸣,白区长也挺支持他干水泥厂,可是卢天祥还是有点犹豫,出石头的地方,是西庄乡等地,而他是小岭乡的人,于是他就表示,你们要是能让我跟陈区长见一面谈一谈,我再考虑吧。

    陈太忠听说此事之后,说把人带过来吧,结果那卢总还牛气,让陈区长来我家见我吧,其实我在不在区里投资,那真的无所谓的。

    陈区长听得也有点恼火,他见过太多的投资商了,对上地方政府,那种优越感真是根深蒂固,你做为北崇人,对家乡都没有什么感情,我又何必去上门拜访你?

    别说你有千万身家了,就算你有千万现金,也扯淡的很——哥们儿真的不差钱。

    林主席知道他的家长作风严重,所以赶紧劝说,说北崇其实也出去不少能人,虽然不怎么回老家,但是相互之间联系得很紧,你要是能拿下卢天祥,能起到很好的样板作用。

    陈太忠是真不想惯对方的毛病,事实上严格来说,是他自己的毛病太多了,他已经不习惯上门去求别人投资了——哥们儿自己就有,何必去求你呢?

    不过大家都这么说,他也不太好脱离群众,心说那我就给你个机会吧,昨天他打个电话给卢天祥,确定对方在家,这才骑着摩托赶过去——卢天祥的家在界牌村,交通很不顺畅,道路狭窄土壤黏性大,开车过去很容易抛锚,摩托车才是大家出行的首选交通工具。

    但是天底下的事情就是那么寸,当然,也可以说陈区长实在太忙了,走到半路听说有人拦北崇的警车,他也顾不得去界牌村了,车把一拐就过来接人。

    他这一拐,就又拐出来点麻烦,北崇分局这边倒是没事了,可小岭乡那边乱套了,乡党委书记皇甫一尘和乡长吴崖听说区长要来,早早地就在界牌村等上了。

    吴总也做了些准备,不管他打算不打算回乡投资,县太爷都是不宜得罪的,他甚至挂了两条一万响的爆竹以示欢迎之意——小岭乡虽然不算很偏僻,但是石碑村的路真的不好走,村里人上一次见到县太爷,还是1979年,眨眼间……二十多年过去了啊。

    石碑村准备得好好的,却不料陈区长淡淡地撂下一句“不去了,有事”,然后竟然就真的不去了,乡里当时就表示……尼玛,我们真的很受伤啊。

    陈太忠是确实有事,心底无私当然不屑解释(book.www.uu234.com),而小岭乡那边,也真的很有点受伤,尤其是卢天祥并不在北崇发展,自然也就没什么敬畏之心。

    于是他就表示说,区里的投资环境我也看到了,比前两年也没好到哪儿去,嗯,我回来也就是过个节,给老少爷们儿拜个年。

    要说陈太忠眼里,真的看不上这种人,可是白凤鸣执着地劝他,你得把这个人拿下来。

    北崇现在的发展,确实不差这一两百万的资金了,可是这人代表的不仅是一股势力——北崇人在外闯荡的势力,更代表了一种现实:北崇是讲究多样化发展的。

    要说北崇的发展,以前可以用平庸两个字来形容,而自打陈太忠来了之后,就要换两个字了——怪异,怪异的发展。

    时下北崇的强势崛起,根本就是陈区长一手导演的,强势是够强势了,但是也真的很另类,打个很简单的比方,发展所需的资金,都是区长自己找来的,没有充分地利用这个体制。

    换句话说就是,成也区长败也区长,北崇的发展不是靠常规手段得来的,眼下的局面是可喜的,但不是正常的,都是区政府出面借贷来的款项,经济形式太单一,缺少一些常规手段。

    而政府的招商引资,就是推动经济最常见的一种手段,北崇可以不在意,但是绝对不能视而不见,所以白区长再次提醒陈区长:卢天祥那里,您该去一趟,还是去一趟的好。

    “难道你去一趟就不行?”陈太忠心里有点抵触这个建议,“你也知道,我去的路上遇到事儿了,不是没想着去。”

    “北崇需要多样化发展……我去找他了,人家说我是陈区长的跟班,要跟你谈,”白区长无可奈何地回答,“说来说去,他还是想看区里的重视程度,要不我陪您一起。”

    3454章王霸之气(下)“咱俩一起去,太抬举他了,”陈太忠心里也清楚,目前北崇的发展局面不错,但基本上全是公有制企业,经济面有点单一,于是他叹口气拿起手边的电话,“红星,那个摩托我再用一下。”

    既然决定去了,陈区长也不打电话找卢天祥了,看一眼现在十点,骑得快一点的话,到界牌村应该是十一点半左右,可以赶上中午饭。

    不成想骑到半路的时候,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陈太忠有仙力护身,自是不怕下雨的,不过这个路,逐渐地就变得难走了,尤其是路上遇到行人,摩托车还得减速。

    所以到了界牌村的时候,差不多就十二点了,卢天祥家倒是好找,村里唯一的三层小楼,贴了白色的瓷砖,卢家门口的一大片地面,都是水泥硬化过的。

    陈区长将摩托停在卢家门口,走上前去敲门,听到铜环敲打铁门的声音,门里的大狗登时汪汪地叫了起来。

    “别叫了,”一个女声用北崇话呵斥一句,然后走到门口,打开门上的小铁窗,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七八十岁的老妇,她看到门外是个淋得透湿的高大男人,身上还有斑斑点点的泥渍,说不得疑惑地一皱眉,略带一点警惕地发问了,“你找谁?”

    “找卢天祥,”陈太忠也用北崇话回答,“我是陈太忠。”

    “陈……你是陈区长?”老妇的思维没有看起来那么老,她居然知道陈太忠就是陈区长,不过问归问,她眼中的疑惑并没有减少多少。

    “没错,就是我,”陈区长现在用北崇方言简单对话还是可以,不过有些北崇人听了,说你这话说得还是不够标准,而且……绝对是小赵一片的口音。

    “你等一下,”老妇一扭头,直着嗓子就喊了起来,“大娃,祥子……陈区长来找你了。”

    这声音尖亢悠扬,洪亮无比,很难想象出自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嘴里,陈区长听得禁不住暗暗咋舌,这就是传说中的“通讯基本靠吼”了吧。

    老太太连喊三声,才歉然地对陈区长解释(book.www.uu234.com),“他去不远的王老头家了,马上就能回来。”

    “老人家你高寿啊?”陈区长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

    “五十八了,”老妇笑眯眯地答一句,然后似乎反应过来他的话了,“庄稼人,整天在地里晒着,看上去很老,是吧?”

    “健康就好,”陈太忠笑着点点头,“家里没安电话?”

    “安了,不过没多远,喊一声就行了,给大娃打电话是长途,他还漫泳呢,一个电话顶上三斤米了,”老妇回答完之后,又反问一句,“你这是咋闹的?”

    陈区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漫泳是什么,面对对方的提问,他不以为然地笑一笑,“下雨了,可不就这样了?”

    “果然是陈区长,”一个洪亮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陈区长扭头一看,却是一个黑矮粗壮的男人走了过来,一只手打伞,另一只手伸向自己,“我就是卢天祥,这大雨天儿的……屋里坐屋里坐,妈你再添点儿碳。”

    “你自己添吧,要不我帮你添?”陈太忠推着摩托进院子,嘴里随便跟一句——这可不是什么友好的态度。

    “我妈就闲不住,一辈子的习惯,”卢天祥笑着回答,似乎是没听出什么什么刺儿来,“再说,陈区长大驾光临,我得先招呼好您啊。”

    这姓卢的走南闯北,眼光谈吐到底是不同了,陈区长心里就有数了,将摩托车推到房檐下之后,他跟着对方走上了二楼,在一个拐角处停下走进去,那是一间足有三十平米的大屋,旁边还有小套间。

    大屋里只有两组沙发,两个立柜,除开前方的茶几,只有对面的一台二十九寸电视,再加上屋角的两棵棕竹,整个房间显得空荡荡的。

    “来,先把外套脱了,”卢天祥招呼一声,不管怎么说,陈区长都淋成这样了,啥话都别说,先换衣服吧,一边说,他一边就钻进了小套间,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拿了一件蓝色的棉大衣,那大衣不是特别干净,脖领处都有些污垢了,“穿上这个暖一下。”

    “没事,”陈区长摇摇头,开始脱外套,心说这么恶心的衣服,你也好意思拿得出来,他本可以滴水不沾的,不过想到被别人看到的话,会比较怪异,还是任由雨水打到了身上——当然,也不无体现诚意的意思,“我身体棒得很。”

    卢天祥似乎也知道自家的衣服不太拿得出手,又钻进套间里取出几个衣架,从陈区长手上接过淋得透湿的外套搭起来,挂到一根铁丝上。

    那铁丝紧挨着屋角,旁边是一个凸起的砖棱,他笑着解释(book.www.uu234.com)一下,“这是烟囱,楼下有个烧煤的炉子,一会儿就干了……我去泡壶热茶。”

    脱掉外套,陈太忠身上就只剩下了一身保暖秋衣,这时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女人的个头接近一米七,身材略略有点发福,“天祥,陈区长来了,咱们中午吃饭吧?”

    “赶紧去做,多炒几个菜,我跟区长好好喝两杯,”卢天祥随便一摆手,才又扭头看向陈太忠,笑着解释(book.www.uu234.com)一句,“这是我老婆,回来以后,大家都是一天两顿饭,她就过来问一下。”

    “这饭什么的倒无所谓,先说正事儿吧,”陈区长摘下兀自在滴水的运动帽,随手放在桌上,他浑身**的,倒也不想坐到沙发上,就站在那里,背着手四下打量着,“听说你有造福家乡的愿望?”

    “您这头发……”卢天祥已经泡好了茶,却是不接对方的话茬,而是左右打量着区长的光头,“听说是救火的时候烧的?”

    “嗯,”陈太忠点点头,你小子居然跟我转移话题?不过看到对方冲茶的茶壶,是很普通的白底蓝花陶瓷壶,再看一看屋里的设备,就知道其实这位也不是很注重享受的。

    那个砖做的烟囱和烧煤的炉子,算是比较难得的奢侈东西了,但也不给人暴发户的感觉,想清楚这些,陈区长淡淡地发问,“那我就过来问一下,你打算投资多少钱?”

    “本来呢……我心里真的没底,”卢天祥沉吟着发话,说句实话,看到区长淋成这个样子来自己家,身上还有大片的泥点,他心里真的有点感动了——虽然他认为感动这种情绪,已经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了,但是生意人也是人。

    再看到区长那光秃秃的脑壳,想到传说中区长不但救火了,还从火中救出两人,一个是孩子,一个是拉了一裤子的妇女。

    这是一个非常有名的笑点,大家在传话的时候,总是要强调一下那女人身上奇臭,或许,这就是老百姓的恶趣味,但是绝对不影响区长的形象——其实有正面加成效果。

    陈太忠等了半天,见他不再说话,这才直视着他发话,“没什么底?”

    卢天祥被他注视得有点慌乱,陈区长虽然形象狼狈,但自从进来之后,气势真的是咄咄逼人,他犹豫一下才回答,“不管我投资什么,都想给区长你分点干股。”

    “没有必要,”陈太忠很随便地一摆手,心里却是明白了,怪不得姓卢的一定要见自己,原来是要送股份保太平,不愧是在外面闯荡的,这些东西都能想到。

    “有我在北崇一天,你就放心好了,”陈区长冷哼一声,“我不差那点钱,也不会允许别人胡乱伸手……说句实话,这几百万的投资,还真不放在我眼里,主要是想着不能寒了你们造福家乡的心,才过来跟你谈一谈。”

    “那是,我才回来几天就已经听说了,区长您真称得上是爱民如子,”卢天祥笑着点头。

    卢总走南闯北十余年,人情冷暖不知道见了多少,各种的人精也接触过不少,要说他想在北崇投资,那是有一点兴趣,却也不多。

    所以他一直在琢磨,自己见了区长该怎么打探口风,如何虚与委蛇,不成想陈区长一来,表现出的不是要请他如何投资,而是直接地强势表态,想投资我欢迎,也保障你投资安全,但是你那点钱看不到我眼里。

    这跟他考察别的地方时的待遇,是截然的不同,那些地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行行行、好好好”之类的,所有条件都答应,热情到让人觉得不投资都不好意思。

    陈区长这个态度,相对就有点恶劣了,也不算很尊重人——事业有成的企业家,谁受得了这口闲气?

    但是卢天祥不这么看,他早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了,陈区长如此的表态,反倒是加大了他投资北崇的兴趣,年轻的区长眼光高、脾气直,民间的名声也很好——也就是作风问题上,有点小小的瑕疵。

    至于说人家不稀罕自己的几百万投资,那也是事实,北崇目前筹建的几个项目,都是大块头的——这真的是能人。

    要不说有些人是属毛驴的,拽着不走打着倒退,卢天祥就觉得,陈区长虽然态度差一点,但是很真实,那种底气让人不由自主地就踏实。

    他正琢磨呢,陈区长又霸气侧漏,“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定了,我这大雨天跑过来,也算有诚意了吧?”

    (未完待续)

3455-3456 纳头便拜

    3455章纳头便拜(上)这啥还没说呢,怎么就定了?卢天祥就算再信任陈区长,也禁不住一愣。

    下一刻,他才意识过来,这根本就是一个直截了当的主儿,登时就将所有的算计抛到一边,卢总虽然是玲珑剔透的心肠,但是骨子里,多少也受到了北崇人直来直去的脾气的影响。

    所以他很直接地嚷嚷了起来,“陈区长,昨天可是没有下雨,我还把区里的皇甫书记和吴乡长请来了,还准备了两挂一万响的鞭炮,结果你没来……别人都笑话我呢。”

    “这个,当时我真的有事……好吧,那咱俩抵了,”陈太忠也听说这事儿了,于是他很干脆地点点头,“想不想投资,随便你吧,反正我的态度很明确。”

    “投资是肯定要投的,”卢天祥终于纳头便拜,也算是对得起陈区长的王霸之气了,事实上,在商场里戏过水的主儿都知道,只要跟对领导,想要赚钱真的是太简单了。

    眼下这个大好机会,他绝对要抓住,而且年轻的区长都明说了,觉得上门上得有点委屈,他如果不能马上作出决定,这马屁就拍到马脚上了——决定投资的时候固然需要慎重考虑,但有时候时机就是稍纵即逝,由不得人犹豫。

    不过,他的表态虽然很坚决,思路却是很迷茫,“振兴家乡是每一个北崇人的责任,有您这样的区长,我投资是没问题的,但是具体项目,我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

    这个反应刚还真有意思,陈太忠看得不但想笑,心里也禁不住生出一丝自得来:哥们儿这王霸之气,还真的不是盖的。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小玩笑,陈区长已经看穿了对方的用心,想借我的势赚钱?

