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9-3320 骗钱的
3319章骗钱的(上)陈太忠一见邵总这个样子,禁不住精神一震,“你有路子?”
“倒不是有路子,而是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儿,”邵国立笑着回答,他嘴里的逸闻趣事不是一般的多,“前一阵乌法省想上个八十万吨合成氨,跑得差不多了,结果京城有人匿名举报,说项目地址在退耕还林的区域内……”
要不说这年头,怪事真的太多了,退耕还林的地方,原则上不是山地就是需要水土保持的地方,而且造林的一大目的就是净化空气。
在这样的地方上合成氨,那真的是令人哭笑不得,再加上争夺类似项目的地方不少,就有人撺掇计划委的人去查。
事实上,大家都想得到,那举报信都未必是北京人写的,很可能就是乌法省的竞争对手们干的,不过事情既然被捅出来了,还有人表示关注,那计划委这边不可能不去调查。
这个调查的结果很有意思,合着国家林业局一开始圈定的退耕还林土地,根本就不是那一片,原来圈定的地方,发现了铁矿,还是国内少见的富铁矿,并有一些其他的伴生矿。
那么这一块就不能圈了,国家林业局略作了解之后,就打算放弃了,可乌法省不答应,说我们这里水土保持的任务很重,这一片为了采矿,牺牲点环境是没办法的,但是省内其他需要造林的地方还有很多。
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句话,你都打算拨钱给我们了,那这钱就得放在乌法省,这里不合适退耕还林,那我们再换个地方。
这就是地方上不讲理了,前文说过,退耕还林的试点,根本就是国家林业局划出来的,不接受地方申请——其中有猫腻是一定的,但是基本上还经得起查证。
换句话说就是,国内可耕种的土地实在太少了,如果国家敞开了补贴,哪个省份都能找出不少可以退耕还林的土地——比如说北崇就有不少的山地,但是李强连尝试的兴趣都没有,听国家的安排就行了。
但是乌法有不讲理的底气,这是蓝家唯一能直接掌控的省份,虽然乌法人也不在意这点退耕还林的钱,但是真想计较的话,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没人说得清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儿,最终国家林业局在乌法改划了一片地方,但是在总局的档案里,地方还是原来那个地方——这个退耕还林的补助,或者叫退耕还铁更合适点。
而现在划进去的退耕还林的地方,有很大一片就不是耕地,要搞合成氨的这一家,原本就是个省属化工企业,这片地方,把他们待开发的厂区都划进去不少。
事情调查清楚之后,计划委觉得此事委实有点荒唐,工厂建在退耕还林区?真的不合适啊。
严格来说,没人计较的话,不合适也就不合适了,难道只许你林业局出错,不许我计划委疏忽?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有人计较——想上合成氨的人多了,你上了别人就上不了啦,你这违规在先的,谁敢对你网开一面?
其实这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正说不出口的原因,是计划委的老大——甚至他上面的领导,跟蓝家强烈地不对眼,这种情况下,谁敢放乌法的项目过关?
“这就完了?”陈太忠等了半天,发现等不到下文,于是发问。
“不完还怎么着?”邵国立白他一眼,“不批乌法的项目就够了,退耕还林才多少钱?一个八十万吨合成氨得多少钱?”
“而且,退耕还林的钱大部分是给到老百姓手上了,大项目的钱,可是领导们说了算的,”说到这里,邵总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如果能再来一次的话,我认为乌法人,宁可选择不退耕还林。”
“是他们自己太狂了,”陈太忠不以为意地哼一声,“换一块地方也就算了,居然随便划拉一块地方,连点基本的掩饰工作都不做,要我说啊,这就是活该。”
“是啊,有些人确实太嚣张了,”邵国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当着齐晋生和韦明河,他不好点出蓝家,但是他先说乌法省有恃无恐,又说计划委那边要考虑领导的想法——这跟点名也差不了多少,如此强烈的对抗阵营,听不懂的主儿,不配跟邵公子坐在一起。
然后他意味深长地总结一句,“天狂有雨人狂有祸,觉得有点倚仗就了不得了……扯淡了,在这个体制里混,要长存敬畏之心,不是你的领域,真的不要乱伸手。”
“那这事儿都捅出来了,国家林业局一点被动都没有?”陈太忠有点不甘心,蓝家遭报之类的,他并不感兴趣,他关心的是北崇的退耕还林,能不能实施——你们在乌法能乱扔钱,就舍不得指头缝里给我们北崇漏一漏?
“那能有什么被动?早就都规划好的,”邵国立呲牙一笑,“该拨的钱还是要拨的,咱党是不可能犯错的……我说的都是些小道消息,不能提供任何证据。”
“为了咱们永远正确的组织,他们的钱还会继续拨,我的退耕还林,就遥遥无期,是吧?”陈太忠的脸有点发青了——这尼玛太不公平了吧?
“继续拨,怎么可能?你当中央都是傻瓜啊?”邵国立不屑地哼一声,“以后这拨款就到不了位了,承认有,但就是不拨……然后下面就抱怨,中央财政补贴到不了位,至于说别人信不信,那就看智商了,这年头从来不少明白人。”
“但是不明白的人,总是占大多数,”陈太忠不认可他这个说法,“信息不对称,最终会造成基层民众的不理解,有的事情该说清楚还是要说清楚的,这样才有利于管理……”
“你是读书读傻了,”邵国立喝得有点二麻了,于是很不客气地打断他,“很多事情就没法让大多数人知情,而且他们理解不理解的,也无所谓,在国内,只要没有能跟**相抗衡的体系存在,民意什么的就真的很扯淡,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你喝多了,”陈太忠毫不犹豫地指出这一点,不过这是朋友私下小酌,可以各抒己见,他自然不会像对南宫毛毛一样对邵总,“我只是想知道,乌法省这个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他其实想问的是,国家林业局在这件事情上……算是犯了个错误吧?
“不过去还能怎么样?”邵国立微微一笑,他酒醉心明,反倒是出言无忌,“这种监督不力的错误,部委里每天不知道要发生几百起……你不是想拿这个做文章吧?”
“我还真是想拿这个做文章,”陈太忠郑重地点点头,并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这、这……”邵国立哭笑不得地这这两声,又看一眼身边的齐晋生,“晋生,你跟太忠科普一下吧,我今天喝得感觉不对,没到量呢,脑子就有点晕了。”
“拿这个做文章,真的不容易,”齐晋生也是个爱说的主儿,也靠着陈太忠挣过钱,不过大致来说,他还是要看邵国立眼色的,所以他今天说话不多。
但是邵总指示了,他就可以多说了,“太忠你是想弄到这个退耕还林,是吧?直说了吧,赚钱的买卖多得是,你折腾这个……跌份儿。”
“我要是个人想赚钱的话,嘿……”陈太忠摇摇头,他不欲吹牛,这样的牛吹得也没啥意思,“你说得没错,这个钱跌份儿,但是……是我给北崇赚的,是可持续发展的。”
“所以说,我就没见过你丫这么矫情的货,”齐老二一拍桌子,眼睛一瞪,“自己活好了不比什么强,千里做官只为吃穿……管球他们呢。”
“尼玛……你也就是这种档次了,”陈太忠哭笑不得地指一指他,“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父母官的心情,你个体制外的土豆,就别乱说话了。”
“搞不成,”齐晋生沉吟一阵,终于摇摇头正色发话,“太忠,林业总局的口子捏得很紧,放你一个好说,但是多少人盯着呢,就算想放你,都不敢放……真的。”
他想一想,又补充一句,“除非你找到国务院的领导,特批的话能放你,但那就是副国了……这点钱,艹,值得吗?”
“算了,不说了,喝酒,”陈太忠不想再说了,以他的能量,活动这么个项目,不是特别的难,因为这个项目的绝对金额真的不大,所以他才敢一直惦记。
北崇区总共一千七百多平方公里,山地占不到六成,那就是接近一千平方公里,合适退耕还林的地方,也就是两成出头,两百平方公里左右,十几万亩地,一亩地就算一年补贴两百,那退耕还林的费用,一年连三千万左右,真没几个钱。
所以说起来,这个项目是属于金额不大人情极重的——三千万左右的事情,让副总理出面打招呼,类似程度的人情,能赚更多的钱,用在这里实在有点划不来。
换一句话说就是,国家对这一方面,监管得还是很严的,不管什么样的人情,也要视当地情况而定——基本上属于那种投入大出产出的。
3320章骗钱的(下)陈太忠在这里喝酒,北崇的一帮人也在喝酒,对于徐区长下午被点将,大家心里真是各种羡慕嫉妒恨,不过郭伟知道,徐区长家里最近出事了,他不想撩拨此人。
白凤鸣心里却是痒痒的,他上午见识到了区长的强大,就琢磨着老徐这家伙,指不定又得了什么样的好处,于是就旁敲侧击地打听,“瑞麟区长有啥收获,跟大家说一说,我们也好配合不是?”
“普林斯公司……实力很雄厚,”徐瑞麟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家介绍,事实上,他对这个公司,一直有点轻微的抵触心理,“苎麻布的突破口,也许就在这里了。”
“怎么就可以突破?”白凤鸣心里真的很关注,但是嘴上不好表示出来,“徐区长,有成功经验,大家应该共享的。”
“普林斯的老总很漂亮,”徐瑞麟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来。
“嗯,我们都知道了,”白凤鸣恨不得出手去卡他的脖子,这话你已经说过三遍了,她就算再漂亮,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吗?“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没有?”
“她说如果北崇建电厂的话,她愿意投资,”徐区长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对方,“建电厂”三个字他说得极轻,杨孟春离得远,没听清楚,倒是郭伟模模糊糊听到点。
“投资什么?”郭总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投资什么都行,”白凤鸣赶紧地回答一句,又瞟一眼徐瑞麟,“好了,我不问了还不行吗?你也不用这么说。”
正说着呢,徐区长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听几句之后,又笑了起来,“那太感谢南宫老总了,明天上午我就过去……哦,上午不方便,那下午好了。”
“啧,羡慕啊,”白凤鸣等人一听,就知道这是南宫毛毛把徐区长单子上的问题处理了,“徐区长你这次来北京,是赚大了。”
“你们赚的会更多,”徐瑞麟笑一笑,又看一眼白区长——心说你都琢磨着建电厂了,我这点收获,在你眼里也就是小打小闹。
他并不知道,年轻的区长已经为卷烟厂找好了资金,当然,就算知道,他依旧会羡慕白凤鸣,那可是电厂啊。
陈太忠跟邵国立等人喝得正高兴,手机响起,来电话的却是黄汉祥,“嗯,我听振华说,你对石油战略储备有点想法?赶紧回五棵松……我一会儿去找你。”
“我那儿不是很方便啊,”陈太忠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那边就响起了“嘟嘟”的电话挂断声,他只能苦笑一声站起身,“得,喝不成了,黄二伯去我家了。”
“唉,还说一会儿去玩呢,”邵国立撇一撇嘴,看起来很扫兴(book.www.uu234.com)的样子,“还待几天?”
“真说不清,咱们回头电话联系哈,”陈太忠也顾不得多说,转身向门外走去,他的别墅里一屋子女人,不但多,甚至连小白都在,被老黄看到可不合适。
吴言虽然是放下身段,借来北京开会的机会,来私会他了,但是她多少还是有点矜持,不愿意跟太多的女人一起跟他那啥。
换句话说,也就是陈某人离开了天南,吴市长不用太担心别人的闲言碎语了,才会如此决定,当然,这也可能是要拴住他的心——毕竟是离得远了,而男人们都是善变的。
像这次,就又多了两个人知道他俩的关系,不过李凯琳有刘望男的叮嘱,应该不会乱说,至于说汤丽萍——她一个素波人,哪里可能去嚼凤凰女市长的八卦?
一边想着,陈太忠就一个万里闲庭来到了别墅门口,推开门就赶紧发话,“那个啥,收拾一下,马上有客人来……张馨可以留下。”
诸女正或坐或躺着聊天、看电视之类的,听到这话赶紧收拾起来,不过万幸的是,吴市长就一直躲在门里没有出来。
黄汉祥来得比想像的还要快一点,大概是二十分钟后,他就来敲门了,而且他身边除了阴京华和何振华,还有一个陈太忠没见过的人。
“干女儿也在啊,”黄总一眼就看到了张馨,笑着点点头,然后拾阶而上,“上一次没见到你,这人老了啊,就是喜欢多看一点熟悉的人和事。”
“干爹您还年轻呢,”张馨甜甜地冲他一笑,就张罗着给大家开啤酒,将酒瓶都开启之后,她就很乖巧地坐到了一边。
“这屋里……人不少吧?”黄汉祥扫一眼几个房门紧闭的屋子,其实不用他说,门口的鞋子、空气中不同的香水,以及挂在各处的衣物和小包,都显示出屋里有很多的女人——更别说他还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知道哪里有衣帽钩什么的。
下一刻,他就将这个话题丢到了一边,而是盯着陈太忠发问,“你那儿合成石油的事儿,说一说吧。”
陈太忠也知道,黄二伯是个老牌的民族主义者,听到这种事,坐不住是很正常的,于是他将自己的思路简单地阐述一遍。
“嗯,”黄汉祥点点头,又瞥一眼那个陌生人,“这是能源研究所的罗工……小罗,你觉得他说得怎么样?”
“电厂项目带动油页岩的开发……这倒是可取的,”罗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吟一下方始发话,“油页岩残渣的处理,也算环保,但是从根本上讲,残渣还是没有处理了。”
“燃烧后的残渣可以做低强度耐火水泥,烧砖也行,”陈太忠撇一撇嘴,他不敢多说其他环节,因为越说就越会发现,这个油页岩的开发不是简单事——他怕涉及的资金太多,吓得别人不敢再考虑此事。
“我说的不是这个残渣,而是干馏之后的残渣,”罗工今天受邀到此,就是挑毛病来了,所以他并不怕得罪对方,“干馏不可能彻底,有百分之三、四的残存,是很正常的,而去年我国石油净进口量,接近七千万吨。”
这就直指问题的核心了,你北崇区可以将油页岩不完全干馏,含油量较高的残渣可以用来烧掉,但是撇开对煤炭的需求不说,只说残渣发电时所用的重油,就并不是油页岩制取的那点页岩油就能胜任的。
换句话更绝对的话来说,就是哪怕是没有干馏过的原始油页岩,想要发电也得配以重油,那么,最大的问题出现了——油页岩发电,其实是需要石油来支持的,没有足够的石油,必然存在无法处理的残渣。
这跟油页岩的开发目的,背道而驰——国家开发油页岩,是要做为石油的替代产品。
当然,如果把发电做为副业,在国家石油吃紧的时候,竭力干馏油页岩,只提取页岩油,就能保证造出石油的替代产品,这也是发起煤炭液化的目的——到那个时候,就不能算经济账了,要综合来考虑。
所以说罗工的问题直指核心:电厂什么的我不说,油页岩残渣的问题,你怎么解决?
七千万吨的石油进口量,若是全由油页岩的产出来解决,可以这么算一下,以北崇为例,含量百分之十三的石头,干馏为百分之三的残渣,每百吨石头,可出油十吨。
想制成七千万吨的页岩油,会产生出七亿吨的油页岩残渣污染环境,人均都达到半吨了,这还是一年的量,还不说国内石油的需求量在急速攀升。
涉及国家安全的话,小污染大家可以视而不见,但这么大规模的污染,就不好忍受了,更别说能综合开发好油页岩的话,在全球石油资源枯竭之前,就有了用来替代的新能源。
罗工堂堂正正地将问题逼了过来,年轻的区长也是避无可避,他干咳一声,“油页岩要开发,但我的辖区经济也要发展……短期内,我那儿会是吃油大户,而不是产油大户。”
那三位就这么听着,也不做声,黄汉祥更是将啤酒抄起来,咕咚咕咚地猛灌。
尼玛,我真的不想多说,陈太忠轻叹一声,但是眼下看这情况,似乎想蒙混过关也很难了,他只能表示,自己考虑过这个问题,“低含量的油页岩,可以通过种植植物来慢慢地消除污染,我有搞试验区的打算,等条件允许了,也愿意花钱征求各大院校的解决方案。”
“这……确实是目前最理想的办法了,”罗工点点头,不再言语。
“合成石油造出来,卖不动怎么办?”黄汉祥终于沉声发话,“你别告诉我说,你只想造燃烧用的重油。”
你们的问题,不用这么一个比一个残忍吧?
陈太忠实在有点无法忍受,但是他还不能不回答,“国家能保证高价回购是最好的,如果不能的话,我也不会一直精细分馏,时不时地造出来点就行了……这强调的是个完善应用技术的过程,没出现严重危机的时候,没必要大规模应用。”
“其实你实话实说就行了,想骗国家的投资,”黄汉祥冷笑着指出这一点。
(未完待续)
3321-3322骗得不对
3321章骗得不对(上)面对黄汉祥的指责,陈太忠也不以为意,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才反问一句,“别人能骗,为什么我不能骗?”
顿得一顿之后,他又轻叹一口气,“北崇什么都没有,我身为父母官,必须要帮大家找个出路,其实何院长下午提的意见不错,搞个油页岩电厂就完了,三四个亿的资金,我随便到哪儿也找到了,眼下搞得这么复杂,真的不光是为了骗钱……”
“先期的投资,国家是要出钱,但是到了后期,是北崇的电厂要为此买单,为了维系这个赔钱货,发电成本要增加不少,我们一个区政府,能做出这样的牺牲,我觉得足够了,谁也不能要求我们做得更多。”
黄汉祥嘿然不语,何保华听完之后,侧头看一眼罗工,“他说的这些项目都做下来,估计得多少钱?”
“这个主要是看规模,规模越大均值越低,何所您肯定明白这个道理,”罗工笑着回答,“但是眼下,规模越大赔钱越多,规模小了又不具备普遍适用性,想搞起这个产业链,哪怕不算电厂……最少要二十个亿,这还是微型的。”
“你觉得他这个建议,可取吗?”何院长又发问了。
“陈区长对油页岩的认识,还是很深刻的,”罗工是奉命来刁难的,但是做总结的时候,不可能偏颇了,事实上,黄家老二能请他私下对一个项目做评估,这本身就值得人琢磨。
所以他做出了肯定的表示,“而且投资试点项目,也要考虑下面的执行力。”
“小陈的执行力,那没有问题,”黄汉祥终于发话了,他放下手里的啤酒,长长地打个酒嗝,“呃……他也不缺钱用,不会胡来,我就奇怪了……怎么到哪儿,你都能找到好项目,这运气也太好了一点吧?”
“黄老指示过我,要沉得下去,”陈太忠沉声回答,“我只是沉下去做事了,跟运气什么的无关,正经是要感谢老人家的点拨。”
“我就特别不喜欢你这一点,越来越官僚了,连说话都老气横秋的,”黄汉祥不满意地哼一声,又感触颇深地叹口气,“那个在超市里推车就走的年轻人……再也看不到了。”
“我这叫成熟了,”陈太忠很不服气地顶一句,心说你这样的太子党做派,哥们儿不学就会,但真要那样的话,我何须进官场呢?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得门声一响,大家闻声齐齐扭头看去,却发现两个外国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何保华一眼就认出,这俩正是普林斯公司的老板及其保镖。
黄汉祥也认出了来人,于是他似笑非笑地点点头,“是啊,这个……嗯,你成熟了,连私生活都很成熟了,看这份排场。”
凯瑟琳今天是有应酬,所以回来得晚了,然而一进门,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抬头一看,登时就笑了起来,“哈,原来是黄总,欢迎光临。”
她不但认识黄汉祥,还认识阴京华和何保华,不过入乡随俗这种事,她也不用人教,打招呼肯定是要先冲着个头最大的。
“我还用你欢迎吗?在这儿我就是半个主人,”黄汉祥干笑一声,接着他斜睥陈太忠一眼,“小陈,你面前这就是真佛,搞油页岩,美国人可是咱们老师,这林肯……这肯尼迪小姐又有钱,你要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
“我已经很能动了,但是她不方便,”陈太忠心里暗哼,我就不信老黄你连这个消息都不知道,陈某人身在下面县区,一开始不清楚美国人对油页岩态度,是正常的,但黄二伯身在中心又是家世显赫,不可能不清楚。
所以老黄这问话,十有**又是个挤兑或者试探,考验哥们儿在这件事上下的功夫呢,他苦笑一声,“她很爱自己的国家,积极响应号召,不帮中国开发油页岩。”
“扯淡吧,她是不敢挣这个钱,”黄汉祥轻声嘀咕一句,接着又拿起啤酒来灌,别看黄老二喜欢灌这么一口黄汤,心里正经敞亮着呢。
凯瑟琳对上黄总,也不像别人一样,有那么多敬畏之心,脱掉外套上得楼来之后,很自然地坐到了桌边,“伊莎,拿点红葡萄酒来,好久不见黄总了,我要敬三杯。”
“嘿,你个毛丫头,”黄汉祥不以为然地哼一声,说实话,他很明白此女的来头,所以他倒不是很反对小陈同这女人来往,“小陈的事业陷入瓶颈了,你得多支持。”
“这完全没有问题,”凯瑟琳笑着点点头,她不怕做出这样的应承,至于说落实,那就要具体事情具体对待了,这很正常。
她落座没说了几句,又听得吱呀一声门响,这次响的声音比较轻,是别墅内的房间传出来的,陈太忠侧头一看,眼角登时就是一抽——小白你怎么出来了?
十二月的北京,室外虽然冷,但是室内有暖气,像别墅里的室温,就有十九到二十度的模样,吴言穿着一身暗条纹浅灰色的保暖内衣,外罩一件奶白色的睡衣,就那么走了出来。
“凯瑟琳,你有什么问题,我跟你谈吧,”吴市长款款走来,淡淡地发话,“太忠在向领导汇报工作……政府事务,有些东西你还是别听了。”
她的出现,不但让陈太忠震惊了,连黄汉祥都有点不能理解,看到她走过来,贴着陈太忠缓缓坐下来,黄总侧头看一眼阴京华——这女人是谁啊?
“好像……是凤凰的一个副市长?”阴总低声回答,他对白市长有小小的印象,这还是因为上次吴市长的老爹来北京做手术,找了南宫毛毛的缘故。
陈太忠心里有点明白,这是小白想高调介入自己的生活了,但是没用啊,老黄都认了张馨做干女儿,但是依旧认定,荆紫菱才是我的正牌女友,上面的心态,跟一般人不一样。
“你俩去一边谈去,我这里有正事呢,”他干咳一声发话,想到小白一直热衷于上进,他又多解释(book.www.uu234.com)一句,“这是我以前的顶头上司,区委书记,现在凤凰的副市长吴言,来北京开会……暂住在我这里。”
你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黄汉祥哭笑不得地点一下头,仅仅是你上司的话,会住到你这里吗?“小陈辛苦了,我要是你,就忙不过来。”
一边说,他一边瞥张馨一眼,“不许欺负我干女儿啊,要不然我不答应。”
对这一幅场景,何院长和阴总还勉强能接受,可罗工看得早就傻眼了,都说上面的人乱,咱一直就只当听八卦了,原来、敢情、果然……真的有这么乱。
那么接下来,陈区长的反应,在他眼里就有做作的嫌疑了——那厮又发话说,“其实我的心有点野了,老老实实地搞油页岩发电就行了,国家的事情,自然有国家操心。”
这是以退为进!罗工心里暗暗判断——就是想要挟而已,以求谋得更大的利益。
“我怎么听着你怨气十足呢?”果不其然,黄总还是上了圈套,“好像就你是一心为国家着想,其他人就都是尸位素餐?”
黄总您上当了啊……罗工心里哀嚎一声,却是没胆子挑明——算了,我今天来也就是技术上把一下关,其他都是次要的,没必要为此得罪人。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陈区长的诸般设计和种种应对手段,都还算合理,他眼下看不惯此人,也不过是因为此人私生活太过紊乱,给人以不靠谱的感觉。
但是因为这种情绪,就做出不合情理的判断,那也不是负责的态度,所以他闭嘴不说话,静观其变。
“我只是觉得,国家拨款……拨给不靠谱的人太多了,与其拨给别人瞎折腾,不如拨给我一些,”陈太忠侃侃而谈,“我自打进体制到现在,就从来没享受过拨款的待遇……那些拿了国家拨款,却什么都不干的主儿,凭什么说我是要骗钱?”
“合着别人什么都不干,就是你,什么都干得了,”黄汉祥似笑非笑地点点头,抬起手来灌啤酒,不过他的眼光……似乎有点涣散。
“我就是去科技部报个项目嘛,招谁惹谁了?”陈太忠也有点不满意了,“那这个项目我不争取了,回去我自筹资金盖电厂去……这总可以了吧?”
“喂,你这小子,怎么跟长辈说话呢?”黄汉祥一听这话,真是老大不乐意了,他最讲个老幼尊卑,“我是关心你,这不是……怕你走歪路吗?”
我还真的没想用你,要不然早就联系你了,何保华那是因为技术原因,我才请教的,陈太忠心里非常清楚这个因果,搞这个项目,他真没想到借黄家的势,宁可借蒙艺的势,他也不可能找黄家求援——科技部的事情,找蒙艺比找黄家还要管用。
至于说这个事情也可以归计划委管,而计划委跟黄家的关系还算将就——因为黄家也算蓝家的对头,陈太忠压根儿就没想那么多。
他想的是,计划委事情太多,公关太麻烦,我在科技部有优势,就直接攻那里了,科技部能不能批下来,那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没错,陈某人是骗拨款来了,骗得到固然好,骗不到也无所谓。
3322章骗得不对(下)“这个项目能搞成的话,那是要好好地谢谢黄二伯的,区委市委这些,统统我来安排,”陈太忠笑着点头致意,老黄你愿意支持我,那是我感谢。
“这些是后面的事儿了,慢慢地说也不迟,”黄汉祥很随意地一摆手,然后面色一整,直勾勾地盯着他,“我就是想问你一句,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提前跟我商量一声?”
我都主政一方了,啥都跟你商量?陈太忠听得很是无语,不过,话显然不能这么说,“科技部不支持的话,我的电厂照样要上,有什么可商量的?”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黄汉祥不为这样的托词所动,“要说骗钱的水平,你差得多……你还真以为自己在骗钱了?”
“我本来也没觉得是骗钱,”陈太忠低声嘀咕一句,大抵是因为有点心虚的缘故。
严格来说,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在骗拨款,实在是油页岩这个项目,真的不好准确定位,因为这个项目一开始就是跟国家能源安全挂钩——这跟投资回报率什么的,关系不大。
所以陈区长在跟白凤鸣商量此事的时候,就含含糊糊地探讨过这个问题,白区长也没明确表态,只是说到时候国家不回购的话,咱就只能……少制造点。
这就是正副手之间有了默契,咱不谈这个项目建好之后,会有多大的实际产出量——这个话题实在没法说,回避吧。
陈某人自从进入官场,从没干过这种只为要钱、目的不明确的勾当,所以他自己就有点心虚,但是他执着地认为,他不是在骗钱——石油安全是必须要抓的。
既然别人都能抓,那我为什么不能抓?不客气地说一句,哥们儿做事的认真程度,只会比别人强,而且不会惦记着上下其手。
“我当然知道你想做点事,要不然不会这么遮遮掩掩的,”黄汉祥嘿地一声,笑了起来,“说得绝对一点,想搞油页岩的,就都是骗钱的,那个油价目前就不可能承受,但是……”
说到这里,他狠狠地瞪小家伙一眼,“但是你偷偷摸摸地,别人一看就知道你心虚,国家的投资可以骗,但不是你这么骗的!”
“爸,”何保华无奈地叫一声,您光顾着说怪话了,这这……还有外人呢。
“我……我到旁边喝点茶,”罗工一听就明白了,虽然他也很想听一听,这国家投资该怎么骗,可是何所长发话了,他再坐得这么近,就有点不识趣了。
“那我该……怎么骗?”陈太忠只能虚心求教了,“不过这个骗字儿,怎么这么难听呢?”
“要理直气壮地去骗,”黄汉祥倒真是毁人不倦,“首先,你要把你全部的方案都拿出来,嗯,你就需要这么多投资……”
“其次呢,你要有信心,成品油出来,成本会很低,不管别人信不信,你自己得先相信,哪怕可能略高于现在的油价,也一定要强调,从长远来看,石油涨价是必然的……”
“明白了,”陈太忠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这种事情,其实一点就透,“然后要说技术积累已经不得不搞了,再说一下这些资金保证就够了,再有缺口我就自己筹备……”
“错了,应该说,这些资金还未必够,虽然你已经筹备了不少,”黄汉祥纠正他的错误认知,“嘴巴一定要张大,大到足以表示出你的决心,大到他们不得不砍你,然后砍来砍去的,这事儿……就好办了。”
“原来项目……应该是这么跑的,”陈太忠听得再次恍然大悟,不就是忽悠人吗?“我这是第一次跑项目要拨款,以后就知道了。”
“又错了不是?”黄汉祥哭笑不得地看他一眼,“油页岩该这么跑,别的项目,各是各的跑法,你不是跟范如霜熟吗?问问她……她跑氧化铝项目,敢不敢这么搞?”
“说来说去,也就是您敢怎么想,”陈太忠叹口气,这人和人真的不能比,有底气和没底气就是不一样,他来京跑项目,是没命地藏着掖着,怕被别人发现了创意之后借鉴了去,人家老黄却是建议,一定要吵得天下皆知。
这就是差距啊,他自嘲地笑一笑,“我这要啥没啥的,真不敢这么想。”
“你也知道自己要啥没啥?”黄汉祥拿起啤酒,咕咚咕咚一阵猛灌之后,才打个酒嗝发话,“不光是我这么想……敢惦记这个项目的,都是这么想的。”
陈太忠嘿然不语,他自是听得出来,老黄这么说,是嫌他来京城之后,没有去黄家求助,但是陈某人也是要面子的,他不想有事没事就去找黄家——离了黄家的支持,就做不好工作了?
然而眼下看来,离了黄家的支持,还真就不容易做工作,黄二伯说得很明白——敢惦记这个项目的,都不是一般人。
“我本来只是想着小打小闹,”沉吟片刻之后,年轻的区长低声解释(book.www.uu234.com),“自己找点钱,再跟部里要点钱,总共三五个亿就行了,等厂子建起来之后呢,慢慢地用电厂的收入,去带动这个油页岩产业的发展,慢慢地滚动……像您说的这么大的手笔,真的没敢想。”
“不敢想的话,你会错过机会的,”黄汉祥淡淡地回答一句,事实上,他的心里并不是像他表现的一般平常。
小陈跑项目没找黄家帮忙,这很正常,黄总知道小家伙心里是很傲气的,喜欢自力更生,他非常理解这个心情——谁没有年轻过呢?而且还是那句话,黄家只会在关键事情上出面,是一锤定音的力量,并不是大事小事都操心的保姆。
但是当他听女婿说,小陈跑的是油页岩液化的项目,走的是科技部的路子,他就决定关心一下,石油的战略储备,绝对是关系重大,另有一个说不出口理由则是——这小子怎么不找计划委,跑到科技部去了?
黄汉祥非常清楚陈太忠在科技部的能量,凤凰科委那是样板自不必提,上一次他见安国超,还是借着小陈的幌子——一个副部长要请一个副处吃饭。
尤为关键的是,他知道蒙艺跟金相实关系好,小陈一个人怕是跑不下这个项目,但是让蒙艺再出面打个招呼,问题就不大了,这两方面的因素加起来,科技部就算再不想给,三、五个亿总还是有的。
可是科技部一给钱,这味道就又变了,陈太忠现在在什么地方?在恒北呢,这是黄家够不着的地方,孤军奋战……这容易吗?