    这个毛病可是不能惯你,陈某人不介意别人借他的势,但是能借他的势的人,必须得是熟人才行,陌生人那就得考验一下。

    尤其是,他不想让卢天祥的投资,依附于政府生存,比如说搞个施工队什么的,接政府工程,他希望这位能投资到实体上,于是他问一句,“白凤鸣不是建议你搞水泥厂?”

    “西王庄乡那里,相当排外,”卢天祥摇摇头,很认真地回答,“而且那个乡相对富裕,有见识过世面的人,他们对外来挣钱的人非常警惕。”

    “同一个县的,还搞这么多摩擦,真是的,”陈太忠不屑地摇摇头,不过下一刻他就想到,北崇和花城还都属于阳州呢,可不也是斗得死去活来?

    地域观念,果然是普遍存在于每一个级别,陈区长感慨一下,就决定不再为这种蛋疼的事情纠结,“你要去的话,区里会为你协调,如果不想去……一旦别人上了这个项目,我们不会支持你搞重复建设。”

    “这个……”卢天祥沉吟了起来,当然,这也许仅仅是一个姿态,大约十秒钟之后,他终于缓缓地摇头,“既然造福家乡,还是从本乡本土开始吧。”

    “也行,”陈太忠点点头,事实上,他觉得水泥厂是个抢手的项目,投资也不大,根本不愁有眼光的主儿,“想投资什么随你,只要是正当项目手续健全,我都支持你。”

    “那我尽快跟皇甫书记和吴乡长沟通一下,选个项目,”卢天祥笑着点点头,“选好之后,还要请陈区长指示。”

    “唔,可以,”陈太忠很痛快地应承了下来,心说北崇人的地域观念确实够强的,以卢天祥这千万的身家,哪怕在国内最顶级的城市,也不怕做点小买卖了,可是一旦回老家投资,还是最愿意相信本乡的人,连本地的其他乡镇,都不太放心。

    不过下一刻,他就意识到了对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你想请他俩来吃饭?”

    “呃……”卢天祥的眼角抽动一下,才干笑着回答,“他们已经在路上了,您往小岭走的时候,白区长给我打电话了,要我在家等着……我是看到下雨了,才去找邻居下棋去了。”

    这是事情的大致经过,有些细节就不用提了——卢总肯定是通知了乡领导,以弥补昨天的过失,不过这半中间的一场雨,又让大家有点疑惑,陈区长会不会第二次放大家鸽子。

    陈太忠有点恼火白凤鸣私下乱传消息,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这大老远扑个空的话,想必会对此事越发地冷淡——老白这也是曲线救国的意思哈。

    这恼怒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下一刻,他就平淡了下来,想到小岭乡的党政一把手,禁不住哼一声,“他俩现在离得不远,是吧?”

    “吴乡长好像家里有点事,皇甫书记在东亭村调研,离这儿确实不远,”卢天祥笑着回答,他肯定不能说,吴乡长觉得这么大的雨,区长不会来了——卢某人在外面赚钱,不需要看乡里领导的脸色,但是能不得罪,也就不得罪了。

    “那你让皇甫一尘过来吧,一起喝酒,”陈太忠不动声色地发话,心里却是禁不住琢磨一下:你老婆估计要向皇甫书记报信的吧?

    “我家老二应该已经打了电话,”卢天祥倒是不隐瞒这一点,“我妈那一嗓子,估计现在全村都知道了……她也就是想让全村都知道,知道她儿子出息了,区长都来了。”

    “老人家望子成龙,这很正常,”陈太忠点点头,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院子里的大黄狗又开始汪汪地叫了。

    这次来的是界牌村的霍村长,区长都来了,他这个村长不露面就太不恭敬了,不过紧接着,大黄狗又叫了起来,这可是皇甫书记驾到了。

    皇甫一尘是坐着一辆带蓬的三轮农用车过来的,不得不说,这界牌村的路确实难走了一点,越野车走起来都费劲,尤其是有的路段损毁得厉害,可通行的区域异常狭小,也只有农用车,才有这么强悍的适应能力。

    陈太忠跟皇甫一尘打交道不多,只知道这个人是的实打实的地方派,不但本人就是小岭乡人,而且在这里干了八年的党委书记——八年,日本鬼子都赶出中国了。

    这一次区里党代会,他继续把持这个位子,那么这个党委书记能做到多久,是谁也猜不到的,所以这人在地方上,拥有极高的威望,他的门生故旧也多,白凤鸣甚至很明白地说,有什么政策,想在小岭乡推行,如果没有皇甫的支持,那……至少要生出很多波澜。

    而同时,皇甫这个人,是很阴柔的,他没有任何的背景,跟他有点瓜葛的副县长,现在早就死得连骨灰都不剩了,而跟他作对的人,很多人都还活着——只不过状况很差。

    白凤鸣称奇的也就是这一点,皇甫在民间的口碑,多少是有一点点霸道,不过大家还是更愿意念他的好——皇甫书记,有时候还是很讲道理的。

    总之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很矛盾,皇甫一尘的下属和族人,手脚并不是很干净,据说在区里和乡里也有一些产业,但是偏偏地,很多人认为这是正常的。

    陈太忠的脑中,这些资料一闪而过,不过他也不会只凭印象做事,见到皇甫书记走进来,他只是坐在那里略略点头,“皇甫你也在附近啊。”

    “区长,这大冷天的,你这……就穿这么一点,行不行啊?”皇甫一尘见到陈区长只穿了保暖的秋衣秋裤,就大喇喇地坐在那里,一颗光头更是明晃晃的,煞是耀人眼目,心里禁不住暗暗地嘀咕一句……尼玛,这也是区长的形象?

    “卢总家里有暖气,没多冷,”陈太忠不以为意地摇一摇那颗光头,“就等着皇甫书记来呢……老卢,现在能上菜了吧?”

    他家能有什么好吃的?皇甫一尘心里不屑地暗哼一声,然后他就把目光对准了霍村长,“小霍,去搞两个好菜来,要快……知道吗?”

    尼玛,我卢家人做的菜,在小岭也不算丢人,卢天祥看得真有点恼火,他的爷爷在朝田都当过菜馆的掌勺,遇到革命了,溜回乡里了,到他父亲那一辈,兄弟姐妹做饭炒菜都没有问题,不敢说冠绝北崇,但是在北崇开个饭店,基本上是不会饿死。

    不过同时,他也知道,这是皇甫书记的做派,搞几个菜是扯淡的事情,关键是这个霍村长……就不该跟大家坐在一个桌子上。

    他心里明白,霍村长心里也不傻,站起身就溜了出去,心里兀自嘀咕着,不就是个区长吗,爷还就不陪你了。

    现实其实就是这么残酷,卢天祥虽然是界牌村的,但是以他千万的身家,足可以睥睨这个村长了,其实严格来说,乡长也很扯淡——卢某人只要基业不在乡里,根本就不把乡干部当回事。

    霍村长出去了,可卢家的菜开始一盘一盘地往上端了,菜的质量不能说好,但是也绝对不差,尤其一盘黄花菜炒肉,鲜滑香嫩无比,据说是卢家的不传之秘。

    在座的三位,自然不会等霍村长回来再动筷子,大家直接就一边喝一边吃了,然后就很自然地说起了小岭乡能搞什么项目。

    3456章纳头便拜(下)小岭乡也是要啥没啥的地方,不过虽然叫小岭,平原也不少,农副产品相对较为丰富,地里位置相对靠近市里一点,仅此而已。

    卢天祥想搞的,是不锈钢和铝制品加工,在这一点上,北崇不具备任何优势,但是他强调说,这个东西主要是看怎么卖。

    发展的前期,这个可以代工,比如说现在刚刚兴起的橱柜这些,还有各酒店的灶台、上下水之类的定制,有一个小型的加工厂,就完全转得起来,只说能占阳州一半的市场,一年一两百万的利润是手拿把掐。

    中期发展就是要考虑锅碗瓢盆这些餐具了,这个东西是讲成本的,北崇这边虽然落后,但是占地、人工等费用便宜,等产业滚起来之后,他甚至可以考虑上型材厂。

    说白了,这是卢天祥为自己设计的下一个产业链,可以在北崇搞,也可以在朝田搞,更可以在省外搞,北崇所具备的这些优势很一般。

    而且,北崇的劣势也是很明显的,说到这里,卢天祥重重地叹口气,“这是我这几年来看好的项目,不过搞这个东西,电力得保证了,所以一时半会儿搞不起来。”

    “啧,”陈太忠听得咂巴一下舌头,心说哥们儿一门心思上电厂,那真的是没错啊,就算这样,对有意向的投资,也造成了客观上的障碍,“用电的问题,我会尽量协调的……皇甫书记,你也得表个态。”

    “嗯,乡里优先保障你的用电,跟乡党委走同一趟线,”皇甫一尘点点头,大家都说他阴柔,但此刻是一点看不出来,他笑眯眯地发话,“永祥,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皇甫的保证,你应该相信。”

    你皇甫的保证,我还真的不怎么相信,卢永祥很清楚皇甫的行事,这也是他执意请陈区长来家的原因之一,皇甫一尘的手下和家人,在乡里真的很霸道。

    当然,这个霸道也是有尺度的,打个比方说吧,他要不请陈区长来一趟,直接开了加工厂,那么皇甫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能在这个厂找到职位,他还得上杆子找采购等好位子,或者是办公室人员这清净地方,以图巴结对方。

    打上皇甫这个标签的话,他也会少一些事,但是真要惹出大一点的事情,皇甫书记绝对袖手旁观,没准还存着等他倒了之后,从中捞取好处的想法。

    反正是乡里乡亲的,皇甫一尘不会做出悍然夺产的那种事,他是要考虑名声的,但是同时,指望他做主,不出点血是不可能的。

    卢天祥非常了解此人——这是个胆小鬼,将位子看得很重,自己只要能拉上陈区长,那么,在自己跟陈区长翻脸之前,皇甫书记不敢做什么大举动。

    这就是卢总的算计了,既然要巴结领导,肯定就巴结个头大的,与其等着你皇甫用鸡毛蒜皮的事麻烦我,倒不如给区长一点干股。

    有点遗憾的是,陈区长不要干股啊,卢天祥心里如此想,脸上却笑眯眯的,“皇甫书记这是开玩笑,多少年的老关系了,信不过谁也信得过你。”

    陈太忠不管他俩话里有多少意思,他只是思考一下又发问,“你搞这个小加工厂的时候,能不能先买个发电机?用不了多大的吧?”

    “倒是用不了多大的发电机,五六万块钱就够了,可是这个电的成本太高,”卢天祥苦笑着摇头,“偶尔救急一下可以,长期用是要赔钱的。”

    “嘿,”陈太忠无奈地摇摇头,心说这还真是百废待兴,不过下一刻,他就想到一个问题,区里该不该买上几台发电机,为一些重点的企业救急?

    就在这时候,霍村长终于回来了,他笑眯眯地为在座的三人倒上酒,这才坐下来,“我把老高叫过来了,带了两块好腊肉,马上就上桌了。”

    “大家正说投资点什么好呢,小霍你有什么建议没有?”皇甫书记发问了。

    “有领导们在,我的建议不值一提,”霍村长微笑着回答,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我就是保证,不管领导们有什么指示,村委会都坚决地执行。”

    “啧,”皇甫一尘略带一点不满地看他一眼,大概是说领导给了你这个机会发言,你却不知道珍惜,然后他笑着发话,“我听白区长说,区里今年还要上好几个工厂?”

    “嗯,”陈太忠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他以为这皇甫又要争取把厂子建到小岭,这个态他不能轻易地表,所以也不多说。

    “区里的计划中,有个板材厂,”皇甫书记若有所思地看卢天祥一眼,“这个东西,我觉得你能搞一下,咱靠山吃山,北崇这么大的山,下一步又要搞退耕还林,原材料是不缺的。”

    “啧,板材,”卢天祥听得咂巴一下嘴巴,不旋踵就点点头,“那我回头了解一下吧。”

    凭良心说,他对板材这东西,还真不是很熟,而且必须要指出的是,他对自己想搞的不锈钢和铝制品加工,却是相当地熟悉。

    因为他关注这个项目已经很久了,相关的设备、工艺和市场,他做过大量的调研,甚至相关的渠道他都找了不少。

    这年头,私人企业想要在做大的时候不被人觊觎,一定要有一些自保的手段,跟本地人或者政府搞好关系,只是手段之一,而卢天祥还有别的想法,那就是控制住销售渠道。

    通过自己的人脉,控制了渠道之后,别人想夺他的产业就不容易了——夺产可以,你得卖得出去不是?正是因为他在这个项目上已经打好了部分根基,所以就算是回乡投资,他也是优先考虑这个项目。

    至于说板材,那就是两眼一抹黑了,他不但没有调研,也没有相关的人脉,所以他不能马上答应下来,只是对皇甫书记的指示,表示出重视。

    不过他心里总有点疑惑,皇甫可是比较阴柔的主儿,这个建议……会不会有什么别的说法?

    陈太忠在旁边听着不做声,他倒没想那么多,不管怎么说,劝人投资就是好事。

    “如果天祥你能投资了这一块,区里就能腾出宝贵的资金,去做其他项目,也是为区里分忧解难,”皇甫书记笑眯眯地说两句,然后才扭头看向陈区长,“区长,我这么说对不对?”

    我怎么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太合适呢?陈太忠微微点头,“这个钱不算太多,但是这个心意值得肯定,不过……有个问题需要强调一下,林业资源还是要跟林业系统相协调的,民营企业搞这个,要多考虑一下原材料问题,强调合法经营。”

    “区长高瞻远瞩,指示得很正确,”皇甫书记笑眯眯地点点头,不再说话。

    饭大约吃到一点,陈太忠的外套也烘烤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来就穿衣服,一屋子人拦着他,说是还下雨呢,陈区长表示自己无所谓。

    到最后,还是皇甫书记把自己的农用车借了出去,找了块木板把摩托车推上去,请区长坐着农用车走了。

    一群人目送着区长离开,然后走回卢天祥家继续吃喝,等到卢家的女人们也开始上桌,皇甫书记将卢总拉到一边,“天祥,这个板材厂要搞好了,区长会肯定你的成绩。”

    卢天祥看着他,也不说话,好半天才轻笑一声,“我对这个行业,还真的不熟。”

    “我会大力支持你的,”皇甫一尘轻声发话,看到霍村长也想过来凑趣,他抬手一摆做撵人状——我们在说的事儿,你别掺乎。

    “你还是直说吧,”卢天祥拿起一盒烟,给对方让一下,然后两人点起烟来喷云吐雾,他才又说一句,“咱们多少年的朋友了,能帮忙的,我肯定没有二话。”

    “天祥你这是越来越精明了,”皇甫书记笑着指一指他,也不否认,犹豫好一阵他才轻声解释(book.www.uu234.com)一句,“区里现在,在搞一个支持大学生回乡创业的政策。”

    “嗯,回乡创业是好事,”卢天祥点点头,其实他的眼里真没有乡党委书记,也就是县官不如现管,他不想得罪对方,所以表个态之后就不再说话,要看对方说什么,“这个创业的细则还没出台,大致是有这么几点……”皇甫一尘低声解释(book.www.uu234.com)了起来,他好歹是乡党委书记,这种隐秘的事儿,终于是传到了他耳朵里。

    卢天祥一边听一边点头,待对方讲完之后,好半天他才疑惑地问一句,“这个政策,我这生意人说不出好坏……但是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陈区长那句话,你开板材厂,总是要买木头的吧?”皇甫书记低声问一句,“回乡创业可以种树,但是大学生做不出来不锈钢板。”

    卢天祥淡淡地看了他好一阵,才干笑一声,“皇甫书记,要不这样,让大学生入股板材厂好了,你看怎么样?”

    (未完待续)

3457-3458 所谓保密

    3457章所谓保密(上)皇甫一尘听到这话,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看似很无奈地撇一撇嘴,“天祥,我在你的眼里,就是这么个形象?”

    “开个玩笑,你何必当真?”卢天祥似笑非笑地答一句,“不过要说供应原材料,我是生意人,一心就钻在钱眼里了……皇甫书记你得谅解。”

    面对这样的话,皇甫一尘知道,卢天祥提防他提防到骨头里了,到了这一步,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必须得把话说明白,要不然可能会引发更糟糕的后果。

    “卖给你的价钱,绝对会很公道,”皇甫心里暗恨,这话你说不出口,我可以直接说明,“我要的就是一个编制,挣钱多少并不重要。”

    “退耕还林,不是国家给钱吗?”卢天祥讶然发问,“怎么又跟创业有关?”

    “我跟你就说不明白,”皇甫一尘气得两眼一翻,他真的不想再说了,因为有些秘密一旦被第三个人知道,那就不是秘密了。

    但是想到不能获得卢天祥理解的话,没准会衍生出其他的麻烦,他也真是感觉有点骑虎难下了,只能叹口气,耐着性子解释(book.www.uu234.com),“退耕还林是拨款,承包荒山总是创业。”

    “承包荒山?”卢天祥咀嚼一下这四个字,总算是彻底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合着这皇甫盯上了北崇即将推出的新政策,他想争取一个编制,不过大学生返乡创业,也真不是那么好干的,尤其是还有脱贫任务。

    北崇除了需要退耕还林的地方,还真的有荒山,承包荒山植树造林,这肯定可以算是创业,而承包的荒山足够大,雇佣贫困户来干活的话,这就算完成脱贫任务了。

    不过这里面,有一些环节是需要注意的,比如说荒山造林,要造什么林,经济效益从何而来,没有长久而稳定的效益,编制又从何说起?

    种植果树这些的话,管理起来麻烦,还要考虑销路,正经是种植速生林,找到固定的买主,这效益就是铁板钉钉的了。

    然而速生林也有个麻烦,就算生长再迅速的林木,没有五六年绝对成不了材,而为了区区的一个编制,泡在荒山上五六年,见了效益才能申请编制,那么等编制下来,也就三十出头了……往后还怎么发展?

    所以皇甫一尘想的就是,撺掇卢天祥搞这个板材厂,厂子建起来,大学生也开始承包荒山植树了,就签一个远期合同——等树木成材之后,板材厂保证以合理价钱收购。

    等到三年头上,预期收入就可以做为业绩来衡量,这是什么都不耽误,就拿到了官场通行证——至不济也是个事业编。

    当然,若是区里出面搞板材厂,皇甫的算盘就未必能如愿以偿了,首先人家没理由认他这个远期合同,其次,他敢露出这个思路,别人就敢借鉴。

    小岭乡的书记……也就是在小岭乡逞一逞威风,出了小岭,真的什么都不是,别说官场中人的借鉴了,就算那些混混们借鉴了他的创意,他也只能干瞪眼看着。

    “这个事情,可是只有你知道啊,”皇甫书记叮嘱一下,事实上,他根本就不想泄露,奈何是形势比人强,不说也不行了。

    当然,他还是有些许仗恃,姓卢的你乖乖听话也就罢了,如若想搞什么幺蛾子,只要你在小岭建厂,我就有收拾你的法子——就算我不在小岭了,你想安安稳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想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不会说出来,他只是再度强调一遍,“我真的是希望你搞这个板材厂,也愿意全力支持。”

    “皇甫你这么说,我真的很动心,但是这个市场……我还是需要再调查一下,”卢天祥这话不是完全的托词,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这个市场我调查过了,绝对没有问题,房地产早晚要火爆,”要不说,这乡镇的领导,也并不是整天喝酒打屁,有眼光的也不少,皇甫一尘就看得很明白,“房子卖得多了,相关需求就会跟上去,装修房子……少得了板材吗?”

    “也就是我没你那么多钱,搞不起这么东西来,”他轻喟一声,“要不然的话,我自己就搞了,销路什么的,根本就不用发愁。”

    这话不假,皇甫系的人马在小岭乡虽然不是横行霸道强取豪夺,却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奈小岭乡要啥没啥,实在是太穷了,混点吃喝没问题,但是想搂钱,真没什么钱可搂——就像廖大宝在区政府的生活一样,日子还算滋润,要钱是没有。

    皇甫书记这乡里干了这么些年,也就是落了两套宅院,几十万的现金,这点钱想搞板材厂,还真的不够。

    可是他不知道,这话听到卢天祥耳朵里,就是另一个味道了——合着这板材的渠道,真的很好找到吗?

    很好找到的渠道,反倒是让卢总心里的担忧更甚,做为厂家,谁都喜欢卖方市场,但是不加控制的卖方市场,供货商真的要担心自己的基业。

    都知道这是赚钱的买卖,那我就不掺乎了,卢天祥笑眯眯地点点头,“皇甫书记这么说,那我一定要了解一下详情。”

    尼玛,我都说成这样了,你小子还打退堂鼓?皇甫一尘听明白了潜台词,心里真的是恼怒异常,于是待理不待理地点点头,“那你好好地了解吧……不过,陈区长强调原材料要有正当途径,我这也是按区里的指示做了,你要不珍惜,那也随你。”

    这话还真是不假,想做板材,必须要用到木材,但是木材是国家特许经营的类别,一个是要有许可证,一个是要有正当的木材来源——要经得起林业系统的审查。

    这个审查,或者是扯淡的很,会有很多漏洞可钻,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这毕竟是一道关卡,而承包荒山造林,长出的树木想怎么卖,那是经济行为,不需要获得林业系统的配额,只不过间伐的时候,要林业局认可一下就行了。

    皇甫一尘的话,听起来真的很有道理。

    然而,谁要是认为他的话仅仅是有道理,那就大错特错了,这话里带着威胁——你想自己了解详情?那真的没必要,我把详情都一五一十告诉你。

    而且我还要告诉你,这是陈区长都认可的事,你要是不识抬举,行……那你就开你的金属加工厂好了,不过遇到什么麻烦,你也就认了吧。

    这威胁是隐隐约约的,存乎于心,没有当面说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皇甫已经将自己的后手都和盘托出了,卢某人要是再不识趣,那最好的选择就是——在皇甫的任内,不要考虑造福家乡了。

    真正的威胁,不需要说出口,让对方自己去体会即可,否则就落了下乘。

    “我会认真考虑的,皇甫你给我一点时间,”卢天祥缓缓地点一点头,不知不觉间,“皇甫书记”又变回了“皇甫”,这足以说明某些变化了,随后,他又向霍村长方向看一眼,“而且,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他根本不知道咱俩在说什么,”皇甫一尘看到了他的动作,于是微微笑一笑,“天祥,这可是荣归故里的大好时机,在外面漂泊了那么久,不累吗?”

    “真的有点累了,”卢天祥轻喟一声,缓缓点头,眼光也有点发直,“回乡创业,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我真的需要考虑一下。”

    当天晚上八点半,陈太忠在自家房间里吃过晚饭之后,将小王叫上二楼,探讨北崇话的一些发音问题——去了一趟界牌村,他越发地觉得,自己的方言掌握得不够熟练了。

    陈区长的房间没有暖气,只是卧室里有个一匹半的空调,他不怕冷,就是那一身白天淋湿了又被体温烤干的保暖内衣,但是王媛媛不行,她除了上身的外套,真的是衣裤齐整,外面还套了一个宽大的短棉大衣。

    饶是如此,她的手指依然冰凉——这是陈区长不小心碰了一下,两人在一起分析《群众日报》,可是陈区长眼睛一歪,不小心就看到,王媛媛宽松的羊毛衫下面,是浅粉的内衣,内衣里面,好像没戴……那啥?

    饶是陈区长再想正人君子,再不想吃窝边草,但是既然看到了雪峰上淡淡的、小小的红晕,他就禁不住要不动声色地再歪一下眼睛——我能不能看到樱桃呢?

    这真的不是有想法,只是男人的本性使然。

    不过王媛媛穿的羊毛衫有点过于宽松,褶皱太多了,他尝试了几次,终是不得其所,真是有点打开天眼的冲动,只是下一刻,他又想到了另一个说法——手凉裙子底下有火。

    王媛媛的手真的很凉,那么……真的有火?

    他正胡思乱想着,有人按门铃,下一刻,那小小的、淡淡的红晕终于消失在他眼前,不多时她返了回来,“他说屋里没人的话,要我告诉您,卢天祥来回访。”

    这雨现在还没停呢,卢天祥能这么赶过来,也多少有点诚意,陈太忠领教过界牌村的路,知道有多么难走,而且对方要求的是“屋里没人”,想必有些话要说。

    于是他点点头,“嗯,让他进来吧……你把外套穿上。”

    3458章所谓保密(下)卢天祥的身上,可是没有陈太忠白天那么狼狈,只是衣角裤管处,有几滴水珠,他走上楼来先点点头,“陈区长,这么晚了,真是冒昧打扰。”

    “没什么,有来有往嘛,你坐,”陈太忠坐在那里也不起身,只是随手推过来一瓶啤酒,“德国黑啤,北崇不好喝到的……怎么来的?”

    “坐农用车下来,到了乡里以后,跟朋友借了辆车,”卢天祥笑眯眯地坐下,顺势将手里的袋子放到茶几腿旁边,伸手就去开啤酒,“区长懂生活啊,这黑啤在朝田也不多见,我跟着沾光了。”

    “嗯,”陈太忠不置可否地哼一声,抬起手来灌啤酒,连喝几口打个酒嗝,这才发话,“这会儿来,什么事?”

    “有这么个情况,我想跟您汇报一下……”卢天祥沉吟一下,将陈区长走后,自己跟皇甫书记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皇甫一尘认为,他再三强调保密,卢天祥总应该要有点顾虑,不成想卢总不是北崇的乡民,见过太多这种事了,根本不在乎他的警告,此人又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很果决地来找区长泄密了。

    陈太忠就面无表情地听着,不过他还真没想到,自己随口点一下木材经营需要许可,强调守法经营,居然就被人引申到到承包荒山育林的必要性,一时间也真是有点啼笑皆非。

    你们要是能把这份心思用在造福百姓身上,那就好了,听完卢总的发言之后,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想说什么?”

    这个陈区长年纪不大,官威倒是真重,卢天祥犹豫一下回答,“我先了解一下,皇甫这么做,算不算钻政策的空子?”

    “这个嘛……”陈太忠沉吟了起来,卢总的问题,一时间还真的让他难以回答。

    搁给一般人看,皇甫一尘肯定是涉嫌钻政策的空子了,首先,他是利用自己身为干部的提前知情能力,为他所选的人设计一个吃财政饭的方案。

    其次,他要求卢天祥的板材厂提前签订收购条约,这涉及到了以权谋私,而且据卢总说,他要是不开板材厂,可能还会遭致隐性报复。

    这两点,都是普通人做不出来的,也就是说单从公正的角度上来讲,皇甫书记因为地位的优势,他所推荐的大学生,已经在起跑线上超出了许多人,这是不公平的。

    然而话说回来,皇甫的这一番设计,如果能完美实现的话,也不是什么坏事。

    起码陈太忠可以确定,以时下大学生的素质,估计没人愿意去荒山蹲三年,搞什么植树造林——前一段他跟大学生们在座谈会上的交流,就可为佐证。

    那么这个人愿意脚踏实地做点实事,从形式上讲还是可取的,没错,不能否认此人有皇甫的支持,方始有这样的底气——搁给一般大学生,就算想做,可是回报不是很确定,也不会去冒这个风险,浪费宝贵的青春。

    但是单从官场规则上讲,出身和运气,本身就能归纳到实力里去,虽然不公平,这也是没办法的,人没权力选择自己的出身,也没能力左右自己的运气。

    而且,必须指出的是,皇甫设计的这个方案,本身不但宏大,也是有积极意义的,搁给一般能力的人,三年搞不出这么大的事情。

    陈太忠沉吟了好一阵,方始缓缓地回答,“只要他找的人,能够真正带领贫困户脱贫,而且保证不返贫,一点小私心,也就只能当看不到了……关键是,北崇太需要发展了。”

    “啧,”卢天祥咂巴一下嘴巴,他对陈区长的说法不甚赞同,因为他本人就是赤手空拳打出来的天下,对于有人倚靠上辈余荫,就要超过普通人无数的努力,他心里真是有点不以为然。

    不过现在就是这个世道,区长的回答多少也算靠谱,所以他也不再纠结于此,“那这个板材厂,我该不该搞呢?”