小陈是活生生被杜毅撵走的,不但给黄家争了气,也算是帮着争了点筹码,而恒北省这区长的位子,也是人家自己找的——不知不觉,这家伙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
而黄家在整件事情里做了什么?基本上什么都没做!明白的人,知道是小陈的级别太低,黄家暂时不好伸手,不明白的,没准会认为某人成了弃子。
这个时候,蒙艺能拉一把的话,且不说小陈会不会因此改变亲疏关系——这个并不重要,关键是黄家也会有点挂不住:人家不被重用被撵出去,是因为你们,人家需要帮助了,反倒是得罪过黄家的人出面帮忙……砢碜不?
不过,这个因素也不是很大,黄总决定了,小陈要是乱打乱撞地搞这个项目,他真的未必要出手,所以他才会拎个专家过来,听一听这家伙做事,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靠谱。
事实证明,小家伙做的准备真的很充分,只是囿于能力不足,不敢大搞,其间的心酸,想必也是不足为外人道——听听,人家琢磨的,也就仅仅是三五个亿。
项目跑得如此艰辛,小陈也没找到黄家门上,黄老二若是再不伸一把手,那也太令人心寒了,黄总又灌两口酒,才淡淡地发话,“科技部……你可以找蒙艺帮忙的。”
“还没到那一步,”陈太忠的情绪也有点低落,一来是自己跑项目的方式不对,二来就是……老黄这是明显地嫌自己不找组织,“我先自己跑,不行的话再说,他是碧空的省委书记,又不是恒北的。”
嘿,你还不是一般的有性格啊,黄汉祥被这话逗得好悬笑了,不过他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个试探——你要是真的找了蒙艺,我就不帮忙了,黄家还没沦落到要上杆子求着帮人的地步。
而小陈的回答,不但合他口味,也符合他的认知,他怒其不争地哼一声,“你这家伙,啥都不懂就乱跑,不等靠要是好的,不过要看是什么事儿,你现在……目标还是那三五个亿?”
“那当然不是了,黄二伯您出手,三五十个亿都有点砢碜,”陈太忠听得笑了起来,“百十来个亿我也不嫌多。”
“百十来个亿……别说北崇,阳州都不够资格管,不是大型央企来管,就是省里直管,”黄汉祥摇摇头,“现实一点吧,十来个亿就够你美的了。”
(未完待续)
3323-3324 来头太大
3323章来头太大(上)“十来个亿,有点少啊,”陈太忠马上叫起苦来,虽然他并不知道,老黄为啥忽然间就这么热心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现学现用。
“几年建设下来,油价没准涨到什么地步了,没准我还要扩大再生产,俄罗斯的输油管不能信,伊拉克那个萨达姆,没准要死到美国人手里……嗯,没错,他活不了几天了。”
他这是难得地又想起来一点上一世的往事,萨达姆最后还真是死在美国人手里了,不过好像死得不太寻常——似乎是在地洞里……被熏死的?
“少来了吧你,都是我嚼谷剩下的,”黄汉祥直接喊停了他,“有这点钱不错了,也就是我看着你准备充分,跑得也辛苦,才帮你搭把手,成不成的还两说呢。”
合着还是我不等不靠的积极活动,你才愿意帮忙的?陈太忠心里隐隐是有点明白了,本来嘛,这年头想求人,自己得先做到了,别人才好帮衬你——自己都不操心还指望别人操心?
不过他还想争取一下,“可是油价要是不涨的话,我们贫困的区政府,就背上了巨大的包袱,先多给一点吧?”
“合着不管涨不涨,都是你要钱的理由?”黄汉祥哭笑不得地看他一眼,“不涨就更不能多给了……连这都没搞明白?”
“但是国家投资二三十个亿的话,总不能放在那里干看着吧?”陈太忠小心翼翼地在十几亿的基础上,又微微地加了一点,“建好之后……也可以不生产?”
“我……我真是懒得理你了,”黄汉祥无语地摇摇头,侧头看一眼阴京华,“小阴,你跟他说一下吧。”
“太忠只是习惯真刀实枪地做事了,”阴京华先表明一下立场,然后才微笑着对陈太忠解释(book.www.uu234.com),“你不能不生产,必须要生产,否则你就是真正地骗取国家拨款了。”
“嗯,”陈太忠点点头,他已经猜到对方要说什么了,不过刚才插了几句嘴,反倒是证明黄汉祥确实有自己的门道,那么现在,他就洗耳恭听了。
“剩下的就简单了,你肯定也想到了,”阴京华还真没什么独到的见解,“卖不到市场上,就卖给国家,他们想买得买,不想买也得买,你可以折腾,也可以叫屈。”
“等你折腾得他们怕了,事情就好办了,不给你补贴的话,你就可以停下生产了,时不时地转一下机器就行……这不是你要主动停,而是北崇的财政无法支持了,主动停工是欺骗国家,被动地停,是体谅国家的难处。”
“对啊,你要搞的是技术和产能的储备,只要能保证设备随时运转得起来,那就行了,”何保华微笑着接口,“只要保证能把钱投资到位,这个油页岩的技术,其实不难。”
“那照这么说,我这不能算骗钱吧?”陈太忠一直对某个字耿耿于怀,“成品油只是贵一点,其他什么都好。”
“做电厂燃烧用油的话,一点都不贵,”何保华正色发言,他对电厂这一套还是很熟的,“精细分馏才会体现出成本差异……凤凰有个碧涛,如果你足够关心的话,就该知道,他的沥青曾经无人问津,改良了以后才卖出去,这不是碧涛的问题,而是煤焦油的先天不足。”
陈太忠点点头,他对此事记忆犹新,那时候煤焦油价格疯涨,而碧涛能精细加工出来的产品不多,利润全压在沥青上,但是偏偏沥青的熔点过低、粘稠度不够,当时邢建中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沥青改良上,“看来页岩油也有先天不足。”
“关键是看用心程度了,有没有骗国家的拨款……是很唯心的东西,努力了不代表一定成功,而成功了也不代表有多么努力,”何保华轻喟一声,“不过能做到问心无愧的,基本上都能达到部分成功……这就足够了。”
“我肯定能做到问心无愧,”陈太忠点点头。
“光你问心无愧,没用,”黄汉祥在一边闷声闷气地发话了,“你的手下你的团队,他们不需要生活?他们不想活得更好?这么大的项目,你得看住了,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太忠,你黄二伯这辈子该吃的该玩的,都享受得差不多了,该见识的也都见识到了,就是没办点什么名垂青史的事儿出来,心里有点不甘心……这件事儿,你一定给我办好了。”
北京申奥的时候,好像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陈太忠暗暗地撇一撇嘴,老黄你这是越来越会煽情了啊。
不过这种事情,他心里明白即可,点出来就没什么意思了,“黄二伯你放心好了,办好是没问题的,小陈我说话算话……真没想到,您办这种事儿都这么轻松。”
“你这……到底是想说点啥?”黄汉祥警惕地看他一眼,小家伙好像话里有话啊。
“我啥也没想啊,”陈太忠很冤枉地一摊双手,“就是想着不是天南的事儿,不好意思跟您开口……您真的不为难吧?”
你还真当我是蒙艺了?黄汉祥不屑地哼一声,“天南的事儿,正经我不好开口,天南之外嘛……主要是强调个合理性,真要看准的项目,那就做了嘛。”
合着这就是黄家跟蒙艺的不同,蒙书记想帮忙的话,跨了省就要找一些合适的理由,然而黄家却截然相反,他们要考虑的是——抱不平可以打,但是最好别在自家的范围内,否则就难免有各种嫌疑。
“嘿,我还真就疏忽了,出了天南,黄二伯您平趟啊,”陈太忠狠狠地一拍大腿,“总是怕您为难,所以也就是想着,不大的事儿找您最好。”
“不大的事儿,找我也未必办得好,”黄汉祥有种预感,自己又上了什么套子,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那你打算找我说点什么事儿?”
“我找您真没大事,我们做小辈的,不能难为长辈,”陈太忠微微一笑,“我答应阳州市移动的老总,引见一下井泓,他给了我两百万,就是想见一下井部长的面儿……这个事情,我肯定得跟您打个招呼。”
“想见井泓,你带他去见,跟我说个什么?”黄汉祥脸一拉,“两百万见一下他……挺值钱的了。”
“我去的北崇,根本就是一穷二白嘛,也没人帮衬我,”陈太忠听他这么说,是真的不乐意了,“去了没两天,人家直接枪打区政府了,那门口叫个人山人海,就是这个时候,郭伟丢给我两百万缓解饥荒,感激啥的不说了,他求个上进,我也不能坐视。”
“两百万就要求个上进,他倒是想得美了,当天朝的官员是什么,大白菜吗?”黄汉祥冷哼一声,这种事情他见的多了,“他能给你这个钱,绝对是阳州移动的一把手,还是说一不二的那种,但是他再上进,就是恒北副总了,你觉得……这个位子两百万够吗?”
“这只是引见一下的价钱,不行的话,当我没说好了,”陈太忠叹口气,轻声嘀咕一句,“拿了人的手短,总是要帮忙的。”
黄汉祥点点头,“嗯,光引见的话,那你跟井泓商量去吧,还要我掺乎?”
“人家是副部长哎,”陈太忠真是有点无奈,牛都送了,你还差一根绳子?“我跟他又不熟,这么找过去,太不尊重人。”
“阿尔卡特的事儿,你办得可以嘛,怎么就不能直接找了?”黄汉祥看他一眼,又哼一声端起啤酒,“算了,一会儿我打个电话吧,其实你真可以直接找。”
“还有个事儿……”陈太忠又想起一件事来。
“还有?”黄汉祥都把啤酒瓶送到嘴边了,闻言登时就停下了,“我说小陈,咱不带这样的啊,以后还能不能来喝酒了?”
“我就是打听一下,”陈太忠笑着发话,“区里想搞个退耕还林,可是国家林业局那边不接受地方申请……”
“嘿,又是骗钱的事儿,”黄汉祥插一句嘴之后,拿起酒瓶灌啤酒。
“这可不是骗钱,确实有这个需求,正经是乌法省那边才是骗钱……”陈太忠将自己才听说的事情讲一遍,“我就是想请教您一下,这种事儿,我是不是能拿来做一做文章?”
听到乌法省三字的时候,黄汉祥的手就微微顿了一下,不过等对方说完,他已经恢复了平静,摇摇头表示,“这个不合适做文章,部委哪里有不犯错的时候?知错就改就行了,要不别人就会怀疑你想整人。”
“我哪儿有能力整部委的人?”陈太忠委屈地叫一声,“我只是觉得不公平,乌法那边能坐着领补贴,我这边正经有需求……反倒是没人过问。”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公平的事儿?”黄汉祥不以为然地笑一笑,“这种事情,当初没争取到,现在争取是给部委制造麻烦,批了你的申请,别人的批不批?”
“我也是知道这个道理,才琢磨着剑走偏锋,”陈太忠叹口气,老黄跟邵国立说的一样,可见这是大家的共识,“主要还是太穷了。”
“这个……我有个建议,”黄汉祥琢磨一下,“还记得X办的郎主任不?”
“郎主任,记得,”陈太忠点点头,他怎么可能忘了那个人?
3324章来头太大(下)“你找郎主任办,没准能成,这你可千万别指望我,”黄汉祥郑重地告诫年轻的区长,一边说,一边又看一眼不远处的凯瑟琳,她正跟吴言低声说着什么,“你倒是可以拽上她。”
陈太忠缓缓点头,要说老黄这建议,还真是比较靠谱,X办的人是非常牛气的,但是一号快要到点了,想必郎主任这些人也要有点别的心思。
而退耕还林这种事,说大挺大,说不大还真的不大,X办的人打个招呼,办也就办了,关键还是看郎主任肯不肯帮忙。
要是拉上凯瑟琳,这事儿成的希望就更大了,想当初她举办家庭晚会的时候,老郎可是跟黄二伯都去了的——他应该清楚肯尼迪小姐的背景。
“啧,”想到这里,他悻悻地咂巴一下嘴巴,“又得求她了,真是不想欠这个人情。”
“你这都是中美亲善大使了,还有中法亲善,”黄汉祥笑了起来,为老不尊地打趣他,接着又好奇地问一句,“还求了她点什么?”
“电厂投资,苎麻布的开发和应用,”陈太忠无奈地撇一撇嘴,哥们儿好像离了她就不行似的,真是伤自尊。
“你这区长事儿还真多,”黄汉祥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不过……恒北的苎麻布确实有名,还有背包什么的,这个东西,应该找你的法国朋友开发吧?”
“是啊,找法国人开发最合理了,多花点钱,在时装周上弄个苎麻服装专场,”陈太忠点点头,“问题是我那个法国的合作伙伴,根本就是个混蛋……”
说着他就说起了发生在曲阳黄上的故事,黄汉祥听得倒是津津有味,到最后他才点头表态,“这个埃布尔,还真的很有商业头脑。”
“但是这种做事方法,有点让人接受不了,”陈太忠终于有心情拿起啤酒灌两口,“而且因为他,曲阳黄的老总刘满仓都下马了。”
“他自己经受不住诱惑,怪得了谁?”黄汉祥漫不经心地回答一句,接着又微微一笑,“我发现你遇到好玩的事儿也挺多,年轻真好啊……”
第二天上午,北崇一行人继续无聊中,徐瑞麟是最坐得住的,他的苎麻样品已经给了美国人,下午又要见南宫毛毛引见的专家,基本上,他这趟北京之行已经算是盘满钵满了。
所以他主动发起打牌,郭伟和白凤鸣却都没什么心思,郭总甚至还给陈区长打个电话,奇怪的是,陈区长两个手机居然同时关机,五个九的手机倒是能打通,不过接电话的却是留在北崇的廖大宝。
那就打牌吧,由于心不在焉,郭总居然在两个多小时内,又输了三千多,白区长都禁不住笑了起来,“跟郭总过来,还真是来对了。”
他正说俏皮话呢,手机响了,“呀,领导的电话,别出声啊。”
接起电话之后,白区长嗯嗯两声就站了起来,“好,我马上就到……老徐,你昨天普林斯公司,是在什么地方?”
“恭喜啊,”徐瑞麟这一声恭喜,其中滋味怕是只有白区长才能懂,倒是郭伟等他俩说完,又跟着叮嘱一句,“老白,这次可不许忘了帮我问。”
看着白区长匆匆离去,郭总狐疑地扭头看徐区长一眼,“老徐,怎么同一个公司……陈区长还得让你俩分开过去?”
“我估摸着……是他太忙吧?当时他没在场,现在他应该在场,”徐瑞麟皱着眉头发话了,他也有点想不通这个道理,“不管怎么说,反正是没我的事儿。”
他这话其实又说错了,陈太忠叫白凤鸣过去,跟徐区长的事儿,也有点关系。
昨天既然见了黄汉祥,他今天就要去见一见黄老,原本他想的是,自己都已经离开天南了,找黄老的话,也没啥家乡的消息可汇报,倒是显得有点钻营味儿很浓。
可是黄汉祥说了,老人家百岁生日要到了,要是按男过虚岁的话,该是一百零一岁了,你看你去年就没来,今年就算提前去,也要去一趟——其实老爷子还经常嚼谷你呢。
所以陈区长一大早就去黄老那儿排队,手机关掉是很正常的,有意思的是,轮到他进去的时候,又是十点钟,于是,年轻的区长很荣幸地跟黄老再次共进了“午餐”。
午餐过后,又聊了一阵他才出来,手机一开,就收到了凯瑟琳的短信,要他马上回电话,他回过去之后才知道,郎主任已经答应了,中午来普林斯公司吃饭。
白凤鸣来到普林斯公司,就十一点出头了,年轻的区长已经在普林斯公司老板的办公室等着了,待他见到那美艳的女老板之后,眼睛登时就是一晕——怪不得老徐念念不忘,这女人真的是……太漂亮了。
总算是他紧记着自己的身份,也没敢多看对方,打个招呼之后坐下,心里却开始盘算——区长这“妇女之友”的外号,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冤枉嘛。
“介绍一下,这是普林斯公司的老总,凯瑟琳?肯尼迪小姐,”年轻的区长发话了,“咱们的电厂,要跟她借贷资金,做为回报……一些工控产品,要优先考虑普林斯公司。”
“这是应该的,”白区长笑着点点头,见到对方没有跟自己握手的意思,他也就坐在那里不动,省得自取其辱,“我已经听徐区长说了一些。”
“这事儿就不要有第五个人知道了,”陈区长淡淡地扫一眼凯瑟琳,心里有点无奈——虽然你号称很懂中国了,但你还是没有吃透啊。
下一刻,他就将这份纠结抛在脑后,凯瑟琳之所以口无遮拦,主要还是不太在意这种小单子,那他也没必要过分强调,“白区长,这次请你来,一个是谈借款的问题,一个就是等一会儿,帮着敲一下边鼓……说明一下普林斯公司对咱们北崇的发展,非常看好。”
敲一下边鼓?白凤鸣一边缓缓点头,一边琢磨,“这个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我能了解一下,有什么任务吗?”
“任务就是,争取拿到退耕还林的试点,”陈太忠细细跟他解释(book.www.uu234.com),“中午我们要请一个领导吃饭,凯瑟琳会帮着咱们说情……但是她需要有个原因,所以希望你配合。”
“明白了,”白凤鸣果断地点点头,这次他是真明白了,为什么谈退耕还林的事情,来的不是老徐而是他——因为普林斯公司要对北崇投资,所以这个美艳的女人,就有理由关心一下北崇的环境。
“投资的不是电厂,而是油页岩的综合利用,”陈太忠再次做出指示,没办法,有些事情一句话没交待清,没准就要出纰漏——像凯瑟琳就把电厂的消息泄露给了徐瑞麟。
“我知道了,”白凤鸣再次干脆地点头,他真的很明白,严格来说陈区长的叮嘱有点多余,他白某人要是连这个都注意不到,那就是越活越回去了。
事实上,他更好奇的是,中午会请什么样的领导吃饭,这个问题按理说不该问,因为区长就没有介绍的意思,但是他不问的话,心里真的有点痒痒。
这种好奇心,是真的不该有,不过区长的能耐太大了,白凤鸣都有点见怪不怪了,所以他犹豫一下,终于还是出声发问,“我还应该注意点什么……是什么样的领导?”
陈太忠和凯瑟琳交换个眼神,沉吟一下,陈区长还是做出了指示,“你不要再跟任何人说了,餐桌上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X办的。”
“X办?”白凤鸣低声地咀嚼一下这俩字,然后猛地就是个激灵,眼睛也顿时瞪得老大,嘴巴微张,愕然地看着自己的领导。
“你就当不知道他的身份,”陈太忠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没错,就是那个X办——要不是看你铁了心思跟我走,我真的不会告诉你。
“明白,”白凤鸣再次点点头,脸色却是有点发白,尼玛,区长你真的太牛了一点吧,连一号身边的人,都能约出来吃饭。
不过白区长是肚里做文章的主儿,他非常清楚,X办的人私下跟外人接触,那是什么样的性质——这性质说不严重,确实不算多严重,但是说严重也很严重,结交外藩啊。
虽然这外藩,个头奇小。
一时间,他真的有点后悔自己的好奇了,京城的水实在太深了……可是话说回来,若不是有此一问,他哪里能想到自家的老大,居然有如此的通天手段?
“所以说,自然随意就好,”陈区长看这家伙脸色变了,就知道此人明白里面的深浅了,于是心里暗暗点头,嗯,倒也不枉哥们儿冒险告诉你。
“现在咱们谈一谈……关于下一步,北崇的工业规划……”
(未完待续)
3325-3326 不如意
3325章不如意(上)中午十二点半,郎主任准时来到了普林斯公司的楼下,下车之后,他所乘坐的黑色奔驰商务车悄然离开。
不愧是一号首长办公室的人,真是有章法,白凤鸣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神秘低调,绝对不惹人注意。
郎主任下车的时候,就注意到站在门口的四人了,心说果然如此,不过他早有心理准备,从来都是筵无好筵会无好会,这不奇怪。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冲着凯瑟琳微笑着点点头,“肯尼迪小姐亲自出来,真的太客气了,”一边说,他一边又扭头冲陈太忠说一句,“陈主任也来了。”
总之,就是这么个中规中矩的人,路边经过的人都觉不出什么异样,平常到一塌糊涂(book.www.uu234.com),只有明白其身份的白区长,才感觉得到那份平淡之后的雍容和……威严。
“他已经不是主任,是区长了,”凯瑟琳笑着回答,她承受这个气场是没有问题的,“走吧,进去再说吧。”
“哦,”郎主任冲陈太忠淡淡地点头,却也不说什么,跟着凯瑟琳向门里走去。
白凤鸣看得却是有点吃惊,合着并不仅仅是那个外国美女认识此人,区长也认识郎主任,这才真是……也算好事,起码杜绝了此人是骗子的嫌疑——这X办的人,简直低调到不可想象啊。
普林斯公司所在的楼下,就是两个豪华饭店,凯瑟琳早就定好了包间,进去之后,她请郎主任坐上首,郎主任略略让一让,就坐了上去,接下来的点菜,他也是客随主便,并且坚决表示不喝酒,平淡到接近于无趣的那种。
不过他也有果决的时候,点完菜之后,服务员才一出门,他就很干脆地发话了,“先说事情吧,肯尼迪小姐今天找我,不知道有何贵干?”
“陈主任现在是北崇的区长,他邀请我去他那里投资,”凯瑟琳笑着回答,然后眉头一皱,“不过糟糕的是,那个项目,污染有点大。”
“恒北的北崇?”郎主任的眼中,掠过一丝讶异,然后才看一眼陈太忠,“你不在天南文明办了?”
“前一阵交流过去了,”陈太忠不动声色地回答,对方刚才就知道他是区长了,那么这个问题的重点,在于“天南”二字,这个问题有点扫兴(book.www.uu234.com),所以他只能欣慰地表示,“终于能做点务实的工作了。”
“哦,是那个大交流,”郎主任点点头,表示对那个活动知情,“那么你该是政府一把手?”
“是的,”陈区长点点头,又看一眼坐在身边的徐区长,“这是我们区分管建设和工业的副区长徐瑞麟。”
“你好,”郎主任冲徐区长点点头,也不在意是这会儿才介绍的副区长,然后又看一眼陈太忠,“嗯,恭喜。”
陈某人微微点头,对这样的恭喜直接无视,人家只不过一直都在条件反射罢了,在意不在意的,意思不大,于是他瞥一眼美艳的肯尼迪小姐。
凯瑟琳心领神会,接着说了下去,“由于污染太大,做为一个有责任心的企业家,我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说到这里,她停顿一下,如果她面对的是一个副厅以上的干部,这个停顿多半是多余的,不听她讲完全部的因果,不经过细细的思考,领导们不会轻易表态。
但是郎主任却不一样,他根本不需要细细思考,就直接发问了,“你投资的是什么项目,没有更洁净、环保的项目了?”
这才叫大气啊,白区长暗暗地感叹,人家是天子近臣,很多事情并不需要思索那么多,同意就是同意,不同意就是不同意,爱莫能助就是爱莫能助——反正不怕你找后账。
其实他这想的也是有点左了,郎主任今天能来,就是底气上出了一些变化,要是搁在两年前接到这么个电话,他就算肯来,也不会早上接了电话,中午就急吼吼地过来。
说白了,就是黄汉祥分析的那样,一号要到点了,X办的人也要考虑各自的出路了。
若是陈太忠出声相约的话,郎主任未必会答应得这么痛快——陈某人的背景强大这不假,但正是这样的背景,容易让人生出点顾忌来。
但是凯瑟琳不一样,这女人不但有钱,而且在美国很有点影响力,郎主任很清楚,她是曾经的美国总统肯尼迪的侄女儿,目前普林斯公司,在中国也逐渐打开了市场。
他未来的路还很模糊,但是不管怎么说,弃政从商也好,是外放也罢,结识好这样的人,对他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所以明知道对方可能有事相求,他也不怕来见一面。
待到见到陈太忠,他也没有多稀奇,姓陈的跟这女人有点不清不楚,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也无关大局,要时刻牢记的是——能答应的可以答应,不能答应的就推掉。
待到听说是县区级的事务,郎主任心里多少轻松了一点,帮人办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卷入什么漩涡——领导还没到点,自己先到点了,那才叫划不来。
所以他不怕出口发问,而凯瑟琳的回答也很明确,“油页岩的综合开发和利用。”
“油页岩……这个是怎么开发和利用?”郎主任的表现,一如既往的古板,不懂的问题也不怕问——事实上,他不是全面型的人才,而是专精型的。
“这个东西可以炼油,也可以发电,跟咱们现在谈的煤炭液化有点类似,”陈区长在一边解释(book.www.uu234.com)了,他不敢提什么石油的战略储备,“发展得好了,很可能是一种很好的替代能源,我已经在跑立项了,肯尼迪小姐也愿意支持……唯一的问题就是,残渣对环境的影响很大。”
“煤炭液化?”郎主任听得眉头就是一皱,这可是到了他的专精领域的边缘,他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凯瑟琳,“这个好像是……跟能源储备有关。”
我说你不要这么敏感行不行?陈太忠无奈地撇一撇嘴巴,他知道对方已经生出疑心了,于是干咳一声,“郎主任,我抓精神文明建设很久了,请您相信我的觉悟。”
我艹,白凤鸣听得好悬没钻到桌子底下,跟X办的人说话,你还这么牛,小陈你不是区长……你是我大爷,真的。
“哦,”郎主任却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点点头——你已经声明了,不涉嫌出卖国家利益,那我就站在这个基点上说话,他又看一眼凯瑟琳,“你接着说。”
“我听陈区长说,你们国内有个维护环境的政策,叫退耕还林,”普林斯公司美艳的女老板侃侃而谈,“为了支持贵国的发展,我不得不污染这碧水蓝天,但是我们身处同一个地球,我希望在破坏环境的同时,能制造一点绿色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白凤鸣的错觉,在她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白区长居然从她身上看到了一丝圣洁的光芒,你不用这么煽情的吧……我说,你跟我们老大到底是什么关系?
合着是想要点补贴啊,郎主任听到这里,就再明白不过了,心里真是有点啼笑皆非,你好歹也是肯尼迪家的人,又是大老板,那陈太忠也是跟着黄家讨生活的主儿,这么大张旗鼓地邀我出来,就是为了这点事儿?
不过,猜想归猜想,他还是要落实的,于是点点头,“嗯,环保确实重要,你继续说。”
“但是陈区长说,这个退耕还林政策,要过林业局,”凯瑟琳下面的话,真的是顺理成章,她停了一下,发现对方没有接口的意思,就再加一句,“这个事情,想请郎主任过问一下,所以贸然邀请您出来。”
果然如此,郎主任听明白了,不过还是那句话,他是专精型人才,对这里面的门道不熟,于是他侧头看一眼陈太忠,“按正常程序走……不行吗?”
“退耕还林是国家林业局自行划片,不接受地方上的申请,”陈太忠面对这样的主儿,也不怕实话实说,“而且多数试点,是在两年之前划好的,新增很难。”
没准新增就没有吧?郎主任听得明明白白,一时间就猜到了此事的因果:陈太忠被弄出了天南,去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破地方,想搞个退耕还林缓解一下局面,才发现那是两年前的车票,不赶趟了。
不过这些因果什么的,意思也不大,他确定这件事情,自己还真的能插手——没错,事情不大,用的人情大,严格来说,这种事情,最合适他这样身份的人出手。
X办的人牛不牛?真的牛,但是牛在哪里?牛在他身后的一号,天子近臣,没人敢忽视,不给X办的人面子,就是不给一号面子。
但是成也一号败也一号,X办的人出去,确实没人敢惹,可是谁也不敢仗着这个身份胡乱卖人情,天子近臣就是服务领导的命,要是打自己的小算盘,一旦事发,面对的也是大怒的天颜——谁都承受不起。
所以像眼下这种人情,利益不大,涉及的级别又足够高,这就比较符合X办的人插手,郎主任也不求从中获得什么——就算陈太忠敢给,他都不敢要。
不管怎么说,总是一个妥妥的人情,想明白这一点,郎主任难得地沉吟一下,方始发话,“哦,这是错过了啊,不过小陈,你要办成这个事儿,不一定要找我吧?”
他还是有戒备之心,这很正常,天天在一号身边呆着,再天真的人,也会培养出来戒备之心——黄老说句话,这还是个事儿吗?
尼玛,白区长的眼角又再次抽动一下,你好歹是X办的人呢,不带这么掉链子的,那个啥——其实我是想问一句,陈区长真的不经过您,也能把事儿办了?
3326章不如意(下)我不经过你,当然也能办成事,但是……我现在要办的事儿,真的太多了,陈太忠心里也窝着火呢,各种人情、建设和引资,让他有风中凌乱的感觉——唉,谁让哥们儿去了北崇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呢?
“找您是最合适的,”他并不做解释(book.www.uu234.com)——所谓的解释(book.www.uu234.com),在明眼人面前根本没用,所以他很直接地表示,“肯尼迪小姐是这么坚持的。”
“请叫我米歇尔,我不是什么肯尼迪,”凯瑟琳冷着脸发话,这女人的演技,真的也是一等一的,“陈,郎……你们俩都是我的朋友,我用朋友之心对你们。”
郎……陈太忠直觉得一股酸气,从后心顺着脊梁直接冒到两腮的位置,腮腺和颌下腺剧烈地工作着,超负荷地分泌出了大量的液体——你能叫得再肉麻一点吗?
“嗯……我珍惜各种友情,”郎主任点点头,他听得很明白,这是肯尼迪小姐个人的友情,换句话说就是……这不是公对公的,是私人交情,所以他不再犹豫,而是很干脆地摸出手机,“我了解一下情况。”
所以说,这领导身边的人办事,一旦认真了,都是很干脆的,他很痛快地拨通了一个号码,“小侯,查一下林业局办公室的电话……嗯,尽快。”
这是正经天子近臣的做派,他不需要像南宫毛毛毛一般,说林业部什么的,林业局就是林业局,但是他打电话问的,绝对不会是北京市林业局。
那边的反应也很快,郎主任随手拽出一支笔,记个号码,反手就打了过去,“林业局吗?我是X办郎斐,有地方上想申报退耕还林,找到我这儿来了……找错了,你们负责申报的地方在哪里?”
说地方上找错门,那是扯淡,他的意思是说,这地方上的人找到我这儿来了,你们看着办哈——更明显的暗示,那也不可能有了,这暗示还不够明显?
那边说了点什么,大家不得而知,总之,郎主任挂了电话之后,很随意地表示一句,“小陈你去跑一趟,把地方上的苦衷摆一摆,嗯,强调一下你们是要招商引资,环境问题,不得不解决,肯尼迪小姐的话很有道理……地球是大家的。”
这话更是扯淡到不能再扯淡了,但是郎主任的意思也很明确,不管地球到底是谁的,反正他很痛快地帮忙了——电话是当着你的面打的。
这个人情,做得是极为扎实,而且他并没有说到此为止,只是强调小陈你该有一个合适的态度,认真地去解释(book.www.uu234.com)——不要认为X办的人打了招呼,做事就不着调了。
那么也就是说,如果陈某人真的做到了这些,对方还是不肯答应,没准……没准还可以有点说法,郎主任并没有把后路堵死。
陈太忠听得明白,白凤鸣听得也明白,接下来就是大家吃饭了,酒桌上偶尔说两句,不过到最后,郎主任还是喝了半杯红酒,站起身走人,并没有提出任何的要求。
他不提,并不代表他没有需求,只是这种事儿,记在心里就好了。
白区长又被区长撵回去了,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回去之后睡了半个小时,郭总招呼大家打牌——事实上,这些人轮流被区长呼来喝去,就算想出去玩都不敢了。
“有收获吧?”徐瑞麟一边摸牌,一边看一眼白区长。
“你的收获更大,”白凤鸣不动声色地回答,“知道下午区长干什么去了吗?人家去国家林业局了,我一上午都在帮你敲边鼓。”
“是吗?”徐瑞麟手微微顿一下,也没再问下去,而是继续摸牌,不过他的心里真是有点微微的奇怪:商量退耕还林的事儿,为什么出面的是你?