    “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上你的金属制品厂,”陈太忠轻描淡写地回答,“不要怕那个鸟蛋报复,只要你守法经营,他如果敢不讲理,我会告诉他什么叫更不讲理。”

    “其实我被他说得,有点想搞这个板材厂了,”卢天祥拿起啤酒灌一口。

    你这又是个什么意思,莫不成是试探?陈太忠看他一眼,看似漫不经心地指示一句,“板材厂的污染很严重,你真要搞的话,环保不过关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个我会注意的,做为本地人,我不会让乡亲们背后骂我,”卢天祥点点头,“主要还是您刚才说的,这个厂子一旦投产,不但厂子里能雇人,种树的乡亲们也能脱贫……这才叫造福家乡。”

    “你能这么想的话,我还真的很高兴,”陈太忠点点头,不管姓卢的还打了什么主意,只要能说出来这个话,他就愿意支持,“你能保证合法经营,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找我。”

    卢天祥这么说,自然有他的想法,他不愿意开罪皇甫一尘,哪怕他泄露了其人的私心,但这主要是为了自保,而且皇甫把话也说得明白,就算有区长的协调,他也算是得罪人了。

    当然,更关键的是,他想借这个板材厂,来讨好陈区长,他接触区长不多,但是再加上一些传闻,足以让他明白,这个区长是心系老百姓的,是想在北崇做一些事的。

    既然区长不要干股,那他就投其所好砸一个板材厂下去,无非就是点钱罢了,而且只要经营得当,板材厂想赔钱也难,“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建两个厂子,一个板材厂,一个金属制品厂,不过这个板材厂的具体情况,我还是要先了解一下。”

    “行,板材厂奠基的时候,记得给我发邀请函,”陈太忠心里也挺高兴,就表示自己要亲自参加奠基。

    这个陈区长,其实还是挺好相处的,卢天祥猛地发现了这一点,除了气场足一点,言谈举止还是很靠谱的——不过凭良心说,这气场真的赶得上厅级干部了。

    两人又聊一阵,卢总一瓶啤酒喝完,站起身要告辞,不成想陈区长哼一声,“站住,把东西拿走。”

    “两瓶洋酒,就是一点小心意,”卢天祥干笑一声,“咱恒北没这些玩意儿,我也是带回来稀罕一下,给您尝个鲜。”

    “洋酒?”陈太忠不屑地哼一声,站起身来走进卧室,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个大盒子,随手丢给卢天祥。

    卢总忙不迭地接住,却是因为手忙脚乱,差点把盒子掉地上,他刚想端详盒子,就听到区长淡淡地发话了,“回去打听一下这是什么酒吧,你的什么洋酒……别在我跟前显摆。”

    这个酒,比我那个酒强很多吗?卢天祥有点不敢相信,不过区长都发话了,他也不敢不拿,于是拎着东西离开了。

    出门之后,天上还在下雨,路边停着一辆车,驾驶座上的人探出头来,“老大,你这……东西没送了,还顺出来点?”

    “小声点吧你,”卢天祥没好气地说一句,司机是他的二弟,跟他在外打拼多年,但口无遮拦这个毛病,总也改不了,“你知道这周围都住了什么人吗?”

    “下雨呢,没人听得到,”卢老二干笑一声,低声嘀咕一句,不过也没敢再说,等自家老大上了车,他才驱车缓缓驶离小巷,嘴里却是在问,“跟姓陈的谈得怎么样?”

    “还行吧,他是个做大事的,”卢天祥信口回答,老二是他的亲弟弟,但是有些事,不能跟老二说,那家伙实在管不住嘴巴。

    接下来他就摸出手机,查找半天之后,拨个电话,“高总啊,你好你好,我这儿有人给了一瓶洋酒,听说是好东西,你帮着给鉴定一下成不?听我念啊……”

    他抱着盒子先形容一下商标,接着又啊喔鹅地念了一通,念完之后,车就已经停在北崇宾馆了,不过卢老二知道老大在说事,也不催他,只是打开车门,点起一根烟抽了起来。

    抽了几口,他发现大哥还是不做声,说不得回头看一眼,这才奇怪地发问,“老大,你这电话……不是打完了?发啥呆呢?”

    “我艹,”卢天祥低声嘀咕一句,又看一眼手里的盒子,情不自禁地脏话出口,“这他妈的一瓶酒,就能买个发电机了……这陈区长太牛逼了。”

    “不就几万块钱吗?”卢老二倒是没怎么惊讶,“他当官的,不缺这些,没准还是假的呢。”

    “假倒不会假,老高说了,这个木桶酒根本就没在国内销售,”卢天祥摇摇头,又咂巴一下嘴巴,事实上他吃惊的是别的。

    “尼玛,他就这么一个盒子,随手扔给我了,我艹,要是我没接住,那还不得心疼死?牛……真的太牛了。”

    (未完待续)

3459-3460 小年

    3459章小年(上)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早上终于停了,雨后的空气,是分外的清新,陈区长吃过早饭之后,难得有雅兴在四处走一走,在剃了光头之后,他很少这么做。

    走了一阵之后,他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仔细一琢磨就反应过来了,是四周没什么人。

    在他剃光头之前,每天早上只要情况允许,他都要在这里走一走,所以渐渐地就多了不少人来晨练,一边晨练,一边跟新来的区长打招呼,有时候还能说两句。

    陈区长也不排斥这种行为,都是区政府的人,他能提前熟悉了,也有利于工作进一步的展开——早锻炼是件好事,又不是坏事。

    想不到哥们儿偷两天懒,别人也跟着不来早锻炼了,陈太忠略带一点恼怒地摇摇头,现在的人,也未免太功利了吧?

    正胡思乱想着,不远的灌木丛后面有人说话,“嘿,秦科长来得早啊,今天小年啊,来这么早做什么?”

    这就小年了?陈区长听得神智恍惚一下,我来北崇,已经接近两个月了,可大部分的建设,还没有彻底地展开,真的是岁月如梭啊。

    他这一恍惚,有两句对答就没放在心上,然后他听到另一个声音回答,“我这个手机就不错,摩托罗拉998,有这掌中宝,那素凤手机……就留给更需要的同志们吧。”

    “可你怎么也是科级干部,”前面那声音发话了,“还是政府办的……你要是没资格要,别人更没资格要了。”

    “老常你安心地巡逻吧,操那么多闲心,吃撑着了?”秦科长很不满意地发话了,“你这个临时工还想不想干了?”

    “我想干不想干,你说了不算,”老常笑了起来,满是幸灾乐祸的口气,“你现在就去跟李主任汇报啊,让他开除了我。”

    “你就是十足的小人,跟你叫真,**份,”秦科长冷哼一声,快步离去。

    “小人?我是小人,你妈做寿还通知我?”老常直着脖子嚷嚷了起来,“我家里有事没去,被你穿了多少小鞋?咱俩到底谁是小人?你落到这步田地,那就是活该!”

    尼玛,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嘛,陈太忠听得有点哭笑不得,这两个人的声音,他都听出来了,那老常就是区政府的职业门房,主要是为区政府家属院看门看车,还跟另一个老王头,一起负责区政府几个旁侧门的开关。

    那秦科长,他也听出来了,就是政府办法制办的秦叔宝,廖大宝对此人的评价不高,不过也有人向陈区长指出,那个秦主任经常欺负廖大宝。

    所以陈太忠对小廖的歪嘴不以为然,觉得秦叔宝也未必有那么坏,但是现在听到老常的话,他是真的有点惊讶了,不是吧,你好歹也是法制办主任,母亲做寿,连门房都不肯放过?

    区政府里临时工的情况,陈区长大概了解过一些,一个月也就是四百元左右,在两千年之后,这工资真的就低得离谱了,哪怕在北崇都不算高的。

    当然,门房这个活儿相对轻松,不但事情不算太多,对年纪和学历也没啥要求,偶尔还能跟别人混点烟酒和小福利什么的,所以能接了这个活的,一般都是得有点根脚的。

    听了这番对话之后,陈区长对秦叔宝的印象真是大打折扣,区里很多人都知道,秦叔宝和廖大宝这俩宝有矛盾,廖大宝这个区长秘书的位子一坐稳,就有太多的人对秦主任落井下石,连门卫都敢跟他呲牙了。

    不过,凤凰科委送来两百部手机,政府办的实职副科都没混上一部,这李红星做事,也还真够市侩的,陈区长又因此感慨一下:人生果然一日不可无权。

    接下来,春节的气息越发地浓了,上班之后,李红星交过来了春节的值班表,陈太忠看一下,发现四个副区长轮换了两圈,却没自己的名字,于是吩咐一句,“把我也做进去。”

    “这个真的不好,”李主任呲着大龅牙,谄笑着回答,“好容易过年,您得回趟家看看,至于什么时候想回来,那就在您安排了,反正您是正职,这些副职……都是替您值班呢。”

    你能再无耻一点吗?陈太忠真的是有点无语了,我的办公室主任就是这么个货色?

    不过这货奇葩也就奇葩在这儿了,明明形象很猥琐很恶心,办事能力也够呛,而且官本位极其严重,对他来说,媚上欺下就跟大夏天喝凉水一般,连眉头都不带眨一下,做起来是理直气壮,陈某人讨厌他很久了,可是偏偏地,就是找不出来拿下这货的理由。

    除了试图给王宁沪搬椅子那一次,李主任在其他时候,真的是围绕着区长大人做事的——就算做错都有做错的理由,这真是让人发不出脾气。

    不过,陈太忠这次又找到了发作的理由,他充分发扬鸡蛋里挑骨头的作风,“红星你的意思是说,这年节里面不管哪一天,要是有点意外,也相当于我当时在值班?”

    “区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李红星登时就毛了,“我是说,您是正职,值班表上,谁配跟您相提并论呢?”

    “初三安排我白班,”陈太忠也实在懒得跟他计较了,自己给自己安排个班,至于说别人值两个班他值一个班,这就是正职的福利了,“以后别搞特殊化,要不我换个办公室主任。”

    “我只是想着……您这是头一年,要回家探亲的,”李主任的汗都快下来了,他其实心里明白,陈区长不待见自己,他也一直在尝试扭转这个局面,但是第一次听到“换办公室主任”的说法,他还是有点毛了。

    “正是因为头一年,”陈区长却是没有再施加压力,只是轻喟了一声,“第二年的话……我过了正月十五再回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这是实话,他初来北崇,所以放不下这些事情,若是到了第二年的头上,还搞不定这么小小的一个县区,那也有点太不成体统了。

    李红星见他不再计较,肯定也不敢再自讨没趣了,只是又拿出一份文件来,却是年底的部分福利发放内容。

    北崇区政府的福利发放,并不是详细到人的,各行局的发放,给出数目就行了,然后就是行局自己做主了,或者下面还会觉得有点不够,再跟区里要几份——就是这点事儿。

    只有区政府直属的这些,才会有详细的名单和数目,陈太忠想到早上听到的争吵,特意看了一眼秦叔宝,却发现此人虽然是实职副科,却并没有发下素凤手机和飞利浦剃须刀。

    倒是在“其他人员”的名录里,王媛媛不但有手机的福利,还有一把剃须刀,陈太忠看到此处,真是有点哭笑不得,“给她烟也就算了,给个剃须刀……是让她刮腿毛?”

    “她的腿毛……好像不是很重吧?”李红星略带一点疑惑发问了,事实上,这疑惑背后,是一颗浓浓的八卦心。

    “我不知道她腿毛重不重,”陈太忠侧头看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面孔上,镶嵌着一双冰冷的眸子,“李主任你倒是什么都清楚。”

    “我这个这个……我不是这个意思,”李红星被这一眼看得话都不会说了。

    他不知道,这是陈区长的恶趣味,某人真要恨上什么人,才不会是这种恶狠狠的表情——陈太忠强大得太久了,遇到仇家都没必要发狠,他只需要使劲哈哈大笑,就能尽情地欣赏对方的失魂落魄,他喜欢通过这样的张扬,体会蹂躏的乐趣。

    陈区长笑的时候很可怕,这一点李主任已经知道了,但是区长横眉冷对的时候意味着什么,他还真不知道,于是他忙不迭地解释(book.www.uu234.com)。

    “这个飞利浦剃须刀,是属于贵重物品,不是单纯视级别发放的,小王最近的工作很辛苦,额外奖励她一把……就算她用不上,她的弟弟王浩淼总能用得上。”

    “你对她家倒挺熟的,”陈太忠冷哼一声,见这厮还想辩解,说不得一摆手,“行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以前的事儿就算了……以后何去何从,还是要看你自己的表现。”

    这肯定是廖大宝背后说我小话了,李红星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此,他对王媛媛的心思,知道的人原本就不多,而他目前是区政府大管家,谁想跟区长歪嘴,都要考虑后果——只有一个人,丫不需要考虑后果。

    廖大宝,算你狠,这笔账咱们慢慢地算,李主任自认找到了仇家,也不再多说什么,低眉顺眼地退出了区长办公室,甚至他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对外间的廖主任,他一眼都没看。

    这货今天,咋情况不太对呢?廖大宝并不看他,但是却感觉到了那异样的气氛,事实上在廖主任的心里,李红星也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3460章小年(下)接下来是来自香,港博睿投资咨询公司的电话,博睿的人会在后天抵达朝田,希望北崇这边能做出妥善安排,然后来人会在大大后天离开,也就是农历腊月二十七。

    这个时间是仓促了一点,不过博睿来人不是签协议的,他们只是来北崇考察了解一下,这个地方合适不合适投资。

    当然,该不该投资不是他们说了算的,北崇区政府的老大,才是这一笔资金的真正拥有者,不过该有的过场,还是要有的。

    廖大宝很兴奋地向领导汇报此事,而且他建议,咱北崇的摊子,不能这么早地放羊,这个考察事关重大,不到腊月二十九,咱们都得坚持岗位。

    嗯,坚持岗位很有必要,陈区长肯定了这一点,他心里虽然对这个考察很不以为然,但是能借这个一会,整顿一下北崇慵懒的机关作风,他还是很愿意借题发挥一下的。

    于是他指示,说区政府的大扫除,定在腊月二十八,在此之前大家不得无故旷工。

    其实从本质上讲,陈太忠并不愿意把大家拴在办公室,因为陈某人本身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他觉得谁能把自己手边的事做完,那么在下一件事来临之前,就该拥有自由支配时间的权力,这是奖勤罚懒——混日子的主儿,别在哥们儿面前晃悠。

    但是既然做了一区之长,做事就不能太有性格,陈区长很想奖勤罚懒,他也认为这会是很得人心的举措,但是……人在官场,形式主义是必须讲的。

    一上午就在各种琐碎的事情中度过了,春节的气味,越来越浓了……不过这个气氛在下午被打破了,中午一点半的时候,朝田来人了,省警察厅派人到北崇分局,调查悦宾楼的枪击案,这是四海车行进入了省厅的视线。

    他们不但调阅了相关的卷宗,还找到了一些目击证人做调查,大概是三点半的时候,两个警察甚至来到了区政府,要找徐瑞麟了解情况。

    徐区长对这样的要求,真是颇为无奈,儿子的仇他当然想报,但是再一次掀开伤心事,他也异常地恼火,所以不顾对方是省厅的警察,他很干脆地表示——我知道的,都已经说过了,你们破案不行,一次又一次地掀受害者家属的伤口,有意思吗?