“喂,我说老白,给个答案啊,”徐区长沉得住气,可郭伟沉不住气,来北京三天了,没有领导的消息不说,陈区长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太忠怎么说的?”
“给个好号儿,我就告诉你,”白凤鸣笑着发话。
“那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吗?”郭伟回答得毫不含糊,“四条你随便选……只要我有。”
“这次是真帮你问了,”白区长将手里的扑克牌搓开,一边慢慢打量,一边轻描淡写地回答,“六十分……我叫了,嗯,区长说了,人已经联系上了,你等消息就行。”
“六十五分,”杨孟春跟着叫一把,这就是二百的底子了,结果徐瑞麟跟着叫一把,“七十分……郭总你叫吗?”
“八十,”郭伟财大气粗地提了十分,这就是五百的底子,一输起码一千五,“你们等一下,我问两句嘛……太忠怎么说的?”
“我哪儿敢多问,身边的领导老大个了,”白凤鸣想起郎主任的做派,还是禁不住暗暗咋舌,哪怕人家在打电话的时候,已经自报家门了,他还是不敢说出来——要不是人家知道自己是北崇分管工业的副区长,肯定不会直接说的。
但是不说的话,他心里还真的痒痒,那是传说中的一号办公室啊,白区长算是个沉得住气的,也要禁不住小小暗示一下,“区长说了,招呼已经打过了,你等着就行了。”
你真的问了?郭伟狐疑地看他一眼,伸手去抓底牌,接着就哀嚎一声,“哎呀,这底牌都是些什么嘛……”
约莫是有了点结果的缘故,郭总的牌越发地臭了,正是所谓的“官场得意,赌场失意”,光这一把他就输了七千五,一下午玩下来,更是输了差不多一万六。
“今天手气真不好,”玩到下午五点半,郭伟终于表示,“再玩两把不玩了。”
“你的手气,好像一直都不是很好,”白凤鸣笑眯眯地答他一句,才要伸手去洗牌,有人推门而入,大家扭头望去,不是别人,正是陈太忠。
陈区长一进门,就看到满屋子的烟气,禁不住伸手扇一扇,“这么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放火呢……开窗户晾一晾。”
一边马上有人去开窗户,其他人也站起身来,“区长有什么指示?”
“暂时没什么事,”陈太忠走到沙发边坐下,他看一眼徐瑞麟,犹豫一下方始发话,“我下午去了林业局,谈的……还算可以。”
“哦,”徐瑞麟点点头,“那我需要做点什么?”
“糟糕的是……人家不对北崇啊,”陈区长郁闷地叹口气,沉默了好一阵,才悻悻地一撇嘴,“咱们辛苦半天,倒是市里舒服了。”
听他这么肆无忌惮的发牢骚,一时间所有的人都不好接口,就在那里默默地站着,好半天之后,白区长才发话,“这得跟市里说道说道,咱们领了那么大的人情……”
“人情倒不算大问题……主要是我帮林业局做过一些工作,”陈区长头也不抬地答一句。
这话真不是假的,他和凯瑟琳下午去了林业局,那边是造林司一个副司长接待的,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也不说拒绝的话,偶尔还抱怨两句,说资金短缺什么的。
陈区长明白,人家是等着他扯出郎主任的大旗,才好决定行止,可是这牌不能随便打,他只能有板有眼地介绍北崇的落后,北崇的引资,北崇的……扯了半个小时,也没得到什么确切的话,直到有人进来在副司长耳边嘀咕一句,那位才眼睛一亮,“陈区长,你以前是天南树葬办主任?”
“是啊,”陈太忠点点头,这头衔有点恶心人,他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套近乎。
“嗐,那自己人还说个什么?”副司长眉毛一扬,很直接地发话了,“有领导关照,司里就差一个理由了……我还当重名呢,你早说嘛。”
哥们儿搞出全国第一个树葬公墓,确实是给林业局办了好事了,陈太忠笑着点点头,“微不足道的一点事儿,没好意思提……能办?”
“别人不行,你就好说,”副司长又看一眼凯瑟琳,若有所思地回答,“理由也充分……不过,指定县区不太合适,你以阳州的名义发个文,跟局里了解政策——不能是申报!”
人家这么说,陈太忠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凯瑟琳更不好说什么——她总不能说在北崇退耕还林才算是搞绿化,出了北崇就不算搞绿化了。
所以陈区长这个郁闷,也真的是爆表了,“天下事不如意者,十之**吖……”
(未完待续)
3327-3328 黑枪不断
3327章黑枪不断(上)陈太忠赶回来,可并不仅仅是发牢骚,他要集思广益,“这么大的便宜,市里可不能白占,咱们要合计一下,跟市里弄点什么。”
这话让大家又吓一大跳,心说你有这么个想法不足为奇,但是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就不太好了,要知道在场的人足足有八个。
尤其是其中除了领导,还有三个秘书,而没有秘书的那位,却是跟陈区长最不搭调的、几乎是被绑架到北京的区财政局长杨孟春。
这消息……怎么可能控制得住?徐瑞麟听得眉头就是一皱,郭伟的嘴巴也扯动一下,只有白凤鸣无动于衷——区长敢这么说,八成又是准备了后手吧?
白区长非常确定,市里想截胡,绝对要按着陈区长的要求来,否则的话,别说李强,王宁沪出面都用不动郎主任——事实上,市委书记这个级别,才算相对重要的外藩。
沉默一阵之后,还是徐区长先发话了,毕竟这个退耕还林是他提出来的,“让市里来办的话,咱北崇一定就没份儿吗?”
“就算有,份额也不会很大,”陈太忠沉声回答,正是因为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才会如此愤愤不平,“来之前李市长就说了,要我来北京跑项目的时候,多考虑一下阳州全局。”
“这样啊,”徐瑞麟终于知道,区长为啥如此地暴跳如雷了,北崇是落后,但是整个阳州都落后,市长没表态还好说,但是表态之后再遇到林业局如此表示,北崇想吃独食是绝对不可能的。
事实上别说独食了,想占大头都很难,阳州市本身就是个多山的地方,北崇虽然穷,但是环境并没有多恶劣,这就是李强当时提议的原因——还有更需要退耕还林的地方。
“难啊,”白凤鸣也叹口气,都协调得差不多了,猛地遇到这么一档子事儿,放弃吧,此前的努力和人情全部付之东流不说,也太没有大局感了。
可是就这么交出去,又怎么甘心?别说年轻的区长了,白某人都不甘心。
一堆人大眼瞪小眼,瞪到最后也没个什么说法,最后还是陈区长主动发话了,“饭点儿了,吃饭吧,这个事情,大家都细细地考虑一下……最好能有个两全的办法。”
白凤鸣倒是个心思细腻的,借着大家都往门外走的时候,走上前小声问一句,“区长,您费了这么大的劲儿……要不要我把这个消息传回市里?”
“没必要这么刻意,”陈太忠轻声回答一句,然后脚步轻盈地走了出去,“这大冷天儿的,咱们去东来顺吃涮羊肉吧,吃完找个地方看演出……”
区长这还真牛气了,白凤鸣心里禁不住叹服,他的请示其实也是试探,看看区长需要不需要有人造势——阳州市政府听到这个消息,肯定坐不住。
到时候,市里能主动找上来,北崇这边就好提条件了,这是个谁来就谁的问题,被就的一方,肯定占有一些优势。
说白了,白区长这么提议,也是怕此事闹得不可收拾,X办的人是那么好用的吗?既然用了,就要起到效果,要不然实在划不来。
所以他才自告奋勇地要去主动泄露消息,跑这种事情下手一定要快,就算还没有竞争对手,也应该一气呵成地完成,时间一长就会生出变数——白区长担心大家都很热爱北崇,没人去透露这个口风,一拖两拖的……耽误了算谁的?
不成想他的这番热情,并没有得到区长的特别赞许,当然,区长也不可能反对,只是淡淡地表示,要注意方式——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雍容,这几天他已经看得太多了。
这种事儿你都不急?白区长虽然已经习惯了领导的算无遗策,但是这样的场面,领导还能沉得住气,他就禁不住要自问一下:我是不是表现得有点过了,领导或许……不喜欢下面人随便揣测他的心意?
这个他还真是想歪了,陈太忠是真的不在乎这个时效性,林业局那边都说得很明白了,上面领导的关照是有压力,但那只是让大家为难,正经是因为你是自己人,所以这事情好说。
这或许只是个借口,造林司想找一个台阶下,但是这既然成为了理由,那么以后也会是理由——公私应当分明,陈某人只怕程序不对,却不怕别人不认账。
至于说陈区长敢把此事冠冕堂皇的说出来,原因也很简单,他只说了结果,没有说过程,若是谁异想天开要短他的路,直接联系林业局——那乐子可大了。
陈区长又开上了那辆商务车,七座车挤了八个人进去,他本有心奔着王府井的总店去,郭伟建议了,“随便找家分店吧,总店是宰外地游客的,而且……现在是饭点儿。”
“那不如去荆总的哥哥那儿吃了,”陈太忠将车速放缓,给荆俊伟打个电话,“荆总的哥哥冬天最爱吃火锅了,而且羊肉都是东来顺冷库里买的,怎么煮都不老。”
“想吃……那你过来吧,”荆俊伟接了电话之后,笑着表示欢迎,“这两天阴得厉害,刚托人腌好两只羊腿,说明天中午烤着吃,那晚上就是涮火锅和烤羊腿了。”
一行人赶到荆总的字画店的时候,木炭火锅已经在二楼点起来了,除了一楼的两个店员,屋里还有两个女孩儿,以及一个男人,陈太忠见过此人不止一次,隐约记得,大家都管此人叫魏老师。
大荆总的这个铜火锅,比一般人家用的要大一号,据说还是有点历史的,反正他这儿平常蹭饭吃的文化人多,十四五个人围着火锅吃的时候也有。
两个女孩见来的这帮人虽然衣着普通,行为不是很大气,但言谈间有做派,就猜到这是一些小官僚,不过在这个地方混的,都是有点文化范儿的,正琢磨着该不该招呼一下,不成想来人里自然分出三人,开始招呼各种事儿。
这就是郭伟、白凤鸣和徐瑞麟的秘书了,他们伺候领导,可是比外人专业得多,陈太忠大致介绍一下自己领来的人,也不细细说明,无非就是郭总、白处、徐处和杨局——没办法,副区长啥的叫不出口,丢不起那人。
不多时,大家就坐下来吃上了,酒也不算差,52度的五粮液,有意思的是,十几个人就围着这么一个火锅,小菜就只有四样,腌萝卜、腌白菜、腌蒜和油炸花生米。
所幸的是,陈太忠带的这帮人虽然多,见识也不算广,可他是老大,有他坐镇,别人就不能拿出那些土匪作风来,所以涮一筷子羊肉,夹到碗里能吃老半天,倒也不觉得僧多粥少——生羊肉十来盘呢,大家慢慢涮嘛。
可是陈区长觉得大家有点拘束,于是看一眼自家大兄哥,“不是有烤羊腿吗?”
“临时才开始烤的,一小时以后再说吧,”荆俊伟笑着回答,“那可是见真章的功夫,腌制什么的就不说了,只说烤,没一个半小时根本出不来……而且北京很多地方不能自己烧烤,有污染,别人一投诉一个准,正在隔壁院子烤着呢。”
“可是咱们不是要看演出吗?”杨孟春没头没脑地接一句。
“那是你要看,我们都不看,”白凤鸣咽下嘴里的一口羊肉,狠狠地瞪他一眼,“演出有什么好看的……倒是这个羊肉,真的很嫩,东来顺冷库里的?”
你小子敢我在我大兄哥跟前,给我上眼药?陈太忠笑眯眯地扫一眼杨局长,此人……起码是嘴不严,这个不好。
“嗯,东来顺的,”荆俊伟笑着点点头,他觉得眼前这帮人挺有意思。
渐渐地,吃开了之后,一个火锅也不觉得不够,你来我往推杯换盏,大家吃得热闹,郭伟终于逮个空子,低声问陈太忠一句,“太忠,耗了好几天了……现在能不能给个准信儿?”
“今天井部长有会,明天周末了,就这一两天帮你搞定,”陈太忠轻声地回答他,“为了你的事儿,我都找到黄老板了……记得还差我一百万啊。”
“太忠,不能见一面就算完哈,”这人心都是没尽的,郭伟知道自己肯定能见到井部长了,心里就又不能满足了,“去哪儿吃饭,花多少钱那都好说……能吃顿饭吧?”
“别说请井部长了,想请我吃饭的,能从这儿排到前门楼子去,你信不?”陈太忠哭笑不得地反问一句。
“那也不能一两句就算见了,太忠,我一向对得起朋友的,”郭总继续咬耳朵。
众目睽睽之下,他俩在开小会,不过别人也没办法说什么,这是在座的最大的两个领导,于是其他人也杂七杂八地私下交流。
这嘈杂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出面打破僵局,却是楼下传来的声音,“让一让,让一让,羊腿来了,小心烧着。”
眨眼间,两个汉子悬空端着两条羊腿走上楼来,每一条羊腿约莫有五六斤重的模样,由两根钢丝钎子穿着,就这么端上来——剔了骨头之后,也不知道有没有四斤了。
“这也叫羊腿?”陈太忠看得眼睛一眯,“兔子腿吧?”
3328章黑枪不断(下)“小羊的腿才好吃,”荆俊伟笑眯眯地解释(book.www.uu234.com),“大了肉就老了,从来都是吃蘑菇炖小鸡,谁吃过蘑菇炖老鸡?”
“那是,荆总这家学渊源,不愧是美食家,”一边有人奉承,却是魏老师出声了。
“唉,就这羊腿,也不知道还能吃多久了,”荆俊伟轻喟一声,“马上要拆迁了,像这样的宝地,真的不好再找到了。”
“这好像是你租的房子吧?”陈太忠看着厨师一刀一刀,将羊腿上的肉割下来装到大盘中,随口问一句——又不是你的产业,拆迁的话,再租不就完了?
“东城这样的地方,真的不多了,尤其是还能烤羊肉的地方,”荆俊伟叹一口气,“高楼大厦,终究是要将这些平房碾压过去的。”
他说着话,那俩汉子就将羊腿上的肉划拉了个差不多,偌大的两只羊腿,也就是四个盘子的份量,其中一个汉子从下面端个木炭烤炉上来,将割下的肉穿在铁钎子上,继续烘烤。
这就是时用时烤了,那两条羊腿上还有不少肉,荆总手一挥,“你们拿走吧,跟下面小刘小赵分了吧,唉,明年冬天想这么吃,就未必有机会了。”
“北京类似的地方,还有不少吧?”徐瑞麟发话了,他其实是个挺有文化的人,来北京不多,对地方风俗还是很熟悉的,“这种两层的小楼不好找到了,但是找个三四层的建筑,符合荆总你这文化气息的地方,应该也不难。”
“难倒是不难,真要花血本,四合院也能找到,”荆俊伟轻喟一声,“但是那费用就高得不合理了,京城居……大不易啊,像我们玩字画的,想找个性价比合适的地方,真的难。”
“确实是这么回事,”郭总点头表示赞同,“我侄儿今年初一,在恒北育英中学上学,省重点,附近租个房子,八十平米两室一厅,一个月一千二,艹,再远两里地的房子,一个月六百……这叫什么?这叫学区房,就值这个钱。”
他在这里发牢骚,郭伟抄起一根穿着羊腿肉的铁钎子,一边嚼着一边就下楼了,不多时楼下传来声音,“哎呀,荆老写的‘扶摇直上九万里’只是十五万?这跟白给一样……包起来,我要了。”
“先森,这是仿品,不是十五万,是一万五,”一个女声怯怯地回答,“正品的话,我们要请示老板。”
“你们怎么能摆赝品呢,”郭伟拉长了声音,听起来有点急躁了,“荆老板跟我很熟,喏……我的肉,就是从你们啃的羊腿上削下来的。”
我艹,你有点素质行不行啊,陈太忠真的有点受不了啦,“老郭,你的肉……多少钱一斤呢?连你的腿我都要了。”
“我是说我啃的羊肉,”郭伟也知道自己说的错了,于是哈哈一笑,“嘿,我就是觉得,荆老的字儿,十五万真的便宜。”
“那是开价……赝品,给两千你拿走了,”荆俊伟也有点不好意思,“郭总你真要的话,我给找一幅,钱不钱的就不说了,这是高仿……我爷爷的真迹,我哪儿敢摆在店子里?”
“你给你爷爷整高仿,不怕他找你麻烦?”徐瑞麟愕然地发问。
“找麻烦……怎么可能?”荆俊伟更愕然地发问,“我是他孙子……嫡亲的。”
“那就这幅了,一万五,我要了,”郭伟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他的舌头听起来有点大,“那一幅,三十八万……不是,三万八的那幅‘蝶恋花’,我也要了。”
“我说,你要的不是‘我失骄杨君失柳’吧?”荆俊伟听到这话也急了,“那个啥,高总,不是……郭总,这个真是三十八万,缩印不值钱,您随便拿,我不坑朋友,但是真迹就是三十八万,老爷子年轻时候的作品,后期你能让他写这么多字儿,我给你三十八万。”
“三十八万就三十八万,多大点事儿?”郭伟哈地笑一声,“我对荆老的敬仰,有若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你是荆老的后人,我能让你连租房子的连都出不起吗?”
“郭总您这厚爱我领了,不过您也喝了不少,咱明天再谈,行不?”荆俊伟在京城多年,类似的情况不知道遇到有多少了,于是他很直接地表示,“明天您还要买的话,我一定卖……我给您留着,这还不行吗?”
于是,郭总不吱声了,但是白凤鸣和徐瑞麟坐不住了,郭伟可都说得明白了,人家是为陈区长的大兄哥找补助呢——荆总说了,这个地方呆不住了,要换地方。
这个问题,听起来有点像叫穷。
“下去看一看吧?”徐瑞麟率先发话,他瞥一眼白凤鸣——其实心里,有点枪挑新区长红人的意思,“这地方长久不了啦,淘换几张字画吧?”
“省省吧,”陈太忠憋不住了,合着哥们儿成了索贿了?这时候他也顾不得荆俊伟在旁边坐着了,“荆总也才几张荆老的字儿,还是给他留着当镇店的宝贝吧。”
大荆总坐在一边笑一笑,也不说话,端起手边的酒杯来,“来,喝酒。”
由于有了杨孟春那句话,陈太忠也不好再带大家出去玩了,九点钟的时候,大家各自散去,又是一宿无话。
其实说一宿无话并不正确,第二天上午十点,陈太忠接到了林桓的电话,林主席笑着发话,“陈区长,听说你的女朋友很漂亮啊,什么时候带到北崇来,给大家见一见?”
“什么时候可真的说不好,她忙她的事业呢,”陈区长干笑一声,心说三天前大家就见到小紫菱了,你这会儿才打电话过来,“林主席有什么指示?”
“我哪儿能指示区长?”林恒在电话那边也笑一声,“你的女朋友来了,能稳定人心嘛,你问我的问题,也就不是回事儿了。”
“这个事情……太刻意就显得做作了,”陈太忠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不能说有美女对象,就不是妇女之友了,念及此处心里不由得暗恨:这个赵海峰,真不是个东西。
又聊两句之后,林桓终于提起了正事,“区长,听说你把退耕还林跑下来了?”
“嗯?”陈太忠讶异地哼一声,他知道这件事早晚会传出去,可是这么快就传得变了样?“没有的事儿,八字没一撇呢……这谁说的?”
“区里都传遍了,”林主席笑着回答,“您也别瞒着我了,不过有人说……您打算把这个机会让给市里?”
“嘿,”陈太忠气得笑了起来,尼玛……这都是什么样操蛋的人,编排出来这样的故事?劳资在前面辛苦冲杀跑项目,你们在背后放黑枪?
这个区长没法干了!一时间,他真有摔电话的冲动,我这个爹当得也太辛苦了,不过……再不成才的子女,也是子女啊。
陈区长默默地叹口气,他当然不能辞职不干,陈某人的字典里没有失败二字,还有就是——他若是真的躺倒不干,岂不是会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主儿笑歪了嘴?
下一刻,他眼珠一转,这好像……也是个机会嘛,“这话又是谁说的?”
“这是大家猜的,”林桓笑着回答,“有人说是市里想拿走,您不愿意给,还有人说……这会不会是您放出的风声,假装不愿意给?”
“那些人都是胡乱猜呢,”陈区长淡淡地回答,“林主席你这也是老同志了,遇到乱传话的人,该批评就要批评一下。”
挂了电话之后,陈太忠本来想给徐瑞麟打个电话,想一想又忍了下来,想怎么传就怎么传好了,哥们儿我以不变应万变。
不过这个泄露消息的家伙,也挺会隐藏自己的,居然知道先把消息撒向区里,然后……就不好判断是谁干的了——虽然陈区长心里,高度怀疑是杨孟春。
在半个小时之后,传说中的市领导终于冒头了,“是陈区长吧?我是江锋,我得到一个消息,想找你证实一下,国家林业局是否有意在阳州设立退耕还林的试点?”
又是逼压,陈太忠非常不喜欢这种堂堂正正的阵势,他虽然对不上张近江的相貌,但是市领导有哪些,他还是记得很清楚的——江锋,阳州分管农林水的副市长。
分管市长直接发问,陈区长也避无可避,“经过我们不懈的努力,国家林业局原则上愿意考虑,把试点设在北崇。”
“你们的努力,市里会记得的,”江市长对北崇区同志们的工作,做出了充分的肯定,然后他话题一转,“但是这种事情从级别上说,市里出面协调比较合适。”
“我们非常感谢市里的支持,”陈区长干笑一声,“等我们回去之后,出好文件,会向市里汇报的。”
他这话听起来说得恭敬,江锋却是有点恼火了,“陈区长,市里不是盖章机器。”
(未完待续)
3329-3330回家
“那你们自己出文件好了,”陈太忠干笑一声,江市长恼火,他倒是心情爽快了起来,“我这也是考虑,做了这么多工作,跟林业局有些默契。”
“等你回来,来市政府一趟,”江锋哼一声,没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陈太忠怎么说?”李强坐在办公桌后,看着沙发上的江锋,今天虽然是周末,但是随着年底的接近,又是换届选举在即,大家都忙得不得了。
李市长是今天早上才听说这个消息的,他正说要找江锋商量一下,江市长已经找上门了,正是要跟他商量此事——这种事情,北崇居然敢不往市里交?
退耕还林这种事儿,操作好了的话,三、四十万亩也不是不能想的,同样的,一亩地补贴两百的话,那一年就是七八千万。
这样一笔钱搁在恒北,别说副市长了,副省长照样要动心,所以江市长找到班长,表示说,北崇压根就没这么多符合要求的耕地。
李市长则表示说,这个事情我知道,在小陈去北,京之前,我就示意过他,但是那家伙有点境界不够,不愿意帮市里分忧解难,要不你现在打个电话问一问他?
所以才有了江市长这个电话,听到市长这么问,他气得哼一声,“这个年轻人也实在有点……居然要自己出文件,组织纪律性有点缺乏。”
“江市长你这脾气有点大,”李强微微一笑,“其实你刚才没必要说那么明白,等他回来之后……可以慢慢地商量。”
“提前摆出态度来,也是定下了基调,”江市长摇摇头,他分管农林水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对自家的业务是相当熟悉的,“没必要让着他们,这个业务,国家林业局不可能直接对北崇,没有这样的对应关系……最少是要对咱阳州或者林业厅。”
“可是退耕还林……是不接受申报的吧?”李市长斜睥对方一眼,不动声色地发话,“是不是最近开始放开申报了?”
“没有放开,”江市长摇摇头,他终究是负责这个口的,很多事情当下就能做出判断。
然而惟其如此,他对某人才越发地痛恨,“所以陈区长表示,市里写这个文件,写不好,要由他们北崇区来写,我就奇怪了,到底是谁领导谁……出点成绩,也没必要这么忘乎所以吧?”
所以我说你的嘴快嘛,李强不以为然地撇一撇嘴,说什么盖章机器什么的,只顾图一时的痛快,这么多年的副市长了,连这点气都沉不住?
当然,他也知道,江锋直接把市政府的态度亮明,做得其实并没有错,名不正则言不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有了名头才好行事。
但是……你好歹把这个写文件的诀窍骗出来再说嘛,李强想的是,你北崇拿文件来汇报?可以啊,我阳州这边盖个章交上去——但是盖章的是文件原件还是高仿,那就是另一说了。
提前把矛盾激化,想骗出这些东西,就要多增加一些阻力了——没错,是“多”增加阻力,北崇那边肯定一开始就会防着一手,蓝盈盈的票子谁不喜欢?
“可你这么说话,他要是索性说,根本就没跑下来怎么办?”李市长换一种方式提示,事实上,现在这种主儿也不少,无利可图的话,直接破罐子破摔一拍两散。
“我来您这儿之前,打电话问北崇的分管区长了,他也在北,京,”江锋直接把徐瑞麟拽了出来,“他说陈太忠跑这个项目很辛苦,市里必须多考虑北崇一点。”
跑部真的很辛苦,是个差不多的干部就知道,但是他这话的意思是说,陈太忠是辛辛苦苦地跑下来这退耕还林的——他敢直接撂挑子吗?
该搭的人情都搭进去了,部委的领导也都指示到了,年轻干部首先要讲个稳重,你这朝游北海暮苍梧的,以后别人还怎么信你?
说句更难听的,没准利益攸关方都存在了——人家帮你打点了,相关好处却是因为一点点意气之争,活生生地被葬送了,谁受得了?
可怜的徐瑞麟,本来是想替家乡父老说句话,却是被人抓住了根源细细琢磨,由此可见,有时候真的是会好心办错事的。
“阳州最需要退耕还林的,不是北崇吧?”李强意味深长地发问。
“就算陈太忠想说是,花城和关南的人也不会同意,”江锋也不是不知道动脑筋的主儿,姓陈的你想吃独食儿?有的是人不答应,“相信他们很快会知道消息的。”
就算他们真的不知道,你也会代为传递的,李强很明白这一点,事实上,市政府里花城三县的人并不少,他轻喟一声,“还是和谐第一……”
“我以后都不跟你们北崇人玩牌了,”郭伟实在按捺不住了,昨天从陈区长那里得到个准信,今天就又输了两万多,“先欠着……回头给你们充值卡。”
“充值卡,我可以去找谭胜利换,九十七块换一百,”徐瑞麟不答应,“我都叫七十了,你非要叫七十五,这五倍是你自找的。”
“你叫七十,打赢了也才挣九百,这一下赚两千还这么多话,”郭总无语地指一指他,“老徐,我输了六千啊。”
“可是欠啥不能欠赌帐,”白凤鸣笑吟吟地接话了,“郭总你这财大气粗的,不带欺负我们这些穷人的,您坐的是奥迪,我坐的是奥迪它妹妹……奥拓。”
“我哪儿有奥迪?就是辆沙漠王子,”郭伟正色回答,阳州多山,他往省城跑的时候,还经常串一些其他郊县,越野车才是正确的选择。
“没错啊,我那奥拓,就是都市贝贝,比沙漠王子差多了,”白凤鸣说怪话,其实也很有一套,“郭总,来北,京一趟,您可能就带那么一点儿吗?我们杨局都带了十万,别砢碜我们这些老少边穷县区啊。”
“带再多,不够你们赢的,”郭总呲牙咧嘴地发话,他是带了不少,但是不敢露底儿——传出去可不好,于是信口胡说,“年前都要在北,京过,应酬太多。”
“打欠条吧,”徐瑞麟波澜不惊地发话,“给充值卡的话,一百按九十算。”
“真打啊?”郭伟撇一撇嘴巴,然后一咬牙,“好了,给你们钱,大不了接下来天天方便面了……再来,我要捞回来。”
“其实……徐区长是兰州大学数学系的尖子生,跟他打牌,我都是不输就算赢,”白凤鸣微微一笑,“郭总,看开点儿,钱少了就别总叫牌。”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之后,郭总更不服气了,输人可以,不能输阵,所以玩到下午五点的时候,他输了差不多有三万块——这还是他谨慎叫牌了,他直疼得呲牙咧嘴,真玩不起了。
还好,这个时候,陈区长又打来了电话,“郭总,下楼……帮你引见个人。”
“这把牌铁赢的,”郭总遗憾地叹口气,把牌向桌上一扔,“便宜你们了。”
“打完再走嘛,我手里一个猫都没有,真的,”白凤鸣笑嘻嘻地挽留他。
“我手里四个猫,你怎么可能有猫?”郭伟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真是四个猫?”杨孟春伸手就去掀郭总散落在桌上的牌,徐瑞麟冷哼一声,拽出一张小王,往桌上一拍,其他牌一盖,抛洒到桌上,伸手去拿香烟,“嘿……看来今天,又得咱北崇三个人斗地主了。”
郭总下楼之后,见到的是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菲亚特,破破烂烂的,司机座上,是一个英俊得可以称之为漂亮的男人,陈区长坐在副驾驶上招手,“上后面。”
郭伟上了后座,却是坐在副驾驶之后,终是不敢坐首长座,因为他已经认出了司机的来历,“陈区长,这是……咱许老大吧?”
“郭总客气了,大家都是正处,叫我小许好了,”许纯良一边开车,一边面无表情地问一句,“太忠,去五棵松、东四还是西单?”
“五棵松吧,”陈太忠犹豫一下,终于做出了决定,北,京他真的是人生地不熟,东四就是去南宫毛毛的宾馆了,他兴趣不大,西单是信产部所在地,想必井泓也要有这样那样的避讳,倒还不如去自家的别墅旁边。
许纯良是下午到的北,京,接机的都是陈太忠,他回来这么一趟,并不是刻意算计的,许主任的根儿就在京城,年末了,回来一趟太正常,顺便还能给单位采买点什么,反正凤凰科委虽然摊子大,但事务是井井有条,也无需他操太多的心。
其实说句良心话,陈太忠都不怎么想见许纯良,许春风得意,陈发配外地——朋友之间不说竞争啥的,差距太明显也不是很合适吧?
不过这个事情,是两人早就说好的,陈某人要来找井泓,顺便就可以提一下素凤手机的事儿——既然找人一次,那该办的事情就一起办了。
3330章回家(下)许纯良对此倒是很感兴趣,事实上,他对上一次陈蒋许三人在北,京的一筹莫展记忆犹新——有人要抢沃达丰的代工,许某人、蒋某人和陈某人,三个年轻的正处坐在一起,共同商讨群策群力,如何才能抵御对手,才能不辜负天南父老乡亲的期望。
那样激情澎湃的青葱岁月……不会再有了,念及于此,许主任有一点蛋蛋的伤痛,天南的归天南,恒北的归……想归天南很难,还是归恒北罢。
“你这叫蛋疼,”陈太忠对许主任蛋蛋的伤痛,做出了正确的评价,“纯粹是闲的,小资情调……咱们还是一起去拉斯维加斯钓鲑鱼吧,节令正好。”
“你说的啊,苒泠正想去呢,”许纯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她马上毕业了,难得想放松一下,我本来是不赞成的,不过你要是能陪她,我就……在家里帮苒泠说话。”
“你不用帮她说话,”陈太忠断然拒绝,“我去那儿,其实是想在白令海峡冬泳的,真的,讨好女人什么的,那成就感……比得上征服一个海峡吗?”
“太忠,我憋不住了,能说一句不?”后座上的郭伟终于忍不住了。
“兄弟唠嗑呢,你随便说,”陈太忠不以为然地回一句,“别扫兴(book.www.uu234.com)就行。”
“海峡不算什么,女人要真的深起来,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郭伟正色发话,“趟得过去海沟,趟不过去乳沟,趟得过去乳沟,还得趟得过去腿沟……”
“你这是……什么个意思?”许纯良看一眼后视镜,淡淡地问一句。
不怪他有点恼怒,许主任说的是自家的妹妹,结果这厮乳沟腿沟啥的,说个没完,知道我们说的是谁吗?就乱插嘴。
“开玩笑的嘛,”郭伟微微一笑,他并不是很害怕许纯良,虽然他知道许家势大,但是他身处某个位子,多少有点底气,“欢迎素凤手机卖到我恒北。”
“嗯,感谢你的欢迎,”许纯良犹豫一下,终于是哼一声不为己甚,他的骨子里,就不是个强势的性格,别人欺到头上,那是不能忍的,但是话能说开,他也不愿意多计较——他取名纯良,真的没起错,不多时,车就到了小区门口,三个人找家饭店,才定下包间,井泓给陈太忠打来了电话,说晚饭有应酬了,你们吃完饭去某个咖啡屋等我吧。
于是大家索性站起身走人,直接来到那个咖啡屋,叫了几份客饭,几口划拉完之后,才慢吞吞喝起酒来,许纯良和郭总喝的是干红,陈太忠喝他的啤酒。
大约是八点左右,井泓和黄汉祥两人走了进来,落座之后,相互介绍一下,黄总对许纯良的态度倒还可以,“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跟小陈好好配合,互相帮助。”
有意思的是,井泓也是将谈话对象对准了许纯良,他指出,这个素凤手机的起点很高,你们还是要利用好在国际上已经闯出的渠道和口碑。
可是,国内市场也很大啊,许主任表示自己有点挠头,蛋糕已经被人分得差不多了,我们沉下心来,开发国内市场,您看……这信产部也表示了,说未来的十年,是电信高速发展的十年,尤其是要以移动通信为主。
除开中国,全世界哪里还会有这么大的市场?这个市场我们不敢放弃。
“当时就不该给你们办这个入网许可,”井部长笑着开一句玩笑,然后他才轻喟一声,“国内的这个手机市场,环境太恶劣了,很多厂家斗得血淋淋的,渠道店面之类的也挤占大量资金,你放着轻松的外国人的钱不去赚,非要趟这趟浑水……”
“国内……是立身根本啊,”许纯良轻喟一声,又一眼陈太忠,不再说话——要不是太忠走了,国外没准还能做下去。
两人坐了半个小时,愣是没人跟郭伟说一句话,郭总也不敢吱声,只能规规矩矩地坐着,直到走的时候,井泓才看一眼他,轻描淡写地说句话,“出一份你们地区的年终总结和明年规划,三天之内送过来。”
“是,”郭总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提心吊胆地将这二位送到车上,这才转身苦笑一声,“真是佩服你俩……居然能谈笑自若,我直接就这气场压住了。”
“你有所求嘛,”许纯良轻描淡写地回答一句,然后看向陈太忠,“你那儿需要些什么支持?要投资的话,尽管开口。”
“有钱了?”陈太忠讶异地看他一眼,凤凰科委其实一直都不穷,不过也没怎么太富有过,最多的时候也就是四、五个亿的资金。
“京华走上正轨了,给了还款计划,”许纯良笑一笑,“我都跟博睿开始讨论还钱了,嗯……省里有意让疾风、素凤合并,再接收几个企业,然后上市。”
“这不是胡扯吗?光疾风就够资格上市了,”陈太忠眉头一皱,疾风虽然只是一个电动车厂,但目前还在开发旅游用电瓶车、运动型自行车等,产品已经外延到了很多领域,“这两家合并起来,这么大的企业,还能归科委管吗?”
“所以我就顶着,蒋君蓉也不希望合并,她希望素凤单独上市,”许纯良遗憾地撇一撇嘴,“咱房地产公司都够资格上市了,目前在操作这个……不过难度很大。”
“不希望上市的公司,人家是劝着上市,希望上市的公司,上不了市,”陈太忠听得笑了起来,“投资的话,能给我多少?”
“明年打算还博睿四、五个亿,”许纯良笑着看他,“你觉得找科委结对子好,还是从博睿要钱好?”
“看看,我早就说了,结对子有点危险,”陈太忠点点头,他明白纯良的顾忌,两人关系再好,但是凤凰科委想不计成本地支持北崇,也有点说不过去。
天南省一贫如洗的地方海了去啦,省内结对子也就算了,你这对子结到省外去——别说章尧东干不干,怕是连蒋世方都不会答应。
“对子还是能结,支持你个一两千万没问题,”许纯良不以为意地哼一声,“只要你有跟高科技挂得上钩的项目,我就给你了……倒是要看谁敢跳出来。”
“一两千万……聊胜于无吧,”陈太忠笑着点点头,“回去马上就找个高科技项目,向许主任汇报。”
“汇报免了吧,我也是赌一把,”许纯良一抬手,拍一拍他的肩膀,“没准过两年,北崇发展得要比凤凰科委强得多,到时候就是我跟你化缘了。”
“到时候你早成科技厅副厅长了,我很惊讶地发现,想要还钱,都找不到地方,”陈太忠哈哈大笑了起来。
“还要待多久?”许纯良不理会他的玩笑。
“在科技部报着一个项目,有回信儿了就走,”陈太忠叹口气,“跑部这种事儿,真的太折磨人了,亏得科技部我还认识几个人……”
他这个牢骚,发得有点早了,周日下午的时候,阴京华找到陈太忠,拿走了改动过的油页岩开发报告,这个报告预计投资高达一百二十亿——不过,是分好几期的。
交完这个报告,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了,部委那里要验证可行性,还要判断上哪些砍哪些——这种事情,陈太忠插不上手。
所以他周一就打算回了,不成想即将上飞机之际,安国超又打来了电话,了解了一下油页岩的情况,最后才问一句,“地方上能自筹多少资金?”
“我正积极地引进香,港的外资,如果可能的话,能有一个亿左右,但是……我那个区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陈太忠苦笑着回答。
“外资来搞油页岩?”安国超奇怪地咦了一声,沉吟一下方始发话,“这个钱不能花到别的地方去……嗯,等钱到账了,再来部里细谈。”
“吁,”陈太忠轻出一口气,挂了电话之后喃喃自语一句,“幸亏我告诉他只有一个亿,要不然,真是没钱搞发展了……”
正嘀咕呢,他猛地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待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白区长、徐区长和杨局长骇然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目光。
“区长,您刚才说……多少钱?”好半天之后,白凤鸣才轻声问一句。
“这又不是拨款,是借款,”陈太忠很随意地摆一下手,“你们安心搞发展,找钱是我的事儿,走了,回家……”
飞机在朝田降落,就是中午十二点了,李红星已经带了一辆依维柯在机场外面等着了,大家随便吃点,连市区都没进,驱车直奔北崇。
下午五点的时候,眼瞅着就要到阳州了,陈太忠的手机响了——0001那个号,来电话的是大市长李强,“小陈回来了?快到阳州了吧?”
哥们儿我就没有一点秘密可言,年轻的区长随意地扫一眼车里的众人,心里暗暗叹口气,“嗯,还有半个小时进市区……市长您有什么指示?”
“这一趟辛苦你了,不容易啊,”李市长笑吟吟地发话,“我和江锋同志给你设了顿便宴,钟楼宾馆见。”
江锋,陈太忠暗暗咬一下牙,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发话了,“李市长和江市长要见咱们,大家打起点精神来……”
(未完待续)
3331-3332 唇枪舌剑
钟楼宾馆是阳州市政府接待宾馆,就在市政府旁边,因政府门口的钟楼而得名。
车到宾馆之后,是五点四十,将车停到宾馆院内,李红星打听一下,知道市长还没来,赶紧向自家区长汇报。
那大家就只能在门口等着了,恒北虽然比北京气温高,但这好歹也是十二月中旬了,怎么都不算暖和,陈太忠觉得这七八个人跟电线杆子一样,杵在这里喝西北风,实在有点没意思。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领导没来,他得在外面等着迎接,他等着,别的副区长自然也得等着——区长们都等着,那秘书们自然更要等着。
总算还好,或许是有人将情况汇报给市长们了,一行人站在这里不到十分钟,李市长和江市长就一起来了,李市长很亲切地发话了,“这大冷天的,等在外面做什么?走,一起进去。”
要不是我带着两个副区长,你看我敢不敢坐在包间里等你?陈太忠心里暗哼一声,老白和老徐都还算合用,哥们儿不愿意让他俩无所适从罢了,还真当我怕你?
所以,面对市长和蔼的笑容,年轻的区长面无表情地微微点一下头,也不说什么,只是迈动着两条长腿,默默地跟在市长后面——他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李强当然知道这家伙为啥一副死人脸,他自问换了自己,也要有点不满意,只不过不会像这家伙一样,表现得这么明显——还是太年轻啊。
李市长旁边还有使唤人,所以把不上台面的一帮人请到了另一个包间,他们所在的包间,就是两个市长和三个区长,连杨孟春都没资格进来,末座上坐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后来陈太忠才知道,这是李市长的专职司机。
没让巨中华过来,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李强见到陈太忠坐下之后,脸依旧拉得老长,心里也不由得暗暗庆幸——你小子气性太大了吧?
由于陈太忠不说话,现场的气氛就很微妙,李市长不能一个劲儿地说,那俩副区长不敢说话,而江市长知道自己对的是个刺儿头,而市长在前,他也是打算合适的时候再发话。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服务员开始麻利地上菜,市长的定点饭店,根本没必要现场点菜,同时又有服务员拿着白酒过来,首先就给陈区长倒酒。
这个时候,陈太忠就不能再沉默了,他探手一捂自己面前的量酒器,淡淡地发话了,“服务顺序不对……先给市长倒。”
“李市长肝不好,只喝干红,”服务员才低声解释(book.www.uu234.com),李强清一清嗓子,“好了,先给我倒,咱阳州的功臣回来了,我需要陪一下,不过……给我少倒一点,小陈,这可以吧?”
李市长这是发现气氛不对,他不是一点白酒都不能喝——否则也不可能喝干红,只不过除了陪上级领导,他还确实很少主动喝白酒,这次就是表示了:小陈你有功嘛。
你如果真的只喝干红,那我绝对只喝啤酒,陈太忠已经考虑到了,先给他倒白酒,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是领导可能的重视?做梦去吧。
所以他提前就做好了翻脸的准备,陈某人酒量无敌,但是憋屈酒他从来不喝,没错,你是市长你大,可你都打算从我手里拿退耕还林了,这是谁求谁呢?
总算是李强应对得当,他这才干笑一声,“市长年纪大了,注意健康是应该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这话说得很有点阴阳怪气,干部们在聊天之中,年纪大了一般都是自谦之词,要是说别人年纪大了,基本上就是咒骂——你快到点了,或者是……你挑不动担子了。
其实陈太忠在捂杯子的时候,旁人就知道今天要热闹,没人想到陈区长还打算拿啤酒来充数,但就算这样,在市长的定点饭店,如此地呵斥服务员,那也得是一等一的胆量——没得到李强允许,区区的服务员,敢给你一个区长先倒酒?
但是直到陈区长的话出口,白凤鸣和徐瑞麟心里才猛地一惊:看来今天这顿饭,还真的是要出大问题了,区长您也太猛了吧?李市长都已经放下身段了,您还这么说话。
然而,陈太忠的话还没说完,他轻喟一声,“这次去北京,无功而返,没有做出任何的成绩……有愧市领导的支持和信任吖。”
“你太谦虚了,”李强淡淡地答一句,他知道这厮气不顺着呢,也无意在小事上叫真,待到大家面前的酒都倒上之后,他才端起小酒杯,轻磕一下桌面,“来,为了庆祝你们满载归来,这杯酒要干了。”
大家都跟着磕一下,这次,陈太忠没有再对“满载而归”提出异议,但是他也没接话,而徐瑞麟因为自家儿子的事儿,也对李市长没什么反应,白凤鸣更是两眼发直,只知道目不斜视地端酒杯。
他们三个不接话,李市长这独角戏就唱不下去了,一杯酒下肚,他有意无意地看一眼江锋——我说,轮也轮到你了吧?
江锋本来不想这么快出马,说事儿嘛,要讲个气氛,吃喝一阵,东扯西扯半天,然后轻轻点一下,也就是了——他是副市长,又不是副乡长。
但是别说在电话里,就是在眼下,姓陈的表现得也太过桀骜不驯了,这是他不能容忍的,既然大市长示意,他毫不犹豫地发话了,“陈区长,今天上午,我致电了国家林业局。”
陈太忠本来没有什么动作,听到他这话,才拿起筷子,伸到面前的一盘红萝卜丝前,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慢慢地嚼着,目不斜视。
“……”江锋气得差点拍桌子,他顿了一顿之后,才轻咳一声,“小陈区长,我在跟你说话,”此时此刻,他并不吝惜在陈区长的名称前,加一个“小”字。
陈太忠又嚼两口,伸一伸脖子,将嘴里的菜咽下,又伸筷子去夹一盘鹿肉丝,嘴里轻描淡写地回答,“我在听啊,领导你又没指示,让我说话。”
“赶了一天路,中午也没吃好,”白凤鸣不失时机地插一句嘴,笑吟吟地解释(book.www.uu234.com),“我们都饿了……江市长您接着指示。”
“林业局的人说了,让阳州市做退耕还林的方案,没说让你们北崇做,”江锋不是沉不住气的主儿,但是这个陈太忠真的太嚣张了,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说完之后,他等了一等,发现那货还吃得开心,禁不住哼一声,“好了,你可以说了。”
陈太忠咽下嘴里这一口,侧头直勾勾地看着江锋,“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你搞清楚……谁才是领导,”江锋一时间又大怒,“你对市委市政府做出不实汇报,我们调查落实一下,不应该吗?还需要向你汇报吗?”
“既然我是不实汇报,你说出来这个人嘛,”陈太忠又伸筷子,慢条斯理地去夹菜,看也不看他一眼,“说出人名,对质了,我就承认自己欺骗组织,但是捕风捉影就不好了……您也知道,您是领导。”
他相信江锋说不出人名——这种性质的消息,直接过去打听,国家林业局都不会认账的,开什么玩笑?等着退耕还林的地方多了去啦。
姓江的你要是真的了解了内幕,对我就不该是这么个态度,而你若是旁敲侧击打听到的一丝半缕——有种你把这个人说出来。
你不要太嚣张哈,江锋直接就想掀桌子了,然而遗憾的是,这个问题他还真的不好回答,他确实不是从正规渠道打听到的。
正规渠道,他也试图了解来着,但是京城那边直接就顶了他,“你是不是阳州的市领导?要是的话……你找该了解的人了解,我们不知情。”
合着这样的电话,京城部委里的人接得多了,你别拿个阳州区号的电话,再带点口音,就假装阳州人——盯着这一块的人多呢,想玩无间道?你还嫩点。
“事实上,不是市里调查的,对自己的干部,我们是愿意信任的,”关键时刻,李强发话了,他笑眯眯地打圆场,“有花城的老干部们反映,他们从侧面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就积极争取花城的退耕还林面积……江市长压力很大。”
要不说这大市长就是大市长,两句半真半假的话,就将态度表现得很明确:我们从侧面打听到了,你也别藏着掖着了,拿不出手的证据,就是拿不出来,但是压力是客观存在的。
这样的话,江锋并不是说不出来,但是市政府一把手起的是一锤定音的作用,江市长已经是冲杀在前,羞刀难入鞘了——再说了,总得有人唱红脸不是?
面对这样的组合,陈太忠想抵挡,也委实有点辛苦,一个市长加一个副市长,联手逼压他这个小区长——他身边虽然有俩副区长,但是……这俩不说话,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了。
“那谁愿意跑,谁跑好了,”陈区长被逼得有点恼羞成怒,“我刚才就说了,是空手而回的,辜负了市里的期待。”
3332章唇枪舌剑(下)“小陈,你这不是个负责任的态度,”江锋又发话了,不过这次,他的语气柔和得很,他已经想明白了,一个实权大区长,其实并不需要特别在意一个副市长,副市长级别是高,但是一个区长打定主意不卖你账了,那也就……不卖了。
“你做出的成绩,我们是看得到的,市里没跑下来的项目,你一个区长跑下来了,想来是很艰难,很不容易的,”江市长是堂堂的副市长,自然也是可刚可柔的主儿。
既然摆领导架子吓不住对方,他就要以理服人,于是他推心置腹地发话,“经我了解,你们北崇合适退耕还林的面积,总共不超过十二点六万亩,而且我加上了零散面积。”
“而整个阳州可以实施退耕还林的土地面积,超过了六十五万亩,其中四十四万亩是有强烈需求的,尤其是北郭、五山、花城的半沙化地带,只那一片,就差不多是三十万亩。”
“退耕还林它划片,划得不会零散了,”江锋语重心长地劝说,“小陈,你说说是你的十二万亩重要,还是四十四万亩重要?”
尼玛,陈太忠被说得哑口无言,没办法,江市长直接拿数据出来了,他不能容忍别人摘桃子,但是别人拿数据来摘桃子,他他他……啧,这不是要讲个以德服人吗?
“那我们北崇能有多少亩?”陈区长无奈之下,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如果我们的份额够多,我就再去北,京公关,否则就不去了,白给区里财政增加负担。”
能有多少亩,你问我们?江锋听得真是又想翻脸了,不过这个时候,他真的没办法翻脸,“你一开始,想的是北崇有多少亩地,需要退耕还林?”
“十四万亩,”陈太忠冲徐瑞麟那里努了努嘴,“徐区长那里有文字材料。”
这个十四万亩,已经超过了江锋所说的十二点六万亩的上限,不过这也正常,市里终究不是区里,对第一手资料的掌握,精度上要差一点,尤其需要说明的是,退耕还林的尺度,也不是那么精准的,要综合考虑。
所以这百分之十的误差,并不算多么严重——北崇肯定要多报一点,这是要拨款呢,报得少了,那不是傻的吗?
“给你五万亩,”江锋一听这说法,知道自己想做工作,也没啥余地了,“五万亩是保底……没有上限。”
“十万亩,这是下限,”陈太忠摸出一根烟来,自顾自地点上,由于有点恼怒,他甚至忘了派烟,重重地嘬一口之后,他眯着眼睛发话,“我跟市里要这个政策。”
“你北崇是擦着半沙化的边儿走的,有点儿山地,”江锋也认真了起来,“五万亩,我是想着能从这儿抠一块儿,十万亩……那不可能,谁都给你保证不了。”
“报可以不这么报,但是我就要十万亩……占了谁的名额我不管,”陈太忠绷着脸发话,“我是北崇区区长,不是北郭县长,也不是花城市长。”
“啧,”江锋没话了,他真没什么可说的了,他所罗列的数据,在这一刻一点用都没有。
没错,阳州需要退耕还林的面积很大,大到北崇就吃不下,这个时候,北崇要是捂着不给别人,那是你不会做人,消息传出去的话,阳州其他县区的人,要恨你恨到骨头里——尼玛你吃不下,为啥不给别人一条活路?
但是现在陈某人表示了,权力我能交给市里,但是我就是要十万亩的退耕还林,市里统一规划?可以;只能保证北崇五万亩?也可以。
不过就是一句话,你每年给我十万亩的退耕还林费用,一亩按两百块算的话,一年你多拨给我一千万,没得商量。
这个要求看似离谱,其实真的不过分,想一想乌法省差一点在退耕还林区搞合成氨,就很能说明问题,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乌法的退耕还林费用,肯定没有一对一地发放到退耕的群众手里。
“这么搞,是违反国家政策的,”关键时刻,又是李强出声了,他笑眯眯地发话,“小陈,你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这是欺骗中央,一旦有人传出去了……你顶着?”
“我没想着欺骗中央,就是想着十四万亩,”陈太忠哪里肯吃这一套?平白被人抹去四万亩,他已经很恼火了,这种级别的套子,他绝对不钻,“市里要是十万亩都不能保障的话,我就把工作的重心放在其他上面了……区里的事儿多着呢。”
“你一个区,事儿就那么多,我一个市,事儿又该有多少呢?”李强苦笑一声,今天的事儿,真的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欺骗中央的话,都摆到桌面上说了。
这种话题通常是忌讳,但是在下面地市,并不是特别顾忌的,这世道没谁是傻子,区别只在于……合适不合适说出口。
在省里,这种话题不可能在一大桌子人面前提起,但是阳州这样的边远地区,忌惮就少了很多,尤其是一桌子坐着的,只有两个阵营,保北崇和保阳州的,那大家就敞开了说好了——反正是中央下来的钱。
严格来说,陈太忠这个态度虽然恶劣,但是一旦传出去,在北崇人心里是积攒功德的,阳州人都不好说什么——他确实只是北崇区区长,没必要为其他人着想,就像朝田发展得也很不错,有谁想到身为恒北人,就要无条件支持阳州了?
他这个歪理是成立了,自家也不用多苦恼了,但是阳州这边就该苦恼了——尼玛,这五万亩,我从谁家挤出来?
琢磨退耕还林的的地方,就算不是兜儿比脸还干净,但苦哈哈是一定的,占了退耕还林指标,不给人家往下拨款,这才是秋风秋雨愁煞人。
要知道,阳州有抗上传统的地方,不止是北崇,比如说敬德的连续跳票,直接顶走了一个县长,葬送了一个县委书记以及整个人大的班子。
像这些地方,别说人家已经退耕还林,就算没有真正退耕还林,知道国家拨钱了,那也照样会要钱——少一分都不行。
而花城更是不讲理的地方,人家还要闹分家呢,陈太忠这要求提出来,李强和江锋登时就不言语了,要是换个区长这么提要求的话,他们可以考虑先答应下来再说,反正口头上应承的东西,嗯……大家都懂的。
但是对上姓陈的,这忽悠的话就不敢随便说了,更别说旁边还坐着两位副区长,堂堂的两个市长,还是要爱惜一下羽毛的。
那就只能先拖一拖了,办法总是一点一点想出来的,江锋看一眼徐瑞麟,“徐区长,记得前两天你跟我了解过苎麻的情况……去北,京没有努力一下?”
“努力了,”徐瑞麟点点头,“陈区长引见了一个外国客户,样品已经送到她手上了。”
“苎麻的根系发达,又是多年生的草本植物,保持水土流失的能力很强,”江市长提出了建议,要不说能身居高位的,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您是说……退耕还草?”徐区长眉头紧皱,“但是还草的补贴年限太短。”
“我这只是作为一个思路提出来,”江锋可不敢就这么拍板,万一再惹恼陈太忠,那就彻底没有腾挪的余地了,他的目的只是拖延时间,“容市里面考虑一下。”
陈太忠不做声,这个时候他没必要说话,反正他的态度已经明确了,我北崇跑下来的项目,肯定是我们吃肉,想让我们喝汤,那是做梦。
“小陈,还跑了什么项目?”李强及时地岔开了话题,有苎麻有退耕还林,肯定就有别的嘛,还是不要提那些扫兴(book.www.uu234.com)的事儿了。
“有个朋友愿意投资三四千万,搞个卷烟厂,”陈太忠不怕说这个,不是冲他的面子,邵国立绝对不会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别人不可能撬了这个单子。
“这个……私人搞卷烟厂?”李强若有所思地看一眼白凤鸣,心说这才对嘛,你这分管工业的跑北京,肯定得有说道,“这个好像不合政策。”
徐瑞麟和白凤鸣闻言,齐齐扫一眼自家的领导,心里也是惊讶得不得了,在北京这么些天,没听说领导不吭不哈就办了这么一桩事。
“这个我知道,”陈太忠点点头,沉吟一下他发话,“区里牵头搞吧……这个建议是徐区长提出来的。”
“市里有卷烟厂,不过经营不善,只剩下一块牌子了,”江锋接一句口,“手续是齐的……这个是归晨生市长管的。”
归晨生是阳州分管工业的副市长,可见这卷烟厂,归在哪个口儿都正常。
陈太忠想的不是这个,他琢磨的是,江锋提这么一句出来,是好意还是歹意,手续全的,那就省了很多事情,遗憾的是……这个是归归市长管的,不归江锋管……他正琢磨呢,门声一响,一个头发花白,年约五十左右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笑容满面地发话了,“李市长,打扰一下……我想找北崇的陈区长了解点情况。”
“说曹操,曹操到啊,”李强微微点头,“归市长坐下说吧,没吃就一起吃点。”
(未完待续)
3333-3334不玩了
3333章不玩了(上)“倒是……还没吃呢,”归晨生有一个不起眼的停顿,但是脸上的笑容从未中断过,接着他就站在李市长旁边,等着服务员搬椅子和碗筷。
陈太忠只能撇一撇嘴,侧着身子让一让了,李市长是上首,江市长坐了一边,归市长就只能坐另一边了,而他这北崇区区长,就只能往下挪一位了。
归市长坐下之后,看到李市长杯子里是白酒,眼睛有个很小幅度的一眯,然后才笑眯眯地举起酒杯,“来得晚了,自罚一杯。”
他一杯酒下肚,发现在座的人都没有反应,于是夹一筷子菜,送到嘴里嚼两口,脑子却是急速地转动着,这里的气氛为什么……如此地诡异?
他跟李强不对盘很久了,今天是听到一个消息,才着急地赶来,想了解一下情况,不成想李市长居然出言邀请他坐下吃饭。
这就是很罕见的事儿了,而且,他知道李市长等闲很少喝白酒,跟一般的副市长在一起,都是只喝干红,今天能喝白酒,证明应该是在谈相当重要的事情。
而他坐下之后,自干一杯无人例会……这一切的一切,说明今天这饭,真的很诡异。
当然,这些信息和逻辑虽然不少,在归晨生脑子里也是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就领会了,他又嚼两口,将嘴里的菜咽下,然后才笑着发问,“我是曹操……刚才说我什么呢?”
“北辰想搞个卷烟厂,”李市长淡淡地回答,“江市长说,市里的卷烟厂只剩下一套手续了,不过这不是他分管的内容。”
“哦,”归市长微笑着点点头,侧头看一眼身边的陈太忠,沉吟一下举起酒杯,笑眯眯地发话,“陈区长北京之行,收获这么多,真是年轻干部的楷模……初次见面,敬你一杯。”
“市长……”陈太忠感觉到了,李强和江锋都有点排斥归晨生,说不得就看一眼李市长,递过去一个请示的眼神。
这小子想拉我抵挡归晨生,李强心里非常明白这一点,刚才姓归的不在的时候,可没见你对我这么客气过——这家伙似乎是看出了点什么。
你不是很牛吗?李市长微微点头,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发话,“既然归市长是专门敬你的,那你们俩就先喝一下嘛。”
这又是个什么情况?归晨生越发地搞不懂了,他笑眯眯地干掉手里的酒,沉吟一下做出决定,“小陈,咱们出去说两句?”
陈太忠又扫一眼李强,微微点一下头,才站起身子,李市长终于不淡定了,他轻咳一声,“晨生市长,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大家谈的都是政府事务。”
若是你要谈的不是政府事务,那么就更不该把人拉走了——这是大市长的逻辑。
“对,都是些政府事务,”陈太忠笑眯眯地点点头,又不动声色地坐下,他已经隐约猜到,此人是为何而来了,“感谢领导们对北崇的关心和支持。”
“我来找你,主要是想落实一则消息,”归晨生沉吟一下,却也没太多的顾忌……这消息没准李强已经知道了,就算眼下不知道,一两天也就传遍了,想要隐瞒是不可能的。
“宁沪书记在朝田开会,有人问他,阳州是不是有人在跑油页岩的加工,”归晨生亮明了自己的来意和出处,“他以为我分管工业,应该知道,就问我一句,我这才知道,原来北崇不声不响的,已经走在了其他县区前面。”
说这些的时候,他依旧笑容满面,给人感觉就是,这个笑容已经成为了模板,长在了他的脸上,想用的时候,肌肉略略扯动,就是一个非常标准的笑容。
但是这个笑容还不算死板,非常活泼的那种,绝对不能用“公式化”来形容,只不过,可能是由于某些惯性原因,产生了一些沉淀,不笑的时候,也隐约能看到笑容的纹路褶皱。
但是陈太忠不喜欢这个笑容,他不动声色地回答,“晨生市长说笑了,八字没一撇的事,我们只是在努力而已。”
油叶盐?李强和江锋交换个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茫然,两人心里是同一个念头——这个盐……很贵的吗?
“北崇不仅仅是自己在努力,你们身上,背负着阳州两百万父老乡亲的期望,”归晨生很认真地表态,他这一番话直说得另两位市长身上寒毛直竖——这到底是什么盐?
“阳州是阳州,北崇是北崇……我们承担不起那么重的担子,就像阳州身上,承担不起恒北的发展一样,”陈太忠并不为这个表态所动。
他不动声色地表示,别跟我玩捆绑,“我年轻不懂事,就是想着顾着自己的一摊了,我连市委委员都不是,阳州的发展,还是要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们掌舵。”
“嗯,这就对了,”归晨生笑着点点头,点完头之后,有意无意地扫李强一眼,“市政府和市委的领导,是同样重要的,党指挥枪嘛。”
“嘿,”李强不顾形象地哼一声,尼玛,老子是市政府,不是市枪杆,你指挥我个毛,不过在弄明白事情原委之前,他也不会明确表态——先看一看,才是稳重之举。
“这个项目,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归晨生只当没听到这一声了,笑眯眯地指示,“你不要辜负领导们的信任。”
“但是,这个……”陈太忠拉长了声音,他沉吟一下,才略带一点迟疑地发话了,“这个项目是我们北崇的,为了我们自己,也会搞好。”
“不仅仅是你们北崇的……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第一次,归晨生脸上没有了笑容。
“就是我们北崇的,”陈太忠斩钉截铁地回答一句,看都不看他了,低头拽出一根烟,自顾自地点上——由于再次激愤了,他依旧没有派烟。
“油页岩不止你们北崇有,敬德、云中都有,其他地方也有零散分布,”归晨生真的火大了,他还以为这个暗示比较成功呢,却不成想,人家在说了“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之后,直接变卦了,成了“就是北崇的”,尼玛,你玩我呢?
“他们有,他们去跑嘛,我又没拦着他们,”陈太忠轻吐一口烟,任由那青烟在面部弥漫开来,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一刻,他的面部表情不甚分明,“我如果跑不下来,也会祝福他们……各凭本事公平竞争。”
这就是了!李市长和江市长又交换个眼神,这才是陈区长的作风,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不过……这个油叶盐,到底是个啥盐呢?看起来不比退耕还林的规模小多少?
“一百二十个亿,你一个北崇吃得下去?”归晨生笑眯眯地发问了。
“啪嗒”一声,江锋手一抖,端着的酒杯直接掉地上了,他幅度极小地狠命摇摇头,侧头去看李强——李市长,我这空腹喝酒,有时候就难免幻听。
李强也是全身猛地一抖,不过等江市长看他的时候,他没有观察陈太忠,而是在死死地盯着白凤鸣和徐瑞麟——你们……是在吹牛吧?
然而,徐白二位区长在北京的时候,就听到过这样的规划,徐瑞麟初开始不知道,但是后来陈太忠着急改方案,安排了人打字,徐区长的秘书也被征调来用。
所以这俩区长都知道这个惊天的方案,李强看过来的时候,徐区长正端起酒杯,跟白区长碰一下,嘴里还在嘀咕,“好些天没回去了,丈母娘的摔伤不知道好点没有……”
由于别的人直接被震惊了,没有人说话,他的声音就显得大了一点。
接下来,屋子里是一阵诡异的寂静,陈太忠是嘴角翘起个弯钩,不屑解释(book.www.uu234.com),其他的市长真的是……说不出来什么话。
这个寂静,持续了起码有五分钟,陈区长才嘿然一笑,“多少投资,都是我北崇的事儿,归市长……市政府不愿意支持的话,请明示。”
这话里不说市委了,直说市政府,李强登时坐不住了,“归市长,真有一百二十个亿?”