    我们这也是正当地了解情况啊,省厅这二位也有点无奈,你给警察局提供的线索太少了,多想一想嘛,你儿子可能跟什么人结仇,当时你想不到的,没准你现在就想到了。

    这话是不假,但却正正地捅到了徐瑞麟的伤口上,因为工作的关系,他认为自己对儿子的教育,真的挺失败,等想往回扭转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既然来不及了,他索性放手,打算等儿子惹出来点祸,好好地吃点苦,他再出手捞人,如果这样还不行,他打算等儿子高中毕业之后,直接送去参军,希望军队那个大熔炉,能把孩子教导过来。

    他这么想自有他的道理,不成想徐波不惹祸则已,一惹祸就惹出了天大的祸来,直接让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他心里的自责,真的是无以言表。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将收养的一对双胞胎看得很重,再忙都要要抽空去关心她们,眼下听到警察说他对儿子了解得太少,就直接跟对方吵了起来。

    徐区长动怒,这本身就是很罕见的事情,更别说年关将近,大家基本上都没什么事儿了,所以有人探头探脑地关注。

    李红星的狗腿确实勤快,第一时刻,他就将消息传给了区长,陈区长听说此事之后,就走过去了解详情。

    走进徐区长办公室,只见儒雅的徐区长站在那里怒视着两个警察,他个子原本就高大,现在又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很给人以压力感。

    “怎么回事?”陈太忠走上前,背着双手左右看一看,“有话说话,这是干什么?”

    “我跟他们没话可说,”徐区长转身向门外走去,恼怒之下却是连陈区长的反应也不在意了,“马上离开我的办公室。”

    “跟我来,到我的办公室里说,”陈太忠也不计较,冲那两个警察点点头,转身走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之后,他问了警察几句,就明白冲突的原因了,不过他很清楚徐瑞麟的心情,于是不以为然地摇头,“这个案子,我们在紧张地侦破中,徐区长中年丧子,好不容易才心情平和一点……省厅怎么想起来过问了?”

    “1125枪杀案,可能跟你遭遇的枪击案有关,”中年警察发话了,“所以我们前来调查。”

    “这怎么可能?”陈太忠不屑地哼一声,“凶手都不是同一拨,你们不是瞎捣乱吗?赶紧回朝田,别瞎耽误工夫了。”

    “嫌疑很大,细节我们不便透露,”中年警察不动声色地回答,“希望北崇区政府,能支持一下省厅的工作。”

    “还不够支持的?我抓住的凶手,你们都带走了,”陈区长随意地摆一下手,“而且我听朱局长说,你们已经撬开口子了,就不要骚扰人家老徐了。”

    两个警察闻言,对视了一眼,然后中年警察才苦笑一声回答,“那是放的风声,事实上,凶手已经自杀了……请您不要说出去。”

    刑警总队是打了引蛇出洞的主意,但是等了几天,什么蛇都没等到,大家就有点怀疑这个猜测,同时枪手自杀的消息,慢慢地捂不住了,这也是必然的,再强调保密,总得有个期限,而且都是警察系统的人,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

    所以面对陈区长的疑惑,他们也只能吐露实情。

    “你们倒是真出息啊,”陈太忠冷笑一声,这口气他憋了好几天了,现在终于可以冠冕堂皇地发作了,“从我这儿把大活人带走,然后现在告诉我,说枪手自杀了……我说,你们做事能更不靠谱一点吗?”

    “这……这总有个意外,”中年警察苦笑一声,他也知道这个消息会让省厅尴尬,但是没办法,人已经死了,再怎么都救不回来了,面前这年轻的区长,早晚会知道。

    “怎么自杀的?”陈太忠其实有点好奇,这枪手能在警察的重点监控之下,成功地自杀,不得不说,这也是值得八卦一下的。

    “拿筷子通过鼻腔,捅进了脑子里,抢救了很久,没抢救过来,”中年警察却是不想细说,这么丢人的事儿,说那么细做什么?

    事实上,这确实是警方的疏忽造成的,他们只当对方已经开**待了,防范的心差了一点,让对方美美睡了一觉,不成想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那位将筷子插进鼻子,冲着桌子重重一撞——神仙都救不活了。

    “这死得也算有创意,”陈太忠听得点点头,人要一心寻死,真是防不住,虽然他很想指责对方两句,那么危险的枪手,你们为什么要给他筷子这种危险物品?

    不过他好歹是堂堂的区长了,没必要在这个上面叫真,于是他点点头,“那枪手死前交待了,四海车行跟他有关?”

    “这个倒是没有,事实上,是北崇分局对四海的调查,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中年警察一想起北崇的动作,心里也是有点恼火——我们想引蛇出洞,你们反倒是打草惊蛇,只是这个暗亏,谁都没办法说。

    “嗯,”陈太忠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然后才又说一句,“既然只是关注,那你们调查一下就行了,何必这么大张旗鼓?”

    两个警察嘿然不语,陈区长等了一等,见对方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禁不住冷冷一哼,“我们愿意支持省厅的工作,但是你们省厅也不要干扰地方破案,行不行?好了……你们了解完就该回去了。”

    从一开始,他的语气除了不屑就是奚落,主要是为了出口气,其实他并不排斥省厅接手这个案子——他对张一元,是堂堂正正的碾压,有人上杆子想破案,他也不能拦着不是?

    但是同时,他知道省厅能注意到这个案子,肯定是有点说法的,就想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眼见对方不肯吐口,一时间就有点恼怒,于是张嘴撵人。

    “我们来,是打算接手这个案子,”中年警察见不是个事儿,终于吐露实情。

    “这不可能,你想都别想,”陈太忠随手拿起的手边的电话,淡淡地看着面前二位,“我现在就给分局打电话……徐瑞麟是我的得力助手,我不希望杀害他儿子的嫌疑人,在你们手上又自杀了。”

    “陈区长,咱能不能不这么说话?你是区长,不是警察局长,”年轻的警察有点恼了。

    “小蒋,你怎么说话呢?”中年警察皱眉呵斥他一句,才又看向年轻的区长,“有个真相,也该让你了解一下了,据我们调查,张一元已经出省了,北崇分局无力胜任下一步的工作,这是实情。”

    “张一元,”陈太忠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他终于明白,省厅为什么要接手了,不管怎么说,张总在这个时候躲出去,反应真的很古怪,有必要彻查。

    沉吟一阵,他做出了决定,“既然1125的案子,不能跟前两天的案子并案,那我们欢迎省厅督办,摘桃子可以……也别摘得太忘乎所以了。”

    (未完待续)

3461-3462 回家

    “北崇人真的太难打交道了,”两个警察上了车,甚至还没出了院子,那个唤作小蒋的年轻警察就再也忍不住,抱怨了起来,“徐瑞麟是苦主也就算了,这陈太忠好歹是一区之长,居然也是这种素质。”

    “他连邵正武的司机都敢下手,胆子比你想的大得多,”中年警察轻喟一声,想到自己不得不泄露了某些秘密,才让对方同意督办,他说话的时候,也是带了点悻悻。

    “王队,你觉得这四海车行,嫌疑真的很大吗?”小蒋又出声发问了。

    “也就是看这两天的情况了,”王队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北崇分局这边扣了车辆,都逼不出赵凯和张一元,张一元更是跑出省了……要是他们过年都不回家的话,那北崇就可以部署抓捕工作了。”

    阳州的风俗,是异常注重过年,从小年开始,过完整个正月,张一元和赵凯都是本地人,如果心里不虚的话,招惹了再大的事情,除夕和初一也该回来。

    当然,这只是推断,属于逻辑范畴,而不算是证据,实施抓捕有点过分,不过下面分局做事,有时候也没必要那么讲究,只要有领导敢于出面承担责任,五木加身,倒不信问不出想要知道的事。

    陈太忠显然是有担当的,他甚至敢直接说,省警察厅你们是摘桃子,想到这个,王队摸出手机,“我汇报一下情况,看上面是个什么意思……”

    他还没来得及拨号,眼光无意扫到对面驶来的车辆,眉头登时就是一皱,“奥迪A6,还是零零幺号,这应该是阳州的市长……这个时候他来北崇干什么?”

    李强也不想来,现在正是他活动市党委书记的节骨眼上,原本他活动的目标,并不是阳州市党委的书记,这里实在太穷了,想出点成绩真的很难。

    但是自打交流来个陈太忠,一切就都不同了,他开始考虑该不该留下来,李市长活动外地的书记不太容易,但是王宁沪一走,他递补阳州的书记,难度就要小一点。

    难度再小,也是存在变数的,所以李强现在做事,是慎之又慎,这并不是说他变得低调了,该高调的时候,他还会高调,而不是一味的隐忍,不注意的人,感觉不出他的异样。

    不过这个谨慎,是真实存在的,值此关键时刻,李市长一直在避免跟一些势力的碰撞,他求的是顺利过渡——当然,那些本来就不对眼的势力,继续对抗也就是了。

    对于陈太忠这一条过江强龙,他是无意对抗的,尤其是他将来的业绩,有一部分还是要靠此人来落实,所以他对北崇的态度,就是不偏不倚,该支持的时候支持,不需要明确反对的东西,坚决不反对。

    但是今天他实在无法再忍耐了,知道消息之后,他本想把陈太忠叫到阳州,考虑到对方未必接受自己的呼来喝去,他又想叫巨中华去传达一下意思。

    可巨中华跟陈太忠那是真正的不对眼,他又琢磨了一下,几个副市长也没有一个合适的,江锋不合适,张卫国也不合适,归晨生更不合适。

    盘算来盘算去,李强猛地发现,市政府的领导,陈太忠差不多得罪了个干干净净,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他也只能自己出马了。

    车开进北崇区政府,有人认出了市长的座驾,所以在李市长下车之际,陈区长带着一干人等匆匆走下楼来,“李市长您来,提前打个招呼嘛,搞得我们这么失礼。”

    “我就是随便转一转,”李强也沉得住气,他微笑着点头,“大家该忙啥就去忙,太忠……听说卷烟厂动工了,带我去看一看。”

    市长都如此吩咐了,大家就只能散去了,按说白凤鸣是可以作陪的,但是白区长目前在小赵乡,安排电厂的施工,所以也只有陈区长能陪同。

    李红星在一边张头张脑,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不过陈太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转头就走了——区长没有说什么话,但是这一眼,胜过千言万语。

    陈区长自己有车,不过李市长孤身前来,他要是坐上自己的车,也是有点不合适,于是主动走上前,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奥迪A6缓缓地发动,车里的人却是都没有说话的兴趣,开了足有五分钟之后,陈太忠才低声嘀咕一句,“前屯目前没什么起色,不过抓得紧一点的话,六月份可以投产。”

    “我来看前屯是顺路,主要是想跟你谈论个问题,”李强好歹是积年正厅,也是有担当的人,他直截了当地发话,“听说后天有香港人来跟你谈融资?”

    “嗯,有,”陈太忠点点头,并不多说一个字。

    “北崇现在的发展,已经是非常迅猛了,”李强直截了当地发话,“这个钱能不能借给我点,等你需要的时候,我还给你。”

    “为什么我要借给你呢?”陈太忠却不吃这套,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李市长,请你给我一个理由……我们发展得再迅速,短期内也追不上沿海城市,北崇筹集到资金虽然不少,可没有一分一厘是多余的。”

    “这个……好吧,就算是你说的那样了,”李强也是有点无可奈何,于是他晓之以情,“就像退耕还林这个事儿,国家林业局批给阳州二十八万亩,你北崇自己跑,了不得十五万亩,市里搞一下统筹规划,效果会更好……你不要光惦记自己的小家。”

    “我为什么不能只顾自己的小家?”陈太忠见车里没外人,就毫不客气地反问一句,“我是北崇区长,又不是阳州市长,我争取来的东西,你想要拿走,还这么理直气壮……市长,我以前欠你什么了吗?”

    “你不欠我什么,”李强说到这里,也是头疼,我听说了,陈太忠你是个夯货,可是没想到你能夯到如此地步,“但是你北崇现在用不到这么多钱,借给我……回报绝对不会让你感觉吃亏,我说到做到。”

    “行了李市长,你尽力了,”陈太忠轻喟一声,轻描淡写地发话,“就是那句话……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市里和北崇,大家各干各的。”

    “但是这些钱,你一时半会儿根本花不出去,”李强也急了,他大声嚷嚷着,“北崇能发展的项目是有限的,为什么不能借给市里?”

    “借给市里,将来谁买单呢?”陈太忠冷笑一声反问,潜台词不言而喻,老李,接下来就是市里换届了,你是打算忽悠谁呢?

    “那……那你等一等再花行不行?”李强自然不能说,市党委书记是我囊中之物,你尽管放心好了,于是他换一个说法,“市里需要北崇配合的项目,也很多。”

    “但是我北崇……不需要市里配合,”陈太忠似笑非笑地回答一句,真的是傲气无比,“市长,您是来视察卷烟厂的,咱们还是谈谈这个吧。”

    “太忠你这么搞,太随性了,”李强终于不再计较资金的方向,而是当面批评起他这个人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你犯错误不管。”

    “我说不过你,”陈太忠真的腻歪这个话题了,索性单刀直入,“李市长,你真想借钱的话,我介绍朋友借给你钱,三十亿、五十亿随便你开口,你敢不敢借?”

    三五十亿摆在面前,敢不敢借……这话里面就有话了,随便搁给一个屁民,估计马上就表示敢借了,反正大不了就是糟蹋完了还不起。

    但是对国家干部来说,尤其是厅级以上的干部,还真不好选择,他们就算不借钱,靠着体制也能好活一辈子,借了还不起,那后果还真的不好说——已经能好活一辈子了,何必冒这样的风险?

    “你总得让市里见一见香,港人,”果不其然,李强避重就轻地回答,“香,港的咨询公司来人了,不能光让你们北崇接待吧?”

    其实香,港人也是中国人,真不知道你掺乎个什么劲儿,陈太忠心里冷笑,嘴上却是不露一丝破绽,“这个倒是,我一定安排他们,跟市里领导见一下面。”

    “不要安排,最好还是你主持,”李强分外明白安排和主持的区别。

    “我真没时间主持,”陈太忠摇摇头,心里又补充一句,也不稀罕主持,这屁大一点事,让我主持,还真不够丢人的,“后天接机,我都不会去。”

    你都不去接机?李强真的有点吃惊了,“港澳同胞来考察,太忠……还是重视一点的好。”

    “来的人级别不够,只是打前站的,”陈太忠淡淡地摇摇头,接着又微微一笑,“市长,这就到了,咱们进去看一看吧。”

    腊月二十三的北崇,居然有人在热火朝天地干活,这真是相当罕见的一幕,而且还伴随着机器的轰鸣,走进院子一看才知道,居然有一台挖机和一台推机,推倒原有的几间厂房的同时,还在为新的厂房挖地基。

    “这个规划,会不会有点小?”李强随意地扫一扫四周,这一片地真的不算大,看起来也就是两百来亩的样子。

    事实上,他来卷烟厂只是打个掩护,好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尴尬,真正要说的话,是在来回的路上,不过陈太忠这强硬的脾气,真的让他很头疼。

    他只能暗自庆幸,还好,这次来的只是打前站的,那么还有一点时间来做工作。

    3462章回家(下)李市长在卷烟厂的视察,大约用了十来分钟,镇长唐亮刚刚赶过来,他已经打算拔脚走人了——年节了,乡镇的工作也宽松了不少,镇党委书记苏卫红甚至中午就去了阳州,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回去的路上,陈区长跟李市长就不谈博睿的事了,他只是大致地介绍一下卷烟厂的布局,又强调一下后面还有一百多亩地,里面还有不少大树,公路对面的地也很好征,将来卷烟厂想盖职工宿舍的话,问题不会很大。

    总之就是这些可有可无的事情,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一路,不多时来到了区政府。

    李市长谢绝了北崇的留饭,说今天是小年,甚至连车都不进去了,直到陈太忠走下车来的时候,他才问一句,“后天你真的不去接机?”

    “真不去,”陈区长笑眯眯地点头。

    “那市招商局的人,跟你的人一起去接机,没问题吧?”李强确认一下。

    陈太忠看他一眼,琢磨一下笑着点头,“您看着安排好了,也算市里引资的成就。”

    当天晚上,陈区长的小屋里,只有他空荡荡的一人,廖大宝回家跟家人过年去了,看到王媛媛似乎也有这个想法,他把她也撵走了,李红星倒是想借这个机会,来陪领导做伴,不过陈太忠觉得,这厮在自己跟前,更觉得闹心。

    这就是过年了啊,陈区长拎着啤酒,孤零零地站在窗口,听着街上时不时传来的爆竹声,看着远处偶尔冒出的烟花,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上一世修行时,陪伴着他的,只有无尽的冷清和孤寂。

    “两三天内,我也要走了,”他低声对自己说,没道理嘛,别人都能享受合家团圆的乐趣,他这个堂堂区政府一把手,反倒是要忍受这份冷清。

    回家这个念头,真的是不能想,一旦想起,就跟三月初的野草一般,疯狂地长了起来,尤其是第二天上午,他见到了来自市里的招商局的人。

    来的一共是四个人,是招商局常务副局长卓轻扬带队,而且带来了一辆考斯特。

    北崇这边负责接机的人,是政协副主席林桓和北崇宾馆的马媛媛,这是陈区长亲自指定的,其他副区长都比较忙碌,而李红星那个形象,接机实在有点不合适。

    卓局长就跟林主席商量,说你们北崇的金龙大巴太大了,前去接机有点浪费,不如上我们的考斯特——李市长指示了,人回来先接到北崇宾馆。

    林桓觉得这个建议有点道理,事实上他并不把卓轻扬放在眼里,也不怕对方搞什么幺蛾子,不过想到陈区长或者会在意,他还是给区长打个电话,请示一下。

    “你看着处理就行了,一个招商局长而已,林主席你有办法的,”陈太忠挂了电话,他让林桓挑头,就是看准了林主任在北崇的人望,这人要是叫起真来,怕是一般的市领导也不愿意招惹。

    不过想到招商局来北崇汇合了,一会儿还要奔向朝田,陈区长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变了,环境慢慢地变了,市里虽然还想分润北崇的好处,却是开始走温和路线了。

    对于上级的各种摘桃子,他一直是持非常强烈的抵触心理,但是昨天李强亲自来打招呼,对他动之以理晓之以情,指明市里更需要这些资金。

    而今天,市招商局也是先来的北崇,这个态度算是相当地端正,陈区长就算想发火,都不知道该冲谁发,陈某人一向是愿意讲道理的。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陈太忠对这个局面有点无奈,虽然一个小小的区长,能逼得市里领导不得不采用温和手段,是非常有面子的,但是他心里怎么都不舒服。

    中午十二点,吃过午饭之后,接机的人就出发了,飞机是明早到,大家赶到朝田休息一晚上,正好接上人赶回来。

    陈区长可是不想再跟这些人碰面了,看着腻歪,说不得交待一句之后,自己也驱车离了北崇,临走之前,他还给廖大宝和王媛媛分发一点个人的福利。

    下午一上班,谭区长来到区长办公室,想向区长汇报一下学校危房的该建工作,不成想廖主任直接告诉他,“区长已经走了。”

    “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谭胜利可是没想到,区长现在就回家过年去了,在他印象中,陈区长是那种工作起来没有休息日的主儿,今天才腊月二十四,不可能这么早就回家吧?

    “区长什么时候回来,那我还真说不准,”廖大宝有种感觉,区长再回来,怕就是年后的事儿了,不过他也不敢乱说,“您给他打电话吧。”

    “他不是回家了吧?”谭胜利终于意识到了这个可能。

    “这我不知道,不过区长是往海角走了,”廖大宝不可能说得更多。

    “那还……真的可能啊,”谭区长错愕好一阵,才重重地叹口气,路经海角到天南,可是比朝田方向要快得多,“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区长自打来了区里,就没有休息过,”廖主任很称职地指出这一点。

    “哦,我没有别的意思,”谭胜利听他这么说,也只能干笑一声,心里却是在暗暗地遗憾,早知道是这样,我应该今天早晨来请示工作。

    陈太忠一路驱车,赶回凤凰的时候,正是晚上六点,虽然天色已经大黑,但是看着熟悉的街景,他心里有着莫名的舒畅,此刻,他真的有点理解游子归乡的感觉了。

    他驾着车,在市里漫无目的地转悠着,良久之后,他才决定,先去看看老爹老妈。

    黑色的奥迪缓缓地驶进电机厂宿舍的院子,将车锁好之后,他拎着大包小包拾阶而上,来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

    家里静悄悄的,卧室倒是亮着灯,下一刻,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不是说今天晚上要回来很晚吗?这是事情没谈好?”

    “妈,是我回来了,”陈太忠按亮客厅灯,抬脚去换鞋,“我爸去哪儿了?”

    “太忠你回来了?”陈母听见他说话,站起身匆匆走了出来,然后放下手上的报纸,转身向厨房走去,“没吃饭吧?我去帮你做。”

    “不着急,”陈太忠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开始脱外套,“我爸办什么事儿去了?”

    “唉,还不是要钱?”陈母走进厨房,开始忙乎,嘴里信口回答,“疾风厂的资金,最近有点紧张,他是去请祁主任吃饭。”

    “疾风厂的资金紧张?”陈太忠刚想去卫生间洗手,听到这话就是眉头一皱,径自来到了厨房,“紧张谁还能紧张了咱家?”

    “你这走了以后,疾风的资金就支付得不太及时了,”老妈蹲在地上摘葱,嘴里却是叨叨着,“爱国说了,那个新来的祁主任,很不像话。”

    “祁伟?”陈太忠轻声嘀咕一句,他虽然不在科委了,但是对这里的消息,了解得也算不少,自打他党校的同学宋敏回了科技厅,科委有个副主任的空缺。

    就在他上任区长之后不久,省里又派下一个干部挂职,是省政府办公厅的祁伟,这家伙跟殷放关系不错,许纯良去北崇还说,此人阴阳怪气的,有点让人受不了。

    “他分管了疾风厂?”他沉声发问。

    “这个我不知道,”陈母还真不是很清楚分管不分管的事,“反正你爸的电机,以前交货就能拿钱,现在就要拖一段时间……问题是,咱家不拖其他人的钱啊。”

    “这是找死吧?”陈太忠想也不想,抬手就拨通了张爱国的电话,“我陈太忠,这是我的新号,你现在马上来电机厂宿舍我爹妈家……马上!”

    十分钟之后,张爱国出现在了陈家,他气喘吁吁,嘴里还带着点酒气,“老板您回来了?真的太好了。”

    “嗯,”陈太忠开门之后,头也不回地走到餐桌前,先喝一口酒,然后拿起筷子吃起来,头都不抬地发话了,“我让你监督我老爸的电机质量,你坚持了没有?”

    “坚持了,陈伯伯的电机,质量一直很过关啊,”张爱国一见领导是这个样子,就知道坏菜了,于是他苦笑一声,“问题是那祁伟太操蛋,我死说活说,他坚持要延期付款,还说这是遵循市场规律。”

    “坐下吃点,慢慢说,”陈太忠这才招呼他坐下,却依旧不抬头,只是随手指一指身边的椅子,笑眯眯地发话了,“这么对待的,只有我家一家,还是大家都是?”

    “大家都差不多,”张爱国迟疑一下,走过来坐下,“只不过别人要给好处的,陈伯伯塞好处,祁伟不敢要……所以也有人结款比电机还快的。”

    “这事儿,你和纯良怎么都不跟我说?”陈太忠慢吞吞地放下手里的筷子,扭头笑着发问,餐厅的光线不算很亮,但他的牙齿却显得异常雪白,熠熠生辉……

    (未完待续)

3463-3464 财帛动人

    听到陈区长的问题,张爱国先是苦笑一声,才无奈地一摊手,“我是想向您汇报,不过许主任不让,他说等您回来处理就行了……您在北崇挺忙的。”

    “嗯?”听到这个回答,陈太忠冷冷地盯着对方,好半天才哼一声,慢吞吞地发问了,“爱国,你是不是觉得……我就回不来啦?”

    “老主任您这就是误会了,我一直还帮您打扫屋子呢,”张爱国见他问得如此阴阳怪气,吓得忙不迭地解释(book.www.uu234.com)。

    说完之后,见到对方依旧死死地盯着自己,他呆一呆,然后才苦笑着回答,“就我个人的感觉,主要是因为科委现在的现金流少了一点。”

    “现金少了点,”陈太忠听到这个回答,登时就沉吟了起来,他当然知道科委的资金少了,不但给自己拿过去了两千万,还开始偿还博睿的投资。

    但是这个账不是这么算的,严格来说,这是科委走过了最初的发展期,开始自身造血了,那借了人的钱总是要还的,而且丁小宁的京华房地产,也开始还科委的钱了。

    所以科委现在的发展,还是正常的,尤其是疾风厂和房地产公司,可谓是日进斗金,连落宁的分厂,也是落宁的明星企业,素凤手机的国内市场开发得不是很好,但养活自己也是没问题的,所以陈区长还是有点不解,“资金真的紧张?这不可能啊。”

    “科委的资金还是没问题的,关键是殷放对许主任擅自归还投资,非常不满,”张爱国叹一口气,“章尧东要走了啊。”

    “这不是扯淡吗?科委借来的钱,什么时候还,轮得到市政府指手画脚?”陈太忠不屑地哼一声,不过这一刻,他倒是知道,许纯良为什么不要张爱国给自己打电话了——这种事情隔着电话解决不了,只能来人解决。

    想到博睿的投资还没到,阳州的市长李强就纡尊降贵地找上门来,他也能理解殷放的心情了,这么大一笔资金,别说阳州市长,凤凰市长照样会动心。

    不过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来说,殷市长对这资金最多有建议权,科委真要还钱,谁也不能说个不字,这笔账本来就是算在科委头上的,市里想挪用这部分资金?那好说啊,只要把账转到你头上就行,当然,这也得经过博睿的认可。

    事实上,这个想法是非常不现实的,别说博睿肯不肯答应,市里就不可能承担这个责任,殷放可以把科委的钱拿来用,因为那不需要偿还,但是港澳的投资机构……谁有那胆子?

    想到自己因为弄到投资,在北崇威风八面,而纯良却是因为还了投资,默默地承受着市长的压力,陈区长就觉得胸口有一团邪火,不发作真的不舒服。

    而且纯良考虑到他在北崇事情多,还不让别人通知他,真的不愧是兄弟一场。

    “殷放明确地表示出这层意思了?”陈太忠整理了一下思路,笑吟吟地发问了。

    见到老主任脸上灿烂的笑容,张爱国只觉得心口猛地一揪,他可知道,这是领导发作的预兆,于是他忙不迭地摇头,又不屑地冷笑一声,“殷放哪有这个胆子?”

    经过这一段时间,殷放的行事风格,在凤凰也得到了相应的评价,大家一致认为,此人不愧姓殷,很少跟人正面冲突,“就是这个祁伟冲在前头,真的让人讨厌……”

    殷放表示不满的方式,在官场里很常见,就是推出个代言人来,像这祁伟就是如此,按说这祁主任仅仅是副职,而且还是挂职来的,连发改会都没位子,真的是无足轻重。

    但若是殷市长有意支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祁伟说点什么,科委不理会的话,殷市长就可以把许主任叫来呵斥一顿:小祁在省政府干了这么多年,理论基础和眼光都是没有问题的——省里能把他派下来,也是为了充实凤凰科委,你们还是要多沟通。

    所以这个祁伟,在凤凰科委跳腾得很欢实,许纯良本来没兴趣理他,但是架不住殷放一次又一次的打电话——明明是省里对你们工作的支持,你们怎么就能视而不见?

    说起祁伟能分管疾风厂,也是因为殷放的支持,殷市长说祁伟是肯踏实苦干的,分管科委驻素波办事处,那绝对是屈才了,让他分管科委房地产吧——正好科委在素波也有地块。

    这个绝对不可以,许纯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房地产这个里面,猫腻实在太多了,贪点都不算什么,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话,那败坏的是整个科委的名声。

    像科委的前副主任屈义山,就可为前车之鉴——事实上,屈主任都没涉及到施工这一块,只是洗了两个地块,就被纪检委盯上了,最后不得不主动辞职。

    许纯良不同意,那祁伟就退而求其次,说你把火炬计划和创新基金的审批给了我吧。

    许主任依旧不同意,说这个东西需要很强的专业性,祁主任你是搞行政的,专业的事情就不要掺乎了——事实上,火炬计划和创新基金虽然钱不是很多,但这是拨款性质的,不需要偿还,里面自然容易滋生一些龌龊。

    而且,凤凰科委在这一块的拨款金额,要远超其他地级市的科委,所以兹事体大,不能交给一个外行来把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祁伟有点恼火了,最后还是殷放出面协调,那就让他分管疾风吧。

    疾风电动车,目前是科委的摇钱树,年产量已经突破了三十万辆,下一个年度更是可能突破五十万辆,等后面的土地征用成功,两条新生产线建起来,可以达到年产两百万辆的水平。

    都不用说以后了,只说今年,以每辆车毛利五百元来计算,一年的毛利就过亿了。

    所以这个厂子,也很关键,按说容不得外人来染指。

    但是事实上并不是这么回事,疾风这个厂子,是科委最早的企业,也是管理最严格、监督最彻底、势力最复杂的地方,很多时候,大家都是通过制度说事,没有谁能彻底掌控了疾风,连陈太忠都不行。

    疾风是科委接纳了市自行车厂之后,创办的企业,自行车厂这帮人,是绝对独立于科委人之外的,而李天锋不但提供了电动助力车的图纸,更是成为疾风厂的生产厂长——此人一贯的六亲不认,连陈太忠的老爸,也经常就被李厂长顶了。

    然后,陈太忠联系了落宁成立分厂,落自人来凤凰考察过的,一致认可疾风的管理模式。

    再后来,落自那边出现了点问题,李天锋去坐镇,李总的态度从来都很生硬,但是他也说了,我这一套全是总厂的章程——不信的话,你们看看总厂是怎么干的。

    所以说,疾风厂的关碍重大,这并不仅仅是科委的企业,也不仅仅是疾风自行车厂的希望,还涉及到了凤凰市对倒闭破产企业的安置,还有……落自人对疾风人的认识。

    简而言之,疾风厂很关键,出入的金额也大,但是这里有形无形的约束,也是非常多的,所以许纯良不怕答应祁伟分管这一摊——你想胡来,不用我出面,有的是人收拾你。

    然而这个祁伟真的有点水平,分管了疾风厂之后,他并不参与厂里的内部事务,他只抓两个环节,采购和销售。

    当然,真正明白的人才知道,祁主任的心思太大了,这两个环节,根本就是一个企业的立身之本,其他的研发、制造和生产等环节并不是不重要,只是重要性也略差一点。

    祁伟对这两个环节,做出了相应的改变,有些改动还是颠覆性的。

    比如说销售,疾风的销售很讲规矩,不许赊销,销售完成任务之后有返点——强势的企业,都是这样的规矩,但是祁伟说了,为了抢占市场,适当的赊销是有必要的。

    这个指示,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抢占市场嘛,付出一点代价是值得的,但是别人完成了销售任务,咱就该兑现返点的——这个总没错吧?