“市长您问我,我给不出负责的答案,”归晨生笑眯眯地回答,下巴微微一扬,直指自己身边某人,“陈区长心里最清楚了。”
“太忠,真有这么多?”李强看着陈太忠的眼光,真的是要多柔和有多柔和了,一百二十个亿啊,足以让百炼钢成绕指柔。
“那是狮子大张嘴,好几期呢,第一期两三个亿有保障,”年轻的区长笑眯眯地回答。
“什么两三个亿?”白凤鸣不答应了,终于跳了出来,他做人虽然是谋定而后动,但是阳州人是怎么做事,他最是明白不过了,现在就不是藏拙的时候,“区长,那些资金,再加上几个部委,十个亿那是往少里说吧?”
“啪,”陈太忠狠狠一拍桌子,怒目而视自己的副区长,“啥话也敢说,你还让不让北崇发展了?没看见坐着这么一帮市领导,你没听说过吗……防火防盗防市长!”
“太忠,俏皮话适可而止,”李强笑眯眯地插话,再强大的市长,听到十亿也只能平易近人了。
虽然这十亿,跟一百二十亿相比,还有不少的差距,但这是有迹可循的十亿,就算再虚无缥缈,到账四五个亿不成问题,“你先跟我说一说,这个油页岩是个啥东西?”
3334章不玩了(下)油页岩是个啥东西,陈太忠不着急说,他先强调一句,“市长,我北崇跑下来的,就是北崇的……市里支持过什么,我也知道回报。”
“嗯,小河有水大河满,”李市长笑眯眯地点头。
“你的成绩就是你的成绩,市里不会抢,”一边说,他一边看归晨生一眼,尼玛,一百多亿的项目你也敢抢,真的是视市政府如无物了,“我们只会支持。”
“那这个退耕还林……”陈区长沉吟一下,愁眉苦脸地发话,“我出来的时候,都吹了牛……不能让家乡父老们失望啊。”
家乡父老……你到北崇有一个月没有啊?李强笑眯眯地点点头,“那是肯定的,不能让群众失望,退耕还林这一块儿,不管谁短了你的,你找我……我补。”
“您补?”陈太忠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发话,“我这人,可是认死理儿的……您就算进步了,到时候钱不对了,我还找您。”
“啧,”李强抬手挠一挠下巴,这是他比较烦躁时的一个下意识动作,心里也禁不住嘀咕一句:你年纪轻轻的,不要这么老派吧?
李市长很可能很快换个位置,前面就说了,他的目标是朝田,要不然巨中华就外放了,可他要是一走,相关的账肯定就挂上了——想认的人就认了,不想认的就不认了。
像陈太忠这种,表示要跟着债主走,一定要追账到底的,真的就太罕见了,基本上可以算到老派作风里去。
“你还是先说一说这个油页岩的事情吧,”江锋见市长为难,主动插话了,不能所有话题都由你带着走,不管怎么说,你北崇是接受阳州领导的,“你总得先让市里先弄明白吧?”
“简单来说,油页岩就是石头里炼出油来,”陈太忠也没有过分遮掩的意思,消息一旦传开,想打听还不简单?“关系到国家石油的战略储备。”
李强等了一等,见对方不再说了,才侧头问一下江锋,“是不是说的油石?我印象中,这个东西咱这里很多。”
李市长不是本地人,但江市长是本地人,他点点头,“没错,听起来就是那个。”
“国家石油的战略储备,”李强沉吟一下,扫一眼北崇的三人,然后直接就看向了归晨生,“归市长这么着急来,是有什么计划?”
“这个消息,是省里领导过问的,”归市长的脸上,依旧是笑容满面,“据书记说,省里担心咱们拿不下这么大的项目,一百多个亿呢,宁沪书记找我先了解一下情况。”
“省里……”李强也听得有点头大,这么大的项目,省里关注是再正常不过了,直接成立个对口的厅级企业都正常。
跟王宁沪掐,李市长不怕,两人各有来路,而且有陈太忠这个桀骜不驯的家伙顶着,他考虑的更多的是:怎么才能从小陈手里多抠出点东西来。
但是现在听到省里关注,李市长真的不能淡定了,事实上,面对这么大的一个项目,一般人想淡定也淡定不起来,“陈区长你怎么看?”
刚才你不做我的挡箭牌,现在指望我来抵挡省里?陈太忠面无表情地发话,“省里领导亲自过问……是好事啊。”
这句话说完,又没人说话了,陈某人的表态,虽然很符合官场的认知,但是在座的诸位没有一个人会认为,这家伙会这么心甘情愿地交出正在跑的项目。
白凤鸣和徐瑞麟尤其确定这一点,在他们的眼里,自家的区长最难顶得住的,是市里的压力,真要到了省里,那还真的不怕了,别的不说,只说郭伟跟着北崇人在京,城跑前跑后,就很能说明问题了——陈区长并不害怕高层的压力。
沉默了好半天之后,李强主动端起了酒杯,“来,喝酒。”
这就是暂时搁置这个话题的意思了,众人默不作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之后,江锋清一下嗓子,才待说什么,不成想又被归晨生抢了先,归市长笑眯眯地发话,“那陈区长,北崇尽快出个文字性的材料,一定要翔实可靠。”
他不能容忍李市长将此事推后,那样必然会发生变数,倒不如现下说得明白点。
这小子要跳脚了吧?李市长心里暗暗盘算着,不成想年轻的北崇区长微微点头,“嗯,我们尽快商量一下。”
原来是拖字诀啊,李强禁不住有点微微的失望,他却是不想,若不是刚才他不肯出头,坐视归晨生和某人打交道,陈某人现在也不会回答得如此含糊。
“跑部的资料就可以,”归市长笑容可掬地指点年轻人,“主要是油页岩的开发和应用的论证过程……大家集思广益,才好拿下这个项目。”
“跑部的时候,就是带了一张嘴去的,”陈区长面无表情地发话,“其实这些资料都很好查,随便查一下就知道。”
怎么可能?归晨生直被这话气得鼻孔冒烟,省里领导都能确定那份报告的金额,于是他难得地面容一整,“时不我待,盯着这个项目的人很多,一旦错过这个机会,我们就是恒北的罪人。”
“我只关心北崇,一个小区长,也没有对整个恒北犯罪的能力,”陈太忠终于忍不住了,冲白凤鸣努一努嘴,面无表情地发话,“你出去拿一下技术性的资料,全部转交给归市长,请他签收,以后这个项目就跟咱们无关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归晨生笑眯眯地看着他,眼中寒光一掠而过。
“我全部都移交给你了,还要我什么意思?”陈太忠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盯着归市长笑吟吟地发问,“我对整个恒北犯不起这个罪,你要,我就全给你,这还不够?”
归晨生被这剧烈的反应刺激得一愣,笑容僵了一下之后,才干笑一声,“陈区长你的意思是说……撒手这个项目了?”
“你的话,敬德和云中都有油页岩,”陈太忠慢慢地坐下来,又看一眼主位上的李强,“就不要算我们北崇了,我来是为了做事,不是为扯皮来的,也不想对整个恒北犯罪。”
“这么大的项目,你说放弃就放弃了?”李强不动声色地发问。
“很大吗?”陈太忠不屑地一笑,“你们做你们的大项目,我做我的小项目……我说老白,不是让你拿资料去了吗?”
白凤鸣站起身,转身出去了,只剩下一屋子人鸦雀无声,陈太忠又拽出一根烟来,这次他倒是没忘记派烟,将手里的烟盒向转盘上一放,手指一拨转盘。
待转到徐瑞麟处,他手指一伸停下转盘,“徐区长,麻烦你给大家散一下烟。”
徐区长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先给李强一根,又给江锋一根,最后递到了归晨生这里,归市长才待摆手,瞟一眼香烟之后,接过来细细端详起来,也不说什么。
不多时,白凤鸣拎着一个牛皮纸卷宗袋走了进来,将纸袋向归晨生处一放,然后一支笔和一个便笺本递过去,也不说话。
“你放我这儿,是什么意思?”归市长微笑看对方一眼,眼里却是遮不住的恼怒,他怵陈太忠,但是对一个副区长,他还真不需要给什么面子。
“这是您要的资料,”白凤鸣耷拉着眼皮,很呆板地发话了,不过,他的表情虽然呆板,可那一支笔和便笺本却是在宣告——请签字。
“说撒手就撒手,你们北崇对恒北大项目的态度,我算是见识到了,”归晨生一边发话,一边就打开了手边的纸袋,这个时候,他不会连打开袋子的胆子都没有。
抽出一叠文件之后,他很快就找到了开篇概述,粗粗地看了三四分钟,基本上对油页岩的开发就比较清楚,于是将资料装入袋中,侧头看一眼李强,“市长,这个字儿……您签还是我签?”
姓李的,陈太忠是要交出材料了,我敬你是大市长,问你一句。
少尼玛拿王宁沪和省里来压人,李强心里冷哼一声,刚才归晨生看资料的时候,他却是耷拉着眼皮,用眼角的余光看着白凤鸣和徐瑞麟——所谓观察,要选对对象。
李市长看得很清楚,那二位虽然面无表情,虽然难掩一丝不满,却是绝对没有不舍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个项目肯定在陈太忠的绝对掌控中。
嘿,这种项目……朝中没有大佬支持,谁敢惦记?李强缓缓摇头,“这么大的项目,我没胆子签,还是归市长替省里签了吧。”
“市长都不签,我就更没资格签了,”归晨生也顾不得李强的嘲弄了,他借坡下驴,拿起手里的纸袋摇一摇,“陈区长,这材料我复印一份……没问题吧?”
“我陈某人送出去的东西,绝对不会收回来,”陈太忠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发话,“很贵重的资料,希望归市长妥善保管好。”
(未完待续)
3335-3336我有安排
3335章我有安排(上)“只是复印一份,说什么送不送的?”归晨生自忖,自己将陈太忠招惹到这种地步,再说什么好话也没意思了,所以他拿起文件袋站起身,笑眯眯地冲在座的诸位点点头,“好了,我有事先告辞了。”
陈太忠见他离开,也笑眯眯地站起身,“没脸呆了,好不容易给贫困的北崇跑点意向,没想到市政府里的人,吃相这么难看,告辞了……”
李强本来想出声阻止的,可是听到最后一句话,禁不住有点脸热——这话里明着骂的是归晨生,但是……何尝不是在指责自己和江锋,为了阳州而牺牲了北崇的利益?
政府工作难做,就难做在这里了,做市长的要全盘考虑,但是下面有县区觉得受了不公正的待遇,就要叫苦甚至拍桌子——尤其阳州这个地方民风彪悍,愣头青干部并不少见,他们倒是未必都明着硬顶,但是有了情绪,工作中可以恶心上面的手段也不少。
像这退耕还林,就是典型的例子,李强做为大市长,全市通盘考虑,真的错了吗?放你陈太忠在这个位子上,你也一定会把权力收到市里,这才是合格的市长。
不过退耕还林的事里,李市长有个小小的心结,陈区长不是捡漏或者钻空子,抢在别人前面拿到了项目,而是大家都无能为力,市里都不敢考虑的情况下,人家硬生生地要回来的——其间搭了多少人情,那也是不用说的。
这个时候,阳州市让北崇区承受损失,这就有点不合适,虽然李市长在之前就说过,要陈某人帮阳州也争取一下。
“徐区长你……”江锋看到徐瑞麟果断地站起身,跟着陈太忠走向门口,忙不迭开口挽留——这尼玛都是什么事儿?两个市长找你们区政府谈话,你们居然集体离开?
徐区长头也不回,就当是没听见一样,一来是他对今天的事儿不满,二来是……其实他心里,对李强就非常地不满——周庆是你的人吧?
看姓周做的那点事儿,不但跟麻老二称兄道弟,我儿子的案子,至今没有进展,倒是莫名其妙地弄出一个李进山——李进山是东北人吗?
李市长也知道,此人就是死了儿子的副区长,所以他今天就没跟徐区长说一个字。
看到这位不停步,李强也不为己甚,而是出声点将,“白凤鸣同志,你留步……我占用你五分钟时间。”
尼玛,我招谁惹谁了?听到此话,白区长还真的不好就这么走了,他本来就是肚里做文章的主儿,虽然是铁下心思跟新区长走了,但也不愿意开罪李市长。
幸亏是徐区长在前面做了表率,他借着收纸笔为掩护,慢了半拍之后有样学样,不成想李市长直接点名道姓,并且表明只说五分钟,这时候他再走的话,实在就太不给市长面子了。
看着他悻悻地回转,李市长心里一点欣慰都没有,堂堂的一个大市长,叫一个小小的副区长留步,还得限定时间——丢人丢到这一步,会为此欣慰?
这五分钟,李强浪费了足足有一分半钟,沉吟良久之后,他才轻喟一声,“你们区长很看重你,要珍惜机会好好干……你还年轻。”
您这是在说反话吧?白区长心里暗叹,我紧跟陈区长这不假,但这里是恒北,不是天南也不是京,城,要说跟着陈太忠能前途无量……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
不过,他也不着急回答,而是拿出手机看一眼,犹豫半分钟之后,才轻叹一口气,“他是否看重我,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你别指望我说什么实情出来,我知道你的看重,是因为刚才“十个亿”那三个字,我承认有一点点冲动,所以你才会认为我是陈区长的死党,但是非要说废话的话,我倒不介意慢慢拖过这五分钟。
“哦,他不是对这个项目无所谓吗?”李市长却也不着急,慢吞吞地跟他拉家常,好像那应承下来的时间限制根本不存在一般。
“陈区长跟我们去了京城之后,我们根本就见不着他的面,他不是在跑项目,就是在跑项目的路上……”白区长面无表情地回答。
似乎他并没有认为,自己说得很煽情,“偶尔一个电话,就是限我们多长时间去什么地方,那边早就安排好了,但是我们赶去的时候,陈区长已经去了下一个地方,关于这一点,相信……徐区长比我的体会更深。”
这话不假,徐瑞麟后来跟南宫毛毛打交道,以及去普林斯公司送样本,陈太忠都不在场,白凤鸣这话就是说了——您以为我是陈区长的心腹,那未必啊,老徐或者……是更令区长放心的人。
这话要放在北崇说,那真的是鬼才相信,谁不知道白某人彻底地投靠了新区长?但是眼下白区长急于脱身,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最多算个诱导,根本就没有明说。
“退耕还林……我知道是徐区长提出来的,”李强才不会被一些小暗示混淆了注意力,“那你这个主管工业和建设的副区长,又提出了些什么建议?”
“我提出修建水泥厂、板材厂和饲料加工厂……等现代化工业企业,”白凤鸣并不隐瞒自己的主张——电厂不是我的建议,不能冒领领导的创意,就不说了吧。
“这个水泥厂,意义很深远,目前国家在大力发展基础设施建设,而北崇西庄一带的石山,石头品质极高,而且该地交通便利,乡镇公路直接建在山边……”
“嗯嗯,水泥厂很有必要,”李强不得不打断了他的发言——小子,我给你五分钟,不是让你这么磨蹭的,“你们的会议纪要,我看过,我都知道卷烟厂那个项目,是你提出来的,陈太忠划给徐瑞麟了。”
“这个真不是区长划过去的,事先我就问过徐区长,农业方面有什么是可以通过工业手段加工成初级产品的,”白凤鸣马上表示,我不在乎这点儿,“他跟我说北崇的烟叶不错,还跟我详细地讲解一下加工手段,其实我们北崇是有手工炮制烟叶的作坊的,不过……”
这货的嘴皮也太碎了一点吧,李强先是感慨一下,然后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我只给了他五分钟,我说,不带这么算计市长的,“行了,打住,你怎么跟他推荐油页岩的,为什么会议纪要上没有体现?”
“油页岩不是我推荐的,”白凤鸣着急了,立马声明一句,然后,他才干笑一声,“我说一句话,可能您不相信,这是陈区长自己发现的。”
“他发现的?”李强哈哈地干笑两声,“这个现象值得我们深思啊,咱们阳州这么多干部,守着油页岩几十年不知道,小陈单枪匹马一个人,一来就知道了……这是干部素质的问题呢,还是市领导的智商问题?”
你不要尝试欺骗市领导的智商,是你干的就是你干的,我说要追究你的责任了吗?
“真是陈区长发现的,他在临云调查了两天,回来的时候,因为是下雨天,汽车半夜抛锚在路上,还跟闪金的村民发生了点纠纷,这些情况,闪金派出所的同志们可以作证。”
“然后他说,自己是群众的老爹,是这一次吧?”江锋忍不住发问了,这两天时间,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解退耕还林的事情上了,所以他对北崇的新区长,也有一定了解。
“是这一次,”白凤鸣点点头,他虽然的肚子里做事的,但是关键时候也豁得出来,“第二天我找他要钱,他拿给我油页岩样品,还要我在区长办公会保密……因为省内省外竞争对手太多,北崇底子薄也输不起,第三天是区长办公会,我派人带样品往北,京走。”
说到这里,白区长的眼睛有些微微地发红,“区长办公会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们也都知道,陈区长能定下心来开会,我也不说了,我只想强调一点,在傍晚时分,宁沪书记和近江秘书长因为关心我们,直接闯进了我们的会议室……”
“结果大家很惊讶地发现……陈区长根本不认识秘书长,但就是这么一个新区长,他在认识市委秘书长之前,亲自在临云这山旮旯里找到了油页岩——大家都熟视无睹的油石,这样的区长,我是服气的,相信大多数北崇人也是服气的。”
“啧,”李强并不知道这样的内幕,听到这里也禁不住叹口气,“小陈……果然是个做事的,沉得下去。”
“这个……市长,六分钟了,”白凤鸣死拖活拖地,总算拖过了这艰难的五分钟,装疯卖傻、煽情加八卦的,总算是扛过了这段考验,他指一指自己的手机,怯生生地表示,“回区里就一辆车,租的阳运公司的依维柯,晚上回去,还有总结会。”
可是李市长敢随意糟蹋时间,这五分钟的期限,也是一切尽在掌控,有点弹性不足为奇,于是他随意地点点头,“最后一个问题,搞这个油页岩,陈太忠已经筹集了多少钱?你不要跟市里敷衍……直说了吧,赵海峰要下了。”
3336章我有安排(下)赵海峰要下,也轮不到我吧?白凤鸣太清楚阳州的局面了,背景深厚的人海了去啦,他白某人精于算计,在陈赵冲突的时候,就考虑过自己上进一步的可能。
但是考虑的结果是:不可能,太危险了,不努力的话,肯定得不到,努力的话,可能适得其反,换句话说就是——这不是他能惦记的。
尤其是这一个星期,赵区长那儿可能出了点问题,但是白区长已经义无反顾地跟着大区长去北,京了,想留在阳州活动都难了,那么现在,他也就更不想瞎想了。
自打铁下心思跟了陈区长,白凤鸣已经为自己设计了一条线路——走黄家线路。
陈区长指到哪里,他就打到哪里,北崇阳州恒北什么的,都扯淡了,只要一门心思跟着陈区长走,只说眼下,就能落些实惠。
至于将来的事儿,谁说的清楚呢?陈区长哪怕上调中央,我白某人只要立场坚定,难道就不能跟着往上走吗?
人活一世,事业有所小成的时候,最怕就是漫无目的丧失希望——有希望,就有动力。
出于这样的考虑,又猜到这该是李市长的最终目的,他沉吟一下,略略轻点一句,“陈区长筹到的钱,全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
搁给一般人来听,这尼玛不是一句屁话吗?但是李强和江锋都不是一般人,二者闻言,齐齐地轻吸一口气。
白凤鸣顾不得他们怎么想,心说最后一个问题我回答了,迈腿就向屋外走去,不成想江锋在他身后高声问一句,“那就是你说的十个亿?”
白区长内心挣扎半天,终于是回头看他一眼,“十个亿不一定有,三四个亿差不多,是能投资在别的领域的,不仅仅是油页岩……江市长,您还有什么想法,联系徐区长吧。”
他是头也不回地走掉了,但是面对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李市长和江市长是再无下嘴的兴趣,好半天之后,江市长轻喟一声,“有吹牛的嫌疑。”
“这个嫌疑我不能赌,不方便赌,”李市长淡淡地扫他一眼,“我劝你也别这么想,我是认真地建议。”
江市长是李市长的人,但不是嫡系,属于收编的那种,换句话说是基本可靠,不过这也足够了,不管是谁,去外地做个市长,总要收拢一些可靠的人来做事,这是必须的,但是绝对可靠——哪里有那么多花椒面儿可撒?
“我只是觉得,这个……白凤鸣,有夸大其词的嫌疑,”托陈区长的福,江市长终于记住了此人的人名——不是每一个副区长,都值得副市长记住的。
“他要是夸大其词,那倒是……好事了,”李强重重地叹口气,声音也减至低不可闻,心里同时恨恨地骂一句:这个该死的归晨生。
白凤鸣走出宾馆之后,发现陈徐二位区长正站在依维柯旁边,合着他们进去也才二十来分钟,秘书之类的根本还在吃饭——市长们跟区长们谈话,那应该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谈完的。
见他走过来,这二位也不说话,就这么点点头,白区长却是害怕区长心生罅隙,于是解释(book.www.uu234.com)一句,“问了一下,我跑的项目和筹款情况。”
“呵呵,”陈太忠微微一笑,也没说什么,白区长能主动解释(book.www.uu234.com),这就足够了,至于说解释(book.www.uu234.com)的内容,他并不在意。
没过两分钟,李红星带着杨局长和几个秘书下来了,看到领导们早早等在车外,自己却是还在房间里吃饭,大家都觉得有点赧然。
“好了,上车,”陈太忠带头走上车,往座位上一坐,“都辛苦了,尽快回去,大家各回各家……走了一个星期。”
回到北崇就是七点出头了,陈区长下车回家之后,吩咐廖大宝给北崇宾馆打电话,点了两个菜,自己则是打开电视,看起新闻来。
七八分钟后,有门铃响起,区长正说这菜来得倒是不慢,不成想小廖走出去之后,领进来的是白凤鸣。
白区长一手拎个小罐,一手拎了一盒两瓶装的泸州老窖,“门口饭店做的坛子鸡,知道你也没吃……弄点热乎的。”
他才坐下,北崇宾馆就把菜送了过来,两荤两素再加一个坛子鸡,倒也够吃了,小廖将酒倒满之后,很有眼力地走人了。
“唉,欺人太甚啊,”白区长叹口气,端起酒杯来跟区长碰一下,“还是跟区长喝酒自在。”
“无所谓,见得多了,”陈太忠抿一口酒,伸筷子夹菜,一副饿极了的样子。
两人吃了一阵之后,白凤鸣才轻声问一句,“接下来这个油页岩,怎么处理?”
这是他心里的一桩大事,其实交出去的资料,真的是无所谓,他不会认为很可惜。
那种资料陈区长收集得虽然很费劲儿,但别人一旦知道,油页岩的项目可高达上百亿元的话,收集这些东西,也就是几天的功夫。
他拿不准的,是陈区长对油页岩项目是个什么样的态度,这才是令他坐卧不安的。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不问呢,”陈太忠听得就笑了起来,他吩咐交资料,老白二话不说就把资料交了出来,而且并不多问,他可不认为对方一直会憋下去。
“舍不得啊,”白区长笑一笑,倒也没有不好意思,“我是想知道,接下来油页岩的项目,咱能不能自己去争取?”
在他的印象中,离了自家区长的支持,恒北省想要拿下油页岩项目,简直是做梦,那么,省里你争取省里的,我北崇争取自家的,到时候省里争取不下来,而我北崇偏偏争取下来了——且看这一记耳光,是多么地响亮和**。
嘿,老白你这血性……嗯,我喜欢,年轻的区长暗暗点头,要不说这阳州人骨子里就有反抗精神,这话一点都不假,区区的一个副区长,就敢惦记抽省里耳光——他不知道的是,白区长已经认为,自家领导并不在意跟省里领导抗衡。
“这个事情,我有安排,”陈太忠微微一笑,“他们想争就争去……咱手上的事儿还忙不过来呢,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把油页岩电厂先搞起来。”
“嗯,也是,”白凤鸣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他现在对某人的信任,基本上都上升到崇拜了,一听说区长有安排,登时将这份纠结丢到了脑后,“最近就找几个合适建电厂的地点……到时候还要请您拍板。”
“哦,”陈太忠微微点头,他本来想说我放心你,本地人选的地方,我这外地人也懒得多琢磨了,不过念及老白最近跟自己的距离,是在急促地接近中,就觉得适当地保持距离也是不错的,否则的话——没准要对老白的心性产生影响,不利于他的成长。
所以他没接这个话茬,而是笑一笑,“接下来,大家可就都要忙了,周四周五区委有会,下周就是乡镇的十五届人大会了。”
“这……还真是忙死个人,”白凤鸣苦笑一声,这次人大不比以往,是换届呢,于是他端起酒杯,吱儿地一声喝光,“吃得也差不多了,回去再把手上的事儿处理一下,区长你还有什么指示?”
“没什么了,”陈太忠才说要放下筷子,把白区长送到门口,冷不丁地门铃又响了,不多时小廖进来汇报,“区长,谭区长来了。”
“让他上来吧,”陈太忠点点头,接着又叮嘱一句,“加一副酒具。”
白凤鸣听到谭胜利来了,反倒是不着急走了,一来是他这么匆匆地离开,会给人不好的感觉——你们在商量什么呢?其次就是……老谭有些话说得不合适了,他可以替领导做恶人。
谭胜利走进屋来,倒也没奇怪白区长在场,冲着两人点点头之后,走到桌边坐下,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摸出一叠文件,双手递给区长,“这是教师们补发工资的情况,听说您回来了……我赶紧过来跟您汇报一下。”
陈区长接过来,随后翻看一下,放到了一边,“回头我细看……还算顺利吧?”
“嗯,顺利,”谭胜利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让教委给我出具了全部单据的复印件,落实到每一个人的头上……我跟大家再三强调了,这是区长您给找来的救命钱。”
“嗯,”陈太忠点点头,下巴又微微一扬,“吃了吧,要不要再喝点?”
“我这……还有个不情之请,”谭胜利搓一搓手,为难地看一眼白凤鸣,“听说您这次跑了不少项目回来,这个,能不能,能不能……”
“是不是我得回避?”白区长似笑非笑地插话。
“也不是,我是说……我这儿没啥项目,您给我那八十万,稍微有点不够,”谭胜利并不看他,而是一直看着区长,“充值卡兑换……还有点损耗,能不能再给点卡?”
(未完待续)
3337-3338 推广普通话
3337章推广普通话(上)不等陈太忠发话,白凤鸣先出声了,“胜利,你这么说,就让区长太寒心了,没有区长出面,财政上能拨下去八十万吗?”
“没有区长的安排,这么多充值卡泛滥开来,能换到九十七块吗?你居然好意思说什么损耗……我听着都说不过去,人要知足啊。”
“这个……这个损耗是客观存在的,当然,我一直在强调感谢区长的支持,对下面也都是这么说的,”谭胜利被说得有点脸红。
“谁家跑钱都要产生费用,陈区长帮你办事,抽过你一根烟吗?”白凤鸣不屑地哼一声,他非常确定,区长出手绝对没有收受谭胜利任何好处。
道理有二,其一,区长的充值卡是硬要来的,没经济成本,其二,以区长的眼光……会在意这种小钱吗?还真不够丢人的。
“行了老白,别说了,”陈太忠抬手摆一下,又侧头看一眼谭区长,“那你当时跟我报金额的时候,就该有零有整地报……你都处理完问题了,然后告诉我差一点,这种口子,我是不会开的。”
见到谭胜利想开口说话,他手一摆,示意对方住嘴,“我知道你这么做,有你的原因,但是事前不说,事后我就不接受解释(book.www.uu234.com),还差多少?”
“三万……嗯,是三万一,”谭区长老老实实地报出来,连零头都加上了。
“我拿给你,现金……”陈区长走到一边,拿起自己的手包,掏摸一下,拿出三捆蓝盈盈的百元大钞,“只有三万,这是我自己的钱,剩下的一千你自己补吧。”
“您的钱……我怎么好拿?”谭胜利忙不迭站起身,伸手去推那些钱,开什么玩笑?跟政府要钱是他的指责,拿区长私人的钱,这算怎么回事?
“让你拿你就拿,”陈太忠的脸微微一沉,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绝对是不怒而威的气场,谭区长吓得一哆嗦,乖乖地把钱接过来。
“没有第二次了,”陈区长又回到桌边坐下,顺便看一眼白凤鸣,“凤鸣,你也一样,办什么事儿,提前说到明处,**人……事无不可对人言。”
“明白,”白凤鸣笑眯眯地点点头,区长当着他的面来这么一手,告诫的味道很浓,他哪里会听不出来?
谭胜利真没想到,区长这么痛快就把钱给了,他也不敢就这么走了,于是再次坐下来,“区长,我算服了您了……敬您三杯。”
三杯之后,谭区长的脸上微微泛起点红晕,“您去电视台视察的事情,我能不能安排在明天早上?”
“嗯……可以,”陈太忠点点头,他夹起一筷子萝卜放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发话,“要换届了,宣传工作要跟上,还有,要强调推广普通话的重要性。”
“咱阳州话确实难懂,”白凤鸣听得就笑了起来,接着他又叹口气,“不过有些偏远地方的老人,听普通话还是有点吃力,更不会说。”
“那种,应该都是八十岁以上的吧?”陈太忠摇摇头,国家推广普通话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别说现在电视普及了,只说在收音机还是稀罕物儿的年代,广播电台里也都是普通话——还不是一堆一堆的人围着在听?
“关键是只会听不会说,这个才是要注意的,”陈区长继续指示,“做为电视媒体,应该大力倡导普通话,前一阵儿我去走访一些群众,居然要带上小廖做翻译……我是在我自己的国家啊。”
“哈,”白区长和谭区长听得齐齐笑了起来,谭区长笑得还很开心,“原来妨碍了领导了解基层情况,嗯,那这个地方方言,确实不该在电视上呆着了。”
“不光对我是妨碍,对北崇人也是制约,”年轻的区长摇摇头,正色回答。
本来他简单地指示一下就可以了,不过他不想煮成夹生饭,就细细说两句,“咱们北崇人,早晚是要走出去的,不会说普通话,怎么跟外地人做生意?我的话里带一点小小的凤凰口音,在北,京被不止一个人小看过。”
“其实这个方言节目,最早是朝田搞起来的,”谭胜利笑一笑,“说是为了保护中,华语言和文化的多样性。”
“照你这么说,我们老家的电视台,也该用凤凰话来,”陈区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扯淡嘛,”白凤鸣一抬手,一杯酒被他灌下肚,他听出区长的不以为然了,没错,陈区长对自己才说的话若有所思,那绝对不是从善如流,而是别有用心,“其实就是郭司令弥留之际,看了用家乡话做的专题,很开心……”
郭司令是黄,埔军校走出来的上将,恒北的两名开国上将之一,不但活得够久,而且是总设计师的挚友,前年驾鹤西游,临终前想回家乡看一看,但是……身体不允许了。
于是朝田这边做了些反应恒北建设的带子,送到北,京,好让老将军了解老家日新月异的发展,尤其难得的是,制作带子的人,是用朝田话解说的。
将军看过之后,大喜,于是恒北一台做为上星卫视,每天中午重播前一天的《恒北新闻》的时候,用的就是朝田话——外人说这是恒北话,其实并不准确,阳州也是恒北的,却是接近海角的口音了。
“当时的省台有个副台长,反对这种方言播报,一周之后被调离岗位,”说到这里,白区长轻喟一声,“胜利,我说的是不是实情?”