    可是祁伟依旧不这么认为,用他的说法就是,返点我不会欠,不过不用直接返了,算到下一期的成本里就行了——通过这种粘滞的手段,可以巩固用户群,这是现代化的经营理念。

    销售方面主要就是这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手段是过去式了,他允许赊销,这就是坏了规矩,但是更糟糕的是,他将返点扣了下来,美其名曰保持用户的忠诚度。

    若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他在采购上,也要东压西压,以彰显自己的存在——不过我这一关,你们休想拿到结算的货款。

    给疾风供货的,也都是些老人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渠道,更别说还有类似于陈老伯这种逆天的存在,眼见对方如此不知好歹,就说你这么搞,违背了疾风创建时候的本意。

    疾风创建的时候,凤凰科委就已经是膀大腰圆了,所以当时的理念,就是供货商你们只管建,垫资是必须的,但是过了审核,一分钱不少地给你们。

    3464章财帛动人(下)祁主任这样的变通,虽然有很多商场的例子可循,但是用张爱国的话来说就是,他的这些改动,不如以前好用,诚然,这个业绩是上去了,也是借钱发展了,可疾风人丢掉了疾风魂——企业的诚信没有了。

    尤其糟糕的是,有些供货商的款子,结算得还算及时,那些人里有人跟张爱国关系可以,拿到钱之后就不屑地表示——张厂长,不捞白不捞,疾风这么发展下去,我看悬。

    这个话就没办法说得更明白了,人家是出了血,才能要到款子的,张厂长对此意见大了去啦,“他要是单纯地为企业好,那只能说是经营理念不同,但是想借此敛财,同时还要树立山头,这给谁也看不下去。”

    张爱国这话说得还真绝,不过确实如此,祁伟对厂里的各种改动,真的有树立山头的嫌疑,疾风的经营虽然很傲气,但是在金钱出入上,没有人做手脚风气很健康,也就是说不管谁来主持这个厂子,第一时间就能上手,不存在掣肘的问题。

    可是像祁伟这么搞,供货商和经销商中,就分出了远近,相关的管理人员也就慢慢地分了远近——长此以往下去,就要形成各自的圈子了。

    疾风厂现在也有圈子,就是那句话,党内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但是以利益为核心的领导层圈子,现在还真的没有。

    陈太忠很明白张爱国说的是什么,他琢磨一下又发问,“纯良就没有反对他?”

    “他说的也有自己的歪理,而且您也知道,许主任……一般很少发火,”张爱国仔细斟酌着措辞,许主任脾气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当然,逼得急了,许主任也会有雷霆之怒,“我想,目前还是在他容忍范围内……您回来帮他一把,那就更好说了。”

    “遇到这种事儿,他去北崇居然不跟我说,”陈太忠轻喟一声,沉默好一阵,他才又说一句,“这个祁伟,他现在在哪儿,你帮我查一下。”

    “他就在科委宾馆里,都不用问,酒店包间是墨竹厅,住是住在606,”张爱国苦笑着一摊双手,“都是人家的定点,不过要出去玩,那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嘿,派头比我还大,”陈太忠听得笑了起来,哥们儿在科委宾馆也没有定点的餐厅和房间呢,而且副主任的办公室里就有休息的套间,你还专门在宾馆占一套房子,真是大能了啊。

    想到这里,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搁,就站起身来,冲着厨房说一声,“妈,不用再做了,我不吃了,出去办点事儿。”

    “你这孩子,才回来就这样,”陈母从厨房里探出脑袋,不满地看着他,“还有,人家爱国刚进门,你也让人家吃点吧?”

    “他在这儿吃,我走嘛,”陈太忠转身往外走,张爱国愣了一愣之后,站起身就追了上去,“伯母,您歇着吧,我跟头儿去办点事。”

    算你小子有眼色,陈太忠淡淡地扫他一眼,心里也算满意,他去找祁伟的麻烦很正常,但是张爱国如果跟着,那就要考虑等陈区长离开之后,可能会被祁主任穿小鞋,这时候能坚决表态,也不枉我提携一场。

    电机厂离科委大厦并不远,开车五分钟就到了,其时天色已黑,陈区长的车也是停在科委宾馆门口,没人注意到是谁来了。

    两人下车之后,陈太忠随便扫一眼,却发现了一件令他气愤的事情,走到一辆桑塔纳车前,他敲一敲窗户。

    “太忠你回来了?”副驾驶旁的窗户被放下来,陈父的脸露了出来,他欣喜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也不提前说一声。”

    “这饭点儿,你怎么不进去吃饭呢?”陈太忠微笑着发问。

    “祁主任说他不搞吃吃喝喝这一套,”陈父叹口气,无奈地咂巴一下嘴巴,“主要是人家不想跟我吃,催他好几天了,他总说过两天……等他吃完了,我再问问他情况。”

    “现在你下车,进去吃饭……我妈也做好饭了,想回家吃也行,”陈太忠冷冷一笑,“收拾姓祁的这事儿……交给我了。”

    “他可跟殷放走得近,”陈父的胆子并不大,而且他非常在意儿子的前途,“能不闹太僵,就别闹得太僵,多少留点面子。”

    “他刁难你的时候,考虑我的面子了没有?”陈太忠呲牙一笑,“你要想看儿子替你出气,就进去吃饭,要不就回家。”

    “那就进去呗,”老陈还没说话,司机倒是发话了,此人也不是外人,正是电机厂原汽车队的老许,“老陈,有太忠帮你撑腰,总要出口恶气。”

    陈父闻言,也就下了车,四个人走进科委宾馆,陈太忠吩咐一声,“爱国,大厅里你安排个散座,陪我老爷子呆在这儿,我自己上去找他。”

    “看什么看?安排座位啊,”张爱国对着一个服务员发话了,这里的服务员流动性也很大,这位并不认识陈区长,不过对张厂长还是很熟的。

    陈太忠进科委的酒店也没几次,可包间在哪儿他还是知道的,这一层是大厅,二层有散座,也有包间,走上来他四下看一看,就找到了墨竹厅。

    陈区长走上前去就要推门,旁边有服务员过劝阻,“这位先生,里面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匆匆跑来的领班一把拽走了,领班可是知道面前这位是谁,她赔着笑脸发话,“陈主任,她新来的,您多包涵……”

    陈太忠看她一眼,根本就懒得计较,下一刻,他笑吟吟地推开了房门,令他吃惊的是,屋里上首坐着的,竟然是乔小树。

    这一桌子有七八个人,除了乔市长,还有一个科委的年轻人,陈区长叫不出名字,剩下就没什么熟人了。

    他这么看两眼,吃饭的人也感觉出不对了,纷纷抬头看过来,乔小树见是他,脸色登时为之一变,竟然就站了起来,“太忠,你啥时候回来的?”

    “才回来的,”陈太忠微笑着答一句,也没再理他,然后就看向乔市长左手的白肤中年男子,“你就是祁伟……祁主任?”

    祁主任正跟科委那年轻人眉来眼去,听到这么问,他缓缓点头,“我就是祁伟。”

    陈区长笑眯眯迈步走过去,乔市长看情况不对,赶忙上前拦住他,“太忠太忠,有什么话,坐下来咱们边吃边说。”

    “你安心写你的书,书写得不错,我还等着看呢,”陈区长笑眯眯一抬手,直接就将乔小树拨到了一边,力道看缓实急,乔市长又喝了一点酒,踉跄十几步,若非用手撑一下,脑袋直接就撞到墙上了。

    见他气势汹汹,连副市长都敢动手,别人登时就蒙了,有人本来想出面劝阻,见这架势,却也不敢插嘴了。

    陈区长慢步走到祁伟面前,见到这货虽然脸色雪白,腿肚子也有点发抖,但还敢强撑着看着自己,他缓缓点头。

    “多少还有点胆子哈,”他一抬手,旁边年轻人已经喊了起来,“陈主任,有话好说啊。”

    “知道我是陈主任,你还敢多嘴?”陈区长笑眯眯地看那厮一眼,手掌轻飘飘地落在祁伟的脸上,啪啪几声轻响之后,他发问了,“祁主任……小子,你认识我吗?”

    “陈太忠,陈区长,”祁主任也不敢反抗,只能铁青着脸,任由对方侮辱自己,他咬牙切齿地发问,“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吧?”

    “你坐在包间里吃饭,我老爸在门口的汽车上等着你用完膳,这叫没有得罪我?”下一刻,陈区长的手臂用力,一个脆响的耳光就甩了过去。

    这一耳光,直打得祁伟踉跄几步,接着身子一软,躺倒在地,双眼紧闭。

    “出事儿了,”一边有人大叫,有人往门外跑,也有人上前去探祁主任的呼吸。

    “哈,昏迷了?我来救你,”陈区长笑眯眯走上前,旁边有人试图阻拦,被他的眼神一扫,登时不敢再上前。

    陈太忠知道自己下手的分寸,这祁伟若不是身有隐疾,那就绝对是装晕,他走上前去猫下腰,薅起对方的脖领子,就拽着向门外走去。

    拽出房间之后,地上就没有地毯了,他更不停步,拽着对方经过走廊,顺着楼梯来到了一楼,不过这祁主任硬是要得,双眼紧闭紧咬牙关,任由自己的两个脚后跟被楼梯一下一下磕碰。

    将人拖下楼来,他的鞋都掉了,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知道,陈主任回来了,待到他闯进墨竹厅,大家更是猜出,祁伟要倒霉了——祁主任最近太风光了,得罪了太多人。

    待陈主任将祁主任像死狗一般拖出来的时候,周围登时有人纷纷上来围观,陈区长找了好一阵,才找到了自己老爸坐在哪里。

    这时候,门口的保安也知道里面发生的事儿了,虽然有人想上前阻拦,但是想到传说中陈区长的武力值,也只能强压着心中的冲动,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

    (未完待续)

3465-3466 私人恩怨

    陈太忠无视别人的围观,拖着祁伟就来到了老爹所坐的桌前,一旁的人见状纷纷避让,没有人敢直面陈主任的怒火。

    “喜欢在地上躺着,那你就躺着吧,”他将手一松,直接将祁主任丢在地上,自己却是坐到座位上,端起一杯白酒来,慢慢地喝着,“真是贱皮子,不打不老实。”

    “你这下手,是不是重了点?”陈老伯可知道自己儿子从小力大,打架十分在行,看到那祁伟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禁不住出声发问。

    “他装死呢,”陈太忠不屑地哼一声,又扭头看一眼,待见到那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登时又生出点恼怒来,说不得伸出脚尖一挑,将此人的身子翻过来。

    “想趴着?你做梦吧,今天就要让大家看一看这张脸,”他微笑着发话,“狗仗人势的东西,你不是牛逼吗?大家都来围观一下吧。”

    祁主任硬是要得,面孔朝天依旧是在装昏迷,不过大家都看得出来,在陈主任脚尖一挑的时候,此人似乎想来个三百六十度的侧滚来着,只不过陈主任使用的力道大家一目了然,所以剩下的那一百八十度,终是不好翻过去。

    事实上,在大厅这种明亮的光线下,转过来的祁伟的状态,那是一目了然,看得细一点的,甚至能看到他耷拉的眼皮,时不时要微微抖动一下。

    “也就是这种货色了,欺负人的时候吃拿卡要无恶不作,遇到厉害的,只有躺在地上装死狗的份儿,”陈太忠不屑地摇摇头,接着扭头大声发话,“谁带了数码相机?我借用一下,记录下这永恒的一刻……祁主任装死狗的时候,可真的不多见。”

    饶他百般地羞辱,祁主任就是静卧在那里纹丝不动,正是真的好涵养,他狂任他狂,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灯照面庞。

    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能醒转了,要不然就丢人丢大发了,而且一旦醒转,还可能再被痛殴,所以他只能咬着牙装昏迷,我就是昏迷不醒了,倒要看你如何收场。

    “陈主任,”刚才包间里的年轻人,又冒出了头,他指一指躺在那里的祁伟,战战兢兢地发话,“我能不能……检查一下祁主任的气息?他的身体不是很好。”

    “他要死了我偿命,他要没事……你辞职,敢不敢赌一把?”陈太忠不屑地哼一声,“还有,别叫我陈主任,我是陈区长,现在我不是天南的干部。”

    年轻人听他这么说,吓得登时闭了嘴,陈区长看在眼里,禁不住冷笑一声,“不敢赌就别充好汉,你这种怂人也能进了科委……真的拉低科委人血性的平均值。”

    年轻人被训得脸红脖子粗,却是不敢计较,他可是科委的本土职工,分外知道某人的厉害,看一眼躺在地上的某人,他心里暗叹,祁主任,我帮您说话,也只能帮到这里了,别说是您的通讯员了,许纯良的通讯员敢跟陈太忠呲牙,也是铁定要吃耳光的。

    陈太忠把人扔到地上,就不管不顾地吃喝了起来,旁边人有跟祁伟走得近的,想尝试着上前,可某人一眼扫来,直看得人遍体冰凉,冷气都能冒到脊椎骨外面。

    不过这科委宾馆,终究是个繁华的所在,科委大厦又在隔壁,这边出事不到五分钟,邱朝晖匆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顺着人群的视线,他一眼就找到了陈太忠,于是走上前去。

    “领导回来了?”他先笑着打个招呼,才又看一眼仰面朝天装死的祁伟,“这个……祁主任怎么躺在地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祁主任听到来的是邱朝晖,恨得连牙根都是痒的,凤凰科委里也分派系,而邱朝晖、梁志刚和李健是典型的本土势力,腾建华虽然也是科委出身的副主任,但是此人做事,一贯是对事不对人,通常不被计入那个小团伙。

    而这科委本土势力里,梁志刚长袖善舞,李健虽然颇有主见,但大部分时候,大家只能感受到他的嘴碎——毕竟一个小小的行局,不是天天都有大事件来决策。

    只有这邱朝晖,是一根筋加老油条的性子,平日里就跟祁某人不对眼,而且此人并不惦记扶正,又是科委实打实的老资格,可谓是无欲则刚,眼下前来,定然是看笑话的。

    陈太忠却并不知道这些,见到邱朝晖冒头出来,心说老邱算是个有性格的,但是我离开多日,说不定此人也会有点转变——邱朝晖性子再强,总是强不过林桓,林主席现在为了外甥,也是不得不低下头来求人。

    念及于此,他对邱朝晖也没有太多可说的,只是微微一笑,“他克扣我老爸的货款,你说这是不是欠揍?”