“是实情,但并不是完全的实情,”谭胜利点点头,他无意在这一方面纠缠,“朝田这样做了,省里其他十一个地市,有五个也这样做了,这可没什么领导压着。”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陈太忠轻喟一声,抓起酒杯一饮而尽,“中,华语言和文化的多样性?嘿……真是扯淡。”
“阳州方言,对于整个恒北省,是相对独立的,”谭胜利之所以是异端,就是他在关键时刻敢说两句自己的见解,“有自己的语言特色,而且传承悠久。”
“那又怎么样?”陈区长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就应该保留嘛,是地方特色,”话说到这个地步,谭区长也不再留手,面对学术问题,他不会甘于被领导指示,“对挖掘传统文化,有深远的意义……区长,破四旧里,我们丢掉的东西太多了,忽略了对传统文化的重视,导致现在的年轻人,只知道崇洋媚外,不知道祖宗给我们留下了多少好东西。”
“这个话没错,咱们不能妄自菲薄,”陈太忠点点头,“但是会了方言……只说方言,就等于对传统文化的尊重吗?我觉得你的想法,矫枉过正了。”
“方言上电视,不是咱们恒北开始的,您应该清楚这一点,”谭胜利寸步不让。
“没错,”陈太忠点点头,他太清楚方言在中,华大地流行的始作俑者了——香,港的电影和电视,导致粤语横行一时。
“今年蜀地就拍了一部电视剧,从头到尾都是四,川话,”谭区长并不直接掀底牌。
“那个傻子团长嘛,我知道,”陈太忠点点头,“这很正常,蜀地是总设计师的老家,郭司令的老家都知道投其所好,总设计师的老家,有一部两部片子……奇怪吗?”
“但是蜀地现在的很多地方台,很多节目都开始在用四,川话了,”谭胜利侃侃而谈,“道理有两个,一个大家听着亲切,感觉亲民,另一个就是保护中,华语言和文化。”
“那是放屁,”陈太忠毫不客气地骂一句,“这样真的是保护中,华语言和文化?你这么想,真的大错特错了。”
“秦始皇为什么被誉为千古一帝,是因为他统一了中,国?不是,”陈区长端起酒杯,又是吱儿的一声饮尽,“他最伟大的功绩,是统一了度量衡,书同文,车同轨,让中,华大地有了标准……为一个大一统的国家,制定了标准,奠定了文化圈的基石。”
“而普通话的推广,具备同样的意义,使一个国家的人民,在相互的语言沟通中,没有任何的障碍,这就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儿,”区长大人缓缓地摇摇头,又叹一口气,“其实这跟我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咱们这些处级干部,操什么总理级领导的心?”
“但是,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大家出门都讲普通话,走到哪里,听口音都不是外地人……更不是外国人,多好?”
“区长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这不现实,”谭胜利摇摇头,“同在阳州,花城和咱北崇的话,差别都很大。”
“所以说,推广普通话很重要,”陈太忠点点头,不再言语。
“但是不止四,川,还有上,海、陆海、河,南、安,徽、广,西等地,电视里也在用方言,还有教授方言的栏目,”谭胜利这人一旦认真,那就是有什么说什么,也不管自个儿口袋里三万块钱还没捂热,“尤其我去广、东出差,那本地台……。”
“对外……窗口嘛,”陈太忠叹一口气,呆在那里不语,其实他听广,东话也很苦恼,偏偏地,人家那边就是用这样的语言说话,经济实力不济,你想抗议都没门。
“他不止是对外窗口,还有一点就是,粤语那个粤,通越,南的越,是古代百越流传下来的语言,”谭胜利见区长哑口无言,就觉得自己辩才无双。
“它有九声六调,有自己的传承,古汉语因为中原连续战火,失去了原本的味道,只有在这里才得以保存下来,所以说这就是中,华语言和文化的多样性,必须保护。”
3338章推广普通话(下)“胜利,你真是胡说八道,”不等陈太忠反驳,白凤鸣先忍不住了,“凭你一句话,就能说粤语是古汉语的根本?”
“光抒情没用吧,你拿点干货出来行不?”谭胜利不屑地哼一声,“白区长,你搞设计的,城建方面的事情……我确实不如你。”
“我这工科生,就讲究个逻辑和应用,”白凤鸣也冷哼一声,“来,麻烦你告诉我,这粤语不是汉语吗?怎么就能成为超越汉语的、真正的千年传承?”
“因为南方战事少,北方嘛……血脉都不一定纯了,”谭区长干笑一声。
其实他挺怵白凤鸣叫真,几个副区长里,他排名垫底,但是跟别人斗,他不是很害怕,民主党派嘛——对上赵海峰他也不怕,可独独这个白凤鸣,谁见了都头疼。
白区长习惯隐而不发,但是一旦发作,咬的绝对是要害部位,足以令人痛彻心扉。
“但是不管怎么传承,粤语……用的还是汉字吧?”白凤鸣一本正经地发问,“它是汉语言系统的吧?”
“文字系统是一样的,但是发音不同,代表的古意不同,”谭胜利倒是不怕这些问题,“所以这才是文化多样性存在的意义。”
“所以这才是,陈区长说你放屁的意义,”白凤鸣冷哼一声,“文字相同了,你纠结个发音有屁的意思,咋……发音不同,能导致字面意思的改变?”
“但这总有个语气强弱的问题嘛,”谭胜利无奈地咂巴一下嘴巴,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我跟你这工科生就没话,而且不管怎么说……粤语这边用的是古音。”
“古音个狗屁,”白凤鸣脸一沉,直接骂脏话了,“咱北崇和关南就隔着十几里地,说话口音都不一样,你倒能了,两千多年下来,汉字都演进了不少,口音不带变的……家里就没出过大舌头?”
“但是……”谭区长这心里妙算无数,却是被白区长逼得无言以对,好半天他才说一句,“但是南方遭受的战火确实少,变故相对小。”
“就算语言变化小……”白区长轻易不咬人,咬人一口真的痛入骨髓,他才待穷追猛打,却见区长大人伸手摆一摆,不让他再说了。
“你们俩的争论,恰恰说明了书同文的重要性,”陈太忠盖棺定论,“由此可见,统一的文字是奠定文化圈的基石,那么推广普通话的重要意义,我就不再说了。”
“可是当年,也有人建议拿粤语做普通话呢,”谭胜利恼羞成怒,说了一句野史。
“那一旦成为标准,我就大力推广粤语的普通话,”陈太忠毫不犹豫地回答,“虽然说言同语比不上书同文的重要性,但这也是维持国家统一的基石,啧,言同语,这个词儿听得有点别扭……我怎么想到鸡同鸭讲了?”
“……”谭胜利的胸脯急剧地挺了两挺,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旋即重重地叹口气,“照您这么说,这个语言多样性,其实是不可取的?”
“它有什么可取的呢?”陈太忠听得就是一哼,“这么多年下来,全中国十二亿人,有几个听不懂普通话的?你地方一定要开地方语言专栏,是出于什么目的?”
“是为了体现亲民,体现地方特色吗?”陈区长冷笑着发话,“这样的糊涂(book.www.uu234.com)人是有的,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人就是为了迎合上意……就像咱恒北迎合郭司令。”
“但是最终的结果是什么,你们想过没有?”说到这里,年轻的区长脸上一丝嘲弄,阴森森地发话,“一个国家,同一种文字,却是衍化为成百上千种语言……感谢秦始皇,到目前为止,大家目前使用的还是同一种文字。”
“这个……我都说了,不用方言播报了,”谭胜利干笑一声。
“你看,我就说了这个行为不可取,胜利你还跟我叫真,”白区长叹口气,“方言是古代消息不发达,无奈中形成的,现在的传媒这么丰富,需要取消普通话,用方言播报?要我说……这教授方言,用方言播报的主儿,都有要分裂国家的嫌疑,”
“不用这么上纲上线吧?”谭区长怯生生地还一记嘴,“像河,南、陕,西的,他们想分裂出去,也得看一看周边啊。”
你当地方势力是怎么形成的?那是一点一点形成的,陈太忠面无表情地表示,“这民众自发讲方言,咱们管不了,但是上电视,尤其是上星电视台搞这个,违反相关政策。”
“这么搞,刻意把本地人和外地人分开了,我不怕说一句,不加控制地发展下去,是要出事的……分裂是说得严重了,但是对中,央和地方的关系,不会起到任何的好作用。”
“其实主要还是个噱头,追求个收视率,”谭胜利低声嘀咕一句,他不想再谈得更深,区长的矛头都直指恒北电视台了。
“弄俩黄片不比这强?反正都是违反政策,”白凤鸣端起酒杯喝酒。
“传统文化要得到推广,应该融入大环境里,”陈太忠也去端酒杯,“像《天仙配》,用安,庆话来唱的话,我看能在安,徽都未必推广得开,人家用普通话一唱,全国都知道黄梅戏了,这才是负责的推广文化的态度。”
“等咱北崇发展了,你搞文化的,也可以考虑拍北崇话的电视剧,”白凤鸣笑着瞥一眼谭胜利,有意挪揄他。
“发展了,也没必要秀优越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陈太忠摆一摆手,示意这个话题结束了,“胜利,我倒是觉得,你明年可以搞个优秀教师评选什么的,成绩为主,但也不唯成绩论,有感人事迹也行,设些奖项,我能帮你介绍一些热衷于支持教育事业的人士。”
“那敢情好,我就想搞了,”谭胜利笑着点点头……第二天一大早,陈区长来到办公室之后,前来汇报工作的人就多了,有人是惦记着区长手上有点钱,也有人惦记着是年底了,政府工作该做哪些安排。
但是更多的人,是想了解一下明年的规划,几个区长的北,京之行,收获极多,这个消息已经传开了。
有意思的是,新上任的警察局长朱奋起也来了,此人是市警察局下来的,一直抓的是治安工作,有丰富的经验。
朱局长前来报到,并且向区长汇报三起枪击案的进展——后两起难度很大,第一起已经有了点线索,同时他请示,我们警察分局是不是应该到乡镇检查一下人大的选举准备工作?
那是肯定的嘛,年轻的区长做出了指示:旧案要破,但是也要为区里的发展和稳定保驾护航,保证组织意图的彻底贯彻,像这个选举工作,警察局必须高度重视,政治敏锐性和责任大局观,是说多少遍都不嫌多。
于是,朱奋起就请求区长去局里参加专题会议,陈太忠却是直接告诉他,有时间的话我一定去,但是怕就怕没时间。
我们可以就区长的时间嘛,朱局长这态度很端正,您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就什么时候开会,提前一个小时通知我们就行。
那初步定在今天晚上八点吧,我这白天确实事儿多,陈太忠应承这么一句之后,也禁不住暗暗感慨:哥们儿终于发展到让别人等着开会的地步了。
晚上啊,朱奋起听得也有点无奈,这个时间真的是有点不太好,不过他也别无选择,初来乍到的,他需要借新区长的势来开展工作——陈区长是初来乍到,他是更新的人。
他走的是阳州市委组织部长张宗旺的门路,张部长在他来之前,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能去北崇担任一把手,这是机缘巧合,去了那儿一定记得听陈区长的话。
朱局长自己心里也清楚,周庆是李市长的人,出这么大的漏子,李市长不好再派人过来了,但是市里也不会坐视隋彪的势力过大,所以他朱某人才有机会得到这个位置。
借这个临危受命机会,朱奋起在专案和治安的口子上,绝对说一不二,但是他毕竟是挡了别人上进的路了,所以有些事情,也是磕磕绊绊的。
张宗旺其实得罪过陈太忠——严格来说不算是得罪,但陈区长下来的时候,他没去送干部,搁给小心眼的人,这就要记一笔小账。
然而,陈区长上任没几天,手段果决地面对**,区长办公会开得热闹无比,又带人直奔北,京跑项目,显示出了极强的掌控局面的能力,张部长认为,这个时候自己的人再开罪陈区长,就未免太不智了。
朱奋起才待起身表态,不成想区长桌上的红机电话响起,陈区长马上接起了电话,“你好,陈太忠……哦,宁沪书记您好。”
(未完待续)
3339-3340 王书记又来了
是王书记打来的电话?朱奋起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那个称呼,吓得连站起来都不敢了。
但是同时,他敏锐地发现,年轻的区长虽然语气还算恭敬,可是眉眼间的神色,跟刚才同自己谈话时一模一样,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也就是说,人家心里对市委书记,没有发自内心的敬畏,对于大多数干部来说,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区长和一个市委书记的差距,绝对大于乡长和,县委书记的差距。
接下来,更令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年轻的区长听了一阵之后,断然表态,“非常抱歉,我现在没时间去市里,乡里和,县里的选举工作,离不开人。”
王宁沪听得很有点无奈,他已经接到了归晨生的汇报,对于北崇区的反应,他并不远感到奇怪,任是谁听说自己辛苦跑下来的项目,要被别人监督甚至拿走,都不会痛快了。
但是……这个项目的消息,已经从京城传到恒北了,恒北驻京办事处更是明确表示:有人已经有意在恒北人面前说怪话了——凭你们也想拿这个项目?做梦吧。
说怪话不代表没戏,不说怪话才更可能没戏,之所以有人说怪话,这是有人感觉受到威胁了,才会如此表示,对于这一点,恒北驻京办看得很清楚,省委省政府更清楚。
然后恒北省就炸锅了,尼玛……这是一百二十亿的项目啊,而且不是纸上画大饼的事儿,是已经具备操作可能的项目。
恒北省分管工业的副省长梁千帆直接打电话给王书记,要了解情况,而当天晚些时候,他更是接到省建设厅的电话,那边直接表示,我们先挂个号,到时候有什么工程,我们也不全要,但是我们的态度这么端正,到时候没多有少地,总得匀点儿吧?
匀个毛啊,已经被办砸了,王书记只能报之以苦笑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接到了归晨生的电话,知道双方谈崩了。
谈不拢很正常,王宁沪心里有这个准备,慢慢地做工作嘛,这么大的项目——虽然是分好几期的,但也足以引起省里的惦记。
省里最正常的反应,应该是设立一个项目筹备组,组长最少得是梁省长这个级别的,总指挥也不会低于正厅。
阳州能争取的,无非就是这个总指挥,由李强或者王宁沪来出任,如此一来,这个企业最终可以降到副厅——此种可能不大,但是正厅待遇还是有可能的。
只有这样,阳州才可能代省里管辖这个企业,没错,辛苦这么多,阳州也仅仅敢惦记个代管,这个项目就有这么大。
关于这个性质,王宁沪心里清楚,归晨生也清楚,所以姓陈的你再有什么情绪,也必须要服从大局,阳州市都委屈成这样了,你北崇就服从大局吧。
但无论是归市长,还是王书记,都没想到陈太忠恼怒之下,直接表示不玩了,王书记知道这货有性格,也没想到居然是如此有性格。
今天一大早,归市长将北崇人的资料拿了过来,王宁沪真是连看的兴趣都没有,为了拿一份资料,你硬生生地将陈太忠得罪了,听说过买椟还珠的,没听说过买绳子还牛的!
待他一看资料,心里越发地恼火了,资料做得确实不错,证明陈太忠是用了心的,但是尼玛——这东西只要找对人,花个十来二十万,绝对做得比这还好看。
思路这玩意儿,戳穿了就是一层窗户纸,咱缺少的不是思路,是关系啊。
王宁沪的苦恼,随着时间而递增,上午十点,梁千帆又打电话过来问,他是真的扛不住了,王书记非常确定,梁省长是第一个打电话了解情况的,但绝对不是最后一个,而且随着这件事的发展,露面的领导会越来越多,副省长绝对不会是最高级别的。
所以他必须给陈太忠打个电话,希望对方能尽快赶来市里,就这件事情做一些比较深入的沟通,不成想对方用换届来搪塞——事实上,王书记想到了,那货未必愿意就此屈服。
当然,必须的承认是,这确实是一个足够强大的理由,王宁沪就算是市委书记,也不敢说乡镇的选举就无关大局,这涉及到了体制的基石,你可以心里认为它就是那么回事,但是绝对不能说出来。
可他还必须尽快见到陈太忠,否则他无法交差,也不能有效地对下属做工作,于是他退而求其次,“那么晚上好了,八点,我在家里等你。”
听好了,是家里等你哦,王书记的家可真不是好进的,虽然他真正意义的家在朝田,但是阳州的住宅,也从来不主动约人。
他这次主动约陈太忠到家里谈话,也不是要收编什么的——他已经放弃收编此人的想法了,但是在家谈话,总是能显示出一定的诚意,同时也要随意一些,另外……这货脾气不好,在市委发作又被人看到,就容易发展到不可收拾。
“晚上八点,警察分局要开换届选举的主题会议,”陈太忠一边回答,一边抬头看一眼朱奋起,“新来的朱局长还在我面前坐着。”
“啧,”王书记苦恼地咂一下嘴巴,“那这样,让分管工业的白凤鸣同志来一趟。”
白区长昨天发一下飚,不仅仅是李强注意到了,归晨生也注意到了——此人不但分管工业,而且是掌握了一些内幕。
“那……是您通知他,还是由我来通知?”陈太忠沉声发问。
“嗯……你通知吧,”王宁沪犹豫一下,决定还是将选择权交给对方,一个市委书记找一个副区长谈话,真的有点跌份儿,尤其是谈话双方都知道——这副区长就是个摆设,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要是让我通知,那我就直说了,”陈太忠本来想的是,你要跟白凤鸣谈,那随便谈,不但能浪费时间,还能让我借机观察一下老白的人性。
但是你要让我代为通知,那我就不能让下面人扛雷了,“我们一致认为,省里的重视是很有道理的,决定放弃这个项目,后续情况也不打算关注了……那是该省里考虑的。”
这话顶得是瓷实无比,态度表现得也是明明白白——你们爱咋地就咋地,我们就是躺倒不干了,不考虑了。
“都交给省里,那地方上一点责任都没有了?”果然,王宁沪不能接受这样的答案,不管你怎么说,恒北的项目,你不该接受省里的监督吗?
“地方上没责任,只有怨气,”陈太忠淡淡地回答,“市里省里都是领导,想怎么拿怎么拿,我们的资料都交出去了……这态度还算端正吧?”
“有不服气,你可以提出来,一起商量,”王书记谆谆诱导某人,“要相信组织。”
“我确实很相信组织,这半大不小的项目,组织一定能争取到,”陈太忠干笑一声,“我们就不让组织为难了……好歹是我们当初倡导的项目,大家别说这个事儿了,太尴尬。”
尼玛你不要太过分好不好?王宁沪对这个项目真的是太清楚了,陈太忠这一手,根本就是绑架组织嘛,你觉得自己在立项上有发言权,就很了不得吗?
不过这其间种种,是无法通过电话说清楚的,于是他表态,“既然你没时间,我去找你总可以吧?基层选举工作,我也是很重视的。”
“欢迎王书记来我区指导基层选举工作,”陈太忠笑眯眯地表态,“这个消息,我要通知隋书记……请问您什么时候方便?”
“就是今天晚上,我不找隋彪,你安排吧,”王书记很果决地挂了电话。
我都真的不想见你,陈太忠心里嘀咕一句,这种见面肯定没好话,我倒是希望你找隋彪沟通呢,然后他一抬头,看到了朱奋起。
“下午市领导要来,治安工作你抓好了,”陈区长吩咐一句,“嗯,还有什么事?”
“保证完成任务,”朱奋起站起身大声回答一句,转身快步离开。
他走得看起来轻快,没人知道的是,走出大楼上了车,他才轻吁一口气,新区长的强势,还是超过了他的想像,居然敢硬顶市委书记。
王宁沪和张宗旺都是外地干部——由于阳州的民风彪悍,这里执行干部回避制度,执行得非常彻底,市委书记和组织部长绝对不能是本地人。
张部长对王书记的工作,也还算支持,但是他跟王书记绝对不是一块儿的,朱局长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对晚上要来的王书记,他心里有点忐忑。
然而他没想到,王书记到得比电话中说的早很多。
十一点的时候,陈区长在谭区长和广电局局长的陪同下,来到了区电视台,这里离区政府有点远,有六七公里的模样,是一个占地三十多亩的小院,里面两栋二层小楼,后面的高坡上矗立着发射塔。
电视台台长早就带着一帮工作人员等在了院外,其中确实有两个姿色尚可的二十**岁的少妇,不过陈区长淡淡地点点头,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3340章王书记又来了(下)
走进电视台之后,陈太忠一边观看设备和办公环境,一边听着台长介绍,等听到北崇台的地方栏目的时候,随口吩咐一句,“方言的栏目,就停了吧。”
“推广普通话很重要,赶紧记下啊,”谭区长跟着就叮嘱一遍。
两位领导的两句话,不容辩解地就下了一个栏目,要不说权力这个东西,一旦被掌握之后,谁都会很快地沉迷其中。
接下来,大家就来到会议室,陈区长先强调了本届选举的重要性,然后就是谭区长讲话和布置工作,大约是十一点半的时候,廖大宝走出门接个电话。
他很快就走了回来,将手机递给领导,“区长,宁沪书记已经到了区里。”
“这还让不让人工作了?”陈太忠不满意地嘀咕一句,脸拉得老长接过电话,站起身走到屋外说话去了。
在座的一帮小干部登时就鸦雀无声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咱们没有听错吧,新来的区长,在抱怨……市委书记?
很快地,陈区长沉着脸走了回来,“胜利区长,你继续跟他们谈,选举工作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同志们也要充分地发挥主观能动性,我现在得回区里了。”
说完这话,他带着廖大宝走了,谭胜利见大家都有点魂不守舍,于是轻咳一声,“大家也看到了,市委对这个选举工作也很重视……”
陈太忠回到区政府的时候,王宁沪已经在他的办公室坐着了,而且是坐在他的办公椅上,白凤鸣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李红星乖乖地在墙角站着。
陈区长走进来之后,四下扫视一眼,“无关的人就出去吧,我跟宁沪书记单独汇报点工作。”
白区长是第一个做出反应的,他站起身冲王书记微微点一下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李红星也不敢怠慢,悄悄地溜出去。
然后,陈太忠有意无意地看一眼站在王宁沪斜后方的那位,王书记沉吟一下,方始不动声色地发话,“小洪你先出去一下。”
洪闯是他的秘书,他也有意让其出去,以免两人的交流过程被传出去,但小洪是他这个市委书记的人,当然不能任由你一个小区长呼来喝去。
洪秘书悄声出去,出门之后,还将房门带上了。
“我刚才是去电视台了,布置关于选举的事情,”陈区长淡淡地解释(book.www.uu234.com)一句,然后才坐到沙发上,他不想对市委书记显得过于无礼,尽管对方鸠占鹊巢了。
可是在王宁沪眼里,这货已经算是无礼了,数遍阳州五区五县,任何一个政府一把手,谁敢在他面前自顾自地坐下?
对于对方的解释(book.www.uu234.com),他并没有在意,但是他也没有说话,只是那么淡淡地看着年轻的区长。
陈太忠见他这副架势,目光毫不含糊地迎了上去,四目相对,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对视了起来,没有任何的情绪,就是简单地对视。
对视了足有两分钟,王宁沪才打破屋里的寂静,他沉声发问,“怎么样做,北崇才愿意参与这个油页岩项目?”
“北崇可以发展的项目很多,”陈太忠面无表情地回答,“省里看好的项目,我们心甘情愿地放弃。”
这话听起来是老调重弹,其实并不尽然,陈区长第一次使用了一个词——“省里”,你王宁沪只是市委书记,省里的主你做得了?
是啊,省里……王宁沪心里暗叹,他之所以连晚上都等不到,可不就是因为省里吗?
合着大省长魏天不知道从哪个渠道,也知道了这个消息,魏省长直接打电话过来,对这个油页岩项目表示关心。
接了这个电话之后,王书记直接就毛了,因为这个电话,味道不对。
副省长梁千帆可以打电话给王宁沪,因为梁省长跟王书记接触过几次,两人的孩子还是高中同学,有这么个一丝半缕的联系,相互传递一下消息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魏天就不同了,他跟省委书记马飞鸣碰过几次,到现在也形成相对的默契了,像这种事情,魏省长若是想了解情况的话,应该是先找李强——这是政府事务。
王书记心里很清楚,魏天跟李强、跟自己都没有特别的交情,只不过省政府跟市政府打交道,机会要略微多一点。
那这个电话就很诡异了,王宁沪用屁股想,都猜得出来,姓李的一定是在省长面前歪嘴了——说我这个市委书记啥啥的,归重生已经说了,当时李强在场。
反正政府和党委的一把手,相互有点摩擦很正常,前一阵王书记还打算拿北崇的枪击案做文章,恶心一下李强呢,这就叫六月债还得快。
但是姓李的你这也……太恶心人了吧?王宁沪气得肝儿都要炸了,因为我安排不当,导致下面的同志生出了抵触心理,就此躺倒不干了——而这是一个一百二十亿的项目。
艹的,我把你孩子丢井里了吗?
王书记却是没想,他跑到北崇了解枪击案,当时若不是陈太忠太有主见,李市长能被动到什么样的地步……也真不好说。
不管怎么说,魏省长在电话里,对这些因果一句都没有提,他就表示说,这个项目省里很重视,你尽快把事情报上来,需要省里怎么支持,也尽管开口。
——消息是恒北驻京办打听到的,但那只是消息,要走程序,还是得阳州市往上报,省里才能充分积极地正面关注。
其实市里绕过省里直接到北,京跑项目,已经是程序不正确了,不过这种事也不是很罕见,有的地市背后有人,又怕其他兄弟地市截胡,活动个差不多,才往省里报。
所以表面上看,魏省长不但没说因果,连这个程序都没评价,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王宁沪放下电话之后,站起身就直奔北崇来了,连通知都没有,等他的恒M-90001的黑色奥迪出现在区政府门口,北崇区政府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在等陈太忠回来的这段时间里,王书记不但将白凤鸣拎过来了解情况,更是细细地琢磨了一下,该怎么跟姓陈的打交道。
听说“省里”二字之后,王宁沪沉吟一下,面无表情地发问,“如果我跟省里把这个项目要到市里呢?”
“那就是市里的项目,”陈太忠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丝含义不甚明朗的笑容,“对市里来说是大好事,我也衷心希望看到阳州的发展。”
王宁沪一听就明白了,就算要到市里,这货还是不会管,他犹豫一下又发话,“然后市里……交给你们北崇代管这个项目呢?”
“没必要,”陈太忠摇摇头,左右是四下无人,他不怕说得明白一点,“无功不受禄,北崇的发展不能等靠要,还是要我们自己努力。”
无功不受禄——这五个字让王书记脸上微微一热,但是他连这样的空头支票都许出来了,对方居然还是无动于衷,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怒意,“那你到底要什么?”
“我一个小小的区长,有资格跟市里提条件吗?”陈太忠眼中满是嘲讽。
区长当然没资格,但是你手里握的那些资源有资格,王宁沪心里暗叹,不过就算眼下只有两个人,这样的话他也没法说——他是市委书记,不是村支书。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市里就不答应呢?”王书记从桌后缓缓站起身来,慢慢地踱到陈区长的面前。
“我只想把区里搞好,不想陷进这些毫无意义的扯皮中,”陈太忠兀自坐在那里,头也不抬地回答,“我来北崇第一天就说了,我来……是做事的。”
“那你北崇的油页岩不想让别人动,又是怎么个意思?”王书记在他身边的沙发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想跟省里搞重复建设?”
“没有那个意思,油页岩我还可以找别的市场,”陈太忠摇摇头,“敬德或者云中建设好了,想从北崇买石头也行。”
“油页岩还能有什么市场?”王书记笑眯眯地看着他,刚才还冷冷地绷着脸,现在笑得让人如沐春风——每个官员都不止有一张面孔。
“暂时还没有文字材料,”陈太忠面无表情地发话,事实上,这是狠狠的一记耳光——我把信息告诉你,好让你再抢?
“嘿,”王宁沪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告诉我新的市场,我保证是北崇独家经营,而且我大力支持……需要我给你下个文件保证吗?”
咦?这可是瞌睡给了个枕头,陈太忠侧头看一看王书记,两人对视了约莫有半分钟,他才微微一笑,“宁沪书记是个负责的人,我相信这一点……您对任何人都会负责。”
你是想告诉我,我需要对自己的政治生命负责,王宁沪将此话听得明明白白,你在要挟我,不过他并不在意,只是极其细微地点一下头。
“北崇的油页岩要建电厂,”陈太忠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老王,千万要自爱啊,别逼得哥们儿辣手摧花……嗯,是摧树。
“电厂?”王书记的笑容登时就僵在了脸上,接着又倒吸一口凉气,“这个……”
(未完待续)
3341-3342技术流
3341章技术流(上)陈太忠要建电厂,是高度保密的事情,并没有做到油页岩开发的项目里去,否则的话,审核都不容易过——还得跟国电公司扯皮。
王宁沪既然执意要打听,他也不怕说出来,这件事情基本上是到了吹风的时候了,事实上,他并不是特别在意电业局的反对,不过老王要是不知自爱的话,那他说不得就要搬掉这个人了。
王书记却是被这个消息吓了一大跳,他可是做梦也没想到,陈太忠敢惦记这一块,这里面的凶险,他真的是太清楚了。
然而,他平静一下心情之后,第一个问题居然是,“市政府知道北崇这个计划吗?”
“我想的是先搞起来再说,”陈太忠不动声色地回答,“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说,”
“这个事情……确实很严重,”王宁沪点点头,“不过你放心好了,敬德和云中,都不会有北崇的魄力,没人会跟你竞争。”
北崇没啥魄力,只不过新来了一个敢打敢冲的区长而已,王书记的赞扬很直接。
“您的大力支持,就是说没人跟我竞争?”陈太忠脸上的笑意大盛,“这个……距离我的预期值有点远,看来我还是太年轻了,不懂事儿。”
你说你年轻,所以不怕胡来,王宁沪很清楚,这又是**裸的威胁,面对这样的事情,他恨不得拍案而起——小子,市党委书记不是让你一次又一次威胁的。
但是,然而,最终……他还是不敢拍这桌子,后果太严重了,撇开陈某人会有什么报复手段不提,只说对方不愿意配合的话,魏省长一关就不好过。
这倒不是说有什么证据,证明年轻的区长能把风吹到大省长耳朵里,关键是一边还隐藏着一个家伙,虎视眈眈地等待出手呢——如果不能跟陈太忠达成一定的默契,王书记真的不能确定,李市长打算把事情推动到什么程度。
相对那潜在的危机,这表面上的威胁就差远了,于是王宁沪不以为然地笑着摇头,表现出了一个市党委书记该有的涵养,“小陈你的性子,一直都是这么急吗?”
“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嘛,”陈太忠干笑一声,便不再说话——行,哥们儿不说话了,看你打算怎么支持我。
“这个事情,还是要向市政府多施加一点压力,我会高度关注的,”王宁沪递给他一个眼神,眼神里分明写着“你懂的”三个字,“什么样的支持,都比不上资金的支持更有力。”
王书记这个建议,真的是无招胜有招,不但表示出了诚意,更是有祸水东引的妙用——李强你想躲在暗处算计我?对不起了,真不知道谁要算计谁。
“资金的问题,可以往后放一放,”不成想,年轻的区长不吃这一套,他淡淡地摇摇头,“去京城多少找了点贷款,钱倒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他这不是嫌自己钱多,市里愿意拨款,或者找银行帮着借贷,那真是天上掉馅饼——拨款是不用还的,市里张罗的贷款,有时候……也不用还。
这么否认,无非是有更重要的因素,重要到超过资金。
“钱不是问题?”王宁沪听得愣了一下,他最担心的,就是陈太忠让他解决资金的问题了,这个支持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眼下听到如此说法,真是如释重负。
不过松一口气的同时,他心里疑云又起,在他的印象里,现在在建的电厂,最少最少,还不得七八十个亿?“那这个电厂,需要投资多少?”