    “这个……其实是祁主任对疾风厂做出的改革,”邱朝晖清一清嗓子,又挤一下眼睛,才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满的人也很多,但是陈区长,你有意见可以提,这么动手就**份了,他才是个副处,有什么资格被正处打一顿呢?”

    老邱你说起怪话来,也是一等一的啊,陈太忠心里暗笑,表面上却是很恼怒地一挥手,“我今天就不是干部,是为人儿女,做儿子的帮老子出气来了,就这么简单。”

    “祁主任又没说不给,只不过给得晚了一点,”邱主任倒还能坚持底线,他苦口婆心地相劝,“太忠主任,没准是什么误会。”

    “我管他什么误会呢?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陈太忠站起身来,走到祁伟身边,一脚就踩上了地上的一条大腿,他轻描淡写地发话,“我来,就不是听苦衷来的,是帮我老爹出气来的,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他这一脚下去,虽然只是侮辱的性质,但是祁伟那小身板也吃不消,一边的人看得清楚,祁主任的嘴角,微微地抽动了一下,不过当然,他还是没什么反应。

    旁边围观的人只要不瞎,也都看到这个反应了,就算再不清楚内幕的人,也对躺在地上的男子生出了鄙夷之心……躺在地上装死,你算个爷们儿吗?

    邱朝晖见状,走到他身边轻声嘀咕,“太忠,我支持你,不过你要讲个方式方法,要有处级干部的涵养……他是跟殷放走的,这么搞的话难免被动,没准影响你前途。”

    “就凭这种鸟蛋,也配让我讲方法?”陈太忠却是不领这情,他冷笑一声,大声发话,“我就是儿子帮老爹出气,不服气的站出来。”

    一边说,他一边虎视眈眈地四下扫视,“来,想帮祁伟的,出来个带种的,我都不稀罕用身份压你……谁来?”

    谁敢来?大家面面相觑,要是比身份,没准还能跳出一半个人来,但是比蛮力,凤凰真的选不出什么人,敢跟五毒书记打擂台的。

    “太忠你走的这个渠道不太对,”邱朝晖将他扯到一边,低声说了起来,“你这么搞不符合规则,你一个正处,就算走程序玩不死他,也没必要耽误了自己的前途。”

    这是肺腑之言,走程序的话,陈太忠可能玩不死祁伟,虽然陈太忠是正处祁伟是副处,但是陈某人是外省的正处,威慑力就几近于无了。

    而陈某人不顾形象地大打出手,这不是体制提倡的,说句更确切的话,发生这种事情,将来在什么关键时候被人嚼谷起来,陈太忠是要因此减分的——这不符合体制中人做事的方式。

    “我的前程?”陈太忠疑惑地看他一眼,然后就笑了起来,“我只是老爸被人欺负了,我这做儿子的,跳出来支持一下,难道错得很厉害吗?”

    “太忠,我只是这么一个建议,”邱朝晖轻声回答一句,一边说,他一边鄙夷地看一眼躺在地上的祁伟,“不过我觉得是适可而止。”

    “扯淡,”陈太忠毫不犹豫地一摆手,大喇喇地发话了,声音还不低,“我现在是恒北的干部,天南这边,我就是普通老百姓……我早都说了,我不是天南的干部。”

    这话尚未说完,从外面走进几个人来,打头的人左顾右盼一下,施施然发话了,“谁报的警……到底怎么回事?”

    没人站出来承认自己报警了——谁站出来谁是傻的,带头的警察扫两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祁伟,于是他嘴巴一努,“看看是怎么回事。”

    现场的人真的很多,一时半会分辨不清,但是受害者在那里躺着,这是不争的事实,他的吩咐,倒也不算错。

    “都给我滚蛋,别瞎掺乎,”就在此刻,一个声音冷冷地响起。

    敢在科委闹事儿的,肯定都不会含糊了,带队的警官非常清楚这一点,闻言他就向声音的来源看去,“那个啥,我们接到报警了……我艹,是陈主任?”

    “你要艹谁?”陈太忠不满意地看他一眼,又淡淡地一摆手,“该干啥的都干啥去,我知道兄弟们都不容易,私人恩怨……你们别瞎掺乎。”

    带队的这位知道深浅,但是总有人觉得自己不含糊,一个年轻的小警察就挺身而出,“我们接警了,自然要处警。”

    3466章私人恩怨(下)“嘿,有意思啊,”陈太忠似笑非笑地看着小警察,年轻不是坏事,但是哥们儿不是笑话你,你有主持正义的能力吗?“地上的这个人,就是我打趴下的,可能有性命之危……你是不是该把我抓起来?”

    小警察还待继续说话,却是被其他知情人拽到了身后,开什么玩笑,面前的这位可是陈太忠——大名鼎鼎的瘟神,一边又有个警察走过来,“陈书记,我们就是过来问一句。”

    陈书记——别号五毒书记,这个称呼搁在警察系统里是什么意思,那谁都清楚。

    “其实就是打架斗殴,”陈太忠见自己的淫威依旧,也就懒得跟警察们开玩笑了,而是认真地解释(book.www.uu234.com)一下,“这货欺负我老爸,我给他一记耳光,他就装晕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位点点头,又看一眼祁伟,犹豫一下才发话,“需要我们调解吗?”

    “真不需要调解,”陈太忠笑着摇摇头之后,走到祁伟身边蹲下,“你们要是怀疑他是真晕,我可以证实给你们看。”

    陈某人憋了一肚子火,怎么可能只给个耳光就算完事?姓祁既然不怕丢人现眼,他就先把人扔到大厅里,让大家好好地看一看笑话。

    其实只这么一招就够损的了,这么闹一次,以后祁主任在科委的威信绝对要大打折扣——你对上陈太忠只敢装死狗,跟我们厉害个什么?信不信惹急了,我去找陈主任告状?

    但是陈区长觉得不解气,他不但要替老爹出气,还要替纯良出气,见这厮丢人丢得差不多了,他抓起祁伟的一只手,往椅子上一放。

    祁主任直觉地感觉,自己再不动要麻烦了,但他正在犹豫呢,陈区长已经摸起桌上的烟灰缸,笑眯眯地砸了下去,“我让你再乱伸手!”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烟灰缸登时就被砸得四分五裂,祁伟再也顾不上装晕了,“啊”地一声惨叫,整个人就蹦了起来。

    值得庆幸的是,酒店的椅子上面有座套,祁主任的手没被砸断,但饶是如此,他也疼得呲牙咧嘴活蹦乱跳。

    “大家看,这真是装晕,”陈区长微笑着发话,手里却是捏着祁伟的腕子死死不放,鲜血顺着祁主任的手汩汩而下,在大厅明亮灯光的照射下,鲜红得有些妖艳。

    “他一点事儿没有,”他一边说话,一边又去拿一个盘子,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灿烂。

    “陈主任,算了吧,”那警察站得远远的,也不敢上来,嘴里却是在劝解,“这么多人看着,别让我们难做。”

    “哼,”陈太忠哼一声,根本不理会别人的劝解,膀子一发力,又将祁伟的手按到了椅子上,“啪”的一声脆响,沾了鲜血的盘子四分五裂,他嘴里又笑眯眯地发问,“乱伸手的滋味,好受不好受啊?”

    他一再强调是个人恩怨,不涉及身份,但是拿东西打人的时候,嘴里始终强调,是对方“乱伸手”,这么明显的暗示,是个人就听得懂。

    “啊~你们警察就坐看他行凶?”祁主任一边惨叫,一边咆哮着。

    “跟我呲牙咧嘴,你算老几?”警察也火了,转身向后走两步,“大家让一让,打架斗殴嘛……咱们看热闹不要伤着自个儿。”

    陈太忠又拿一个盘子,还打算砸下去,这时候他老爹发话了,“太忠,适当教训他一下就行了,闹得血淋淋的,饭都吃不成了。”

    “算你走运啊,我老爸说话了,”陈区长闻言,放开了祁伟的手,微笑着发话,“我告诉你,以后老实点……站住,你敢走?”

    祁主任羞刀难入鞘,手松开之后,一句话都不说就往外走,只是他还没走了两步,只觉得一阵大力从脖领处传来,再然后就是身子向后倒了下去。

    总算是他身子骨还算协调,这一跤跌得不算太重,下一刻,一只大脚就重重地踩上了他的胸膛,一张脸居高临下地冲他笑着,那笑容看在他眼里,是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了,“我没让你走,你就敢走?看来你这乱迈腿的毛病,我也得帮你矫正一下。”

    不说祁伟羞愧欲死,这一幕看到别人眼里,也是震撼无比,祁伟祁主任,省政府下来挂职的副处,在科委都敢跟许纯良的叫板的主儿,不但被陈主任打倒在地,打倒了之后,还要在胸口上踩一脚。

    就连对陈主任了解很深的警察们,见状也是禁不住暗暗咋舌,见过狂的,没见过这么狂的,五毒书记的嚣张,真不是一般人敢想像的。

    祁伟心中纵然有千般不满,此刻也不敢硬撑下去了,手已经受伤,脚再受伤的话,麻烦可就大了,事实上,他从来不是一个愿意吃眼前亏的主。

    所以他躺在地上,面色深沉地抬一抬自己的手,“陈区长,我只是想去医院包扎一下。”

    “死不了,定时放一放血,对人身体有好处,”陈太忠笑眯眯地看着对方,“多流一点,教训才深刻……不能乱伸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祁伟自然知道,对方为何要再三地提及那三个字,他本不想回答,可是下一刻,就觉得踩在胸脯上的大脚缓缓地用力,让他呼吸都困难了,此时他再也不敢犹豫,没命地喊了起来,“是,你说的是,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陈太忠脸上的笑容越发地灿烂,不过别人不知道的是,他脚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说出来听一听?”

    “不能乱伸手!”祁伟直着嗓子就喊了起来,下一刻,那重若山岳的压力,登时就不见了去向,他猛猛地呼吸几口,才将胸口那窒息的感觉排除掉,这个时候,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手还在流血。

    “这是你答应的,大家也都听到了,”陈太忠收回自己的脚,笑眯眯地看一眼四周,“这货再乱伸手的话,给我打电话,我这人最恨说到做不到的人了。”

    事实上,大家都猜到了,陈主任此来,恐怕不仅仅是为老陈出气,没准还有为许纯良张目的意思,入耳这话,众人才真的确定,陈主任是要为许主任拨乱反正。

    这个目的应该是好的,不过这个手段却是……有点太猛烈和血腥了。

    邱朝晖站在围观的人群中,轻叹一口气,旁边有人不解这个反应,低声发问,“邱主任您这是……叹什么气?”

    “现在的科委,终究不是以前的科委了,”邱主任轻声嘟囔一句,他经历了科委由弱变强的整个过程,而现在的科委,发展势头虽然还不错,但是隐约露出了乏力的迹象。

    能造成这种结果,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陈太忠走了,陈主任创业是把好手,而许主任守成不在话下,这俩人配合在一起,科委才能最稳定、最凶猛的发展。

    陈太忠去了文明办的那一年里,虽然他在科委的存在感不是很强,但是真正明白的人都知道,陈主任在庇护着科委,跟许主任一明一暗,最大程度地保证了科委的发展。

    在陈主任成为陈区长之后,危机终于来袭,殷放发现没有了忌惮,就要对科委下手了,而祁伟的出现只是第一步。

    这个时候,也只有陈太忠强势出现,才能打掉某些人的贪欲,至于说这次打脸的效果能维持多久,真的不好说,可能是永久性的,但也可能仅仅是几个月。

    “科委双子星,缺了陈太忠真的不好用,”他心里暗暗嘀咕。

    就在这时,大厅门口又传来一阵骚动,众人扭头一看,却是许纯良带着李健和另外两个人出现了,他微笑着走了过来,“太忠,今天回来的?”

    “才回来,”陈太忠笑眯眯地回答,下一刻他脸一沉,“你这主任是怎么当的?有人欺负我老爸,你都不管?”

    “怎么会呢?”许纯良笑眯眯地摇头,又看一眼才站起来的祁伟,不屑地哼一声,“站着干什么,还不去包扎?丢人现眼的……”

    祁主任侧头看一眼陈太忠,发现他没什么反应,也不敢再说什么,转身匆匆而去。

    “伯父,以前我对疾风厂这一块,有点过于放任了,”许纯良走到桌前,对着陈父点点头,一边说,他一边伸手去拿酒瓶,“不过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了。”

    旁边围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让科委的大主任倒酒?张爱国手疾眼快,抢过酒瓶站起来给许主任倒一杯酒。

    “自干三杯,代表我的歉意,”许纯良笑眯眯地连喝三杯,扭头看一眼陈太忠,“太忠……把伯父请进包间吧,这么多人围着,吃不痛快。”

    “也好,我还没吃饭呢,”陈区长笑着点点头,“不过老妈做了饭,我得赶回家去吃饭,要不菜就浪费了,老妈要骂我的。”

    “我跟你一起去吧,也是才吃到一半,就赶过来了,”许纯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许主任和陈主任的关系,真的不一般啊,”见到两人转身离开,大厅里有人轻声嘀咕,当然,某些不纯洁的人,难免会生出点不靠谱的猜测…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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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仙介绍:
罗天上仙陈太忠,因为情商过低只知道修炼,在冲击紫府金仙的紧要关头时,被人暗算,不小心被打得穿越回了童年时代。
他痛定思痛,决定去混官场,以锻炼自己的情商。
有时痛快得过分,有时操蛋得离谱,偏偏体内还有点仙灵之气,能搞定一些无端闯出的祸事,这么一个怪胎,横冲直撞地闯进循规蹈矩的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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