“预算不到八个亿,不过决算可能会多出一些,”不管三七二十一,陈太忠先把投资额翻一番再说。
“这是多大的电厂?”王宁沪实在有点按捺不住心里的那份好奇,他不是搞政府工作的,相关事情知道得要少一些,像白凤鸣一提此事,就知道国家允许立项的机组有多大,多大以下是要限期拆除的,而王书记脑子里就没有这么精确的印象。
“两台五万千瓦的机组,一台就能基本解决北崇的用电总需求,两台的话,能保证北崇在未来五年内没有任何供电缺口,”陈太忠傲然回答。
“嘿,未来五年的发展你都能掌握住?”王宁沪就算再想息事宁人,这一刻也有点坐不住——你是说自己的任期内,不会出事,对吧?“就靠着这几个亿的投资?”
“宁沪书记你觉得……几个亿有点少?”陈太忠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我是有点吃惊,你这花小钱办大事的能力,”王宁沪面无表情地发话,他真的不想再揽半点麻烦上身,要是觉得你花钱少,接下来岂不是我要出大钱了?
“但是好像……国家不允许上小电厂了,”王书记对政府工作,并不是一窍不通,下一刻他就提出了自己的认识,“小机组污染重不说,能效也不高。”
“油页岩的能效肯定不高,发热量就不够,”陈太忠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次去北,京,他又学到了点东西,油页岩的低燃烧值,使电厂的锅炉能力变得低下,必须改进,其他的汽轮机之类的,也要变动。
这个东西真要说起来,就太复杂了,简单地解释(book.www.uu234.com)一下,普通的火电厂用的固体燃料,叫做电煤——当然,是以粉末形式供给的,但这也是煤炭,主要靠它的燃烧产生的热能来发电。
电煤又叫动力煤,它对别的指标要求不是很高,像什么含硫量之类的并不重要——那是搞焦炭的才会在意的,它在意的就是高燃烧值,这正是动力一词所在。
油页岩指望高燃烧值,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电煤在对单位重量的燃料产生的热能有相当要求的同时,还讲究个低灰分——就是说烧完了应该没多少渣子。
这一点,油页岩也不具备,所以说,油页岩看起来发电成本低,但是相关的核心设备都要特制,浪费又大,真要算起来,比煤炭发电未必便宜。
当然,发电成本是一回事,上网供电是另一回事,反正不管怎么说,这是新能源,陈太忠对这个,还是有相当信心的,“别的小电厂上不了,咱这儿随便找个单位挂上,就上了。”
“因为是新能源?”王宁沪嘴角扯动一下。
“做实验的是我,”陈太忠就见不得这股子劲儿,没好处的时候,你们跑得远远的,有好处了就没命凑上来——他甚至联想到,石门村有两只狗在争一泡屎。
“关键是,我找到了资金,谁要是觉得这个项目值得冒险,那这个项目我也让,”陈太忠似笑非笑地点一句,“谁愿意来试一试?”
“这个项目,我都愿意试一试,真的,”王书记撇一下嘴,反正眼下没外人,他不怕说得更过分一点,“但是七八个亿我拿不出来,也就是你有这个魄力。”
这真的不开玩笑,像阳州这种地方,有七、八个亿投资的话,那就是横着走了,想怎么赚钱都行,市委市政府陪着你玩,市里有的东西,随便你点。
“我真的暂时不缺资金,缺的是别的,”陈太忠不动声色地说一句,他可没有忘记王宁沪跟他的纠葛,“王书记你说,这比资金还重要的,还能是什么?”
“这个……政策的话,我不太好把握,”王书记听得叹口气,比资金还要重要的,就只有政策了——不会有第三种选择。
陈太忠闻言,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既然是这样……食堂里差不多该开饭了,下午还有工作,宁沪书记不去区委看一看?”
“我也没说不支持吧?”王宁沪瞪他一眼,“阳州的电荒好几年了,你以为我这个书记心里好受?我只是不想早早地让电业局盯上,所以对这个电厂,我表面上是不便大力支持,但是谁要找你麻烦,你找我来。”
“这个不够,”陈太忠断然摇头,既然王宁沪说得这么明白,他也不怕将自己的顾忌明说,“在建电厂的期间,要保证北崇的供电,不但保证,还要大力倾斜,因为北崇马上还要上一批工业项目……市里不会白白做出牺牲,等电厂建好之后,北崇的电会反哺市里。”
“工业项目……你是说苎麻和卷烟这些?”王宁沪若有所思地发问,他在阳州这么些年,这点消息能力还是有的。
“还有水泥厂和板材厂等,”陈太忠并不奇怪对方知道这些,“对了,这个卷烟厂,阳州的牌子能不能让给我们?”
“这个项目……合资吧,”王书记听到对方这厂那厂的,也是眼红心跳,“阳州批你一块地皮,卷烟厂的牌照真的不好搞,烟草局控制得特别死,变更比新申请容易不了多少,这么说吧,三年前报废最后一条生产线的时候,省烟草局专门下来人,现场监督销毁设备。”
“市里死死地护着这块牌子,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就是等着有朝一日有钱了,卷烟厂能重新启动,”说到这里,王宁沪感触颇深地叹口气,“可算是等到有这么一天了。”
“……”陈太忠听得很是无语,他已经想到牌子很值钱了,却是没想到会这么难,往常他接触过的涂阳卷烟厂之类,牌子是早存在的——合着销毁一条生产线,都要接受省烟草局的监督?
然而,再想一想,也确实应该是这样,卷烟的利润实在是太大了,烟草局没理由不严格控制,“专卖”两个字真不是开玩笑的,生产线外流的话,就可以私人私下生产了。
3342章技术流(下)不过陈区长想得再明白,也不想跟阳州合资,区里跟市里合资……那不是摆明送肉上门吗?“合资可以,北崇要控股,人事权也归我们,嗯,北崇区代市里管辖这个卷烟厂。”
“市里管这个卷烟厂都不得力,”王宁沪暗哼一声,也不知道你小子想啥呢,“本来是市里投资的企业,省烟草公司要拿走,市里不答应……结果从省里弄不到钱,市里又没钱,所以才成了眼下这样。”
“这个是双重领导,它直接拿走也不合适吧?”陈太忠听得有点晕。
“啧,这个说来话长……反正阳州这边出现什么情况都正常,”王宁沪欲言又止,可他还怕吓得陈某人不敢投资,“卷烟厂的人事,市里真的不好参与,不过你要能找来资金,我打包票让你收回。”
“算了,回头再说吧,”陈太忠摇摇头,邵国立愿意支持他的工作,但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他若是帮邵总赚不到多少钱,那真无所谓,可要是搞得本钱都收不回来,就实在太交待不过去了。
这怎么能算了呢?王宁沪真是有点不甘心,但是卷烟厂那一档子事儿,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明白的,“回头我让归重生跟你细讲吧。”
“我不想见到这个人,”陈太忠果断地摇头。
王宁沪怕就怕这个,不过对方愿意面对问题直接沟通,那就是好事,于是他将几千万的小事丢到了脑后,“这个油页岩的综合开发……你真的不搞了?”
“谁搞不是搞?”年轻的区长不屑地笑一声,“谁能跑下来就去跑,我北崇安安静静地发展,就挺好。”
“省里这帮人搞,未必能成功,”王宁沪觉得自己已经许出去不少东西了,双方目前谈话的气氛也很好,所以他略微直白地点一点——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啊。
“也未必成功不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陈太忠漫不经心地回答,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说一桩无关大局的小事。
“等省里成功不了,你再来搞?”王宁沪沉吟了好一阵,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那要看情况了,”陈区长不给正面答复,“北崇要用钱的地方也很多,这个油页岩综合开发项目,地方上必须自筹一部分资金……我压力也很大,省里拿走,就拿走吧。”
“自筹一部分资金?”王宁沪听到这句话,脸色登时就是一变,“这是上面的意思?”
“总不能是我的意思,”陈太忠奇怪地看他一眼,“这个你不知道?”
真尼玛的归晨生,看你办的都是什么事儿吧,王书记听得有点想骂娘了,这个项目,可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下嘴啊。
油页岩的综合开发,王宁沪已经略有印象了,虽然上面说得天花乱坠,但是只要肯动一动脑筋,就知道这是个——赔钱的项目。
黄汉祥说得一点都没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项目是骗国家的钱,当然,不能排斥它的战略重要性,不过可以想像的是,国家一天没有遭遇到类似的危机,这个项目就一天不可能赚钱。
目前全国都在争这项目,争的不过是前期的投入,只要有建设,就会有个人利益和社会效益,也能带动地方经济的发展。
但是项目建成之后……这就太难说利益了,按最乐观的估计,毛利润都特别低,所以王书记一直以为,这个项目应该是国家全额拨款。
当然,地方上不可能一点不出,但也没理由出得太多——石油的战略储备安全,是国家考虑的事情,各省市该为此负责甚至买单吗?
不成想部委这帮人还真会算计,其实这也是上面对下面一种有效的抑制手段,想要拨款?先拿出你们干工作的诚意吧,狮子大张嘴是不对滴。
搞明白这一点,这个项目在王书记眼里,由香饽饽降低为不怎么香的饽饽,上面拨款诚然是好的,但是自己也得掏腰包啊。
所以他越发地恨起了归晨生,你不但是把一个背景深厚的家伙踢出了局,关键是——人家手里还抓着大量的资金。
可以挽回吗?看来是不能了,王书记心里很郁闷,然后他又发现一个问题,算来算去,这油页岩能真正产生效益的地方,只能是发电。
你这小子也太会算计了吧?这一刻,市党委书记不由得就要脑补一番,没准是这家伙拿这个综合项目出来勾别人的关注,自家却是偷偷地搞唯一能赚钱的发电项目。
他越想,就越觉得是如此,想一想自己还拍胸脯答应了,要为其保驾护航,王书记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
年纪轻轻,会算计得这么狠吗?他看一看身边这张年轻的面庞,还是有点心存疑惑,于是他问一句,“如果项目真的被省里拿下的话,北崇的发电厂,能帮着消化一些油页岩残渣吗?”
“如果车能拉过来,随便给点垃圾处理费……我们就干了,”陈太忠漫不经心地回答,还随口反问一句,“这种污染严重的东西,总不能让我们白处理吧?”
送货上门还要收费,果然是好算计!王宁沪心里暗叹,不过不管怎么说,有了今天这一席话,他就可以准确定位了,省里问起来,他都不怕了——北崇本来就觉得,这是个鸡肋,省里愿意搞,人家就主动交上去了。
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解释(book.www.uu234.com),至于说省里还琢磨着利用陈区长的资源,那就省省吧——王某人跟其单独坐在一个屋里,都张不开这嘴。
想通了这些,王宁沪就觉得今天这一趟没白来,起码他不用担心隐在一边的李强了,于是他低头看一下时间,“好了,这就十二点了……你的食堂不打算招待我?”
“市委给出这么多重要指示,怎么能让您饿着肚子走呢?”陈太忠笑着回答。
“我好像连一根烟都没抽到你的,”王宁沪斜眼瞟他一眼。
哥们儿开心的时候,基本不抽烟,陈太忠笑一笑,从口袋里摸出大熊猫烟来,递给王书记一根,又拿打火机给对方点上,“我其实没有烟瘾。”
一边说,他才一边给自己点上,王书记轻吐一口烟,捉着烟蒂看一眼香烟,轻描淡写地评价一句,“烟不错。”
“瞎抽,抽不出个好坏,”陈太忠微微一笑。
“是啊,你瞎抽,别人想抽却抽不上,”王书记深有感触地叹口气,他这一语双关,指的不仅仅是大熊猫烟,更是指熊猫烟背后的特权味道——你终究是不肯用自己的资源帮市里。
“就北崇宾馆吧,我安排一下,”陈区长假装没听懂,直接岔开了话题,“要不要把白区长也叫上?”
“我客随主便,食堂吃饭都无所谓,”王书记又笑眯眯地刺他一句。
“真是有工作,”陈太忠讪讪地解释(book.www.uu234.com)一句,又站起身出去,要小廖在北崇宾馆安排饭局,再通知白凤鸣一起去。
白区长正在办公室坐卧不安,自打出了区长办公室之后,他总是要情不自禁琢磨一下,那两位在说什么,他对油页岩的综合项目,不像王书记想的那样淡然——这个项目撇开别的不说,规模就在那里摆着。
待廖大宝走过来通知,他想也不想,站起身收拾一下就下楼了,也没吩咐秘书,直接就登上了区长的座驾,才发现是区长亲自在开车。
待车启动之后,白凤鸣扭头看一看,王书记的车就跟在普桑后面,他犹豫一下终于发问,“谈得怎么样了?”
“我还是那个态度……省里去跑嘛,我不管,没准他们能谈成呢,你说是不是?”年轻的区长微笑着反问一句。
“能谈成的话,对咱们也太不公平了,”白凤鸣愣得一愣之后,轻声嘟囔一句。
陈太忠本来不想说什么,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想一想老白最近表现得还算不错,忍不住透露个口风给他,以安定其心,“所以说,摘桃子也是门技术。”
“合着咱们还应该感觉到庆幸?”白凤鸣哭笑不得地叹口气,觉得领导也太大方了——前期也做了不少工作呢,您不会就这么忍了吧?
“当然要庆幸了,咱们忙得分身乏术,先让省里帮着跑,前期工作就托付给他们了,”年轻的区长微笑着回答,“等他们跑得差不多,咱们再去摘桃子。”
“他们能做初一,咱们自然能做十五,”他侧头看一眼自己的副手,不无得意地表示,“我是技术流的,关键是看时机,只要能摘下来吃进嘴里,吃相难看不难看,并不重要……”
(未完待续)
3343-3344 怕什么来什么
白凤鸣惊讶得愕然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微微点头,“我说嘛,这才是我心目中的区长,但是……”
“但是你心里清楚就行了,不许跟第二个人说,”陈区长笑眯眯地发话了,“我这人一向强调保密意识,这个你应该清楚。”
这就是我说漏嘴,领导照样有办法应对!下意识地,白凤鸣的脑中就冒出这么个念头来,由此可见,区长虽然是新来的,又是年轻的,但却在别人心里留下了非同一般的印象——此人过于老奸巨猾。
也许区长……希望我泄露出去?这个想法在白区长脑中一掠而过,不过他最终还是微微一笑,长吁一口气,“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一定守口如瓶。”
“专心做事就行了,没有过不去的坎儿,”陈区长淡淡地笑一笑……市委老大在区政府吃饭,区党委的隋彪就郁闷了,按理来说王书记在来的路上,就通知他说要去区政府,还不让他前往,可是现在听说书记跟政府的人吃饭去了,他还是难以排遣心中的郁闷。
总算还好,据说书记大人中午没有喝酒,还表示说下午要了解一下选举的准备工作,隋书记心里才好受了一点,区人大的选举,肯定是绕不过他这个人大的主任。
不成想,王宁沪直接跑到临云乡去,合着人家是了解选举准备工作了,了解的却是乡镇的选举,而且去的还是临云乡。
在北崇的区党委和区政府里,临云乡现在也是小有名气了——别的不说,省里和市里都有人打电话过来,了解北崇的油页岩都分布在什么位置。
按道理来说,这个项目在北崇,真的没几个人知道,但是……一百二十个亿的投资,这数字直接震得太多人头皮发麻,所以几乎是在一瞬间,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北崇官场。
于是又有消息灵通人士打探出来,陈区长的油页岩样本,是从临云乡搞到的,不知不觉间,大家就将关注的目光投射到了那里。
而王书记此刻下乡镇检查选举准备工作,里面的味道是个人就能闻得出来,临云乡——这个北崇最大的贫困乡,要就此崛起了。
去临云乡的路,实在太难走了,到最后王宁沪不得不下了奥迪车,坐上他的另一辆座驾沙漠王子——他今天来北崇,只带了两辆车。
这真不是王书记有意摆排场,一人就配两辆专车,实在是阳州就是这么个地方,山太多了,没有一辆越野车,下基层就太麻烦了。
就是这样,从区政府赶到临云乡,也花了一个半小时还多,由于王书记来得过于突然,乡里有一个副书记和一个副乡长没来得及赶回来。
副书记是去阳州了,副乡长是在区里,不过他接到消息的时候,王书记的车队已经开动,他就算没命地赶,也不可能比这个车队更快——汽车的性能在那里摆着呢,廖大宝那破面包车,从闪金镇开到临云乡要差不多俩小时。
不过王宁沪不在意,在讲了一通话之后,那满嘴酒气的副乡长赶了回来,王书记只是淡淡地告诫他一句,“即将选举了,不要乱跑,你再能喝腿再快,赶不上我手上的小红戳……下次再这么不务正业,双开是最少了。”
王宁沪这么说话,听起来有点不讲理——他甚至没有听副乡长的解释(book.www.uu234.com),但是说实话,他还真不算不讲理,选举这么大的事儿,就剩下四五天了,你一个副乡长不紧守岗位,去区里喝得酒气熏天的回来,当场撸了你都不冤。
王鸿也来了,他虽然是退休的乡党委副书记,但是乡里选举他还是要出面的,不过,王书记虽然敢跟娃娃区长倚老卖老,但是见到阳州的老大,他真的不敢胡乱说话。
不过就在王宁沪即将离开的一刻,他还是发话了——民风彪悍的地方就是不一样,“王书记,我们这儿的油页岩资源丰富,下一步,市里打算怎么搞?”
王书记闻言,扭头看一眼自己的本家,方始沉声发话,“我今天来,是谈基层选举的重要性,临云该怎么发展,是乡里和区里的事情,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众志成城,相信临云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这话说得……当然是跟没说一样,但其实中心思想还是交待了——主要还是乡里和区里来解决,你们巴结好陈太忠吧。
陈区长做为陪客,在一边一声不吭,市委老大在场,他没有指示的资格。
一行人回到北崇,就是下午五点半了,陈区长晚上有安排,先是接待一个省水利厅副厅长的到访,另一个则是省体育中心的副主任。
省水利厅的副厅长来北崇,是调查北崇的冬季防汛的工作来了,这种事情不能完全说是走过场,但是基本上可以说是走过场,这也就是来了一个副厅长,来个处长的话,真的未必需要陈区长亲自接待。
体育中心的副主任来,是为了挖掘苗子来的,恒北省体委已经跟文化厅合并,称为文体厅,省体育中心以前就是副厅级,现在来个副主任,也是正处了。
按说这个正处不是很有分量,实则不然,下面地市有什么好苗子,想送到省里进一步深造,这一关是非过不可的。
但是这年头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天才,而天才在地市一级培训,不但不够系统,也很少有跟外界接触的机会。
天才送到省里,那就不一样了,首先,省级单位接触外界的机会多,其次,省里的训练比地市不知道先进多少,也容易出成绩。
简而言之,这个体育中心的副主任很扯淡,但是北崇也不能不认真对待——别看这副主任才是个正处,但人家根本不稀罕来北崇,也就是这连着几年,北崇出了点过得去的苗子,一个被国家举重队看中了,一个是跑五千米,破了少年组的省内记录。
总之就是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儿,陈区长想不接待也不可能,要不说这政府的事务,比党委的事儿多得太多了。
于是他不得不把王书记推给区委去接待——政府这边忙不过来嘛。
忙完这些之后,基本上就七点半了,八点县警察局有会,就是这么一个短暂的时间里,王书记把隋书记和陈区长叫到一起,指示一番。
这个指示的内容,也无须赘言,无非是大家要精诚合作什么的,最后他很郑重地告诫隋彪:小陈是刚来不久,这次选举主要的担子还是要你来挑,万一出事,责任也要你来担大头。
这个告诫听起来是不怎么客气,实则不然,首先他说的是大实话,其次就是选举一旦出问题,人大是首当其冲,紧跟着就是党委。
事实上,这是对隋彪人大主,任职位的强调,权力自然对应着义务。
不过陈区长也不怎么郁闷,因为他听得出来,王宁沪确实不希望这次选举出事,责任什么的先不说,只说陈某人能为北崇搞来这么多项目,市里也不能容忍出事。
隋书记不知道王书记到底跟陈太忠达成了什么共识,但是毫无疑问,陈太忠不可能投向王书记的阵营,以前不可能,现在就更不可能了——别的不说,只说常务副区长赵海峰,这可算是王书记的人,现在前途都不保了。
同时,隋彪也不希望陈区长被选下去,撇开他这个区党委书记要面临的风险不说,北崇已经穷得太久了,新来的区长能折腾点好项目回来的话,不但大家手里有花用了,对于区党委来说,这也是政绩。
经济建设是要区政府来抓的,但是区政府总要在区党委的领导下工作,反正这外省交流来的新区长,在这一任期内是不可能提拔的——可以调走,不可能提拔。
那隋彪自然要有自己的打算,你不能提拔,但我再往上走一步,就是副厅了。
所以谈话的气氛虽然有点严肃,但总还是算和谐,北崇区的党政一把手同时表示,我们有信心、也有决心搞好这次选举。
接下来,就是去参加北崇警察局的主题会议了,朱奋起这次还真荣幸,不但区长和区党委书记同时驾到,更重要的是,这二位是陪着王宁沪来的。
王书记最近做类似的发言实在太多了,连稿子都不用,就直接说了十分钟,按说他随便讲两句就行,不过他也觉得,北崇这次选举真的意义重大,影响深远,所以不怕多说一阵,以表示市党委的重视。
对朱局长来说,这就是太及时的支持了,接着隋书记和陈区长也做了简短的发言,所以这个关于选举安保的主题会议,终于在晚上十点成功地结束。
3344章怕什么来什么(下)接下来的两天,北崇区又召开了书记办公会和常委会,原本陈太忠还琢磨着,在书记会上提一提明年的规划,可是隋书记提醒他,咱们这次会议,就是保选举的会,你多说点别的,就分散会议主题了。
事实上,除了选举工作之外,还有几个干部的任用问题,陈区长倒是像早先说的那样,一路弃权下去,只有将廖大宝同志提拔为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的提案,他才举了一下手。
小廖这就算一步登天了,不但级别有了,连位置都有了,不过怎么说呢?别看这个提名草率了一点,其实这也是他应得的——94年毕业,正经国家分配来的大学生,整整七年没动,这么动一下,没人会有异议。
甚至这个提名,都不是陈太忠提的,陈区长还想着再考验一阵自己的通讯员呢,结果党群副书记赵根正在书记会上提议了一下,就过了,面对赵书记的示好,年轻的区长总不能弃权,倒是隋书记的脸色,多少有点异样。
接下来就是选举的准备工作了,十二月二十四日,是西方的圣诞节前夜,以这一天为开始,北崇的十六个乡镇相继召开第十五届人大第一次会议。
乡镇开人大会,区委领导都带着指导班子下去坐镇,别说常委了,副区长、人大副主任都要往下跑,要不然领导根本不够,这可是十六个乡镇。
陈太忠倒是没去临云乡——白凤鸣去了那里,区长去的是前屯镇,照例先起立听国歌,区党委副书记、代区长陈太忠同志一通讲话之后,会议正式开始。
大区长坐镇的地方,没发生任何的意外,然而,在接近晚上的时候,终于有传说的事件发生了——小赵乡副乡长选举,出现了跳票现象。
坐镇的宣教部长陈文选登时就拍了桌子,被选下来的副乡长在乡里名声不太好,而被选上的是乡经济发展办主任祝杰华。
祝主任这次被提名为副乡长候选人,其实就是应个景儿,体现差额选举的,不过祝家是当地大姓,这个人搞经济也有一套。
比如说小赵乡养鱼户不少,祝主任的父亲都承包着鱼塘,但是由于养鱼户越来越多,导致鱼价起不来,他就搞了一个鱼业联盟,不许任何人单独跟鱼贩子谈价——谁想偷偷地卖?小心第二天你鱼塘里的鱼翻肚皮。
这个政策其实有点不讲理,但是祝家是当地大姓,而且祝主任说到做到,谈好收购价之后,你们先卖,我老爹鱼塘里的鱼最后卖。
其实这么件小事,都还有很多变数,鱼贩子一开始是报复性地不收了,祝主任又联系市场……用了半年,他才把这个联盟稳定下来。
有人背后诋毁,说祝杰华没那么无私,他能从鱼贩子那里捞点补偿,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有了这么个联盟,小赵乡的鱼价,一直维持在一个相对合理的价位——所以念他好的人还是不少,认为他是个办事的人。
凭良心选的话,祝杰华上是很正常的,但这不是组织意图啊,陈部长将祝主任叫到一旁,那个啥,你觉得你选上这个副乡长……有意思吗?
我也没想选上啊,但是大家就选我了嘛,祝主任很平淡地表示,票已经跳了,再说什么后悔的话也都晚了。
那你可以跟大家解释(book.www.uu234.com)一下,不要选你,咱们再投一次票嘛,陈文选很想说这么一句,但是他只是个宣教部长,说这话没什么底气,于是他请示隋书记该怎么办。
区党委一把手立马就赶到了现场,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果断指示祝杰华——你现在,主动地、自愿地退出候选人名单,你的付出会有回报的。
北崇人虽然行事粗鲁,但粗鲁到这种情况的真的罕见,隋书记也不想这样,但是他别无选择,宁沪书记亲口叮嘱过的,不许出事。
祝杰华低头不言语,已经跳了一次票了,不管成功与否,基本上是被组织打入另类了,现在退……意思也不大。
隋彪知道对方的想法,于是正告他,你现在退,那么这仅仅是个意外,我也不会查跳票原因,反倒能显得你有大局感,我堂堂的区党委一把手向你保证,绝对没有后账,只会重用提拔。
这边的事情刚搞定,第二天下午,继续有幺蛾子飞舞,西庄乡的一个副区长,又被跳票了,年轻的区长听说之后,禁不住暗暗感叹——这北崇的民风,真不是一般地彪悍。
坐镇西庄的纪检委书记陈铁人当场大骂,陈书记这算是流年不顺,竞争区长没竞争上,来指导一下选举,眼皮子底下居然有人跳票!
昨天小赵的跳票他听说了,心里还暗自幸灾乐祸呢,不成想今天轮到他苦恼了。
陈铁人在北崇,也属于重要领导,他能来西庄乡坐镇,主要是因为,西庄是赵海峰的地盘,赵区长的名字,现在已经从常务副区长的候选名单上勾下来了,这次乡镇选举,赵海峰是唯一没有下去的常委。
所以西庄乡的动向,区里是高度关注,而赵海峰出身的三轮镇,更是由党群书记赵根正去坐镇,务求不出乱子。
陈铁人并不认为西庄乡能出乱子,这里一正三副四个乡长,只有一个副乡长跟赵海峰不搭界,尤为关键的是,做为差额替补的那位,跟赵海峰一点关系都没有。
然而事情偏偏就这么发生了,差额替补的那位高票当选了,落选的却是赵区长一手提拔起来的一个副乡长,是从区政府出去的。
要说昨天的还是意外,今天又一起跳票,陈铁人闻到了浓浓的阴谋的味道,若不是他负责的点,陈书记会很乐意袖手旁观,但是现在他想袖手都很难了。
拍桌子骂完之后,他出去给隋彪打个电话,“……隋书记,这是**裸的挑衅,是对选举制度的挑衅,是对党的领导的挑衅!”
“先休会,”隋彪气得牙根直咬,放下电话之后,他直接出了区委——为了保证选举的顺利进行,他一直是坐镇区委的。
来到区政府,他直接找上了陈太忠的办公室,陈区长正在办公室里写东西,听说书记上门,直接笑着迎了出去,“班长怎么来了?有事儿可以给我打电话嘛。”
“西庄乡又跳票了,”隋书记黑着脸,他不能肯定对方是否知道此事。
“我艹,”陈太忠一听,头皮都有点发麻,昨天的跳票,可以认为是偶然,毕竟是十六个乡镇,但是今天又是一起,这就是严重的政治事件了。
隋书记将自己了解的情况大致介绍一下,“……现在事态紧急,咱们俩必须先要统一认识,尽快采取对策,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第三起。”
就这两起,你这区党委书记也吃不消!陈太忠非常明白这一点,乡领导的提名,大部分是出自区委,好像区委不计较,问题就不大,实则不然——这是不能有效地体现组织的管理了,区委必然要被上级追责。
要是有第三起的话,陈区长也免不了责任——北崇已经大乱了,你这区长来的时间再短,也跑不了,株连的时候是不说“无辜”二字的。
所以陈太忠也毫不犹豫地表态,“我觉得有人指使的可能性极大,这是有组织的颠覆……不能坐视。”
“赵海峰嫌疑极重,”隋彪见他开头,马上更进一步,“虽然选下去的是他提拔的人,但正是因为如此,他嫌疑才重……这是欲盖弥彰。”
按照惯例,选下去的干部,组织上都要有个安排,所以那副乡长不算失落——他是跟赵海峰走的,赵区长一旦调离的话,他也就那么回事了。
正经赵海峰这么安排,是逼宫区委区政府,上面只要一追究隋书记的责任,区委一乱,他这个常务副就又有了腾挪的空间——他这么搞,也真是豁出去了。
但是这一切,都只是猜想,没有任何的证据,所以陈太忠若不猜测“有人指使”,隋书记心里再恨,也无法指出可能的始作俑者——官场里没有这么个做事章法。
“还剩四个乡镇,”陈太忠沉声发话,“班长你说怎么办?这种大是大非的事情上,我无条件支持你。”
“我布置连夜召开区委常委扩大会议,你尽快向市委汇报,”隋彪沉吟一下发话,“这个时候,我没办法向宁沪书记汇报,你出面更合适一点。”
“要我说的话,直接让市纪检委出面,带走赵海峰算了,”陈区长冷笑一声,“不管有没有问题,先带走了解情况。”
隋彪听到这话,禁不住又沉吟一下,“万一……不是他呢?”
他不是没有想到这个法子,但是万一不是赵海峰安排的,不该跳票的又跳了,这真的是黄泥巴落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到时候他这个区党委书记的位子,真的悬了。
“不是他也得是他,”陈太忠果断发话了,虽然他是笑着说话的,但是笑容背后是瘆人的凉意。
“我向宁沪书记汇报的时候,会这么申请的,”他伸手去抓电话,“纪检委来区里,还得一个半小时,先不声张……最好你能在这一个半小时内,找出线索。”
(未完待续)
3345-3346 会场带人
3345章会场带人(上)“北崇陈太忠的电话,”洪闯将手机递向自家老板。
“怎么会是他打来的,”王宁沪轻叹一声,接过了电话,发生在北崇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虽然市委关注乡镇的选举,感觉好像有点牛刀杀鸡,但是王书记最近很关注北崇,自然就有人操相关的心。
就像隋彪想的那样,对王宁沪来说,第一起跳票真的无所谓,只要是差额选举,偶尔出现一起意外,倒也正常,更别说区委第一时间就处理妥当了。
但是同一个县区,连着出现两件跳票的事情,就太不正常了,傻子都知道,这肯定出问题了,王书记正在考虑,要不要警告隋彪一声的时候,就接到了这个电话。
“北崇乡镇干部的选举,连续出现两次不符合组织意图的现象,”陈太忠不急不缓地汇报一遍,“我和隋书记碰了一下,感觉事态非常严重……”
王宁沪静静地听着,到最后才哼一声,“请求纪检委带走赵海峰调查……啧,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正在找,但是这件事耽误不得,”电话那边,年轻的区长平静地回答,“而且有些证据就算掌握了,也不便公布。”
是这个道理啊,王书记太清楚这个逻辑了,查破坏选举的,只能查始作俑者,相关的班子可以戴上“组织不力”的帽子,但是投票的代表,那真的不好明着去追究——没做好工作,要查领导职责。
“那带走赵海峰,调查他什么呢?”王宁沪明知故问。
“我们主要是需要市委的支持,”陈太忠不会指明罪名,事实上,他来北崇虽然时间短,但是身边团结了白凤鸣和谭胜利等人,又跟林桓等人保持了比较近的接触,只听他们平常话里的意思,就知道赵区长不是安分的主儿,属于是那种一查铁定出事的干部。
但是这个话,他不能说明白,要不然就是无视市委的权威了,“该调查他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区委区政府服从市委的决定……只要支撑过这几天就行。”
罪名由市委来定,我也没有置他于死地的意思——怎么处理都是市里说了算,我们只是希望平平安安地渡过这段时间。
你还算摆得正自己的位置!这是王宁沪对陈太忠的评价,市里愿意支持你们平息事态,但却不能让你扯着虎皮做大旗,你必须搞清楚,什么是你能惦记的,什么不是。
“嗯,那我知道了,”王书记轻描淡写地回答一句,又重重地卖个人情,“唉,这个赵海峰,可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干部,啧……”
“区委和区政府的干部,都是市委培养起来的,”陈太忠干笑一声,说这样的奉承话,他一点压力都没有——反正哥们儿是交流过来的。
“晚上的会议,还是要以充分交流为主,强调集体智慧,”王书记又做出指示,“我就不过去了,相信北崇的同志们,有能力应对这种突发的考验。”
没拒绝,那就是同意了,陈太忠听得很明白,至于老王不肯过来,那也很正常,阳州五区五县一市,现在都在搞人大,堂堂的市委一把手,不能太廉价,也不能太沉不住气——越是这个时候,越得坐得住。
更何况,在短短的十天内,王书记已经两下北崇了,不到半个月就三下北崇,那也太有损市委老大的形象了——北崇人有事,可以去市委拜见嘛。
不过王宁沪的那句“相信北崇的同志们……”,还是让年轻的区长生出了一丝猜测:这是说套话呢,还是想着撇清什么?
王宁沪还真不是这两种意思,他就是简单地希望,北崇能把这点变故压住,自己消化掉,要是等到市委派下去工作组,那阳州市委面上都无光。
事实上,他一听北崇发生的变故,基本上就判断出个**不离十,绝对是赵海峰搞的鬼——官场里流行太多的自由心证了,比如说大名鼎鼎的那一条:受益最大者嫌疑最大。
而阳州这边,是有跳票传统的,早些年更狠的跳票都有,直接是非候选人当选,搞到后来,阳州不得不在选票上打印出人名,供选举者划对勾了。
所以,若不是北崇被王书记盯上了,十六个乡镇跳一两名也正常,严格来说,隋彪书记亲自出面,力压跳票者祝杰华的那种手段,通常出现在第二名的跳票上,毕竟这只是乡镇选举,不是县区选举。
正是因为如此,隋书记下不了拿下赵海峰的决心,一旦拿下赵海峰而明天又出现第三名跳票,他这个区党委书记能不能保住……那就是两说了,所以这个建议他只能让陈太忠来说,而陈太忠也绝无束手之理,凭良心说,党政班子如此密切配合的时候,并不多。
但话说回来,就是县区选举,跳了票上任的主儿也多了——这性质就又严重了,虽然大多的主儿前景都不是很好,可里面也出现过奇迹人物,有人已经在外市做县党委书记了。
不过近年来,是越查越严了,这也是真的——基础打不牢,上层就不稳。
这些就扯得远了,不管怎么说,做为一个见识过若干次跳票的领导,王宁沪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这件事情是赵海峰授意的。
由于跳票事件频发,阳州人操纵跳票的手段也越来越高明,像什么我属意的人,就要通过非正常手段上台,那都已经是小儿科了——太阳底下永远就那么多事儿,但是新鲜手段是可以层出不穷的。
如果这个猜测属实的话,王书记更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把握,乡镇的跳票只是一种威胁手段,对赵海峰来说,牺牲一个副乡长并不可惜,他是常务副区长。
就像王宁沪牺牲他这个常务副一样,该丢掉就要丢掉,官场里原本就是这么无情的。
但是操纵乡镇跳几次票,仅仅是会让隋彪被动,未必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区委里就算乱一阵,赵海峰也未必能有机会浑水摸鱼。
所以赵区长的最终目标,应该是北崇区的选举,到时候别说陈太忠选不上的后果会如何,只说一个副区长选差了,再加上之前乡镇的不稳——隋彪你走人吧,啥话都不用说了。
要是陈太忠选不上,王宁沪自己都要等着吃挂落,按说撵走一个交流干部,后果不至于太过严重,但是陈某人带来了太多的项目,只一个油页岩,魏天和梁千帆都高度关注。
这个项目目前已经是不太香的饽饽了,而北崇也把它交到了省里,陈太忠又不想出力,按说就没必要太在意此人了。
这么想的人,还真就错了——那货本来就觉得是省里摘了桃子,要是不忿自己在选举的时候被赶出去,恼羞成怒之下,在该项目上使坏,咋办?
太多的人是成事未必足,败事绰绰有余——而这是一个一百二十个亿的项目。
这个风险,王宁沪承担不起,他也没有承担的义务,王书记已经跟陈区长达成了默契。
更别说陈太忠除了这个不太香的饽饽,还在搞几个项目。
北崇的自建电厂——这个项目离了陈太忠玩不转,且别说其他人有没有胆子碰电业局,只说这种带有风险的项目,那七八个亿的资金,谁找得来?
至于其他的一些工业项目,那就是小儿科了,不过……陈太忠要是走了,谁能把退耕还林的试点要到阳州来?
王宁沪的感觉是,如果在自己的任上,把陈太忠选下去,就算黄家肯放过他,省里也不会放过他——省党委组织部送干部的时候,就说得很明白:给你阳州送来了一员干将,别的地方抢着的要的主儿!
所以北崇的歪风邪气,必须杀一杀了,意识到这一点,王书记心里也禁不住暗叹:陈太忠啊陈太忠,这还是组织上把你送到恒北了,在人生地不熟的客场,你都能发挥出如此强大的气场,要是在黄家的地盘上,真想不出你能嚣张到什么样子。
果然是狼走千里吃肉,怪不得……天南都要把你送出来,真的养不起啊。
他这里想法多多,北崇这里也是紧锣密鼓,常委扩大会在晚上八点准时召开,除了区里的一干常委,还有相关的负责人——剩下的四个乡镇,都是四套班子整个端过来了。
西庄乡的班子,也端过来了,那边直接休会了,但是隋彪的目的已经不在这里了,没有用一个半小时,他已经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
“顾俊生在选举之前,扬言自己不想做副乡长了?这很好,他认清了自己的水平,能力有限嘛,方志办空位多得是,安排一个他,不成问题,但是你们西庄乡……还在不在**的有效管理之下?”
“西庄乡党委王如意同志,在这常委扩大会议上,我不怕说一句,再来一次选举,组织意图还是得不到贯彻的话,你的书记就干到头了,你要是不下……我下!”
3346章会场带人(下)这个作风,就实在是太火爆了,然而大家还都只能默默地听着,顾俊生放着现成的副乡长不做,求大家把票投给别人——虽然只是乡镇的选举,但是目的绝对不止于此,这种深度的漩涡,大家掺乎不起。
于是就有人将目光投向会场边缘的赵海峰——明白的人都知道,顾俊生就是赵区长门下一条狗,由于赵区长跟隋书记关系还算融洽,顾乡长往日去区党委办事,都是比较顺利的。
不成想官场中的倾轧,竟然残酷若斯,隋书记当着大家说出这话,那就再也没有转寰的余地了,顾俊生的前程,完了。
赵海峰低头喝茶,连抬头的兴趣都没有,他已经一门心思走到黑了,而且他认为,自己的手段还算合适——顾俊生自己不想被选上……又没阻碍别人的路。
至于乡镇选举跳票的后果……去尼玛的,老子连去乡镇指导的资格都没有,关我鸟事?
说来说去,他这是自残的手段,是要挟的手段,而且他这断尾的手段相对还算高级,就算别人猜到了,也不好指责他什么。
就算顾俊生自己号召代表们不投票,这也不算多大的错误吧?谁规定了,乡镇选举只许拉票,不许推票?
而这件事情发生的大前提,就是他这个常务副干不下去了,他都干不下去了,那么下面的人……人心浮动,不可以吗?
赵区长知道自己是在赌博,而且正如王宁沪所料,他是拿北崇区的选举来要挟的,眼下这一些,不过是前奏了,只是个铺垫,所以他一点都不在乎隋彪的咆哮。
至于说赵海峰这么做,是想达到什么目的,他自己心里都没数,总之他是不爽,总之他是不舒服,总之他是觉得没人跟自己交流。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几天之内身边的人就逐渐改变了态度,那个说法他当然知道,但真的是可笑到无以复加——我可能去买凶对付陈太忠?
正经是陈铁人买凶的可能性,还要大一点吧?
总之,他的心态非常矛盾,习惯了被人前呼后拥,习惯了权力尽在掌握,现在连找个人说话都难,别人见到他都唯恐避之不及。
想到年轻的区长当面要他继续休息养病,赵区长这口气不出,真的心里不痛快,对他来说,操控几个乡镇的选举,并不算什么。
惹得急了,信不信我在选你陈太忠的时候,也给你个难看,想选下去你难,但是选下去个白凤鸣——相信还是有人感兴趣合作的。
所以在听到陈铁人建议,四个没有选举的乡镇,一律双常委坐镇,一旦再出现类似现象,党委一把手要引咎辞职的时候,赵区长心里不屑地一哼。
要是光靠威胁党委一把手,就能防止跳票的话,阳州早就天下太平了。
赵海峰觉得自己的要求并不高,他只是希望跟隋彪对个话,隋彪不行陈太忠亦可,好好说道说道,这误会是怎么发生的,你们又打算怎么处理我——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尤其可恨的是隋彪,原本还算亲密的关系,在一夜之间变凉,然后随着陈太忠拿到的项目逐渐增多,那边连他的电话都不接了——就算选不下陈太忠,挤走你隋彪也算出口气。
赵区长的心态,确实很怪异,反正他决定了,今天隋彪你要是还不联系我,那对不起了,明天……嘿,估计还有跳票的乡镇。
他这心里乱糟糟的,都不知道在想什么,猛然间,小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四个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隋彪、陈太忠和陈铁人有心理准备,一看来人就站起了身,“古书记好,”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起立。
打头的黑瘦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市纪检委老大古伯凯,他冲隋彪点点头,根本就没再看别人,“受市党委委托,来办两件事情,一件是了解一下乡镇换届选举的情况,为广大党员干部做坚实的后盾。”
“另一件嘛……”古书记扫视一下全场,“哪位是赵海峰?”
这下可好,连“同志”二字都省了,站在赵海峰两边的人,齐齐地往旁边让一让,看这样的架势,谁还敢挨着他站?
“这位就是了,”隋彪很不愿意出面指认,毕竟他和赵区长的关系曾经相对不错,不过他更不能等着陈太忠跳出来——所幸的是古书记还算给面子,一到场先认党委的人。
“我们纪检委要找他了解点情况,”古伯凯轻描淡写地说句话,他身后的两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已经冲着赵海峰走了过去。
“我犯什么事儿了?”赵区长一见这架势,登时气儿不打一处来,立刻嚷嚷了起来,但饶是如此,他眼中的惊恐也是掩饰不住的。
“去市里慢慢说,”一个中年人面无表情地发话,另一个则是走到了他的另一侧,形成了包夹之势,看起来随时可能动粗。
“我一个区委常委,就这样在会议上被带走?”赵海峰侧头看一眼站在一边的隋彪和陈太忠,“这是个什么样的程序?”
“区党委已经知道了,”隋书记看一眼陈太忠,陈区长微微颔首。
这就是区委书记和区长联手了!这样联合实在是太恐怖了,其他大大小小的干部在这一瞬间,直看得目瞪口呆。
乡镇选举出问题了,书记和区长联手弹压是正常的,但是这俩联手之后,不但搞弹压,还不声不响地把常务副区长送到市纪检委去了——这就太狠了吧?
接下来,隋彪就让开了他的主位,将古书记请了上去,大家继续刚才的话题,反正古书记的来意,大家听清楚了——市里对北崇的不正常现象,高度重视。
至于说为广大党员干部撑腰,那真是谁信谁傻逼,这是上级党委为下级党委撑腰来了。
古书记默默地坐了好一阵,才看一下时间,“隋书记,我看都八点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哦?”隋彪被打个冷不防,心说怎么能开到这儿就算完呢?不过古伯凯这话,肯定有其出处,他看一眼陈太忠,微微点头,“倒是,大家该吃饭了。”
“吃了饭就休息吧,明天接着开,”古书记不动声色地发话。
这是个什么章程?大家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明天啥也不干了,继续开会,该休的人大会接着休,该推后开的就推后开。
这就是市里表示出强烈的态度了:哪怕乡镇的人大会推迟开,也要强调先统一思想。
这样的决定,区党委都不敢随便做,真要强行决定的话,那叫自曝其丑,也只有市党委敢这么拍板,同时,这么拍板还传递出一个保护信号:这个改动是市里决定的,区里别担心有人拿此做文章。
于是大家就此散去,只留下区党委的几个书记,陪着市纪检书记吃饭,吃饭的地方是北崇干部培训中心,这是区委的接待宾馆,不但新,硬件设施也比北崇宾馆好很多。
陈区长当然是要留下的,他是区长也是区委第一副书记,令陈区长啧啧称奇的是,这个古伯凯跟他以往见过的纪检书记不太一样,会场上是绷着个脸,吃饭的时候就是连珠妙语不断,非常风趣和健谈。
领导平易近人,那酒桌上的气氛就很热烈,时不时地就冒出一段荤段子,只是大家都很清楚,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说——比如说,不可能有人去问赵海峰出了什么事。
不过饶是气氛热烈,大家也没怎么胡吃海塞,毕竟是压力在那儿摆着呢,不到九点就散了,走出包间的时候,古书记才轻描淡写地点一句,“市委对北崇寄予厚望,你们要对得起组织的信任。”
回到住处,陈太忠细细琢磨一下,才反应过来推迟一天的好处,这是让赵海峰被带走的消息彻底传开,否则的话,这个会怎么也得开到十一点去,第二天一大早就开会的那些地方,代表们未必都能知道常务副区长被带走了。
但是等一天就不一样了,官场里的消息,从来都是传得最快的,其间或者还会有人了解赵海峰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可想而知,那些打听消息的人注定就要失望了。
这个消息一旦传开,就算不是赵海峰操纵了跳票事件,或者说还有别的主儿瞎惦记,也要考虑一下,市委派来的领导可是纪检委书记。
古书记明天会场上一坐,大家必须盘算投机所要面临的风险——如果以后再没有异常情况出现,那么跳票的背后操纵者,不是赵某人也是赵某人了。
王宁沪做事,确实是比较靠谱的,年轻的区长琢磨了好一阵儿,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他可不会认为,古书记的提议是临时起意。
敢在那种场合拍板做决定,没有市委一把手的示意,根本不可能。
这换届选举快点过去吧,陈太忠叹口气,打开电视拎起一瓶啤酒,嘴里轻声嘟囔一句,“这么折腾下去,我这投资……什么时候才能落地?”
(未完待续)
3347-3348公报私仇
廖大宝最近过得很惬意,他的收入并没有增加,反倒是因为不跑黑车,少了一点,不过这并不重要,他已经决定了——绝对不在经济问题上给老板丢人。
关键是最近干得太顺心了,以往高高在上的区领导,各科室主任、行局局长,见了他都要笑着点头招呼一声,有人甚至用“廖科长”来称呼他。
连一向不怎么看得起他的老丈人,最近都频频跟他电话联系,话里话外表示,希望有机会的时候,能结识一下陈区长。
廖大宝的老丈人跑长途货运起家,也是薄有身家,现在市场竞争得太厉害,他身娇肉贵的,索性将家里大部分的卡车租出去,只坐收租金。
对廖大宝这个穷小子,他实在有点看不上,但是他的女儿就是喜欢,他也就只能认了,想着那家伙纵然有千般不好,总是端公家饭碗的。
眼下猛地听说傻小子居然靠上了区长,他对小廖的态度登时大变——做野路子生意的主儿,才知道做公家生意的机会有多么难得。
对这个老丈人,廖科员也没什么好的办法,于是他只能解释(book.www.uu234.com)说,我还在试用期,要夹着尾巴做人,您走过桥比我走过的路还多,应该明白我的顾忌——等以后有机会吧。
这是唯一让他有点挠头的地方,其他就再没有了,等陈太忠从北京回来之后,他的行情再度上涨,不少领导直接电话联系他,“穆大秘,什么时候出来坐一坐?”
“我不是大秘,真的,不敢这么叫我,领导听到了可了不得,”廖大宝只能向对方解释(book.www.uu234.com),“我只是领导的通讯员,区长说了,处级干部就不该配秘书。”
他知道区长就是这么想的,如此解释(book.www.uu234.com),就是贯彻领导旨意了,但是同时……也不无卖弄之意,我已经是领导的通讯员了——这个说法,就算陈区长听到,也不能说我说得不对。
领导回来没几天,一夜之间,他又变成办公室副主任了,这一切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化,真的让他有点无所适从,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然而可以肯定的是,梦境里不会有那么多人管他叫做廖主任。
跟对人,就是这么简单,廖大宝躺在单身宿舍里,悠然自得地想着,跟不对人,你看那赵海峰够牛了吧,还不是被人直接从会上直接带走了?
他正琢磨呢,有人敲门,一时间他有点纳闷,这都眼瞅着九点半了,谁呀?
他住的是区政府单身楼,是一栋三层的筒子楼,三层一共六十个房间,这就足够区政府的同志们住了,甚至还住了一部分区委的单身汉。
成了家之后还占着宿舍的人,也有十来家,但是再多也没有了,县区不比城市,城市里寸土寸金的,成了家没房子的有的是,有了房子占着不走的也多得是。
北崇这地方的观点,跟城市就不一样,北崇人要面子,有了自己房子的主儿,一般就不占着公家的房子了,省得别人戳脊梁骨。
而且北崇人凶悍,宗族观念又强,这个脊梁骨,不一定是用指头戳,有时候是用棍子戳——尼玛,你都有房子了,占着公房,不让老子这单身住?
占房子的是外地人的话,扛不住北崇这边的宗族势力;是本地人的话,两边都找上自家人辩理——当事人丢不起那人。
霸占一套宿舍也算,抢一间连厕所和自来水都是公用的筒子楼,有意思吗?
所以这筒子楼里,住着的大多是区委区政府的小年轻,彼此之间也有交流,但是除了正当往来,万一有个异动什么的,也容易被人看到眼里。
以前廖大宝对这个体会还不深,自从跟了陈区长,他可算知道这个单身楼的好处有多么大了,别人一打听他住什么地方,想上门拜访,他说在单身楼,那边通常都是要犹豫一下。
整栋楼住的都是体制内的人,而且还都是小年轻,确实让人忌惮,年轻往往就意味着不够稳重——尤其是嘴巴不够稳重。
这大半夜九点半的敲门,真的有点让人想不通,廖大宝打着哈欠打开门,却是区委小车班的小刘,“廖主任你快躲一躲吧,姚华带着人,正打听你在哪儿住呢。”
姚华是赵海峰的专职司机,区政府小车班的,按说处级干部连秘书都不该有,副处级干部哪里来的专职司机?不过,这年头的事情……就是这样了。
姚华这个人,以前廖大宝遇到了,是要尽量不招惹的,他招惹不起,但是现在,他是廖主任了,凭啥要躲这么个家伙呢?你不过是个司机,连秘书都不是,你一来我就躲……那不是给区长跌份儿吗?
“我知道了,谢谢你了……建光你回去吧,不要掺乎,”他点点头,“你是区委的人,政府的事儿,敏感着呢。”
小刘这人,说坏绝对不算坏,平日里弟兄们用个车,能照顾的基本上也就都照顾了,廖主任心里有本帐——小刘最近靠自己挺近,但是之前也没差了多少体面,不说人家烧冷灶,起码这是个讲究人,所以不拉你下水了。
“那我回去了,他要是跟你呲牙,你走廊里喊一声,”小刘转身离开。
这是单身楼的做派,这里住的人,有得意的有不得意的,有人来找事儿,大家就要先问一句,你知道我们这里是怎么回事吗?
知道的、说话有根有据的,大家就放人进来,不知道的,大家就直接打出去了——我艹尼玛,搞清楚情况再来好不好?
觉得我们动粗了,想报警?那你报啊,看到时候警察抓谁。
区政府一共两栋单身筒子楼,但是就这两栋砖红的楼,警察局知道这里绝对不能招惹,这里住的不仅仅是区委区政府的人,有些人的来头,是分局惹不起的。
姚华是赵海峰的司机,这个大家都知道,但是他要是敢在筒子楼里撒野,廖大宝喊一声,姚华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小刘是这么个意思。
但是我要真的呲牙,就把陈区长的面子丢到西瓜地里了!廖大宝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我可以失败,可是在场面上,一定要把区长的面子绷住。
陈区长是个要面子的人,他非常确定这一点。
所以筒子楼里,他不能丢了自家领导的威风,将小刘劝走之后,他心里冷哼,那姓姚的你来嘛,看我怎么对付你——惹得急了,我让你在区委区政府的筒子楼里,丢个大人。
其实今天关于赵海峰的事情,已经有太多人来探听消息了,廖大宝给不出合适的解释(book.www.uu234.com)——他这个位置,也不合适乱说话,于是索性关了自己的手机,只留下那五个九开机接收指示。
所幸的是,这五个九的号码,目前还没啥人知道——虽然一个月之后,廖主任绝对不会再这么认为了。
不多时,有人敲门,廖大宝开门一看,来的正是姚华,姚司机面无表情地发话,“廖主任,这么晚打扰你了,想找你咨询点事儿,咱们进屋说吧。”
“就门口说吧,”廖大宝沉声回答,这不是办公室副主任想拿架子,实在是这半夜三更的,把赵海峰的司机放进屋——别人会怎么想啊?
姚华听得嘴角抽动一下,心说尼玛你这才当了两天的小副科长,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以前你见了我,还不是跟灰孙子似的?
不过正事要紧,他也无意计较许多,于是他压低声音发问,“我是想问一下,赵区长……怎么就让带走了呢?”
市纪检委找赵区长调查什么事儿,连隋彪和陈太忠都不知道,这二位只认为该把人弄走,理由什么的并不重要。
廖大宝就更不知道了,而且他不想跟姚华说太多,“这是领导们考虑的事儿,我怎么知道……你还有事儿吗?”
你这是拿陈太忠来压我?姚司机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又低声发话,“廖主任,往常我也没招惹过您,现在我就想了解一下,赵区长那边……到底是什么事儿,您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我是真不知道,好了,就这吧,”廖大宝抬手就去关门,结果姚华撑着门不想让,他这一用力,门框把姚华的膀子挤了一下。
“干啥,想打架?”姚司机积聚依旧已久的怒火,登时是再也按捺不住了,他没命地用力一推门,“我艹尼玛的,我给你面子,叫你一声廖主任,你倒装起大尾巴狼了?”
前文说过,廖大宝在学校是三级运动员,虽然是练跳远的,但是胳膊上也有把子劲儿,而这姚华是部队上汽车兵出身,身体也棒得很。
廖大宝正没命地推门,想要关住,听到这话登时就恼了,想也不想抬手一拳打向对方,“孙子你再跟我说一句?”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两人就在走廊里打了起来,幸好筒子楼里住的都是一帮小年轻,刘建光先冲出来,接着又出来几个,到最后出来八个人,才死说活说地把两人分开——可见对战的这二位都是比较凶悍的。
3348章公报私仇?(下)一场混战过后,两人也没受什么伤,廖主任的嘴角肿了,姚司机的右颧骨有点淤血,都年轻又没动什么家伙,打不坏人。
在众人的劝解之下,姚华悻悻地转身走了,廖大宝才说要进屋,一推门才发现,门框塌了半边,禁不住又大骂一句,“我艹你大爷,姚华你敢拆老子房子!”
这一场架,也成了第二天北崇官场嚼谷的话题,两个年轻人打架,在北崇每天要发生上百起,但是这两位的身份太敏感了,一个是区长的秘书,一个是常务副区长的司机。
当然,这只是引发一些猜测的花絮,不需要猜测的是,赵区长在常委扩大会议上,直接被市纪检委的人带走了。
这个性质,真的是太严重了,从办公室里带走,这倒是常见,直接从区委的会议上带走人,基本上就是盖棺定论了。
也有不少人琢磨,那两起跳票,没准都是赵海峰操纵的——起码西庄乡这个,嫌疑太重了,虽然顾俊生的理由合乎逻辑,但是……谁也不是傻子不是?
而北崇乃至于阳州的官场,都有个习惯,那就是遇到大事不想出意外的话,就将关键的人弄走——比如说,陈太忠去京城跑项目,就带走了杨孟春。
按照这个逻辑来推的话,赵海峰只是有影响选举的嫌疑,而且,乡镇选举完之后,跟着就是区里的选举,这是更不能出事的。
而这个时候又没有办法把他送到什么地方去,那就只能市纪检委出面,将人带走了。
不得不说,这么想的人,最符合陈区长和隋书记的思路,不过又有人说,那就算带走,也可以等到会议结束,当场带走——估计是回不来了吧?
要知道,这可是破坏选举啊,动摇的是党的统治的基石,性质太严重了。
那有什么,适当地跳票,能体现选举的民主性,查无实证的话,没准赵区长还能回来——反正咱阳州发生什么怪事都正常。
不过,就算最乐观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赵海峰不可能在区人大结束之前回来,这是毫无疑问的。
这样的流言蜚语之下,赵区长的家人着急了解真相,那真的太正常了,于是,廖大宝和姚华这一架,又衍生出若干个版本——甚至有人说,赵区长的家人已经能确定,就是陈区长使的坏,姚华上门关说,结果廖大宝不承认……陈太忠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这一架的,看着廖大宝有些发青的嘴角,也不禁感慨,这北崇人确实悍勇啊,自家老板都被纪检委带走了,这当司机的还敢跟大区长的通讯员打架——“没吃亏吧?”
“他比我惨,”廖大宝不无得意地回答,“是我先动的手,不过,他先骂娘的。”
“先动手不对……不过,对嘴贱的例外,”陈区长点点头点评,“咱不随便欺负人,可谁要找虐,那就往死里虐。”
有了市委的支持,又有雷霆霹雳一般的手段,参加扩大会议的每一个代表都坚决地表示,一定完成区委区人大布置的任务,排除干扰,保证选举的顺利进行。
说是开一天会,其实只是开了半天,中午的时候,古书记吃过饭就走了,领到任务的代表们也回去了——下午就是做工作的时间,必须要把市委和区委的决心,通知到每一个代表。
陈区长却是抓紧时间,了解区人大召开的章程,别看他已经是正处了,还真没参加过人大会议,也就是前屯镇,他做为上级领导过去指导了一下。
尤其是人大上还要对政府工作做汇报,明年的规划好说,今年的事情他还真的了解不多——文件他是看了不少,但本年度财政预算执行情况,被他一刀切掉搁置了,现在总得捡起来。
所以他把杨孟春喊过来,一项一项地问,有时候还得把白凤鸣、葛宝玲等副区长叫过来,问一问各种执行情况。
这一了解,一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眼瞅着要下班了,陈区长才将杨局长放生,然后李红星走了进来,谄笑着发话,“区长,其实您没必要了解这么清楚,照着稿子念就行了。”
稿子是李主任安排整出来的,假大空泛自是不必提,数据是给出了一些,精确到零点零一元,不过账面上的东西,跟现实肯定有巨大的差距,更别说里面并没有多少细节。
“我倒也想这么搞呢,”陈区长也承认,自己了解这么多有点多余,而且他是才上任的,隋彪就是区人大的主任,倒是不信那厮会发难,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他无奈地叹口气,“可是这北崇,刺头儿实在太多了,不防一手不行啊。”
这里的刺儿头还真的多,陈区长才说要回家,小廖凑到一边汇报,“赵区长的老婆、司机等人,正在私下串联,要到省城去上访,说人大就要开了,人大的代表被莫名其妙地限制自由,还酝酿着去京城。”
“这个司机真的很欠揍,”陈太忠一听就恼了,姓赵的是被纪检委带走的,人家老婆没命地捞人是正常的,你一个司机凑什么热闹?“这家伙是不想吃公家饭了吧?”
“他就是一合同工,”廖主任笑着回答,他跟姚华本来没有多少交集,相互之间都不是很了解,也就是昨天打了一架,他才又去了解这个人。
姚司机复员也四五年了,家是本地的,最初是安置在农机招待所当保安,是正经的合同工,后来不知怎么,巴结上了赵海峰,被借调到了区政府。
简而言之,这个人上蹿下跳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工作关系还没有搞定,发工资的地方是农机招待所——不过既然借调走了,就是基本工资。
姚华是想转事业编,但是这个东西太难了,就算赵海峰勉强能办到,怎么还不得考验他个十来八年的?那点基本工资,根本就不够姚司机用,区政府这边还做他一份工资,却是在临时工那一栏里。
说白了就是,赵海峰一旦出事,姚司机就彻底完蛋,区政府肯定呆不下去,回农机招待所人家也未必要他——那个招待所现在连自己人都养不活。
这才叫真正的主辱臣死,按说姚司机就此走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已经习惯了别人奉承巴结的嘴脸,而且北崇人……大家都知道的,所以他热血上头地东奔西走。
“这个人真讨厌,”陈太忠是最讨厌冗员的,虽然在他手上,诞生了很多的岗位,但那是发展的需要,陈某人自认,自己搞出的那些岗位,产生出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要远大于维持那些岗位的费用。
“破坏选举,抓起他来算了,”陈太忠拿起手机,若有所思地侧头看通讯员一眼,“不是你这家伙公报私仇吧?”
“这个……”廖大宝一时有点哭笑不得,“要不这样,您先让警察了解一下情况,我怎么敢……那么没大局感呢?”
“嗯,”陈太忠点点头,对身边人的教育,得常抓不懈,只看天南出版的《贪腐干部访谈录》,就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了。
警察局朱局长接起电话,听说一个叫姚华的区政府临时工,有破坏选举的嫌疑,先是一愣,待听说此人是赵海峰的司机,心里就明白了,“先审问一下,还是直接拘留?”
这并不是说朱奋起草菅人命到这个地步,实在是现在的北崇,真的是谈“选举”而色变,区长大人直接电话指示了,他又有心巴结,所以直接拘留的胆子都有。
“先问一下吧,”陈区长可是以德服人的,而且他有意敲打一下廖大宝,“也省得别人说株连无辜。”
打完这个电话,他又想到,似乎该跟隋彪通个气儿,说不得又拨通了隋彪的手机,“班长,区里有个别临时工,不负责任地传谣,有破坏选举的嫌疑,我打算让警察局介入调查一下,你看是否可行?”
“呵呵,你看着处理吧,”隋书记在电话那边干笑一声,“听说昨天……办公室的小廖,跟人打架了?”
“就是那个人,”陈太忠一听就明白了,合着隋彪也知道这些异动。
“嗯……这个我支持,”隋书记也想下手呢,不过警察局摆明是陈区长的一亩三分地儿,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乱插手,他只等着看陈太忠的反应,要是七点来钟还没动静,他就得主动打电话过去通知了。
正经是这个陈区长做这些事儿的时候,还记得请示自己这个班长一下,他心里很欣慰,看来此人的嚣张,也是针对事情的,那么未来的配合,应该不会太艰难吧?
不过这年头,所谓磨合就是相互进退试探,陈区长先请示了,隋书记就觉得自己也该表示一下主见,以示班长的话语权,“但是我建议,先问清楚情况,咱们的工作人员,档案上有了污点总不好……同时,对小廖也是个保护。”
廖大宝昨天跟人家打了架,今天警察出面抓人,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联想,隋书记这话既显示了自己的权威,也表现出了对各级干部和工作人员的爱护。
但是同时,他这也是在不着痕迹地提示——干部管理是党委的事儿!
(未完待续)